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的话问出口,那二人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两人对视,其中一人就要开口,明兰就喊,“小桃,堵住她的嘴!”
小桃听话立刻上前堵住那个婢女的嘴,不让她发出一丝声音出来,鉴赏官中有人被明兰的举动激怒,大声斥责,“你是何人?难道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灭口不成?”
明兰闻言,并不为他气势所慑,明兰镇定自若朝几位鉴赏官一一行礼,礼仪之标准,纵是平宁郡主也挑不出错来,平宁郡主想起她这礼仪是皇后娘娘都称赞过的。明兰行礼后开口,“我乃盛四姑娘之妹,家中行六,名为明兰。大家仅凭这两个婢女的一面之词和那所谓的暗格,就想定我姐姐的罪吗?我四姐姐说了,她没做过,那就是没做过!”
楼下有一女子喊道,“你们说没有便没有,盛大人也不过五品,行事就如此霸道了吗?难不成铁证之下还想堵住众人之口?”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却有不少人附和。明兰不怒反笑,“怎么?就是审讯犯人也会给犯人辩驳的机会,更何况我四姐姐是否真的舞弊还未有定论,诸位就不准许我等申诉了吗?”
明兰说完,又瞅向那开口的姑娘,“姑娘急什么?”说完,又转身对着那两个婢女说:“既然这二人口口声声说我四姐姐使人贿赂她们,那就让她二人好好描述描述贿赂她们的人长什么样子。捂住这女使的嘴是怕她们串供,待会分开询问,自有分晓。堂下可有擅长丹青之人,请来助我等一助!”
“我来!”齐衡在人群中站出来,向楼上走来。平宁郡主看着儿子,又看看明兰,眼里闪过一丝暗芒,周遭的气场立刻冷了下来。
“谢小公爷!劳小公爷费心了!”明兰朝齐衡一揖,又吩咐小桃带这地上的婢女跟齐衡往隔间去,小桃力气大,一把把那婢女拽起来,那婢女慌张不已,挣扎着扭头向某个方向看去,像是在向谁求助。
明兰又转向众人,“大家若是不放心,可以随小公爷一同去听那女使的陈述,也可监督小公爷是否帮我们作伪证。”底下又是一阵骚动,但无人真的去监督,都抬头看楼上的平宁郡主,平宁郡主语气淡然无波,“我儿向来公证,若有不放心者,皆可去看,不必顾忌我,我还能因此记恨各位不成!听了郡主的话,还真有人上楼去看,有一人动,陆陆续续就有其他人也动了,他们不是真的去监督齐衡,更是想看看那所谓的暗格。
宋云锦看着那么多人上楼来往隔间去,神色有些紧张,明兰瞧出来了,“宋大姑娘似乎有些怕啊?”
宋云锦听到明兰的声音,不自觉抖了一下,不过她掩饰的很好,很快就稳住了,“盛六姑娘不能自圆其说,便要从我身上找漏洞吗?”
“那也要有漏洞可找才行啊,宋大姑娘心虚吗?”明兰走到宋云锦跟前,贴着她的耳边问。
“我不知盛六姑娘在说什么,六姑娘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替其姐辩驳吧,莫要在我身上下功夫了。”宋云锦神情淡淡的,但明兰注意到她的一只手捏紧了自已的裙摆,也是这时,明兰注意到这宋大姑娘穿的很清雅,说是清雅,其实就是很朴素,连头上都无甚装饰,只一个玉簪簪在头上,说的好听是脱俗,但怎么都透露出一股寒酸来,不是明兰刻薄,而是离这宋大姑娘近了,确实能闻到一股皂角味。这诗会上达官贵人众多,大家都是着新衣,可这宋大姑娘外衫是新的,里面却是旧衣,这让明兰觉得有些怪异。
第103章 可有难言之隐
“盛六姑娘莫不是知道知道四姑娘并不冤枉,才故意折腾宋大姑娘吧!”明兰走到栏杆处向下望,发现说话的是韩嫣然。
“韩大姑娘似乎很维护宋大姑娘呀,你们相熟吗?”明兰不答反问。
韩嫣然显然没想到明兰会这样问,慌乱间就没掩饰好自已的神色,“我们都是白莲诗社的社员,相熟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记得本次诗会就是韩大姑娘一手操办的吧,这墨香居韩大姑娘应该常来吧,那隔间里的暗格韩大姑娘应该…”
“盛六姑娘可不要含血喷人!”明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嫣然厉声打断,“诗会是我一手操办,可也不是事事亲为,我只是掌控大局便可。”
“哦?哦!”明兰不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只意味深长的哦了两声。
但是这番对话却也引起了楼下众人的怀疑,“要说了解这诗会的,确实是韩大姑娘啊,那暗格要不是墨香居本来就有的,那便是后来打造的,可是要打造怎么能没动静,做这动作能瞒过韩大姑娘吗?”
“怕不是同伙吧?”
“不像啊,那韩大姑娘看起来是向着宋大姑娘的!”
“莫不是真有蹊跷!”
怀疑的声音一旦响起,就会有更多的怀疑,众人都不像刚才那般笃定了,文书与看了眼悬挂在上的另外三副诗作,又看了眼韩嫣然,厌恶的撇过头去。这一眼恰叫韩嫣然看到了,她恨得肝胆俱裂,盛明兰!
“我与墨兰相交,但她的诗多是记事或是描写风景的,兰竹却不常写啊!”众人的怀疑声中又突兀想起一个女声,众人看去,是和盛四姑娘交好的陆四姑娘,她的话一出,原先有所动摇的人又迷茫了,四姑娘的诗中确实没什么写兰竹的。
梁晗被陆瑾萱的话气到了,“陆四姑娘说这话是何居心,四妹妹与你交好,你却背叛她。四妹妹不写兰竹是将心志放在心底,难道还要常常表露才可,又不是仕途坎坷!倒是宋大姑娘常借兰竹立志,可也从未有一篇写的能与今日这篇相提并论,这不正说明宋大姑娘无此志吗?四妹妹平常不立志,一立自是高志,诗中的高洁,不屈和坚韧,不正是四妹妹坚守本心的意愿吗?”
梁晗的话引来大批人的认同,墨兰听了他的这番话眼神有所波动,心想他竟懂自已!
陆瑾萱见倒戈的人越来越多,开始口不择言,“梁六公子四妹妹叫的亲热,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墨兰眼睛一闭,心中刺痛,她听出陆瑾萱的针对来,昔日总说是好姐妹的人竟然背刺自已,还说话这样不堪,明兰定定盯着陆瑾萱和韩嫣然,如兰确实个火爆脾气,听了这话就想冲去骂人,因为扶着墨兰,被绊住手脚不好发挥,楼下却有人替自已骂了出来,“陆四姑娘好脏的心!自已是怎样的让人就会怎样想别人!我家和盛家速来有走动,叫声四妹妹怎么了?你就是心思龌龊!对,你不仅龌龊,你定然还嫉妒四妹妹,都是四姑娘,你寂寂无名,汴京城中提起四姑娘来,哪个不是想到盛四姑娘,谁会想到你陆四姑娘?”
不得不说,梁晗真相了!明兰想到之前韩嫣然跟陆瑾萱说话咬重的“四姑娘”三个字,再看现在陆瑾萱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几人还欲再争辩,齐衡带着数十名书生回来了,这些人的脸色很精彩,个个都像是有话要说,宋云锦身形微僵,她的面容之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色悄然蔓延,双眸不时地闪烁。于娘子和平宁郡主是何等人也,看宋云锦这副模样,心中都有数了,于娘子摇头微微叹息,满脸惋惜之色。
齐衡呈上两幅画,平宁郡主接过,将画展开便皱了眉,这是什么,不堪入目,郡主将画嫌恶的递出去,其他鉴赏官接过,面色奇怪,其中一个鉴赏官问齐衡,“小公爷,这画上的人为何都如此奇怪?”
“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她们二人均是凭空捏造,所以描述出来的人物三庭五眼的比例才会那么奇怪,两份描述也是相差甚远,也证明她们二人均说了谎!”齐衡阐述完自已的结论,就不再多言,他看向明兰,明兰朝他点点头以示谢意。平宁郡主看着两人的互动,眉头又皱了起来。
小桃在喜鹊的帮助下,又把那两个婢女带了回来,两人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均是面无血色。
“你们二人说说看,是何人指使你们害我四姐姐。”明兰指着二人,厉声喝问。
二人已是被吓破了胆,下意识就往楼下的女宾区望去,“你们在看哪位姑娘?”明兰顺着她们的视线望下去,和韩嫣然对视上,明兰勾了勾嘴角,直视着韩嫣然话却是问两个婢女的。
两人不敢答话,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小桃和喜鹊在一旁,生怕她们俩磕死过去,还要怪到自家姑娘头上,说自已姑娘逼迫的,立马又把人拉起来绑住。
明兰看她二人害怕的样子不像作伪,又问,“你们是受人胁迫?家伙总有人作为人质?”明兰越问二人抖得越厉害,豆大的泪扑簌簌往下落,明兰看着稍稍有些不忍心,可想起设局之人的歹毒心思又觉得不甘心。
“六姑娘,这些学子也有发现,不妨让他们先说说看。”齐衡见这两个婢女什么都不敢说,明兰再也问不出什么,出声提醒她还有别的线索。
明兰望向那些书生,那些书生有些兴奋,站在前头那个见明兰望过来,立刻开口,“这桌子下方,暗格之下还有暗格,原理与上方的暗格相同,只不过方向是反过来的。也就说,从盛四姑娘处的暗格里丢下纸团,是能滚落到宋大姑娘处的。”如此,事情反转了!
众人立刻调转枪头,指向了宋大姑娘,宋云锦双唇紧抿,几乎看不见一丝缝隙,双手也不自觉地交缠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周围的每一丝声响,每一道目光,都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她感觉自已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垠的沙漠之中,四周是炽热的目光和无声的评判,而她,则是那迷失方向、孤立无援的旅人,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沙砾上,不知何时会触碰到隐藏的陷阱,让她的秘密公之于众。
终于,她坚持不住了,无力地跪倒在地,泪无声落下。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你的诗也写得很不错的,你拿出真才实学来跟盛四姑娘比,你也未见得就会输啊,又何必?”于娘子还是替她惋惜。
宋云锦跪趴在地上,忏悔地痛哭着。“宋大姑娘可有难言之隐?”明兰突然开口问。
第104章 情愫暗生
宋云锦身形一顿,哭声也哽咽住了。明兰还想再慢慢引导,楼下又有人出声打断,“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那舞弊之人不管有何苦衷,舞弊就是舞弊,还是将宋云锦逐出白莲诗社,还诗社一片清明吧!”
说话的人又是韩嫣然。其他人看宋云锦,唾弃者有,怒其不争者亦有,但都想着事情总算有定论了,开始有人嚷着盛四姑娘是当之无愧的魁首,梁晗嚷的最大声。
如兰抱着墨兰喜极而泣,想拉着明兰一起庆祝。明兰却还是盯着宋云锦,一脸沉思。
“你也觉得不是她?”齐衡走到明兰跟前,说出一句话。
“也?元若哥哥也觉得不是宋大姑娘?”明兰抓住其中关键字。
“不为一会该回来了!”齐衡语带深意,明兰定定看了他一会,决定和他一起等不为回来。
那边,几位鉴赏官已经在宣布结果了,正说到对宋云锦的处罚,不为闯了进来,高喊,“宋大姑娘是有苦衷的!”
于娘子听了不为的话,因为惜才,还是想给宋大姑娘一个机会,就要听不为陈情。哪知,她的话被拦住,韩嫣然大喊,“不管有没有苦衷,做下错事就是做下了错事,就当罚。你是何人,竟跑来撒野,来人,把他给我打出去!”
韩嫣然要将不为赶出去,平宁郡主站出来了,“韩大姑娘好大的威风,竟要动我国公府的人?”
拉扯不为的人听到郡主出声,立马放了不为,韩嫣然也没想到不为是齐国公府的人,连忙向平宁郡主请罪,脸色涨的通红。
不为有人撑腰,更是胆大了起来,“我奉我家公子之命去宋府探查,得知宋大姑娘的父亲太中大夫宋大人为官清廉,又爱民如子,时常接济穷苦百姓,宋大人的俸禄虽还尚可,但京城居大不易,宋大人和宋大姑娘平日又要买书买笔墨,家中过得并不富裕,就连前段时间宋夫人生重病宋家都拿不出钱来给她医治,带累的宋大姑娘都要去卖字画来给母亲治病,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凑够银两,直到两天前,宋家突然有钱给宋夫人医治了。”
不为的话戛然而止,但其中的意思却很明显了,是有人拿为宋夫人治病为条件让宋大姑娘陷害盛四姑娘舞弊!就是说,两位才女均是慧心妙笔,赋诗成章,完全没必要舞弊。
“既能用银子使人为她卖命,又能在这墨香居里做那么多手脚,那这做局之人也是昭然若揭了吧!”一直陪着墨兰的如兰脑子突然清明起来,直击要害。
众人的视线移向韩嫣然,她的面容瞬间闪过一抹惊愕,但很快,这抹惊愕便被一种刻意营造的冷静所取代。她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地扫视四周,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勉强的微笑,“虽然此次诗会是我主办,但我与盛四姑娘素来无怨也无仇,我没有害她的理由啊!”
“你真的没有吗?”韩嫣然话音落,明兰的声音就响起。
韩嫣然眼神狠厉的扫向明兰,“你不过区区一个五品官之女,还是一个庶出,有何资格质问我?”狗急跳墙者不外乎此。
“人禀天地之气而生,嫡庶之分,乃命运之安排,非人力所能强求。评判一人之贤愚忠奸,当以德才兼备为尺,而非仅凭出身之贵贱。韩大姑娘着相了!”齐衡听不得别人说明兰一个字的不好,在如兰明兰还在酝酿反驳的话时,就率先回击了。
“小公爷处处维护盛家女,莫不是看上了哪个?小公爷说不在乎门第嫡庶,那小公爷可会以正妻之礼迎娶盛家女?郡主娘娘又可会同意啊?”韩嫣然知道平宁郡主在给齐衡物色妻子人选,她知道有不少人都相中了这出类拔萃的小公爷。
“我若遇心仪之佳人,誓将此生情愫,系于一人之身,一世一妻,海枯石烂,不改初衷。我心所向,唯愿倾尽所有,护她周全,予她世间万般美好,不让她受丝毫委屈。然我现今仍是白身,功名未就,若不靠背后家族,何以许她一世安稳?一世之诺不敢轻言,总要搏得一番功名,待他日金榜题名,才敢启齿求娶之事。所以,韩大姑娘不必妄自揣测!”齐衡这番陈词慷慨激昂,说得如兰都忍不住要给他鼓掌了,堂下不少女子都冒星星眼了。
齐衡的诚挚陈词落入明兰的耳中,她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被点亮。齐衡的声音,带着坚定与温柔,穿透了周围的喧嚣,直击她心灵的深处,明兰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她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齐衡,只见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与决心。在这一刻,明兰仿佛看到齐衡周身被一层柔和而耀眼的光芒所包围,明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如同被无形的鼓点所驱使,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情感涌动。她紧紧握住双手,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但那份悸动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让她无法抗拒。
众人似乎都被齐衡这番话震撼了,楼下却有一人还执着于先前的问题,“你为何要陷害她?”
韩嫣然转向问自已话的人,看向那张让自已迷恋的脸,目眦欲裂,神经再也绷不住,“因为你!因为你的眼中只有她!”
韩嫣然看文书与毫不掩饰对自已的厌恶,更加崩溃,她控诉道,“我才是你未来的娘子啊!我把自已的全部身心都放在你身上,可你却连看我一眼都觉得厌烦,我为了能与你红袖添香,苦学我不爱的诗词歌赋,费尽心思,使出浑身解数进了这白莲诗社,我以为你会多看我一眼,可你为什么只能看得到盛墨兰?她不过区区五品官的一个庶女,纵然有些才情又如何,怎么能与我相提并论?我举办这个诗会,就是为了证明给你看,我也可以赋诗成章,她也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