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是想着,公子可能就是想多逗一会儿狗。
直到,到了隔壁庄子,人庄子里的人分明说了,可以先交给她,等会儿去问问主家,公子并没有松手,只说让她先去问清楚了,若不是庄子上的,他还得抱走。
暗卫们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因为狗就是隔壁庄子上的,他们非常确认,刚刚还跟公子说过了,公子不可能一会儿就忘了。
为防万一,还有个暗卫趁没人注意,飞快过来告诉了公子,狗就是庄子上的,送回来就可以回了,等会儿太阳就大了。
沈言卿头也没抬:“我知道,再等会儿,很快就问过话回来了。”
暗卫们就隐约感觉,公子有可能并不是为了多逗一会儿狗。
哪怕俩只奶狗傻得不行,正在公子怀里被逗得嘤嘤嘤个不停。
主人家从门后出现时,别人不知道,但一直盯着俩傻狗的暗卫却清楚地看到,沈言卿摸两只傻狗下巴的手,顿了下。
抬头朝祝莞看过去时,是陪伴他多年的暗卫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欣喜。
暗卫们互相对视一眼,登时心下了然。
狗可爱,狗傻找不到家 ,恐怕都是借口。
但这有点太过离谱,再者说,就算隔壁庄子的这位姿容昳丽,可京城貌美之人并不少,公子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暗卫们又互相看对方一眼,觉得他们可能是想多了,公子可能就是这次难得离京,心情比较好,这又是在外地,行为与往常有差异也很正常。
哪怕看门婆子跟她描述了来的人就是沈言卿,她也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但等真的
从门后出来看到外头站着的沈言卿时,祝莞还是愣在了当场。
他比用千里眼看到的,还要好看。
五官像是谁精心雕琢得一般,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哪怕病弱,依然颜色不减,甚至还平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气韵。
祝莞愣愣地看着他。
大脑完全宕机。
招财进宝原本在沈言卿怀里玩得忘乎所以,突然看到祝莞,俩狗明显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来谁才是它们的主人,这才开始冲着祝莞汪汪叫。
相比着,沈言卿就明显冷静得多,他只在抬头朝祝莞看过来时,愣了一瞬。
很快他就把对视那瞬间涌上的激动给不着痕迹压了下去,只剩一脸温润、平静。
“姑娘,”见祝莞一直没有开口,还直勾勾看着他,再加上怀里的狗也开始叫了,沈言卿主动开口道:“这是你的狗吗?”
嗓音也比用顺风耳听到的,好听。
像玉石碰撞一般,好听的让人灵魂都跟着打颤。
浅淡的青色,很容易穿出廉价感,但在沈言卿身上,就恰到好处的合适。
就连狗叫,都没能唤回祝莞为数不多的主人情感。
她愣是没朝招财和进宝看一眼,还是沈言卿开口,她才堪堪回神。
“嗯?”她眨了眨眼,看着沈言卿。
刚刚他说话了,但说了什么,她好像没听到。
沈言卿便又重复了一遍:“姑娘,这是你的狗吗?跑到我那边了。”
祝莞视线这才从沈言卿脸上移到他怀中抱着的,正拼命冲她昂脑袋嘤嘤嘤的招财和进宝。
“哦,”她点头:“是的,确实是我的狗,跑到公子那里,打扰到公子了吗?实在抱歉,狗太小了,不懂事,就自己跑出去了。”
说着她上前就要接过招财进宝。
“奶狗,谈不上打扰,”沈言卿语气轻轻的,却吐字清晰,听着很是宁神:“两个庄子挨着,在所难免,姑娘不用介意。”
见祝莞已经伸出了手,他便自然地把两只狗递过去。
祝莞垂眸看着招财进宝,心道,离得近了,这把嗓音听着就更悦耳了,耳朵都要怀孕了。
而且,他身上还怪好闻的,不像是熏香,像是什么草木香,清新得很。
接过招财进宝,祝莞赶忙后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们又不认识,离得太近,太冒犯了,也不合适,容易让人觉得她轻浮,她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但在沈言卿面前,她莫名有点在意。
拉开距离后,祝莞这才抬头再次看向沈言卿,见他正看着自己,她又愣了一瞬,这次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不像刚刚那样懵,她冲他行了个礼:“多谢公子亲自送回我的狗。”
“举手之劳,”沈言卿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姑娘不用如此。”
祝莞也笑了下:“自是要道谢的,只实在不知怎么感谢公子才好,公子进来喝杯吧?”
她其实只是客套一下,因为确实不知道怎么感谢合适。
送狗,这事说大也不大,正常邻里邻居顺手给送回来,再寻常不过,可沈言卿并非什么寻常邻居,可真要大张旗鼓送谢礼,又显得她多谄媚一样,情急之间,一贯客套的话就不自觉出了口。
就在她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们都以为沈言卿会拒绝,说不用这么客气时……
“好。”沈言卿连客气都没客气一下,直接应下。
祝莞被他这个‘好’字,震了下。
暗处的侍卫们,更是目瞪口呆。
喝茶?
他们从京城带的什么极品好茶没有,隔壁庄子就算再有钱,茶叶肯定也不如他们自己带的好,公子怎么就答应了?
啊啊啊啊怎么办,世子殿下临走时,可是跟他们特意交代过,要看好公子,让他好好歇着,不能劳累的。
可现在,他们也不能突然出现啊,而且……公子好像真的很开心。
其实公子是想多交朋友的?
从前在京城,公主看得紧,担心太过,公子为了不让公主担心,才甚少外出?
暗卫们担心又心疼自家公子,犹豫老半天,最后还是没有现身,先看看的,也许公子去喝一口茶就回了呢?
“公子里面请。”
祝莞转身走在前面,领着沈言卿进庄子,木愣愣地走了好一会儿,才从沈言卿居然一口就答应了她客套的话,跟她回家喝茶了。
可,她请他喝什么茶啊?
她家也没什么好茶啊!
她平常都是随便喝点花茶,并不是什么好茶,等会儿请沈言卿喝她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花茶吗?
祝莞有点懊恼为什么没有提前备一点好茶。
就算没客人,她自己喝也好啊。
日子过得太糙了。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用眼风看了沈言卿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心里更是懊恼,真是……要委屈他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沈言卿眼底笑意铺散,面上却瞧不出任何端倪,还非常自然地交谈起来:“姑娘的庄子,景色极好,很是精致。”
祝莞心道,你大长公主的独子,贵圈第一人,没见过景色好的庄子吗?我这庄子买的时候才花了一千两银子,在平州算贵的,但跟京城勋贵们的别庄比着,完全没有可比性吧?
“寒屋瓦舍,”祝莞笑笑:“公子谬赞了。”
话落她又道:“我这里一向是粗茶淡饭,也没什么好茶,还望公子不要介意才是。”
别当成我故意怠慢,那才冤枉。
沈言卿轻笑出声:“姑娘说笑了,我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世间万物皆有它的独特,何来好坏之说,只看使用它的人喜不喜欢,喜欢便是极好。”
祝莞不由得朝他看过去。
这觉悟,有点不像他这个身份该有的。
但看到他不正常白的面庞,祝莞心里又有些唏嘘,体弱之人易多思。
看破生死,就会不自觉悟道。
见沈言卿也朝她看过来,祝莞冲他笑笑,语气也带了几分志趣相投的亲近:“公子说得极是,佩服。”
相比着,她不如沈言卿通透,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其实还是会有一点点,沈言卿这般说,显然是真的做到了不在意。
沈言卿笑笑:“姑娘谬赞。”
祝莞一下就想起了刚刚她说沈言卿‘谬赞’,愣了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
沈言卿也笑了起来。
这一笑,那股生涩陌生还有别扭,消散大半。
“公子是近来才搬到隔壁庄子上的吗?”祝莞道:“前几日,隔壁庄子还是空着的。”
沈言卿点点头:“是的,前天才搬过去。”
因为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出来是散心的,祝莞就没再多问,只是点点头。
沈言卿却继续说道:“日后,还请姑娘多多指教。”
祝莞忍不住又看他一眼,什么意思,他还打算在隔壁长住?
但嘴上她还是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点着头应下:“好说,互相指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沈言卿非常好相处,跟用千里眼技能看的时候那种可望不可即的高冷截然不同。
从菜园摘了菜出来没看到招财和进宝,妹宝就就急匆匆往回赶,倒不是担心狗会丢,只是担心俩狗自己跑回来打扰到师父休息。
匆匆回来,一进院子,就看到正屋门开了,她赶紧去查看,屋里没人。
她忙就跑出来找人。
过程中碰到了庄子里的人,说师父去门口了,说是什么隔壁庄子来送狗的。
妹宝就觉得,这话很奇怪。
隔壁庄子住了人,她知道,送狗又是怎么回事?
隔壁新住了人,想要打好邻里关系,知道师父喜欢狗,就送了两只狗来给师父作为礼物?
想不明白,她也急着见师父,就掉头往庄子大门口赶。
远远的就看到师父抱着招财和进宝,领着个什么人正往回走。
是个男人。
瞧着身形,很陌生。
妹宝犹疑着过去迎。
“我说怎么找不到它们,原来自己跑回来找师父玩了。”她说着就要把招财和进宝接过来抱着,
姑娘今早不舒服,俩狗再小,抱久了胳膊也酸。
祝莞把狗递给她,笑着解释:“不是找我玩,是它们跑到了隔壁,这位公子刚刚把它们送了回来,你先回去烧水,请公子喝茶。”
妹宝奇怪地看了沈言卿一眼。
是个顶顶好看的公子,她从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人,但姑娘的话好奇怪啊。
招财和进宝再小,也不是傻得不知道回家,就算贪玩从交界处溜到了隔壁,它们也会自己跑回家的,怎么还特意送上门?
他们庄稼户养狗啊猫啊的,都是放养,从来不管跑哪里去了,反正到了饭点或者晚上,都会自己回家。
可能是贵人们都比较谨慎,跟他们庄稼户养东西不太一样吧。
妹宝收回视线,应了一声,就加快脚步先回去。
沈言卿看了一眼,说道:“姑娘肯定很有爱心。”
祝莞没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诧异地看着他。
不用她开口,沈言卿就很默契地看懂了她的疑问:“我们走得并不快,庄子也不算很大,姑娘却一路抱着两只小狗,显然很有爱心。”
怕小狗太累。
祝莞笑了:“就是顺手。”
沈言卿却道:“如果没那么在乎,一时顺手,也很快会把狗放下。”
祝莞心道那不是被你的美貌惊呆了没反应过来么?
当然这话不能说,有耍流氓调戏之嫌。
她笑笑:“公子肯定也是。”
沈言卿没有反驳。
这俩奶狗确实可爱,更别说还是她的狗,就更可爱了。
两人很快到了院子,祝莞请他进院,妹宝在烧水,招财和进宝正在院子里追逐着玩得开心,听到脚步声,俩狗一起停下来跑到门口迎接。
祝莞和沈言卿进了院子,俩狗就在两人脚边跑来跑去。
烧好水拎着水壶从厨房出来的妹宝瞧见这一幕觉得稀奇,招财和进宝很讨喜也很聪明,它们会讨好他们每个人,但只要师父在场,它们就只会围着师父打转,现在居然会围着隔壁庄子的公子打转,真是奇了。
她扛了它们一路,从家扛到这边,这奶狗对她都没这么亲近呢。
难道是她不讨狗子喜欢?
可明明之前在家里时,邻里四方家的狗都很亲她。
看招财和进宝又到了公子脚边打转,妹宝得出结论,可能师父和这位公子都更讨小动物喜欢吧。
祝莞泡的是她最近常喝的桃花茶。
很清淡。
沈言卿喝了一口,道:“桃花清香,不失本味,好茶。”
祝莞也喝了一口,心道,她一直都没咋喝出桃花香,可能沈言卿舌头更灵吧:“这是我自己晒的桃花,公子若是喜欢,等会儿送与公子一些。”
她那会儿是用桃花染色,还有装香包用,顺便多采了些晾晒收集起来泡茶喝。
沈言卿一双眸子,亮的惊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落,他顿了顿:“在下姓沈,沈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沈尧?
不是叫沈言卿吗?
祝莞有些诧异,但又觉得,沈言卿可能比较谨慎,不轻易对刚认识的外人告知真实姓名,毕竟沈言卿这三个字实在是如雷贯耳,告诉个化名,也再正常不过。
她正要回答他,就看到进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住了沈言卿的衣摆,正在晃着脑袋拽啊拽,衣服都咬皱了,祝莞马上喊它:“进宝!不能咬衣服!都把沈公子衣服咬坏了!哎?你这傻狗!快松口!”
进宝越咬越兴奋,不仅不松口还上了爪子去扒。
沈言卿这一身可不便宜,是上好的天蚕丝,不能用爪子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