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带余夏回到住处,不是苗寨随处可见的吊脚楼,而是一座小木屋,周围用栅栏围了一圈,围着不大不小的院落。
“阿姐逃离家庭后也会像我一样,四处飘荡,居无定所。”风雅疯狂试探余夏态度。
清雅如今是雅族大小姐,穿金戴银身份尊贵,与家里断绝关系会被赶出家族,死后也不能回家。
“她能和你住在一起。”余夏扫过风雅,“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风雅像一条小蛇被余夏捏住七寸,她憋红脸颊,“谁说我要和她住在一起?我只负责抢婚,她和谁住在一起轮不到我管。”
屋内灯火通明,墙壁上挂着松果做的装饰品,沙发摆放几个毛绒玩偶。风雅给余夏的感觉是傲娇冷酷,风情万种大美人,但装修风格又透出风雅内心柔软。
“你很在乎她。”余夏平静地说。
风雅眉梢一挑,“在乎谁?”
“你在乎清雅。”
风雅拿出酒壶以及两个小酒杯,往酒壶中倒满刺梨酒,酒香味瞬间弥漫房间。
余夏窝在沙发里,接过风雅递来的酒杯,抿了一小口,“谢谢。”
“今年新泡的刺梨酒,尝尝好喝吗?”风雅注视余夏,酒水顺余夏嘴角滑落落进颈窝,米白色肩头濡湿。
风雅仰头喝光,握着酒杯和余夏轻轻一碰,视线没从余夏身上移开过。
余夏怀里抱着毛茸茸玩偶,揉捏玩偶长耳朵,身体倾斜靠在风雅身上,揉了揉眼睛,“好困啊。”
“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们就去睡觉好吗?”风雅垂眸看向余夏,余夏脸颊酡红,饱满唇瓣沾染晶莹水光,指尖透出淡粉,像是被揉碎的花瓣。
风雅刻意加重语气说出‘我们’,余夏尚未察觉到危险。
“你有喜欢的人吗?”风雅直白地问道。
余夏勾了勾手指,咧嘴一笑,“你低头靠近我,我就告诉你。”
风雅低头凑到余夏耳边,酒味混杂灼热呼吸撩起风雅碎发,余夏唇瓣近乎贴上她耳畔,拖长尾音懒撒地说:“有啊――”
“是谁?”风雅眼底闪过一瞬慌张。
余夏轻轻揪住风雅耳朵,“想知道啊?再靠近一点。”
风雅听话照做,没有察觉到自己从猎人转变为余夏眼中的猎物。
“不告诉你。”余夏微微张开唇瓣,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风雅耳垂。
风雅耳垂红得滴血,视线慌乱移开看向地板,手指抓紧沙发套,“认真点,别开玩笑。”
余夏身体一歪,歪倒靠着风雅双腿,挪动身体找到一个舒服的睡姿,带起水雾的眼眸一眨不眨看向风雅,“我说了。”
“我有喜欢的人。”
她说完这句话差点被自己骗到,是喜欢吗?还是因为分离产生的焦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对方。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云月了……
她心里堵得慌,侧身背对风雅,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抬手擦掉泪珠,肩膀因哭泣小幅度颤抖。
风雅心里头更加憋闷,她还什么都没做,甚至没跟余夏上床,余夏哭什么?
她长这么大没轻易掉过眼泪,受到‘三罚’被赶出家族当天也没掉过一滴眼泪,眼下竟生出同情心,像是有一把钝刀子在割肉。
一道月光洒落屋内,打在余夏单薄背影上,孤独、寂静。风雅手臂僵硬宛若刚出土的僵尸,拍打余夏背脊,“别哭了。”
余夏小声抽泣,“别拍了,好疼。”
风雅手臂停顿,看一眼掌心断掌纹路,默默收回手。
“你喜欢清雅?”风雅猜测,她认识余夏仅一天时间,不知道余夏在苗寨里还有其他好姐妹,以为余夏的社交圈只有她和姐姐。
余夏愣住,傻眼地看着风雅,哆嗦地说:“我和清雅是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风雅一把攥住余夏衣领,轻松把余夏提起来,余夏跪到风雅腿间,双腿止不住微微抖动。
“我姐姐那么喜欢你,为了你和其他家族退婚,你把我姐姐当什么?当做你暧昧对像?!”
余夏咳嗽,开口解释:“我没法回应她的心意。”她流下眼泪,一滴滴眼泪砸向风雅手背,“像我这样的人本就不值得任何人喜欢。”
她本该不给清雅任何希望,然后呢?然后眼睁睁看着清雅落进深渊,她做不到。她清楚自己的劣根性,恶意玩弄所有人感情……
“我不能回应任何人的情感。”余夏痛哭地闭上眼睛,一滴热泪夺眶而出。
她回应养父母情感遭到非人待遇,回应余思夏情感遭到威胁,回应文竹静情感遭到背板。她还能相信谁?她只有不停回避,不给任何人答复,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你打我,骂我吧,我随意玩弄你姐姐感情。”余夏轻声说:“我就是个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海王,你们都应该离我远一些。”
风雅捏住余夏下颚,“远离?我为什么要远离你?”
“我们是同一种人。”风雅拇指指腹摩挲余夏嫣红唇瓣。
她藏着私心想要余夏和阿姐分开,勾引余夏动心,占有余夏心绪,再狠狠将余夏抛下。这是她最开始的计划,不能有任何改变……
风雅抱起余夏,走向有窗户的墙壁。余夏后背撞到木板,不同于落地窗的冰凉刺激,火焰夺取理智,她格外想要索取凉意,像一只八爪鱼缠绕风雅腰部。
她力气不及风雅只能任人摆布,声音软得勾人心绪,“放开我。”
“我不喜欢你姐姐。”她眼神失焦迷离地看着风雅,绮丽的脸上还挂着晶莹泪珠。
风雅揩掉余夏眼睫泪珠,“别哭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姐姐。”
余夏瞄准一口咬上风雅肩膀,风雅侧身躲开,余夏张唇咬上风雅侧颈,牙齿渗透表层皮肤,留下血红牙印。
“放开。”余夏眼神狠戾。
“怎么跟小猫一样?”风雅掐住余夏两腮,打开她口腔,粗长手指探入她口腔,指腹擦过口腔软肉,磨红淡粉软肉牵出银丝,向更深处探去。
“这样才叫欺负,学会了?”风雅抽出手指,没有放开余夏,恶劣挑衅地说:“你喜欢的那个人,口口一定没我好。”
余夏脸颊潮红,嘴角挂着几滴银丝,喘气,“胡说!”
风雅眼尾微挑,“你和她口口过?”
“嗯。”余夏心虚移开视线,“比你好太多。”
“说谎。”风雅拖住余夏臀部将她抵得更高,粗糙木板摩擦余夏背脊,娇嫩皮肤磨红一片。
风雅宽大的手贴上余夏背脊,抬起眼眸看向余夏,“你们分明没有过。”
余夏抵住风雅靠近的肩膀,“这不是你欺负我的理由。”
风雅注意到余夏腰间修复过的铃铛,一把扯下铃铛,拿到手中把玩。
她身为苗寨祭祀,权利处处被死对头苗疆圣女压制,不爽圣女多年,如今看见圣女贴身铃铛自然熟悉。杀生铃――铃铛血红,像是一颗被挖出的眼珠。
“你喜欢云月?”
风雅在余夏瞳孔中得到答案,嘲讽地说:“一个破铃铛跟宝贝似的戴在身上,当我眼瞎不知道你喜欢她?”
余夏声音柔弱,摊开手,“还我。”
“好呀!”风雅握紧铃铛,手指戳了戳脸颊,“那你亲我一口,我就还你。”
余夏双手搂着风雅脖颈,渐渐靠近风雅脸颊,快速往风雅脸颊上亲了一下,“还我。”
风雅愣住,余夏亲过的地方泛起痒意,像是有蚂蚁啃噬她的心脏,勾起她心底肮脏的欲望。她想要将余夏按在墙上,从余夏身上索取更多……
“一个破铃铛,至于宝贝成这样?改天我也送你一个,保证比这个好看。”
风雅生出比较的心思,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对于夏的感情发生变化。
她在心底叹气,但愿山神会原谅她。不知道扔下余夏的那天,余夏会有多伤心,也会捧着她送的铃铛泣不成声吗?
第37章 抢亲
午夜十二点林间没有微风吹过,许多族人站在山路两旁打开红伞,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吊脚楼笼罩深黑迷雾中,诡谲感油然而生。
清雅身穿正红色嫁衣,上衣扣得严丝合缝,没有露出雪白天鹅颈,百褶裙上绣一对鱼儿,象征多子多福,一双红色绣花鞋藏在裙底,只露出鞋头。
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偏头看向母亲,在母亲示意下,跨过门槛。
狂风席卷而来,清雅苗服上的流苏披肩掉落,院门上贴的喜字飘落,清雅掀眸看向远方。
迷雾散开,两匹马儿铁蹄践踏泥路,灰尘四起,轿子端正立于马儿后面,狂风一吹红布掀开,轿子里并无新娘子。
骑在马儿上的两位男人,皆为苗寨阿哥装扮,一个身穿暗红色婚服,衣袖宽大显得身形高大,另一位身穿深蓝色苗服……
不知是哪位阿婆惊呼一声。
“抢亲的来了――!!!”
当即,送亲族人乱作一团,分别朝四方跑去,红伞落了一地视为不吉利。抢亲的人不仅强抢新娘子,还会到族里烧杀抢掠。
清雅松了口气,站在门边没动。母亲攥住清雅手臂,用尽全力将清雅拖进院里,扯着嗓子吩咐,“快!关闭院门!”
她千挑万选帮清雅寻得一门好亲事,绝不能让抢亲的人毁了,就算拼上性命也决不能让清雅被人抢走。
“乖女儿,别怕。”
话音刚落,清雅一个踉跄摔出门外,婚服沾染尘埃,发髻上的银饰掉落,双手撑地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
平日里对她千般宠爱万般娇纵的父亲,如今亲手将她推出院子。
“你若被人玷污清白,从此便不是我的女儿!”
院门缓缓关闭,清雅看见母亲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她第一次看见母亲落泪。原来……要强的母亲也会为她哭泣……
清雅说不清什么情绪多一些,痛快亦或者是愧疚,但占领她万千心绪的只有自由。
马车抵达门口,余夏眉目俊朗,骨骼处用易容术做了改变,五官线条优越,下颚锋利,马儿疾行,喜服掀飞。
余夏投掷火把扔到院门,浓烟四起。她朝清雅伸出手臂,清雅抓住她,借力上了马车,她扯住疆绳调转方向。
“不对!”清雅母亲撞开院门,疾走到门外,黄泥土里留下车轮子印子,很浅一道,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印记。
她之前被迷雾迷住没有看清人数,现在才发现蹊跷,抢亲的只有两人!她甩了甩衣袖,气得脸色铁青,愤怒地说:“我们都被骗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抄家伙把清雅找回来!”清雅父亲说一句话喘三下,抄起木棍往外走,“小兔崽子敢骗她老子,把她找回来我非打断她腿!”
有年长族人纷纷附和:
“依我看清雅和其他人早已暗中勾结,真是不检点,你应该好好管管。”
“今天这事传出去,我看你那老脸往哪搁!”
清雅母亲牵来马匹,抬脚迅速上了马背,背上背着弓箭,腰间别上一把弯刀。她年轻时精通骑马,也因骑马同喜欢的女人心意相通,后来嫁人有了身孕再也没有骑过。
说起来这匹黑马还是那女人送她的。
狂风从她身侧经过,马蹄踏进水坑溅起水花。她抄近路追赶上马车,一手牵起疆绳,另一手拉弓挽箭,箭矢破空射中马车旁边,连续射了四箭惊了马儿。
“清雅,停下!”
她骑着马儿绕道马车前面,鹰隼目光审视马背上的两人,声音阴沉,“风雅,你平时胡闹就算了,怎么在你姐姐大婚日子胡闹?”
为人母亲怎么会认不出子女?她一眼认出蓝衣男人是风雅装扮,小时候风雅最喜欢捣鼓易容,拿身边的人练习。
“母亲,你放阿姐走吧。”风雅撕开人面具,直勾勾地看向母亲,像只无家可归的可怜狗狗。
清雅母亲眼睛一瞥,“余夏,我们又见面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别责怪清雅和风雅。”余夏挪动身体挡住轿子门帘,“跟她们无关。”
清雅母亲什么也没说,插回腰间弯刀,“清雅你跟我回去完成婚礼,我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还是我的乖女儿。”
“我恐怕要让母亲失望了。”清雅撩起门帘,探出身体,走下轿子,双腿跪地对母亲磕头认错,“我可以同母亲回去接受惩罚,但我不愿嫁人。”
清雅母亲一脸恨铁不成钢,抬起手臂又放下,颤抖地说:“你们俩姐妹是想气死我吗?你知不知道三罚很严重?”
若不是她当年舍弃一半嫁妆,央求族长在炭火里动手脚,风雅恐怕早就没命了。这俩姐妹性格都像她,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怕拉不回,非得撞了南墙才知道痛。
“母亲,我一直在你的庇佑下长大,从小到大我事事都依你,绝不会忤逆你。”清雅目光坚定,“你就当做我是为了自己。”
清雅伸出手指摇晃母亲裙摆,宛若儿时那样蹲在母亲身边撒娇,“求你了,母亲。”
“若是放弃生命,你也愿意?”
多年前,清雅母亲和族中女人相爱,两人常约在后山谈天说地,后来被人告到族长那里,老族长也问过女人这个问题。
――若是放弃生命,你也愿意?
记忆中的女人也是如清雅这般坚定。
清雅母亲不是不愿意帮助清雅,她不愿看见清雅走自己老路,不愿看见*清雅受苦。如今族长更换,哪怕她想贿赂对方也不行。
她胸腔里憋着一口气,抬起手臂指向余夏,“你也一起来,看着清雅受罚。”
清雅不怕受罚,被困在深山中不能与余夏在一起才叫惩罚,她既已明白自己心意便不会退缩。
余夏心里好疼,紧闭的心房一点点被清雅打开。此刻,她满眼都是清雅跪地的身影。
清雅在祈求上苍,也在祈求余夏能爱她。
蜡烛照亮祠堂,祖宗排位供奉于上方,香炉里插着三炷香,族长端坐方桌旁,抿了一口热乎的茶水,苍老的声音说道:“依照族规惩罚。”
一名啊婆用红毛线缠绕几圈,套上清雅脚踝,往清雅面前放了三个铜盆,铜盆相接的地方撒上草木灰。
三个铜盆里分别放有热水、冰块、炭火,余夏站在最后一个铜盆前方,一个阿婆拿起艾草往余夏身上打。
“念在族人的份上,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否自愿悔婚脱离族群?”
“我自愿悔婚。”
“那就受罚。”族长不再看向清雅,挥动掌心。
清雅一只脚踏入烫水,水温包裹足部,脚掌立马变得红紫,肿大一圈,另一只脚迈入铜盆。
“清雅!”余夏被两名男子桎梏不能挣脱,长长艾草打在她背脊,一下又一下惩罚她。
她哭红了眼眶,眼泪滚落。
不要再继续了……
“夏夏别哭。”很快,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