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在场宾客们的神情立马变了。
简单几句话里，隐含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将军府的老夫人，是有多看重这位孙媳妇？摆明了是要扶持一位将军府的未来主母啊！
在司州这片地界上，若说谁能大过州牧大人，也就只有将军府里的老夫人了，堪比太上皇般的存在。
而姜青芷却能得到老夫人如此偏爱，这份量可实在太重了。
这便意味着‘州牧夫人’这个名头可不仅仅只是个摆设，未来那是一定会掌内宅实权的。
若是能攀上这个关系，于他们这些商贾来说，无异于一步登天啊。
众人的心思顿时开始活络了起来，若说之前对姜青芷只是惧其身份，那现在便都盘算着，如何才能好好巴结州牧夫人了。
正想着，机会便来了。
杜星染竟然撩开衣摆，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双膝一弯，拜跪在了姜青芷面前。
堂堂的杜家二爷，便是尊敬嫂子，这礼行的也未免太大了些。
就连姜青芷都被杜星染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怔，他这戏演得是不是太过了…
“小二爷，你这是…”
却听杜星染恭谨说道，“嫂夫人初进杜家，许还不知道这臂钏的份量，在家中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便是大哥也要尊崇，无论在何处，见此臂钏如见祖母，不可不敬。”
他暗暗朝姜青芷眨了下眼，随即叩头便拜，“故而嫂夫人现在代表的便是祖母，孙儿这就给您老磕头啦。”
姜青芷被这个头磕得又好气又好笑，大庭广众之下，杜星染真是全然不顾身份啊，简直太胡闹了。
可偏偏以他纨绔在外的名声，做出什么肆意妄为的事情来，又都觉得是合情合理的。
此时姜青芷算彻底看出来了，杜星染的行事风格，不能以常理度之，真可谓是…
不拘一格呀。
这时候，眼见杜星染都跪下叩头了，其他宾客们哪里还敢托大，‘呼啦’一声，全都跟着给姜青芷跪了下来。
二爷已经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就差点着他们的脑门跟他们说了，这会儿别把姜青芷当州牧夫人，那代表的可是将军府的老夫人，让你们有幸磕个头，那都是祖坟冒了青烟。
“给老夫人请安！”
整齐的声音随之响起，伴随着‘当当’的磕头声，大家争先恐后，生怕头磕的慢了，表现不出对老夫人的尊崇。
望着满堂跪得整整齐齐的宾客，可把姜兰亭看傻了眼，他当然是不用跪的，毕竟是姜青芷的爹，跪了反倒于礼不合。
回过神来，他心里翻江倒海，激动得无以复加，只觉得姜青芷实在给他长脸，有了这个女儿在，以后在司州商界里，还不是随便他呼风唤雨。
再一想当初花费十万金才把女儿嫁进将军府去，这钱花的不仅不心疼，反而实在太值了。
柳氏作为姜青芷名义上的母亲，自然也是不用跪拜的，但她可没觉得脸上有光，只觉得心窝子又被狠狠扎了一刀，难受的要命。
如果不是姜玉婉犯糊涂，这些尊崇本该都是她的，可现在，除了用嫉妒的眼神暗暗凝着姜青芷，柳氏什么也做不了。
“小二爷快快请起。”碍于礼数，姜青芷只是虚抬了抬手示意，意味深长地对杜星染说道，“小二爷的孝心可鉴日月，这番良苦，祖母她老人家定会感受到的。”
这话便是告诉杜星染，他帮忙解围的好意她已经知晓了，只不过眼下不好明说罢了。
但看姜青芷的神色，对这个效果自然是非常满意，杜星染微微挑唇一笑，回了个他两人各自了然的眼神，随即站起身来。
紧接着，一众宾客也跟着‘呼啦啦’起身。
此时，要说脸色最精彩的人，那就非柳月娥莫属了。
眼见除了姜兰亭和柳氏外，所有人都已经跪拜了姜青芷，只有她一个人还傻怔怔地立在一旁，一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跪不下去。
她本想在人前为妹妹柳氏找回些颜面，毕竟只要柳氏得了尊崇，她这做姐姐的地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可她若是给姜青芷跪了，倒谈不上丢脸，只是以后再面对姜青芷时，就甭妄想抬起头了。
但她只是一个外姓姨母，亲不亲疏不疏的，别人都跪拜了‘老夫人’，连杜家二爷都没有例外，她要是不拜，那可有些说不过去了。
怎么着？
不给将军府面子？
不想活了吧。
二爷可是盯着呢。
第48章 请姜夫人出去
柳月娥一脸尴尬，跟吃了苍蝇似的，强挤出一丝尬笑，“芷儿啊，姨母腿上有风寒湿病，便不跪了吧，给你福个身可好？”
“姨母这话从何说起，芷儿何德何能，敢受大家如此大礼？”
姜青芷若无其事地抬了抬手腕，将那只臂钏彻底露在了人前，“大家拜的是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我不过是有幸得祖母垂爱，方才敢替她老人家受了而已。”
柳月娥不傻，怎么会听不出姜青芷话里的意思。
便是在告诉她，你拜的不是我，是老夫人。
敢不跪？你大可以自己掂量掂量。
姜青芷微微一笑，又拿话刺她道，“姨母刚不是说过，贵气贵气，越跪越有福气，腿上有疾，许正是跪的少了吧。”
这话把柳月娥噎得哑口无言，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这会儿要是不跪，岂不犯了众怒？
她暗暗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跪了下去。
直到柳月娥把头磕完，姜青芷才抬手去扶她起身，“姨母快请起身，今日您给老夫人这一跪呀，日后必定福气绵绵了，瞧，说什么来什么，连腿脚都利落了，哪里还像有病疾的样子。”
柳月娥沉着脸，紧闭着嘴，闷声退到了一旁去。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再无人敢多说什么，姜青芷也就顺水推舟简单给柳氏敬了茶，算是完成了礼数。
毕竟见臂钏如见老夫人，不叫柳氏跪也就算了，让姜青芷跪着给她敬茶，她得多大的胆子才敢接着。
随着礼毕，一众宾客们被邀请去了别院参加宴席，姜青芷是女眷，不再方便抛头露面，转去了内院休息。
今日造势，由于杜星染的意外出现，效果好到远超出姜青芷的预料。
有了这个完美开场，对于姜青芷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更显得顺理成章了。
刚到内宅坐下不久，姜青芷正喝茶润着喉，喜竹便来通禀，“小姐，夫人们都到了花厅等着拜见您呢，见不见啊？”
今日城中商贾受邀来参加姜家回门宴，不少员外们都是携妻眷来的，毕竟是在州牧夫人的娘家，如此交际场合，女眷们总是更容易发挥作用。
便如此时，男客们都去了别院入席，女眷们才好来到内宅，与州牧夫人攀攀关系。
“自然要见。”
姜青芷放下茶盏，正要起身，就在这时，重新梳洗好的柳氏带着柳月娥和李玉秀母女，急急奔进门来。
“姜青芷，婉儿到底在哪里？”
此时没有了外人在，柳氏再也装不下去，又拿出了以往面对姜青芷时的刻薄冷硬，一进门便嚷嚷开了。
喜竹小脸一紧，语气不善道，“夫人，注意你的态度。”
以前柳氏苛待她们主仆，小姐在家里没有依仗，喜竹也就只能跟着忍气吞声。
可现在她家小姐都是将军府的少夫人了，连杜家二爷见了都要行礼，即便柳氏顶着姜青芷母亲的身份，她又是怎么敢如此无礼的？
毕竟只是继母，喜竹可不想再惯着她了。
“贱婢，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去！”柳氏冲到近前，瞪眼凝着姜青芷，“你之前的话什么意思？是不是你把婉儿藏起来了？”
喜竹还要上前与之理论，却被姜青芷拦下，她淡淡扫了一眼柳氏，波澜不惊道，“是她自己带着傻子私奔而去，关我何事。”
“还敢说不关你事？一定是你用毒记害了婉儿，不然她怎么会犯糊涂！你就是想抢婉儿的婚配，现在你如意了，可我的婉儿在哪里！”
柳氏因嫉生恨，愤怒到冲昏了理智，抬手便要去撕扯姜青芷，“你把婉儿还给我！”
眼见自家小姐又要被欺负，喜竹忍无可忍，冲上去一把推倒了柳氏，“你…你大胆！小姐现在贵为千金之躯，你这恶妇再敢欺负小姐，小心我…我抽你！”
“呀！妹妹你没事吧？”柳月娥赶忙把柳氏扶起来，责怪喜竹道，“你这丫鬟也太没规矩了，竟敢以下犯上！”
她借机说教起姜青芷来，“芷儿，别怪姨母多嘴，你这下人该好好管教管教了，瞧瞧，这成什么样子。”
姜青芷都懒得看她，“我的人还轮不到旁人来指摘，有什么不满，大可到将军府去告状就是。”
“你…”柳月娥被噎得哑口无言，怎么会听不出姜青芷是在拿将军府压她。
她不过一个市井小民，敢到将军府去告州牧夫人的状？
那真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了吧。
“反了，反了你们！”柳氏惊怒地瞪着眼，未曾想过以前正眼都不愿看的一个小丫鬟竟然敢跟她动手，当即吼了起来，“姜青芷，你太薄情寡义了，当了州牧夫人又怎么样，别忘了我可是你娘！”
不说这话还好，提起这个，姜青芷眼里顿时冷光微闪，起身缓缓朝柳氏逼视着走去，吓得她连连后退。
“你是生了我？还是养了我？做我娘，你配吗？”
前世她被姜玉婉下药，至此一生全部断送在了顾景桓的手里，姜青芷心中清楚，光凭姜玉婉那一根筋的脑袋，可想不出这么狠毒的招术，柳氏绝对脱不开干系。
幸而重生归来，不拿这柳氏开刀已经算她运气好了，还想在姜青芷这讨到好脸色？
简直痴人说梦！
柳氏强装镇定狡辩道，“你…你真是忘恩负义，没有姜家好吃好喝供养你，你以为自己能活这么大？”
“所以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若没了这层关系…”姜青芷声音陡然一冷，“你以为我还会留着你？”
姜青芷忽然散出的气势惊得柳氏浑身一颤，方才那一瞬间，她似乎真的在姜青芷眼里看到一抹冰冷的杀意。
懒得再理会柳氏，姜青芷转回身，冷声吩咐，“来人，请姜夫人出去。”
话音一落，门外顿时冲进来两名侍卫。
来之前杜牧之吩咐过，让他们护好少夫人的周全。
他们只会听命行事，哪管你是谁爹谁娘？
大步踏进来直接朝柳氏奔去。
这可把柳氏几人吓坏了，脸色霎时间煞白，原来姜青芷不只是说说而已，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她母亲，你们敢动我？”
两名侍卫绷着脸，眉头都没抖一下，少夫人发话了，这会儿便是他们自己的老娘都得请出去，谁有闲工夫管你是谁。
两人一左一右，掐住柳氏的胳膊便要往外拖。
一旁的柳月娥母女也跟着吓傻了眼，她们哪曾见过这阵势，惊得瑟瑟抖着，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这会儿她们才切身意识到，州牧夫人的身份是何等的尊崇与威严，远不是她们这种小民可以冒犯的。
以往在自家时的威势与算计，原来在真正的权贵眼里，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若州牧夫人想要她们的命，恐怕真的就只是一句话而已。
就在这时，姜兰亭竟然赶了过来，眼前的一幕让他错愕不已。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两名侍卫停下脚步，看向少夫人。
姜青芷挥了下手，两名侍卫这才松开柳氏，退了出去。
柳氏腿都快吓软了，刚被松开，立马奔向了姜兰亭，“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她要杀我！”
第49章 柳氏姐妹的算计
姜兰亭被柳氏的话惊得一怔，下意识看向姜青芷，“芷儿，你这是…”
“没什么。”姜青芷淡淡一笑，“与母亲开个玩笑罢了。”
转过身，姜青芷慢步回到紫檀雕花椅前，弯身浅坐下去，而后略有深意地看了眼姜兰亭，“托将军府的福，今日过后，我姜家也算在司州站稳了脚跟，不知爹爹接下来，有何打算。”
姜兰亭眼睛一亮，他正是为这件事来的。
花了十万金才攀上将军府这棵大树，换来今时今日的地位，姜兰亭想要的可不仅仅只是站稳脚跟而已，再不济，那十万金的本钱也要捞回来才行。
他顾不上理会哭天抹泪的柳氏，甩开她踏步上前，“爹正是来与你商量这件事的…”
“老爷！”柳氏扯住姜兰亭，委屈哭诉，“你还和她商量什么，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她说要杀了我！”
“休要胡说！”姜兰亭瞪了瞪眼，生怕柳氏的话惹恼了姜青芷，不由呵斥道，“好好的，芷儿杀你做什么，别在这胡搅蛮缠了，我与芷儿有还有正事说，你出去！”
柳氏气怒交加，“好啊，你这没良心的人，竟然要赶我走？你忘了这些年是谁帮你赚来的家业，没有我柳月梅，你哪来这么大的宅子？哪来的钱把她送进将军府去？你狼心狗肺…”
‘啪’的一声。
五个鲜红的指印印到了柳氏的脸上，姜兰亭忍无可忍，气急之下甩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把柳氏给打傻了眼，她不敢置信地盯着姜兰亭，“你…你敢打我？”
巴掌落下去，姜兰亭也有些后悔，但此时还当着柳月娥母女的面，他身为一家之主，岂能对一个妇人低三下四，脸还要不要了。
只能板着脸冷哼，“我让你出去，没听见吗？”
姜青芷看得很是惬意，随手捞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母亲怕不是也和姨母一般，患了腿疾不便走动，还是我叫人帮帮她吧，来人…”
这两个字一出口，柳氏吓得脸色一变，眼泪都不敢往下落了。
“好，好！我走，我走就是！”
发了句狠，柳氏再不敢多待，捂着脸匆匆走了出去。
见妹妹走了，柳月娥哪还敢留下，也领着李玉秀匆忙跟了上去。
快步追上柳氏，柳月娥关切问道，“妹夫也真是的，竟然为了那丫头跟你动手，妹妹，你没事吧？”
柳氏恨得咬着牙，“好你个过河拆桥的姜兰亭，还有姜青芷那个小贱蹄子，敢如此对我，都给我等着瞧，待日后让我得了势，你们一个都别想好！”
恍惚间，柳氏忽然想起来，当日姜玉婉还没离家出走之前，姜兰亭因她跟傻子私通对她破口大骂，她却表现得不屑一顾，还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们肉眼凡胎不识真贵人，等以后我家傻子一朝登天，看你们谁还敢瞧不起我！’
那时他们只当姜玉婉患了失心疯，满口都是疯言疯语，谁也没有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