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锦溪不想与齐夫人站在一起看她对自己干瞪眼,就借说自己去找周妙音说说话。齐夫人以为她开窍了,和颜悦色地催促她快去。
她和周妙音这辈子不过见了两回,哪有什么话讲,从正厅出来,墨锦溪就在后头的回廊走了两圈。
这时宾客都在正厅,后面紧邻的小院很是清净,但墨锦溪不好待太久,就折返回正厅。
正厅里热闹,不少贵妇人就走到外头来散散闷,墨锦溪刚从院子回来,眼尖注意到前院水亭里坐着几位贵妇人。
“齐氏也真是脸皮厚,那样熟稔地拉着你们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很熟似的。”
说话的是淮夫人,想来是齐夫人拉亲近的行为,让她很不悦,话里根本不留情面。
薛夫人性子冷,没淮夫人脾气那么火爆,话却也中听不到哪里去:“谁不知周家和国公府关系不好?她有意和我们攀关系,我们可不想大过年的,给国公府添不痛快。”
当年周府和国公府闹得多不愉快,他们就对周家的人,有多避之不及。
国公府对周府芥蒂难消,她们来给主家拜年,却在主家面前和与他们闹得不愉快的周家有说有笑,什么意思?
亭子里的夫人们,还在说周家的事,墨锦溪无心去听,正要悄无声息从另一边进正厅,转过身,就见齐夫人站在长廊另一头,瞪眼看着她。
夫人们说的话墨锦溪既然听见,齐夫人自然也听见了。
和齐夫人对上眼,墨锦溪非但没有停留,反而加快脚步离开。
她可不想齐夫人闹起来,吸引了别人的注意,教她徒惹一身骚。
齐夫人见墨锦溪扭头就走,气得直跺脚,墨氏什么意思!
国公府为宾客设宴,大家都吃得开心,周府的人除外。
用过饭,周府的人自讨没趣,但还是客客气气地,和国公府拜别。
墨锦溪等他们客套完,就先行上了马车。
齐夫人一行人,将这些看在眼里,但在国公府门前不好发作,只好回府在说。
“夫人,今日宴席怎么样?”马车外,翠儿好奇的声音传来。
墨锦溪想起小公爷时不时看自己的情景,顿了半晌,才心不在焉道:“很好。”
“听说国公府的厨子手艺,是一等一的,若是有机会能够尝一尝该多好。”
翠儿由衷感叹,她脑子里除了第一紧要的夫人,就是八卦和美食。
墨锦溪原有心事,听她这么说“噗嗤”笑了一声:“你早说,之后若有机会再去国公府赴宴,我悄悄给你藏一块点心回来可好?”
“好!翠儿就知道夫人最好了!”翠儿高兴地拍了拍掌,就连天都不觉得冷了。
玉儿跟在马车另一边,听见翠儿的声音,无奈地笑了笑,翠儿这丫头……
一行人回到周府,齐夫人他们先墨锦溪下了马车进府,墨锦溪慢悠悠下来,不急不慢地走过周府大门。
经过前院正厅时,齐夫人回过头瞪了她一眼:“你过来,我们有话和你说。”
不给墨锦溪拒绝的机会,他们一家三口就不容拒绝地先进了正厅。
墨锦溪眉头微动,于情于理,她不能甩手离开,只能跟上去。
她迈进正厅,他们一家三口皆已落座,看她的眼神之凶恶,像是审问犯人。
墨锦溪不是吃素的,径直找了位置自行坐下:“不知婆母和公公有什么话要问?”
她举止落落大方,让准备发难的齐夫人一噎,她怎么自己就坐下了!
奈何墨氏没在明面上犯什么错,齐夫人等人再恼,也不能罚墨锦溪什么。
齐夫人看到墨锦溪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身为周府主母,在国公府应酬拜年时,也不知道说句话套套近乎,你是哑巴不成?”
“你不是出身商户?人情往来,应该很熟稔才是,在人前一言不发,是故意要我们难堪?”
周青远忍了墨锦溪半日,眼下逮着机会就发脾气,这个丑女,长得丑,让他脸上无光就罢了,还不知做些什么补救一二,果然是恬不知耻!
边上的周安正没有跟着妻子、儿子帮腔,不过观他神色,他必然和他们想的一样。
墨锦溪倒是猜到,他们会问责自己,但没想到,他们一个个居然都觉得错在她身上。
“哦,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这个,诸位该不会以为,受了冷待,是我的错?”
墨锦溪面色平静,说的话却玩味的很,周安正一拍桌子,拉下脸来:“你此话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墨锦溪坐得端正,没有半分不恭敬,就是这样才更气人。
“去年我们周府去国公府拜年送礼,礼物难道不比今日贵重?那边的态度,还不是爱搭不理,今年再去还一样,何必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再说,谁惹下的祸事,就该谁承担后果。”
墨锦溪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精准地戳到了周家一家三口的心窝肺管子上。
“墨锦溪!注意你的态度!”在外面周青远唯唯诺诺,回到府里就耍起了威风。
任他再怎么发怒,周府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在整个京城,都是人尽皆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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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排挤
“老爷急什么?我不过是想说,谁做错了事,就该谁收拾残局,做什么要委屈身为局外人的我,去讨好别人?这些年周府讨好地还不够?”
墨锦溪话糙理不糙,就算今日她舌灿莲花,国公府对他们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分毫。为何墨锦溪如此笃定?因为上辈子,她就这么做了,开口反而惹得大家尴尬,还费力不讨好。
“墨氏!你就算出身商贾,也是我们周家的儿媳,你们墨家,是如何教养女儿的?竟把女儿教导成这副目无尊长的样子!不过是让你尽好主母的本分,你就这么多话!”
沉默不语的周安正,终于舍得开口,他的腔调墨锦溪听多了,这唬不住她。
上辈子墨锦溪不是时刻守着尊卑?结果呢?周家有一个人承认重视她的付出?
墨锦溪不屑与他辩驳,就是说破天,也是周安正当年行差踏错,造成如今的后果。
他想到儿子的仕途,想让周府更上一层楼,不自己拿出真心实意,来重修旧好,倒指望着别人拿面子,去讨好国公府,会适得其反不说,更让人觉得可笑。
“公公就当我是目无尊卑吧,去国公府来回,很是累人,现在我要目无尊卑地回去歇息去了,告辞。”墨锦溪说话的功夫,已经起身甩了甩手,头也不回地回院子睡觉去。
周安正在周府地位最高,平时就连妻子儿子,在他面前都得礼敬有加,墨氏竟这般无礼!
他气得半死,碍于身份,又不能追出去骂人,气得抄起桌上的茶碗,掷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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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年节期间无须上朝,年后一切恢复如常。
周青远这日早早洗漱更衣上朝,因去得早,圣上还没来,熟悉的官员之间,会说话寒暄。
身为翰林院侍读,周青远的官职不算高,但称得上体面,加上他处事圆滑,很会做表面功夫,在朝中交好的官员不少。
这日他照常走到在翰林院任职的官员那边,笑着招手:“年节事忙,没能一一到诸位府上拜会,在此和诸位补上一句新春吉祥。”
翰林院的同僚原本有说有笑,一看是周青远,纷纷敛了笑脸避让到一边,都不说话了。
不等周青远想明白,殿外就响起通传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
文武百官立即到各自的位置上站好,周青远走到自己站的位置上,就和身侧的人说话。
“高大人,听说你们家对面,有一家手艺不错的点心铺子,高大人尝过没有?若好吃,我也去买一份。”
如此日常的话题不会刻意,还会拉进与谈话人的距离。
结果高大人看都没看他,手持笏向圣上叩拜行礼,周青远只好止了话茬,和殿内大臣一齐叩拜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坐下方让众人平身,年节才过,殿上的气氛比平日里缓和不少。
周青远郁闷地暗暗看了高大人几眼,是他的错觉不成?他似乎,受了同僚的排挤?
也是奇怪,他年节期间没去拜年也是常事,各府事多,大多都是这样的,他不是让墨氏送去了年礼?事后他问过库房,年礼确实送过了。
不知同僚对他态度冷淡,是因为什么缘故。如果有幸,他多半会在今年升迁,与同僚打好关系必不可少,待待会下了早朝他再探探怎么回事。
周青远好容易挨到下早朝,文武百官从大殿出来,周青远立即跟上翰林院的同僚。
“陛下体恤我等,年后给大家额外赏下一份年礼,翰林院的书库需要整理,还给我们放了两日的假,倒让我们忙里偷闲了。”
周青远跟在众人身后,语气轻快地和他们说殿前的事,结果所有人头也不回,根本没人搭理他。
就是铁做成的脸皮,也经不住这般冷待,周青远心里窝火,暗骂这些人吃错了药不成!
年前还好好的,年后就换了一副嘴角,此事必有缘故,就算改变不了同僚对他冷淡的事实,他也得知道是怎么回事。
“诶,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说话,这是怎么了?想来大家有心事心里不痛快,不如今日我做东,请大家喝酒,热酒下肚,心里也就畅快了!”
素日里在闲暇的时候,同僚之间相邀品茗、小酌是常事,扯不上结党营私,所以一般不会拒绝。
翰林院任职的同僚,被周青远跟了半路,见他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有人忍不住,拍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周大人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担不起您这一顿请。”
说话的人与周青远官职平级,平时两人很说得上话,今日脸色却阴沉的很。
周青远眉头一跳,被怼得有些云里雾里:“李兄是什么意思?我们从前不是也时常互相请酒?今日诸位态度奇怪,我有些不解,不知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还请诸位明言。”
李大人看他一副茫然神情,冷哼一声拂袖道:“我们知道周大人家里困难,请酒的银子要拿出来,也艰难,我们可不敢吃,周大人也别和我们一道去饮酒为好。”
他把其他人想说的话说了,翰林院的同僚,面色都不好看,不过都是体面人,所以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和周青远争辩什么。
被话里话外阴阳怪气了一通,周青远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其他人见他愣在当场,皱了皱眉,就走开了。
周青远见状,连忙跟上去追问:“不知李兄这是何意?我承认周府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一顿酒钱还是给得起的,李兄今日对我态度冷淡,不知我哪得罪了李兄?”
周府门第不高,家境一般不假,大家同在翰林院共事,多少知道彼此的家境,没什么好隐瞒,但周府再困难,也不是李大人说的那样。
其他人都已经走出一段,没想为这件事纠缠,没想到周青远自个,缠着他们问个不停。
坐在最前的同僚忍了许久,听他这么说,气不过地折返回来。
“周大人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我们也知道年节各自都忙,不得空拜年也没什么,所以会给各府备礼,也算一点心意,周府却将我们的年礼,送去别的府上做人情,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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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我和老爷商量,老爷就能拿出钱来?
年礼无论贵重与否,都是一点心意,不好转送,或是过一段时间,把礼物整理出来换个包装另送,也没什么。
熟料周府前脚收了他们的年礼,后脚就换个帖子,送去别的府上,什么意思!
“由此可见周府艰难,就连贺年礼都得用别人送的,我们也不敢让周大人请酒了,之后,我们还是少往来罢。”
说完了话,众人要走,周青远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上前拦住同僚。
如今的天还很冷,众人早起早朝,本就有些累,被周青远多番纠缠,都很是不耐。
周青远也知道自己这样烦人,肃然地对众人作揖便急忙解释。
“诸位留步,关于送礼一事,都是内人一手操办,我实在不知情,这件事,兴许有什么误会,待我回去查清楚,一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拿别人送的年礼转手送人,翰林院的同僚心里不痛快,是人之常情。
原本他们打定主意离周青远远些,家境不好是一回事,但这么做太侮辱人。
看周青远缠他们说了一早上的话,看他的反应,对这个事确实毫不知情。
众人对视一眼,心想,事情也许真的有什么误会,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既然周大人这么说,还请查问清楚了,给我们一个交代。大家都在翰林院共事,我们也不想彼此的脸面上闹得太难看。”
周青远连连点头称是,认真地和同僚赔了不是,才坐上马车回府。
路上周青远催促车夫快些,再快些。
马车才在周府门口停下,没等脚踏放好,周青远就跳了下来,看得车夫心惊胆战。
车夫还没回过神,周青远就已经风一样进了周府。
总算忙完年节的事,墨锦溪今日醒得迟,才洗漱完,还没来得及用早饭,周青远就呼呼呵呵地闯了进来。
“墨锦溪!各府的年礼,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答应我好好备礼么?为何今日我去上朝,同僚说年礼是各府送来的礼物转送的!”
难怪同僚对他这般疏远,他在翰林院任职,为了和同僚打好关系,费了多大的心思!全被墨锦溪这个蠢货,给毁了!
墨锦溪才睡醒,还有些迷糊,装起无辜来,十分顺手。
“老爷吩咐我准备年礼,我确实准备了,各府送的年礼不实用,卖也卖不出几两银子,不如转送,物尽其用不好么?把各府送的礼物留下,也是收在库房,浪费了不说,再备年礼也花钱。”
墨锦溪‘哦’了一声,从一旁的博古架上,拿下来一本单子,递给周青远。
是一份礼单,单子封面上写的是上一年年节的年月。
“老爷看看上一年的单子就知道,上一年准备的年礼,花了周府足足一千两银子,一千两啊!”
墨锦溪将“一千两”三个字咬得极重,周青远翻开单子扫了一眼,嘴角不觉抽搐了一下。
上一年周府之所以掏了家底去送礼,就是因为想到墨锦溪还有大笔嫁妆可用,所以没有后顾之忧。
正是因为这一举动,让周府彻底的拿不出钱来,就连账上的银子,都是靠铺子营收和周青远的俸禄支撑,从那之后,墨锦溪只好拿出嫁妆来,补贴周府上下。
上辈子的八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今年周府的经济状况捉襟见肘,是他们自己做的孽。
“那也不能拿别人的年礼转手送人,你让旁人如何看待周府!如何看待我!”
周青远把单子扔在地上,气血上涌,气得面红耳赤,可见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