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状态的谢芝叶注视着金枝玉的脸，想要看得再久一些。
比起后悔，他更多的是恨自己。
他恨自己是个怪物。
像他这样的人，哪怕重来一次，也不配得到她的爱和真心。
真遗憾。
画面切换到他的房间里。
仍旧是这一天。
漆黑的房间没有一点灯光，他坐在书桌前，看着她送他的礼物发呆。
那是一条手链，是金枝玉最喜欢的品牌。
“叶子，这条手链全世界只有两条，一条在你这，另外一条在我这，是独一无二、不对，独二无三的限量款噢。”
门外响起敲门声。
“少爷，夫人让您到书房找她。”
他嗯了一声，将她送的手链小心翼翼地收到盒子里，再放进保险柜里。
书房里
“母亲，找我……”
“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迎接他的就是一个巴掌。
“没用的东西，你忘了我说过什么。”
谢随沅看他时，眼里永远不带任何的感情，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更像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脸颊迅速红了起来，可他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已经习惯的事情，有什么好感到痛的。
谢芝叶低下头，跪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声音带着冷漠无情，“没有价值的废物，只会给我添麻烦。”
“听说，你昨天去了南山墓地？”
谢芝叶攥着拳头，却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情感外露出来。
“没有。”
啪。
又是一个巴掌。
“总是学不会乖。”
“和你那个没用的父亲一样。”
“你是想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一个身份下贱的父亲吗！你想让我的丑事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吗！”
从她嘴里听到父亲这两个字，谢芝叶咬紧了牙，身体却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么？你想他了？想那个妄图上位做我谢随沅丈夫的男人了？”
谢随沅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带着讥诮和嘲讽。
“有什么好想的呢，你以为他把你当儿子吗，他只是把你当做一个争夺我宠爱的工具而已。我以为你知道的，谢芝叶。”
“在他的坟墓前，你说了什么，让我来猜猜吧。活得很痛苦？还是说了我的坏话？”
“你觉得他会在意你的死活吗？我想，就算他听到了，也只会让你好好听我的话，不要想着挣扎着这种话吧。”
谢芝叶几乎要喘不过气过来，他开始反胃，克制不住地想要呕吐出来。
“工具就要有做工具的自觉，”她一脚踩在他的身上，狠狠碾着他的腿，“少想那些有用没用的。”
痛，好痛。
但他不能叫出声。
一旦他流露出一点声音，就会招来她更严酷的责罚。
“谢芝叶，你要认清自己的定位才行。你是个没用的废物，废物是不能有多余的感情的，也不要奢望更多你不应该得到的东西。”
“我为什么会让你出生，你明明是知道的原因。”
谢芝叶当然知道。
她需要一个工具，一个和金家联姻的工具。和她家联手，这才能让她的谢氏更长久地走下去。
“你从出生就是一个附属，金枝玉叶只有她金枝玉一个，至于你，你只不过是个附带的叶子罢了。”
“她现在还挺喜欢你的，真不搞懂，她喜欢你什么呢，你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地方？”
“不过，为此感到庆幸吧。还好她喜欢你。”
谢芝叶带着一身伤走出了书房，回到了漆黑一片的房间。
他将自己蜷缩到了床上，止不住地颤抖着，他捂住自己的双脸，眼神麻木。
魂魄状态的谢芝叶站在一边，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都要死了，还要想起这么痛苦的事情吗。
苍天，你真是不公平。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谢芝叶在想什么。
他在想，他恨谢随沅，恨他的父亲，恨这个世界。
还有……
他也要去恨金枝玉。
她为什么能那么幸福，而他只能做她的附属。
魂魄状态的谢芝叶冷冷地扫视床上的自己一眼。
从选择恨她开始，你就注定痛苦一生。
痛苦地死去就会是唯一的归宿。
第103章 太糟糕了
晚餐时间其实过得很快。
金枝玉吃饭时不怎么喜欢说话，直到结束用餐才会重新打开自己的话闸。
“怎么样怎么样，金大厨做的话梅排骨味道如何？三位嘉宾请给出你们的打分。”
“卖相是很好，这个味道嘛，”金意欢拖长尾音卖关子，“也是非常不错的！妈妈给你打10分。”
祖母的意见更为中肯，“咸淡适中，火候可以把控得再精确些，再接再厉，祖母也给你10分。”
剩下一位闵嘉宾，注意到她的视线投向自己，闵晋阳与她对视，嘴边笑意和煦，说：
“怎么办呢金大厨，我想要再多品尝一块，这样才能作出公正的评价呢。”
金枝玉笑眯眯地应他，“那你就想着吧，我才不要再做给你吃，少想用这招把我骗去厨房。”
闵晋阳做出像被枪击中的动作向后倒，表示自己的失望和难过。
她知道他在和她开玩笑，所以笑得更开心了。
金意欢抿了一口淡茶，“说来，今年你怎么会想着做话梅排骨这道菜呢。”
金枝玉想都没想，“因为很好吃呀。这道话梅排骨可是池京越的拿手菜，我想让你们也尝尝。”
“对了，步骤也是他教我的噢。”
“怪不得，我就说我们小乖怎么这次做得这么得心应手，原来是有私教教过的。”
金鹭和金意欢相视一笑，打趣道。
闵晋阳不知道池京越是谁，他没有插嘴，在一边听着她们聊天，猜测着ta的身份。
“说到这个，欢儿，你这次去找小乖不是顺带见了他一面吗，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他啊……”金意欢给了金枝玉一个满是调侃的眼神。
金枝玉忙打断她们的对话，“停停停，这些你们能不能待会自己聊呀，当着我面聊我男朋友，这样我多不好意思。”
我-男-朋-友？
从她口中听到这个词，闵晋阳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啪――
等他回神，他才留意到自己将手边的银叉无意之间给撇到了桌子下。
银叉落地的声响吸引来了其余三人的注意。
“抱歉，”闵晋阳强行抿起嘴角，掩盖住脸上的慌张表情，“我捡一下叉子。”
没人在意这一小插曲。
包括金枝玉。
她又继续致勃勃地和祖母以及母亲聊天。
“S市和A市的气候差别真的好大噢，妈妈、祖母，S市今年11月中就会下初雪了。”
金意欢扬眉，“那等下初雪的时候，妈妈去S市找宝贝，宝贝和妈妈看初雪吧。”
金枝玉嘴边绽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行噢，我已经答应了要和池京越在下初雪那天去游乐园坐摩天轮。”
“诶，宝贝可不能这样，妈妈都要吃他的醋了。”
“妈妈～”她冲母亲撒娇，“你不要吃醋啦，我是先约了他嘛，下次，下次我一定和你一起。”
金意欢勉强被她哄好，一边的金鹭有些好奇地问：“下雪，和去游乐园坐摩天轮有什么关系，你们非得在那个天去嘛？”
“这个嘛，”金枝玉眨了眨眼，“是我和池京越的秘密噢，就不告诉你们了。”
这下换金鹭也故意露出不满的表情，“那小子该不会是个狐狸精吧，怎么把我们家小乖迷得什么事连祖母都不肯告诉。”
金意欢是见过池京越的，听了金鹭的话笑得更开怀，“他可不是什么狐狸精，我看啊，他顶多就算是个萨摩耶。”
金枝玉被金意欢的萨摩耶这个比喻给逗得合不拢嘴，“对对对，他哪是什么狐狸精啊，就是只萨摩耶差不多。”
“唉，”金鹭表情却还没有好转，“管他什么狐狸还是萨摩耶呢，我只知道，我们家金小乖要被人拐走咯。”
金枝玉忙去到金鹭的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膀上，说：
“金小乖才不会被拐走呢，我全世界最最最最喜欢的就是祖母和母亲了。”
她跑去另一边以后，餐桌瞬间被分割成两半。
一边是和乐融融，另外一边是格格不入。
闵晋阳想要扯出一个合群又礼貌的笑容来融入其中，可他怎么也没法回忆起礼貌的微笑应该是怎么表演出来的。
他的大脑已经被其他的事物给塞满。
怎么办，他好像有一些呼吸困难。
可他明明没有缺氧。
金意欢留意到他表情的不对劲，忙关切地问他没事吧。
闵晋阳收起古怪的表情，深呼吸一口气，又露出了一个标准的阳光笑容。
“没事的阿姨，刚才只是在想一点事情。”
“没事就行，”金意欢也笑笑，“诶，小闵呀，你是来这边留学的吗？”
闵晋阳微微摇头，“我目前还是处于休学期。”
“哦，想休息一下是吧，其实这种情况还是挺常见的。”
他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情况，只能微笑一下。
见金意欢还有继续问下去的趋势，金枝玉忙插了一嘴。
“诶，也不知道这边的月亮圆不圆，祖母、妈妈，我们去赏月吧。”
“晋阳哥，”金枝玉看向他，“一起吧，好不好？”
闵晋阳该拒绝的。
他明确感知到了自己的情绪已经不大对劲，再在这里硬撑下去只会让他更难受。
可他拒绝不了她。
更何况，他还是想多看她一眼。
就当是他的奢望吧。
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从她讲的话里，他能听得出她现在很喜欢那个男生。
好像，比三个月前说喜欢他时更喜欢。
她们已经经历了很多的事情，还有了别人没法知道的秘密。
她们要在初雪时去坐摩天轮，她们以后会一起吃更多顿的饭。
她们……
她们很幸福。
她早就不喜欢他了。
闵晋阳，你还在想什么呢。
你什么都不该想，你应该要去祝福她。
金枝玉和金鹭她们已经站起身，准备到外面去赏月。
闵晋阳也站起来。
看着她的背影，他收起了方才的笑容，眼神变得阴翳。
无尽的黑逐渐染上了他的瞳孔，像是外面深夜的天空。
办不到。
闵晋阳终于承认。
他没办法去坦然祝福她。
此刻，他心脏酸涩得快要爆炸。
这一切都，太糟糕了。
第104章 你有点烦
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打断了她们的赏月计划，不过就算没有雨，月也是赏不成的。
这片天空顶上来了一片乌云，乌云遮月，把好风景都遮住了。
时间也不早，闵晋阳回到隔壁，金枝玉和祖母她们聊了会儿天以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沐浴。
房间在她来之前已经让祖母命人收拾好。祖母喜清净，来这边也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叫人来。
这间房间是祖母特意按照她的审美为她布置好的，她每次来都会住这儿，只除了上次。
上次她在这边的第一晚住在闵晋阳那，第二晚第三晚都是黏着祖母和她睡一块儿，到头来竟然没在自己的房间睡过一晚。
金枝玉走进宽敞的衣帽间，在挂着睡衣那边挑了一件淡粉色的
睡裙换上。
这条睡裙的用料很是不错，F国特供的真丝材质，她很喜欢它的质感。
她给自己斟了一小杯果酒，打算在阳台坐一会儿看风景。当下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气息，微凉，她又披上了一件睡衣外套。
等她在阳台的秋千椅坐下，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的房间正对着的刚好就是闵晋阳的卧室。
“汪汪。”
那只名为桃子的萨摩耶正在他的阳台上蹲坐着向她吐舌头，一双如葡萄般的眼睛亮晶晶的，认出来她是下午陪自己玩过的人。
金枝玉刚想和桃子打招呼，外套口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池京越给她发来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喂，小池同学，你那边可不早了吧，怎么还不睡觉？”
视频另外一边的池京越靠在床边，鬓角濡湿，发梢还在滴水，一看就是和她一样刚洗了澡。
他穿的是睡袍，几滴水珠还顺着他的脖子流到他裸露着的皮肤，直直停在了距离他胸口还不远的地方。
“枝枝，”他的声音比平时还更要软上几分，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幼兽撒娇，“我好想你。”
金枝玉抿起唇角，露出一个浅笑，“黏人精，我们不是几个小时前通过电话吗，这才过了多久呀，你就开始想我了？”
那边的池京越看上去很委屈，“不一样，我就是要想你，和你分开的每分每刻，我都在想你。”
他的面上微微有些泛红，金枝玉推测着说：“池京越，你晚上喝酒了吗？”
“一点点。”
“喝了酒就去睡觉啊，还打电话过来干嘛，笨蛋。”
池京越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去，头顶上不存在的耳朵贴在了脑袋上。
“枝枝，你不想我吗，不想和我说话吗，不想见我吗……你不要我了吗？”
“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金枝玉语气软了下来，“我没有说不想你，也没有说不要你，我只是想，你那边好像很晚了，再不睡觉的话，是不是对身体不大好？”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有耐心，可那边的人反而看上去更加难过，眼里甚至闪着泪光。
池京越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他的手出现在屏幕上，指腹按压着屏幕，似乎在隔着屏幕触摸她的脸。
金枝玉唉了一声，将一边脸贴到了屏幕上，配合着他的动作。
他似乎是躺了下来。
她好奇地看过去，发现池京越将手机侧放在床上，正枕着手看她，眼神忧郁。
金枝玉猜不透她的恋人现在在想什么，还是说，池京越是喝了酒就会变成这样吗？
“汪汪！”
桃子没等到金枝玉的回应，见她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处，又吠了一声呼唤她。
金枝玉听见桃子的叫声，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好啊桃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