她脸色苍白蜷缩在床上，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 浑身上下的血管都好似有虫子在爬。
路德维希前往教廷，本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只是担心辛姒会被兰斯特给缠上所以才赶回来看看, 没想到房间四下无人, 不仅没有看到兰斯特的身影，就连那些侍女女仆们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他循着声音敲了敲辛姒的房门，可是却没有听到半分回应。
路德维希皱了皱眉, 他把门直接推开，快步走到辛姒的床前, 刚刚掀起厚重的床幔, 一道人影就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阿姒，你还好吗？”
路德维希捧起她的脸颊想要查看她的情况，可是手上却碰到一阵冰凉, 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 她的眼睛因为痛苦而变得湿润，就连流下的眼泪都变得那么无力。
辛姒摸索着攀上了路德维希的脖颈，她想凭着本能咬下去，可是她现在已经力竭，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默默趴在他的肩头。
温热的眼泪落在皮肤之上却流下了冰凉的触感, 顷刻间又像是火焰一样灼烧着他, 路德维希没时间细想辛姒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递到辛姒的面前，任由她舔舐自己的血液。
在血液流进口中的刹那间, 折磨了辛姒一晚上的痛苦终于得到了缓解。
她像是沙漠里的旅人终于遇到了绿洲，贪婪汲取着面前的水源，求生的本能让她变得更加得寸进尺，甚至开始用牙齿撕咬着路德维希的伤口。
可是路德维希却无动于衷，他仿佛是一尊没有痛觉的雕像任由辛姒放肆，表情都没有半分的改变。
他帮辛姒整理好有些凌乱的长发，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凝重和悲哀。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被兴奋冲昏了头脑，觉得自己远胜于兰斯特和莫利，兰斯特是堕天使，莫利又是鲜血会化成珍珠的人鱼，辛姒只有依赖他的鲜血才能续命。
可是他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他在分清什么是欲望和爱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神明，他的血早就不再纯粹，这也是为什么辛姒会这样痛苦的原因。
他已经不是从前可以冷眼旁观的天使，现在的他和兰斯特不过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迟早也会步入堕落的深渊。
可是这样的话，他的阿姒又要怎么办呢……
没有天使的鲜血来续命，她的身体很快就会枯竭，她会因为痛苦而生不如死，他许诺的事情还未来得及向她兑现。
路德维希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他看到辛姒推开他的手腕，还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又陷入了短暂的适应期。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他不顾自己的手腕还在流血，突然低头吻住了她，血腥味在唇间交织，路德维希已经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血还是他刚刚不小心咬破了辛姒的嘴唇，他妄图沉溺于这一刻，永远都不要醒来。
“阿姒，你相信我……”
路德维希缓缓松开了辛姒，他捧着她的脸颊看到她依旧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明明知道她现在听不见，还是依旧保证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活下去的。”
辛姒对此一言不发，路德维希也没有强求，他帮辛姒盖好了被子，看到她顺从地闭上眼睛，深深望了她一眼才终于离开。
可就在房门关上的刹那，原本应该陷入沉睡的辛姒却猛然睁开了双眼。
【系统，下次能不能不要选这种世界了，之前喝酒上瘾，现在吸血上瘾，就没有正常一点的世界吗。】
辛姒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痛苦，没好气道：【总不能路德维希死了我也一起陪葬吧。】
本来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这是吸血鬼的本能，随便找个人咬一口可能就好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其他人在自己面前晃，她偏偏一点感觉也没有，有侍女今天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被碎片割伤了手，她看着鲜血淌出来，内心却始终平静如水。
【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注意。】
系统闻言连忙开口解释，它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可是你也不一定要把人家弄死啊。】
它本来选取的任务世界都是比较容易通关的现代世界，可是辛姒的性格太过敏感多疑，寻常的任务者或许为了完成任务而委曲求全，可是她却不一样，虽然每次都是踩着点完成任务，但回回都闹得天翻地覆，无奈之下它只能换成西幻世界。
【你们菟丝花精都是这样的吗？】
系统觉得有些无奈，它有苦难言，只能暗戳戳提醒道：【其实我给你选的世界还是挺合适的……】
漂亮，柔软，有处可依可靠，她甚至不需要受苦受累，只需要走完既定的剧情就好。
【啊……你不会因为我是菟丝子成精才选的我吧。】
辛姒顿时明白了系统的意思，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提醒道：【可是
菟丝子本来就是这样的。】
依附在宿主的身上汲取自己需要的养分，等到对方枯萎灰败便立马甩开，是伪装成柔弱藤蔓的掠夺者。
如果系统是打着这个想法，那注定是白忙活一场。
路德维希一心只想着该如何解决现在的困境，他离开了辛姒的住处，还未来得及走远，周遭便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连风声也几不可闻，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神色顿时一凛，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可还未等路德维希动手，一道黑烟弥漫，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兰斯特，你又想做什么？”
路德维希有些警惕，兰斯特却不以为然，他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黑猫，嗤笑道：“别这么冷淡啊，我可是来帮你的。”
他轻飘飘扫了一眼路德维希，即使路德维希没有展开翅膀，他也能看到路德维希原本洁白的羽翼已经逐渐变成黑色。
“你确定真的不和我交易吗？”
路德维希闻言一脸厌烦，他转身就打算离开，可是兰斯特却在此时突然出声。
他脸上带着看穿一切的笑容，轻易便揭穿了路德维希内心的想法，笑眯眯道：“如果你想救她的话，我可以阻止你变成堕天使。”
刚要准备离开的路德维希闻言脚步猛然顿住。
————
辛姒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把侍女和女仆一并都打发走了，睡醒的时候外面正淅淅沥沥下着雨，没有人过来打扰她，她也乐得自在，坐在镜前慢慢梳理着她的长发。
即使她在出现戒断反应的时候确实痛苦不堪，但她却也不得不承认，有了路德维希的血确实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
一道轻盈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蓝眸的侍女逐渐靠近辛姒，她接过辛姒手中的梳子，细心帮她梳理着长发。
辛姒没有回头，她抬眼看着镜子，在镜子之中，侍女的模样逐渐扭曲，最后凝化成了莫利的样子。
“昨天一整天没看到你。”
辛姒神色没有丝毫的意外，她平静道：“你可以随随便便就这么上岸吗？”
“昨天没过来是因为去办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莫利直视镜中辛姒的双眼，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含着浅淡的笑意，突然问道：“您说的话还算数吗？”
“如果兰斯特死了，您就愿意和我在一起。”
“当然算数。”
辛姒没把莫利的话当回事，她觉得兰斯特，路德维希和莫利之前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只要这个平衡没有被打破，她就始终是安全的。
“既然这样，兰斯特已经死了。”
“什么？”
辛姒愣了一下，她猛然回头看向莫利，难以置信道：“你杀了兰斯特？”
“嗯，尸体已经扔进海里了。”
莫利轻笑了一声，忽而塞了一样东西在辛姒的手里，辛姒只觉得手心发凉，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把银质的匕首。
“这是可以杀死神明的利刃，现在我把它送给王后了。”
莫利凑近了她的耳畔，轻声道：“您仔细看看，上面或许还带着兰斯特的血呢。”
辛姒闻言身形一僵，可是她却没有把匕首扔出去，而是缓缓收紧手指握紧了它。
第52章 东方王后（25） 他真是碍眼
“你真的杀了兰斯特？”
辛姒对莫利的说法还有些犹疑, 她不确定道：“你确定他真的死了吗？”
以她对兰斯特的了解，他行踪诡谲不定，性格又一向狡猾,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随随便便就死在莫利手上的人。
“我确定。”
莫利的神色看起来也不像作假，他见辛姒不信，转而又拿出一样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
那是一条柔软的淡紫色发带, 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兰斯特从她的手里夺走的。
而如今这条发带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是我的发带……”
辛姒难以置信地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一遍，试图在上面找到半分莫利撒谎的证据。
莫利静静地注视着她，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改变, 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却布满了冷意，他微微俯身, 缓缓道：“昨天晚上, 我把他约到了海上，理由是要和他商议如何一起杀了路德维希。”
“你……”
“兰斯特没有任何怀疑就过去了，就在海岸边上……我用这把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 放干了他的血液。”
莫利按住辛姒的肩头制止了她想要逃离的动作, 人鱼的声音仿若天籁，他用好像从前唱摇篮曲哄辛姒睡觉的温柔语调讲述着残忍无比的事实。
“对了，我还顺便划破了他那张碍事的脸，就像是他之前对我坐的那样，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您不会觉得我狠毒吧？”
“当然不会……”
辛姒勉强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她敏锐察觉到了危险, 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去和莫利硬碰硬。
“我真的很感谢你，兰斯特死了，我以后就再也不用这么胆战心惊……”
莫利在此时制止了辛姒的话, 他的手指抵在辛姒的唇上，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轻笑道：“何必在这个时候还要说假话呢。”
辛姒眼神慌乱了一瞬，强作镇定道：“什么假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其实王后您……根本就不想让我杀了那个堕天使吧。”
轰隆——
原本阴沉的天空突然落下一阵惊雷，闪电划过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室内，辛姒看到面前莫利的眼睛已经泛起竖瞳，她猛然一惊，手中突然脱力，匕首和发带一起坠到了地上。
莫利进一步逼近了辛姒，他的手轻轻向下，停在了辛姒的喉咙处，似乎是在丈量她脖颈的尺寸。
圆钝的指甲陷进了柔软的皮肉，不痛不痒，可是却让人陡然从背后升起阵阵寒意，他在一点一点缓缓收紧自己的手指。
莫利想要杀了她。
这是辛姒的第一感觉。
她死死抓住了莫利的手腕，害怕他再有其他多余的动作，有些紧张解释道：“我为什么要让兰斯特活着，兰斯特活着对我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生死交迫之际更容易让人镇定下来，她鼓足勇气和莫利对视，丝毫不见半分的胆怯，“如果我不想让兰斯特死，那你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莫利闻言微微挑了挑眉，他知道辛姒现在是在诡辩，她是一个谎话连篇的小骗子，轻易用谎言把其他人耍得团团转。
兰斯特是这样，路德维希是这样，他也不例外，他们所有人都被她这幅脆弱可怜的外表所蒙蔽。
即使是现在，那双眼睛里依旧含着晶莹的泪水，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招数来动摇他。
她太清楚自己在旁人心中的意义，也太清楚如何利用别人对自己的爱，以此无往不利。
莫利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意，可是在和她对视之时却还是不由得心软，他明明可以用歌声迷惑她的心智，让她乖乖跟着自己回到巢穴，被欺骗的愤怒和阴暗的占有欲占据了理智的上风。
可是在和她对视的一眼，所有的一切却都烟消云散。
他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指，轻声道：“抱歉。”
辛姒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看向莫利的眼神满是戒备和警惕，生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疯。
在最开始的时候，莫利以宫廷诗人的身份跟在她的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和善幽默的人，后来她发现莫利的身份是一条人鱼，他一直隐藏在漂亮皮囊之下的危险才彻底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我今天不想见到你。”
辛姒微微垂下了眸子，如果不是因为昨晚喝了路德维希的血，她估计刚刚就已经死在了莫利的手下。
莫利知道她生气了，他俯身捡起了那把匕首和那条紫色的发带，一并交到了辛姒的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