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认可,不过有一点我需要纠正你,不是你要不要认我做母亲,而是我要不要把你当成我的孩子,选择权在我手上。还有,谁允许你在我面前这么嚣张的。”
气氛变得僵持凝滞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金枝玉忍不住插了一嘴:
“所以,随沅阿姨,谢聿岚也是你的儿子吗?他是谢芝叶的哥哥……呃,这关系好像有点复杂。”
谢随沅收起眉眼间的戾气,语调调到和金枝玉说话时的随意。
“谢聿岚他爹是倒贴货,但各方面素质还行,我就把他用来做我第一个孩子的j子来源了。结果呢,倒贴货的基因劣质,第一个赔钱货就这么诞生,而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都丢了。”
哪怕金枝玉知道谢随沅就是这样直接又毒舌的人,也被她如此不避讳在场两人的刻薄话语给惊到。
惊诧之余不由感叹,随沅阿姨还真是什么话都能直白不讳地告诉她。
方祺没脸没皮,就跟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仍专注地盯着谢随沅。
想必是听多了她的这些话。
她看向谢聿岚,发现他的面色没有太大变化,只有握在腿侧的拳头紧紧攒起,力度之大足以让手指关节泛白。
真不愧是谢芝叶的哥哥,隐忍时的样子也一模一样。
知道谢聿岚是谢芝叶的哥哥以后,她发现了他们的一些相似之处。
比如他们的鼻尖都是上翘的形状、侧脸的弧度一致、生气到极点时反而会失去表情……
基因还真是可怕的东西啊。
一不小心,她就望着他出了神,直到听到他压抑着的低沉嗓音才回过神来。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他的眼神里带着祈求,“我不是他。”
连无比难得的脆弱都如此相似。
金枝玉低下头,“我没把你当做是他,我只是……”
只是一不小心想到了他。
哪怕常出现在她的梦里,她醒来以后却也记不得他的脸。
记忆里谢芝叶的模样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金枝玉害怕她会逐渐忘记关于谢芝叶的一切。
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再记得他了。
爱过他、恨过他,可他死在了她那些揣测没有实现的日子,所以……她想要缅怀谢芝叶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吧。
这样安慰着自己,头顶感受到来自一只手的温度。
“枝玉,”是谢随沅的声音,“阿姨可以和你商量一件事吗?”
金枝玉抬起眼眸,和谢随沅那双几乎和谢芝叶一模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她,让她忍不住又要出神。
“阿姨,你要说什么?”金枝玉的声音竟有一些颤抖。
她透过谢随沅的眼睛看到了谢芝叶。
他正以从前她所熟悉的姿态站在那,静静看着她。
“继续和谢家的订婚吧。”
金枝玉懵懵懂懂回过神,接着瞪大了眼,她惊声说道:“阿姨,你在说什么,谢芝叶都死了!”
谢随沅勾起嘴角,“当然不是他,我指的是谢聿岚。”
她眼眸中那个谢芝叶消散得一清二楚,金枝玉正以极快的速度来捋清楚谢随沅的话。
“我?和谢聿岚,为什么!?”
谢聿岚站在一边,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想必之前就知道这件事。
谢随沅拍了拍她肩膀,把话挑明。
“枝玉,阿姨一直说要是你是我的女儿就好了,意思是,我想要你来继承我的产业。你要是不喜欢谢芝叶的话,那不如考虑一下我的这一个儿子。”
“虽然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赔钱货,但是没关系啊,这场订婚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你未来的事业。”
“枝玉,你是阿姨的好孩子,你懂我的意思的。”
谢随沅从前没有和金枝玉说过她的这一想法,她认为金枝玉之间谢芝叶的爱太多了,还不是她够格的继承人,想着等她们结婚后,她再一步步将金枝玉
直到金枝玉和谢芝叶提出退婚,她才发现原来以前那个总是闯祸的黏人精小女孩长大了。
也许,是时候让她走进更广大的、除了爱以外的世界了。
第149章 过往
沉默了一瞬后,金枝玉开口道:“谢阿姨,你从谢芝叶死了以后就开始谋划这件事吗?”
“为了让我继续和你们家订婚,所以,你在小儿子死了以后,就马不停蹄让你的另外一个儿子接近我,以达成你的目的?”
为什么她的心情会如此的烦躁。
谢随沅仍旧气定神闲,“枝玉,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呢?”
“其中的确有我帮忙,不过可不仅是我让他接近――”
金枝玉打断她的话,“这不重要。”
她用厌恶的眼神看向谢聿岚,“有什么区别吗,反正全是你们用心不良。”
谢聿岚被她眼中的强烈情绪给刺伤。
他的眼眸闪过一丝慌乱,他知道金枝玉一定是误会了,于是想要出声解释:
“我不是被她驱使才想接近你的……”
“那莫非你是对我一见钟情,还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因为我对你说过几句话就喜欢上我了?那更廉价。”
一切都说得通了,谢聿岚是怀着不轨意图接近她的,所以拆散她和池京越也是完成目的的一个环节。
她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和她们纠缠下去。
要不是谢随沅从小就对金枝玉不错,她一定当场骂这位谢阿姨一句疯子。
古代有大臣为了利益和地位将自己家的姐妹花接连塞入皇家伺候皇帝的,现在来了个谢随沅为了让她继承其事业非要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全都送上她的床。
当她是什么,贪图美色的昏君吗?
金枝玉心中有火在烧,眼神也表现不太友好,但谢随沅的表情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谢阿姨,”她冷冷开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啦枝玉,我知道你不开心,所以阿姨这不是全坦白给你听了吗,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金枝玉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咬着牙说:“还有什么好说的?谢阿姨,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不择手段到这一步。”
“还有你,谢聿岚,你还说你父亲没有尊严,我看你也不算什么多有尊严的人,就因为你母亲叫你勾引我,你就真的想来做我的小三,你还要点脸吗?你有自尊心吗?”
没什么比心爱之人的讽刺更令人窒息的。
谢聿岚的嘴唇颤抖着,他的喉咙像被一张大手紧紧掐着,微薄的空气快要被抽走,让他无法说出话来。
站在一侧,本痴痴看着谢随沅傻笑的方祺蓦地勾起一边嘴角开口道:
“真奇怪啊小朋友,小时候的你明明看着还挺喜欢你聿岚哥哥的,怎么长大以后反而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呢。”
‘小时候’这一关键词一出来,就让金枝玉想起来刚才令她疑惑的事情。
她抚着太阳穴,皱着眉头问方祺:“从刚才到现在,你就一直在说一些关于奇怪的事情。”
“我以前明明没有见过你们。”
“真的吗?”方祺挑了挑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嘴边的弧度反而更加扩大。
金枝玉为他的笑里藏着的危险和恶劣感到不适。
直觉告诉她,方祺内在的疯狂程度绝不逊色于谢随沅。只不过是谢随沅的疯狂张狂溢出皮囊上,而方祺的疯狂藏在他那阴险的笑容之下。
该不该继续问下去呢。
金枝玉的心脏咚咚直响,一般这种时候就预示着危险即将向着她逼近。
也许应该离开这里的。
可为什么她无法退后呢,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脚像灌了铅一样无法撼动半分。
“枝玉,你十岁的时候,谢聿岚出现在过你的生活里的。”
谢随沅走上前,抚着金枝玉的脸。
“你以前明明很喜欢他的,还说过要让你聿岚哥哥做你未婚夫的呀,怎么忘了呢?”
她的话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慢慢唤醒了金枝玉脑海里一些零碎的记忆。
稚嫩的谢聿岚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对她露出和煦的笑容;她们牵着手跑在花海里;她们一起拼拼图……
“够了,不要再讲了,你们明明答应过我的不是吗,我会让她喜欢上我,你们不要把以前的事情告诉她!”
谢聿岚推开谢随沅,挡在金枝玉的面前,表情带着崩溃和狰狞,丝丝红意渗透到他的瞳孔里。
“你有阻止我的资格吗,废物东西!”谢随沅厉声说道,她使了个眼色,方祺走上前擒住他的胳膊,“如果不是你太没用,她到现在对你都没产生感情,我至于走到这一步吗!”
“等她想起你,说不定对你还会改观,”谢随沅哼了一声,“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废物。”
谢聿岚瞳孔骤缩,偌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席卷上他的心头,迫使他缓缓将头低了下去,眼神变得空洞麻木。
“好奇怪的感觉,”金枝玉的反应意外的平淡,“明明是我的记忆,可是我之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起来过,我为什么把这些事全都忘了呢。”
虽然她脑海里只浮现出支零破碎的记忆碎片,但她确认这些事的确曾经发生在她的身上。
原来她以前见过谢聿岚,还和他关系那么好过。
曾在展厅里看到的那幅他创作的画一闪而过,她在此刻明白了当初在看到画时的怅惘悲伤来自何处。
但为什么她会忘记掉这一切呢,在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母亲和父亲从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事情,是因为不想让她记起来当时的事情吧。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但金枝玉想要知道。
没有什么必须要知道的原因,她只是想,也许她已经长大到可以接纳痛苦的年纪了。
更何况,她隐隐约约感知到,这件事也许和谢芝叶也有关联。
自听闻他的死讯以后,她心底感觉有一块地方塌陷了下去。不是多严重,但一时半会还无法治愈。
无法治愈的话,就用更多关于他的记忆来填满她的心底吧。
金枝玉从小就对谢芝叶有一种接近病态的保护欲和怜惜心理,她视他为所有物,心疼他的一切,渴望知道他的一切,甚至强制地把他纳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这种病症在分开以后得到缓解,而在知道他死后,病状变成了迫切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现在要讲的故事主人公是我,索性就让我为你讲述这个故事吧。”
方祺拖着脸,笑嘻嘻地看着她,与谢聿岚一模一样的狭长眸子透着邪气。
金枝玉十岁的时候,方祺领着谢聿岚来到A市争宠,为积极想要回到谢随沅的身边而表现着。
凑巧谢随沅那会儿看小儿子谢芝叶极不顺眼,既然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儿子出现,她也就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把方祺踢回S市,打算把他们留下来恶心谢芝叶。
谢聿岚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谢芝叶和金枝玉的身边。
小时候的金枝玉天真无邪,没把别人口中的‘私生子’当作需要避开的人,只听进去了谢聿岚是谢芝叶的哥哥,就整天跟在他后面叫‘哥哥’‘哥哥’。
金枝玉和谢聿岚的关系好起来,她偶尔会开玩笑要把未婚夫换成谢聿岚,这也使谢聿岚和谢芝叶的关系日渐恶化。
除此之外,她还忘了一件事,这件事也是令她丢失掉当年记忆的罪魁祸首。
谢芝叶的父亲温荷在那时候还没有去世,而是因为精神失常被安置在城西南山疗养院。
幼年的谢芝叶在母亲身上得不到母爱,常去疗养院看望温荷,有一次出发被金枝玉看到以后,她好奇他父亲的模样,于是非缠着他带她一起去。
谢芝叶拿她没办法,只能把她也一起带去了疗养院。
到了疗养院,金枝玉第一次见到了谢芝叶父亲温荷的模样,如她所想是个美人,细看能看出不少他面上和谢芝叶的相似之处。
温荷躺在病床上侧头看向窗外,一幅病怏怏、毫无血色的模样,像一朵淤泥里枯败的荷花。
从她和谢芝叶走进病房开始,温荷就没有拿正眼看她们一眼,嘴里喃喃念着她听不懂的话,神色偶尔癫狂偶尔破碎。
谢芝叶也没试着和温荷说话,他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亲身父亲。
金枝玉闲不住,跑到窗台上顺着温荷的方向看去,刚想收回视线时却发现楼下不远处的方祺。
谢芝叶带着她躲到了病床对面的衣柜里,准备听听方祺来这里要做什么。
方祺一进到病房里,就开始对病床上的温荷说一些刻薄的话语。
他将温荷视作情敌,用尖酸的话讽刺、刺激温荷。
金枝玉都快要听不下去的时候,谢芝叶拉住了她的手,捂上她的耳朵。
“不要听了,我们待会就走吧。”明明与她同岁,那时的谢芝叶眼眸中却显现出的疲倦和痛苦。
本以为方祺只待一会就走,谁知道他讲着讲着情绪激烈了起来,见温荷对他不搭理,仍旧在念着自己的话,方祺脸色一变,径直伸出手想要掐死温荷。
柜子里的金枝玉就这么目睹了这一幕,她被方祺凶神恶煞的表情以及温荷痛苦挣扎的神情吓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已经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医生判定她是由于受惊过大,失去了有关方祺、谢聿岚、温荷以及在疗养院的记忆。
“事情,就是这样啦。”
第150章 结局上
事情真的只是这样吗?金枝玉觉得她还忘了点什么。
“就因为看到你掐他,我就晕过去了吗,那时候的我心灵有那么脆弱吗?我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方祺挑挑眉,讶异于她的淡定,“那时候你从柜子里掉出来,把我吓了一大跳,接着我就离开了那间病房,所以,剩下的事情我也无法告诉你。”
他看起来不像作假,但金枝玉却没有一种失去记忆全然回到自己脑海里的感觉。
方祺讲述的事情伴随着她的记忆碎片出现在脑海里,拼拼凑凑,依稀能分辨出轮廓,但她仍旧觉得这幅拼图不够完整。
说实话,即使失去的记忆慢慢回笼,她对之也没有特别浓烈的情感波折变动,那记忆虽然是她的,但已过去了太久,再回忆起来就像一场以前看过的电影。
电影里的主角和她长得一样,却无法互相共情理解。
所以,她也没法因为之前的这一段记忆而对谢聿岚产生多余的情感。
太阳穴因这段记忆而停止了剧烈的疼痛,但她的心绪却无法因此而平静下来。
想知道的事情变得更多了。
“随沅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
金枝玉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她想要到一个地方去找回剩下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