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他家小鱼儿最心软了。
天边传来第一缕曙光的时候,岩壁上悬挂着的大大小小的茧房都收了起来,经过一夜休息的猎人们养足了精神,准备面对一天的挑战了。
风停了,太阳出来了,岩壁上的霜雪反射着朝阳,发出绚烂夺目的光辉,一时间将人都看的呆住了。
如果忽略这随时可能会要人命的境地,那这番景色还真是壮观。
裴锐观察了一下地形,果决道:“今天我们要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之前落到地面。”
阮鱼回头看他:“要到谷底了吗?”
“这个还能不能确定,只要是地面,和缓一些的坡度都行。”
“毕竟,用走路的会快一些。”
现在整个队伍都隐隐以裴锐为首领,虽然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还很面嫩,但他表现出的经验和处理事情的能力都很让人敬佩。
不过这也仅限于现在,等到了禁猎区,猎人们是谁也不肯服输的。
就这样行进了一段路程,大概中午时分,在最前方探路的猎人大喊起来:“前面没路了!”
众人纷纷上前,果然,就见前方横亘着一道断崖,足足有几十米的宽度横跨在跟前,完全将前路阻断了。
这片断崖深不见底,朝下望望,一片雪白雾气缭绕,而对面是一座耸立着的高山,覆盖着皑皑白雪。
裴锐从背包里摸出绳索,在自己腰上绕了两圈,打了个锁扣,然后走到悬崖边上。
“我先下去看看,如果没有危险,你们再下来。”
那个姓高的猎人也站出来的道:“我跟你一道下去!”
这人挺有义气,当下便三下五除二的将绳子系上了,转头道:“我们下去探路,你们在上面可拉好了!”
“放心吧!这么多人呢!”
当下便整理了绳子,将二人顺着断崖慢慢向下放。
绳索很长是没错,但断崖究竟有多深,下面又有什么东西,谁也无从推论,便依旧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谨慎来对待。
阮鱼站在悬崖边上,眼睛眨也不眨的往下看。
许植走过来:“担心他?”
Omega不假思索道:“没有。”
“为什么?”
“他很厉害。”
“那倒是。”
许植赞同的道:“也不知是天生的好运气,还是得了什么奇妙际遇,真是令人羡慕哇。”
阮鱼随口道:“他小时候住福利院,吃了上顿没下顿,谈什么际遇。”
“是么?”
许植颇为意外,但还是笑着道:“那这样看来,我和裴少校还是有些缘分的。”
他小时候过的也不太容易,甚至比裴锐更难一些。
裴锐只需要想办法怎么吃饱饭,而他还得考虑怎么活下来。
总有人想要他的命,怕这个许家家主留在外面的野崽子来分一份家产,如果不长脑子,坟头上的草怕是比他现在的个子都高了。
“我十岁之前一个字也不认识,别人都以为我是个傻子。”
但只要能活下去,是傻子还是聪明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说着,那边有个猎人叫起来了:“动了!绳子动了!”
“三下!安全!”
这是早就约定好的,如果下面的情况是安全的,那么两人就会把绳子连拽三下,作为信号。
当下便也没有再磨蹭,猎人们一个接一个的顺着绳索往下滑,安全的降落在了断崖下方一百余米处的平台上。
阮鱼是最后一个下去的,她身量轻,顺着绳索衣袂飘飘像只飞起来的鸟。
裴锐伸开手臂将人接住,紧抱一下,然后放在地面上。
“小心脚下,小鱼儿。”
阮鱼随口应声,眼睛已经在四处的探看了。
“那是什么?台阶?”
“对,是台阶。”
台阶不可能天然形成,必然是是人工的产物。
先前两人看到的时候也十分惊讶,但后来就推测出,这应该是当时第一批驻扎此处,并建造禁猎区的军队所开凿的。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可以证明他们现在的路线是正确的,甚至可能离着禁猎区已经不算太远了。
那边老高已经在带着猎人们往前走了,不得不说,有了台阶之后,虽然还是得注意脚下,但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
阮鱼和裴锐走在最后面。
“我们还发现了这个。”
Alpha摊开掌心,手里放了个枪托。
阮鱼拿在手里端详一番,又抛回给他。
“这个制式已经停产了。”
Alpha的声音轻快:“是啊,很老的制式。”
台阶顺着山体蜿蜒而下,有些坡度陡峭的地方安全锁扣还留在山体上,虽然已经过了许多年头,但依旧十分结实。
此时温度已经很低了,地面上到处都是霜雪结晶,台阶上也覆盖着厚厚的冰层。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是有一定道理在里面的,比如现在,从清晨到黄昏,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台阶,腿都酸软了,也没有到底。
尤其是天色暗下来之后,漆黑的一片,更无从分辨了。
但在这种地貌上也没法停下来休息,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走,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大约三个小时之后,人都冻的有些麻木的时候,终于走到了尽头。
接在台阶下面的也不是平坦的地面,而是一片森林。
由石头形成的森林,一根根的石柱,每根都有十几米高,要几人合抱的粗细,密密麻麻的在黑暗中矗立着。
一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解。
“这是什么东西?石头柱子? ”
老高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冰冷坚硬的触感,的确是石头——但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石头呢?
裴锐看向许植:“这片区域,地图上有标注吗?”
“没有,我猜可能是某种防御工事。”
许植摸着下巴:“用来组合迷宫,类似障眼法?”
裴锐:“算了,明天再说吧,大家都累了,抓紧时间休息。”
深夜时分,风更大了,落脚在这石林中,反而成了一方庇护的天地。
帐篷只支了一部分,防风炉也点了起来,饭盒里装了雪热成水简单煮了个汤,就着干粮吃到肚子里。
连着好几天都是冷餐冷饭,此时终于有点热乎的食物进到肚子里,众人都觉得弥足珍贵,吃的很满足。
阮鱼在周围走了一圈,又从后面绕回来,走到alpha身边坐下。
裴锐:“发现什么了吗?”
阮鱼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这些石头是防御工事,那么是用来防什么的呢?变异种?”
这些石柱并不是天然的产物,虽然历经了很多年的风雪侵蚀,但依稀可见属于人工的痕迹。
军队不可能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既然他们费了大力气将这些石柱子摆在这里,必然是有目的的。
“我刚数了数,能看的见的都有一百多根,还有没走到的...这工程量可不小。”
Alpha想了想,道:“我倒是见过类似的石柱,但并没有这么高,也没有这么多。 ”
“是在一个小营地,那里的人信仰太阳神,用石柱围成太阳的形状,每逢节日的时候,还要举行祭祀仪式。”
但显然,这并不是一码事。
简单吃过东西之后,便支起帐篷抓紧时间休息,上半夜守夜的是阮鱼裴锐以及老高,下半夜则是另外三个很有经验的老猎人。
防风炉里的燃料很充足,火苗十分温暖,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其实都是裴锐和老高在说。
话题也只是围绕狩猎方面的,两人都去过不少地方,一来二去的,还挺投缘。
正在两人越聊越起劲的时候,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歌声。
是个柔和的女声,缥缈轻柔,与其说是吐词,更不如说是调子,在风里被吹散成一丝一缕,如泣如诉。
阮鱼狐疑道:“...你们也听到了?”
裴锐点点头。
阮鱼:“不过,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唱歌?难道还有别人在这里?”
还没等裴锐开口,老高便一口咬死道:“绝对不可能!”
他把枪架起来,警惕的望着四周。
要说这群猎人,那真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安全感都是自己给的,手里有枪杆子,比什么都好用。
“这大半夜的,怎么可能有女人唱歌!”
老高低低的骂了一句:“指不定是什么鬼玩意儿想害人呢!小心点,准没错!”
他是有经验的老猎人了,要说蹊跷事儿,曾经遇上的也不少。
以前就有一回——那时候他还年轻,二十出头的毛头alpha ,除了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什么见识都没有。
四个同样年轻的alpha崽子组成的小队伍,靠着一辆破车四杆破枪,就敢去七级狩猎区狩猎。
七级狩猎区离着基地很远,他们跑的太远又不太认识路,以至于没能按时返回基地,便只能在外面将就着过夜。
当时年纪小,心也大,甚至都没想到要说安排个人守夜,四个人找了个背风坡的山脚,吃饱喝足之后,在车里睡的跟死猪一样。
半夜时候,他睡的迷迷瞪瞪,迷糊间觉得有只手滑进了裤子里。
那只手暖呼呼的,皮肤滑腻,简直比牵过的omega的小手还要软,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竟然就被摸的起了反应。
也得亏是睡觉前喝水有点多,这一憋一硬的,人也就清醒了。
但睁开眼睛一看,却当场吓得失声了,憋着的尿也淅淅沥沥的淌了一裤裆。
车窗上,竟然贴着一张脸!
那张脸底色是惨白的,却又带着黄黑色的条纹,蛇一样的鳞片,没有瞳仁的眼睛黑漆漆的诡异而可怖。
它打开了驾驶室的门,无数只触角伸了进来,有的在试探摸索,有的已经在撕扯着进食。
刚刚摸到他裤子里的,便是其中一条触手,被甩开之后还蜿蜒扭动着,试图要再往里钻。
而两个睡在前面座位的伙伴,都已经被吃了大半个身子,内脏血肉流了一地。
有一个脑袋已经歪下来了,只剩一根血粼粼的脊骨连接着躯体,面上却还还带着蛊惑般的笑容,不知是在做着什么黄粱美梦。
老高——当时还是小高,吓得差点疯了。
他摇晃着身侧的伙伴,俩人从另一侧连滚带爬的下了车,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开枪打爆了油箱,将车子连同这头怪物一起炸了。
两人摊在地上从夜晚坐到天亮,后来搭了其他猎人的车回了基地。
但因为受到惊吓过度,硬是病了大半个月,后来缓过来一些的时候,才听一些有经验的猎人说,他们可能是遇到'撵鬼'了。
'撵鬼'只是在猎人里通用的叫法,记录在书本上的名字叫波若蛇,是一种比较少见的原始种。
这种蛇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爬行类,它长得像个大章鱼,肚腹上生着黄色花纹,乍一看上去,很像人脸。
而且它的毒液具有致幻作用,被麻醉的猎物就算被活生生的吃了,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
从那一次开始,老高才真正的生起了敬畏之心,但凡是要外出狩猎,都时时刻刻保持警惕,这个习惯也的确多次救了他的性命,直到现在。
“如果不是人,那会是什么?”
阮鱼不解的道:“还是说,现在的变异种都会唱歌了?”
双更第一章
啾咪
第151章
歌声时近时远,幽幽怨怨始终缭绕耳际。
老高很坚决:“千万别上当!指不定就是这东西的计谋,就想把人引过去,然后吃了。”
“不然怎么会用小姑娘的声音?就是为了骗一些容易心软的alpha !”
裴锐垂下眸子,语气中带了笑意:“哦,那可骗不到我,我是自带家室的。”
阮鱼斜着眼睛,伸手拧他的胳膊。
两个人你打我闹的,完全没将眼前的危险放在心上,老高默默的叹了口气,心说果然还是年轻。
但自己这边是绝对不能掉链子的,便始终提着心弦不敢松懈半分。
裴锐见了,安慰道:“高哥,你也不用太紧张了。”
“它既然要使些计谋,就说明不敢公然走到人的面前来,只要我们不过去,就没什么好怕的。”
老高听了,有所动容:“话是如此,但...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啊,万一不小心着了它的道,后悔就来不及了。”
阮鱼狂妄道:“随便它是什么,尽管放马过来。”
她说的当然是真话,只是以旁人的眼光来看,从一个小omega嘴里说出来,就不是很能令人相信了。
歌声悠扬婉转的,足足唱了有一个多钟头,才销声匿迹了。
阮鱼认真道:“这调子,你认真听的话,其实一直是重复的,如果人要这么唱,怕是早就累死了。”
“我听说有些动物能模仿人的声调,说不定就是个什么鸟雀,或者一些擅长模仿的兽类。”
就比如响尾蛇,可以用尾巴发出声音,鹦鹉还能学人说话,差不多的道理。
裴锐摇头:“罢了,随便是什么,只要它不出现,我们也别去招惹。”
在这种时候,好奇心并不是什么好事。
等到下半夜换值的时候,他们将这事儿说了,三个猎人也很慎重的点头,说一定会保持警惕。
阮鱼跟着进了帐篷,但没睡,而是盘腿坐在另一边,似乎是在思考事情。
裴锐搭话道:“小鱼儿,在想什么?”
“在想,那个唱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真想要,我去抓来。”
Omega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一下,轻声叱道:“抓来?你不要命了吗?”
裴锐任由她拍,然后将那只手拿到嘴边亲一下。
“可是小鱼儿喜欢。”
“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
“那就都给你弄来。”
“我很认真的。”
面对着alpha真挚的目光,阮鱼郑重道:“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你的命比较重要。”
“意思就是,如果你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去做危险的事,在我这里是说不通的,懂了吗?”
“懂了。”
Alpha乐滋滋的翻个身:“意思就是,比起别的,小鱼儿更喜欢我。”
她觉得面庞有点发烫,但也没反驳,只是将手抽出来,转身面向帐篷布。
至于许植,睡在一边跟死猪一样。
他倒是踏实的很,知道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如果裴锐真要弄死他,那怎么警惕都是没有用的,索性破罐子破摔,干脆睡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