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害大少爷乃至是尹天瑶的人,都不会是墨锦溪。
尹天瑶哭红了眼,人也慢慢冷静下来。
她确实心有不甘,但婆母与丈夫说得没错。墨锦溪每日照料周耀柏,要动手何愁没有机会?
周青远让碧春退下,几人就落水的事分析许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尹天瑶是被人推落水,别的一概不知。
“柏儿那孩子因有些体热,先睡下了,等明日他醒了我再问他当时的细节,也许能够知道什么。”
面对着迷雾重重的落水事件,周青远心力交瘁,面对伤心欲绝的妻子,也只能先加以安慰。
“还请夫君一定要追查下去,事情不水落石出决不罢休,决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就这么白白枉死!”
一提起胎死腹中的孩子,尹天瑶抑不住内心悲痛,伏在周青远怀里大哭。
齐夫人看着抱在一起伤神的两人,暗暗叹了口气,默默出了屋子。
“我无论如何都会查清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周青远鼻尖发酸,不忍看妻子伤心的模样,悲痛地别开眼。
意外小产乃尹天瑶的伤心事,她哭了半宿,在周青远的轻哄下才慢慢睡去。
次日,墨锦溪睡醒后就吩咐嬷嬷去库房取了些补品分别给大少爷屋里和新姨娘屋里送去。
补品只是寻常暖身补血的,都是普通品质,就吃个乐呵,不会有什么大作用,应对落水的风寒,那是绰绰有余了。
墨锦溪把搪塞人的功夫做得漂亮,让周青远就算有不满,也再不好意思开口。
除了补品,墨锦溪还另外让人送了些碳火过去尹天瑶屋里,当然,碳火的质量一样是照着姨娘的份例送的,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就是额外给尹天瑶的东西,尹天瑶没有感恩,反而不乐意了。
“只是送这些东西,顶什么用!墨氏坐拥金山银山,答应了老爷好生照料我,却只送此等货色,是什么意思!”
一大早,尹天瑶得知墨锦溪屋里的嬷嬷送东西来,让碧春拿来给她瞧一瞧,还以为会是什么好东西!亏她白高兴一场。
尹天瑶嫌弃地把所谓的补品扔在地上,碧春见状忙把东西捡起来。
“姨娘,奴婢无心向着夫人说话,但这些补品熬了驱寒暖身最好不过,我们就是去库房要都没有的,您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碧春说罢,注意到尹天瑶黑下来的脸,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闭了嘴。
昨夜姨娘落水,就怀疑是主母所为,苦于没有证据才不得不作罢。
碧春无心之言,歪打正着提醒了尹天瑶一件事。
她对外宣称不过是落水受寒,可不是小产。尹天瑶咬了咬牙,只能隐忍不发。
“是我糊涂。”尹天瑶疲惫地躺了下来,不忘为自己方才的举动找补,“你把补品熬了送来给我,对了,大少爷那边怎么样?”
意识到自己是得不到大补之物,自己的身体只能靠静养,尹天瑶也就安分下来,不敢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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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周耀柏撒谎
主子自己转移话题,碧春本来松了口气,气还没松到底,听主子提大少爷,心又提了起来。
“大少爷那边,倒是按照着份例送去的,大少爷是嫡子,所有用度不差。”
碧春弓着身子,不敢抬头看尹天瑶,生怕自己说的话惹她生气。
过了好一会,主子也没大发雷霆,碧春才放下心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尹天瑶阖上眼闭目养神,还算墨锦溪有点良心,待柏儿不差。
碧春讶异地看了榻上的人儿一眼,她伺候姨娘一个月,发现姨娘似乎只是对夫人有不满,对身为嫡子的大少爷态度似乎很温和。
尹天瑶不知,墨锦溪不仅让人给周耀柏送去不错的补品,还亲自去看他。
有人过来探望,本该是高兴的事,周耀柏面对墨锦溪的关心,却有些心虚:“母亲,您怎么来了?”
“你落水受惊,我身为你的母亲,怎么能不来看你?”
墨锦溪在床榻边坐下,亲自端着姜汤喂给他。
周耀柏不敢与墨锦溪对视,接过姜汤咕嘟着一口灌了下去。
看他这副样子,墨锦溪挑了挑眉,恶趣味道:“昨夜你睡得早,我没来得及问,昨夜你落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晚为了避开周青远的追问,周耀柏假托自己着凉体热糊弄过去,今日墨锦溪来询问他并不意外,但还是难免心虚。
不过昨晚他也没白躲着,早已经编好了说辞。
“母亲你要为柏儿做主,柏儿是……”
墨锦溪皱眉打断他的话:“是不是有人推了你?”
这句话正中周耀柏下怀,周耀柏点头如捣蒜:“正是!当时夜黑风高,有人从背后推了我!我没有防备,就掉了下去,就是这样!”
墨锦溪‘惊讶’地捂住嘴,很是震惊的模样。
“没想到周府竟然出了这样胆大包天的贼人!居然敢害府上嫡子和妾室!你别担心,母亲一定把幕后黑手揪出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最后一句话时,墨锦溪故意拉长尾音,一字一顿把话说出来。
周耀柏咽了口唾沫,强颜欢笑道:“多谢母亲!”
“我还要去和你父亲说这件事,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人去和我说。”
墨锦溪扶他躺下,深深看了眼五官稚嫩的周耀柏一眼后转身离开。
她身为主母,对这件事怎么都要表示重视。再者,她乐意看他们互相泼脏水。
墨锦溪从周耀柏住处离开,就去找周青远。她没对周青远说什么别的,直接复述周耀柏对她说的话。
说罢不忘补充:“当时大家都在花厅,照大少爷所言,想必是过年期间,有贼人借机钻空子潜进后宅,不想大少爷在后院玩耍,他情急之下推了大少爷,结果动静引来了于姨娘。”
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扯起谎来,反而更加可信。
墨锦溪说得头头是道:“我们府里看宅子的人手不够,这事一定要好好彻查,看是不是有家贼吃里扒外。”
周青远一言不发地看着墨锦溪,虽说经过一再推敲,种种迹象都可佐证,这件事和墨锦溪没有关系,他还是难去心里的疑心。
怎么就那么巧,偏偏是嫡子和他的发妻双双落水?会不会是墨锦溪知道了什么!周青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可能。
“辛苦你这两日来会地跑,既然柏儿醒了,我去看看他,查贼人的事就交给你来处理。”
周青远欲言又止地看了墨锦溪一眼,眼前之人面色平静,只有眼底流露出几分忧虑神色,男人略放下心,果真是他多心了。
丑妇确实出身不高,但她背后有偌大的墨家撑腰,倘若知道背后的事,不可能沉得住气。
“没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墨锦溪照本子念台词般随口敷衍道。
周青远心事重重,点点头就去见他的好大儿。
在墨锦溪走后,周耀柏就起来在屋里闲逛,得知爹爹过来看他,赶紧躺回床上去装病。
“我听你母亲说你醒了,所以过来看看你,身上觉得好些了么?”
周青远快步进屋,看见躺在床榻上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儿子,心下一紧。
“咳咳,孩儿觉得好多了,只是头疼,不过照顾孩儿的嬷嬷说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周耀柏不过七岁,说谎演戏,几乎没有破绽。
他自以为骗过了墨锦溪,在骗周青远时自然是信手拈来。
周青远才失去妻子腹中的孩子,对周耀柏不自觉愈发重视,甚至会去庆幸,还好周耀柏没出什么事。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却不知妻子腹中之子,就是自己的儿子害死的。
“那便好,为父听说你昨夜落水是有人推了你,是真的么?”
周青远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倘若墨锦溪说了谎,就说明她脱不了干系。
“是,当时天很黑,孩儿听见荷池边有声音,就好奇地过去查看,不知暗处躲着人,孩儿是被人推下去的。”
小孩子说的话,不用有很强的逻辑性,只要说得没有明显问题,寻常人都会相信。
周青远眉头动了动,儿子和墨氏说的一致,那个女人没撒谎。
周青远知道儿子和女儿私下都不喜墨氏,不会真的把她当作母亲看待,当然也不会站在墨氏那边帮着她说谎。
见父亲低头沉思,但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周耀柏就知道他相信了自己说的话。
周青远在脑海中总结了妻子、丫鬟的说辞,想起一件事来。
“那人躲在暗中推了你,你对那个人力气的大小可还有印象?”
周耀柏撒谎多了,变得精明起来,想到必定是于姨娘或者是那个丫鬟说了什么,他想了想,清楚自己的力气对大人而言自然不算大。
“贼人推儿子下水的力气不大,只可惜当时天太黑,儿子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他说罢,周青远就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儿子说的和妻子说的话对上了,推人的力气不大,那个贼人是个女人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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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周耀柏:我应当……没有露出马脚
当然,不排除动手之人是男人,只是手忙脚乱之下匆匆推人下水,所以没用多大力气。
思前想后,周青远还是觉得第一个猜测最有可能。
周青远陪了周耀柏半日,才让人去把管事叫到书房议事。
父亲走后,周耀柏就收起了虚弱无力的模样,翻身起来穿好鞋袜去看桌上堆成小山高的补品。
“后娘待我还算过得去,那两个婢女说得不错,于姨娘的孩子生不出来,就没有孩子能记到后娘的名下,我永远是爹爹唯一的嫡子,不止是爹爹,就连后娘都需重视我。”
周耀柏挨个地把补品拆开来看,他好歹金尊玉贵养过一年,分得出来东西的好坏。
后娘送来的东西都是顶好的,不枉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周耀柏才七岁,面对自己把一个胎儿害死腹中一事全然不感到害怕,反而为自己达到了目的沾沾自喜。
“不过爹爹还真是重视于姨娘,看爹爹方才离开的神情,多半是要彻查昨夜的事,我应当……没有露出马脚。”周耀柏握着锦盒的手紧了紧。
昨夜他到底是心急之下贸然行动,当时荷花池边没有其他人,周耀柏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哪里露出破绽。
他眼下装病,父亲就算查得再严,他也不能出面追问,不然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耀柏为周青远彻查落水一事战战兢兢,而墨锦溪也听说周青远授意彻查此事。
“老爷为了于姨娘大动干戈,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于姨娘的重视呢。”
翠儿帮墨锦溪绾发梳头,试戴新的首饰,钗环是一个月前在首饰铺子就定制的,今日才送过来,时间对于墨锦溪来说其实正好。
“他重视的可不仅仅是于姨娘。”墨锦溪拿出匣子里的耳坠子戴上,在镜中照了照便取下来,换了另一对戴上看哪一对更合适。
“当晚落水的还有大少爷,不过也是,大少爷毕竟是老爷唯一的独子,疼爱也是应该的。”翠儿帮墨锦溪簪好头发,拿出才制好的金步摇给主子戴上。
玉儿在边上默不作声地帮忙拆开新送来的一应首饰盒子,心想老爷不重视于氏,重视的是顶着于氏名头的发妻。
对于翠儿的猜测,墨锦溪但笑不语。
无论是翠儿还是玉儿,她们都猜错了,周青远真正在乎的,是另一个孩子,那个没能降生的孩子。
“老爷让管事把昨夜没有当差的下人名单整理出来,尤其是丫鬟,除此之外,只要是没在花厅伺候的都着重调查。大少爷落水期间,府里的下人但凡是没和别人在一起的,都被叫过去了。”
玉儿私下说起周青远,语气很是淡漠,不过她平时就话少,这样也不见得突兀。
“不止,如果有人为独来独往的下人作证的,只要少与三人,都全部连坐,一并被揪出来,还真是大张旗鼓,如今周府好些下人都是人人自危。”
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翠儿岂有不打听的道理,那边的情况她早早打探过了。
抓那段时辰独来独往的就罢了,还要连带揪出帮别人作证的人,谁不惶恐?
别说是其他人的院子,就连墨锦溪院里也有几个粗使的婆子和丫鬟被叫了去。
不过都没查问出什么来,又把人放了回来。
“他打着为自己的嫡子出气的名头查这件事,这般上心,也是难为他。”墨锦溪笑了笑。
周耀柏落水被救起后什么事都没有,周青远大动肝火哪里是为了嫡长子,他这般歇斯底里,是在痛心尹天瑶肚子里那个没能生下来的孩子呢。
纠察推大少爷落水的贼人一事,接连在府里闹了好几日,说是掘地三尺都不为过。
周青远费了这么大的劲,什么都没查出来。
他自然查不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的宝贝儿子,他哪能想得到呢?光是查的方向就是错的。
主导了一切的周耀柏没想到父亲会铁了心要查这件事,提心吊胆地担心了几日。
他借着自己是受害人为由,吩咐竹青天天去帮他盯着,一旦事情查出眉目就立刻来和他说。答案显而易见,周青远什么都没查出来。
“还好我能够自圆其说,爹爹得知那人力气小,就以为是丫鬟,哪里能猜到是我。”
周耀柏高兴地在床榻上打了个滚,这几日,爹爹对他倍加关心不说,就连后娘都疼他的很。屋里的碳火用完了,立刻就会送来补上,周耀柏就让下人不用节省,只管用就是。
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装病,周耀柏故意在半夜时打开窗吹上半个时辰的冷风,成功着了风寒,症状虽然轻微,但足够用来应付众人。
平日里周耀柏声称要静养,不让人在跟前伺候,在屋里待着自由的很。
这日周耀柏喝完药,想把前些日子藏起来的九连环拿出来玩,就有人敲响房门。
“少爷,大小姐过来看您了。”
周耀柏一激灵,立即把九连环藏到枕头底下,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请进。”
周梦欣除夕夜冷落周耀柏,后来得知他落水的消息,一直颇为自责。她痛恨父亲也祖母的重男轻女,连带着讨厌周耀柏,但她心底里终究不希望弟弟真的出事。
得知弟弟养病好了些,周梦欣就让人准备了几碟点心过来看望。
“弟弟病了几日,听说你今日瞧着好了些,我挂心你最近病着,胃口也许不好,所以让人做了些开胃的点心过来,都还热着呢。”
周梦欣让嬷嬷挪了张矮几到周耀柏床榻上,殷勤地把点心摆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