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酒水的问题,被宝宝踩了一下而已。”
那只脚一顿。
陈珊宜接话:“宝宝就喜欢恶作剧。”
“谁是宝宝?”黎雅柔来了兴趣。
陈珊宜:“黎阿姨,姐姐养了一条意大利小灵缇,叫宝宝,很可爱的。”
“原来宝宝是狗狗啊,我看薇薇的ins里发过好多次那只小狗照片了。”黎雅柔笑着看向自己儿子,嘱咐道:“你虽然从小就是猫嫌狗嫌体质,也要和宝宝和谐相处才是。”
那只作恶的脚正要撤退,庄少洲微笑,猛地攥住,陈薇奇心头一跳,不敢动,更不敢相信他胆子这么大。
握在她脚上的手指很有劲,骨节分明,火热得像烙铁。
庄少洲应下母亲的话,“自然,我会和宝宝好好相处。”
指腹的茧子磨着细腻的脚踝,磨到那寸皮肤发红。
他松手,那只脚迅速收回去。
晚饭吃过,又玩了几把九牌,黎雅柔说时间不早了,下次再请亲家去私宅吃饭。今日算是圆满结束,客人要走,主人要送,陈薇奇牵着陈珊宜,走在父母和大哥的后面,一行人出了别墅。
室外的空气带着一种清冽的雨腥气,晚风徐徐,灯火通明的别墅照亮一小片浓酽夜色。
司机将庄家的三台车泊到正门前恭候。黎盛铭没有喝酒,接过佣人送来的车钥匙,寒暄了两句,先一步进了布加迪驾驶舱。
“哥,你跟嫂子多说两句,我不急啊。”他挤眉弄眼,随后关上车门,拿出手机煞有其事地打开游戏。
陈薇奇根本不是为了送庄少洲才出来,她是送庄伯伯和黎阿姨的。庄少洲站在布加迪边上,眉目斯文地看过来,西装随意拎着,袖口挽起,很有贵公子的倜傥感。
陈薇奇觉得他真会装,比她还会装,餐桌下抓她脚的动作简直就是下流。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走到庄少洲跟前,随意找了句话,“晚上视线不好,让Jeffery路上慢点。”
“好。”他低声应,又问:“你晚上住公寓还是这里?”
“可能住这里。”
“嗯。”
微风穿过他们中间,暖色调的灯火笼着彼此的脸,气氛安静,好似再无话可说,很奇怪,他们今天其实进展很大,接过吻又调过情。
前面长辈还没上车,陈薇奇也不好催促庄少洲快点。
“一周见三次没忘吧。”他忽然提起这个。
陈薇奇看他一眼,不说话,庄少洲继续说:“下周三我要去纽约出差一周,这两天先把任务完成。”
陈薇奇瞪他,“我没时间,我后天也出差了,在沪城,你得闲可以来找我。”
最好没时间。陈薇奇在心里默默算计着。
现在和他见面肯定不可能是单纯吃个早茶了,他这样耐心蛰伏,在她面前装成斯文绅士,要的也不是单纯见面。她感觉得到,他对她很感兴趣,对她的身体很有欲望。
他想和她接吻,亲密,上床,他想把她搞到手,这就是他的最终目的,不然的话,他大可和她当一对假面夫妻,平时做做样子,私底下各过各的就好,何必来撞她这堵墙,她不好惹全港岛都知道。
陈薇奇当然也想得明白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庄少洲满意她的脸,她的身体,也满意她的家世身份,左不过是男人的劣根性。
“蕤铂的百年纪念活动?”庄少洲被她瞪得心痒,想抽烟,但大人都在,他不好太随便。
“对。到时候会很忙,私人时间很少。”陈薇奇希望他能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庄少洲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展开手里的西装,从里兜里摸出烟盒,“不邀请我去?我母亲都有邀请函。”
“庄公子平日这么忙,还能腾出时间去看秀?”
“是很忙,下周都在国外,不见得能回来。”庄少洲慵懒地靠着布加迪,指尖夹着烟,没有去点,借着清冷的月色打量她,深深看了几秒后,他又淡然道:“听说周先生也会去,你们要见面吗?”
他问得猝不及防,偏偏语气如此平淡,像是在和她聊天气。
陈薇奇心头骤然跳起来,仓促间很难掩饰,呼吸也一并乱了,“……我和他的行程交集并不多,见面都是秀场和晚宴,媒体宾客都在。”
蕤铂内部早就把她和周霁驰的行程、住宿、以及看秀座位都错开了,很难找出单独相处的机会,更何况,也不会有。
一片乌云漂浮过来,遮住了月光,陈薇奇美艳的面容也淡下去,“怎么,你不放心我?”
庄少洲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她。
他有资格,并且有证据不放心。
若是陈薇奇和那位分手一年了,他倒是没这么介意,但分手两个月,戒断反应产生的激素都没有褪去,他凭什么对她放心?而且陈薇奇就不是什么胆小老实的女人,其他女人或许还会畏惧他的身份权势,不敢心有所二,陈薇奇不买这个账。
她就是在沪城和她前任一夜春宵,转头就能跟他演。她有这个本领。
庄少洲最后锁了陈薇奇一眼,狭长的眼眸有种说不出的冷戾,他靠着回想和陈薇奇接吻时的愉悦把这种戾气压了下去,没有点燃的细烟夹在指尖,他最终只是轻描淡写:“没有,Tanya,我对你很放心,预祝你在沪城一切顺利。”
前面一台迈巴赫一台宾利陆续发动,他该走了。
布加迪的剪刀门缓缓升起,车内流光般氛围灯倾泻而出,黎盛铭见他们完了,收起手机,按下引擎,轰然的咆哮声惊扰了林中雀鸟,扑腾着翅膀,纷纷飞向夜空。
“再见。”庄少洲转身上车,陈薇奇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他顿住,回过头,语气无端很温柔:“怎么了?”
女人的脸庞被深蓝夜色染得分外清艳,她眨了几下眼睛,好似欲言又止。
庄少洲安静耐心地等她酝酿,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松开了手指,莞尔一笑:“没什么,也希望你在美国一切顺利。”
庄少洲颔首,“那张照片我拿走了,等我们都有空了再去参观婚房。再联系。”
夜晚风凉,吹在身上有些冷。
布加迪消失在夜色里。
陈薇奇轻轻呼出一口气,刚才其实想对庄少洲说,她不是回头看的人,既然作出了选择,就有好好和他过的心思。
可这样剖白心迹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和庄少洲的关系远远没到她讲心里话的这一步,只是接了两场吻而已,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
……
庄少洲在车上点了烟,沉沉吸了一口,降下车窗后,烟雾顺着气流飘出去,散得很快。车载音乐连着黎盛铭的手机,正在播放一首很性感的R&B歌曲,幽深的山路被车灯撕开一道明亮的口子。
“什么照片啊。”黎盛铭随口问,余光里,庄少洲的脸色很冷,气息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冰凉。
庄少洲没理他,修长的手指伸出窗外,弹了下烟灰。
黎盛铭只好专心开车,布加迪开山路很爽,又有鼓噪的音乐作伴,他很快就沉浸其中,全然没有发现身旁的男人拿出一张照片,面无表情地端详。
庄少洲的目光从上往下,有睥睨之感,落在陈薇奇生动又烂漫的笑容上,她闭着眼睛,亲上旁边的男人。
和他们接吻时的姿态完全不一样,他吻陈薇奇的时候,她会蹙着细眉,沉溺在她想抗拒又抗拒不了的欲望里,是脆弱的,是彷徨的,是迷茫的,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一颗冰凉的水晶球,让人生起浓浓的破坏欲。
她那样很美,很破碎,很性感,让他很有欲望,但他还是觉得照片上的陈薇奇比较可爱,比较快乐。
庄少洲抬手把照片从中间撕开。陈薇奇的那一半妥帖地放回口袋收好,另一半,他拿烟头的火光将其点燃。
烟的火星并不旺,就这样缓慢地烧,烧了很久,照片才燃了起来,他没有丝毫不耐烦,更像是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黑沉沉的瞳孔被火光点亮。
照片瞬间卷起边角,化为灰烬,照片上人也仿佛化成了灰烬,庄少洲随手扔了出去,猎猎作响的风瞬间刮走残叶似的照片,消逝无踪。
“什么味啊?好像有东西烧焦了?”黎盛铭转过头问自己亲哥。
庄少洲凝望一片漆黑的前路,语气平静:“无事,一个碍眼的东西。”
……
第17章 灵海之蓝 没有人可以破坏(含男二出场……
三日后,一架型号为庞巴迪环球7500的私人公务机从港岛起飞,目的地是纽约肯尼亚机场。这种机型拥有极为出色的远程航行能力,能实现港岛一键直飞纽约,庄少洲常年辗转于这两地,是以这台飞机的使用频率远高于他车库里任何一台跑车。
起飞时夜色已深。
庄少洲坐在空无一人的客舱里,舷窗外,点点星光。
枯燥的午夜航班对庄少洲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从高中时就独自往返东西半球,每次起飞降落都是他一个人,父母很少会来接机送机,唠叨叮嘱更是难有。
庄家奉行自由独立的教育理念,父母很少会干涉孩子的生活,说好听是培养孩子独立性,说大白话就是懒得管。
但不管有不管的好处,圈里谁不羡慕能投胎到庄家,庄家老大说不继承家业就不继承,老三说要当模特就当模特,就算是中产阶级的人家,也不一定能给孩子绝对的自治权,总会指手画脚。
庄少洲的人生很顺遂,他想要的他喜欢的都由他自己做决定。那是唯一一次,黎雅柔插手他的人生大事,拿来一张陈薇奇的写真照,问他靓不靓。
他一眼就看出那是陈薇奇。对着陈薇奇的照片说不好看就有点睁眼说瞎话了,陈薇奇是公认的港岛黄金年代后唯二的大美人。
黎雅柔的笑容里藏着陷阱,“那你去和她联姻好不好?”
“为什么我就要联姻。大哥娶谁你也没管。”
黎雅柔嗤道:“你那老头爹说的,谁继承家业谁就联姻,谁让你只喜欢赚钱。不过她这么漂亮,你自由恋爱也恋不到比她更好的。”
“她有男朋友。”庄少洲提醒母亲别犯蠢。
“放心,迟早得分。你先排上队。”
“……………”
“你先考虑,一周后我再问你,不行我就给你换别家,但先说好啊,她是我心中最靓的,一家有女百家求,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黎雅柔是重度颜控,不然也不会看上庄少洲的父亲,没想到结婚后才发现掉进了一个大坑。
一周后,黎雅柔果然来问,其实根本没抱希望,她了解自己儿子,个个都是反骨仔,若是这样轻易答应去联姻,她都要跌破眼镜。庄少洲当时在忙一个规模较大的跨国投资项目,嘴角咬烟,视线都没有离开股价,就点头说好。
“好。”
黎雅柔吓一跳,“你认真的?”
“如果她能和那个男孩断干净我就认真答应你。我不想婚后还要分心处理这些感情上的事。”
庄少洲当时随口一说,没有想过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一个月后,他从铺天盖地的新闻中得知陈薇奇的恋情告终。
他答应联姻是否推波助澜了那场恋情的结束,是否是棒打鸳鸯的帮凶,庄少洲心如明镜。虽然分手是陈薇奇自己做的决定,和他联姻也是陈薇奇亲口说好,但他是其中一环,摘不干净。
因为这一点点的抱歉,庄少洲决定最后忍受她的心有旁骛到这次沪城之行结束。
再往后,他大概不会再忍了。
空姐送来助眠的热红酒,庄少洲喝过之后就去套房睡觉,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伸手去床头的呼叫铃,问到哪了。
通讯器里响起空姐甜美又机械的声音:“庄先生,飞机刚进入白令海上空,您有什么吩咐吗?”
才到白令海。
“无事。”庄少洲挂了通话,呼吸难掩粗重,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散下来的额发。
没有点灯的室内昏暗压抑,像极了刚才梦里的场景。庄少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梦,他睡眠质量一向都好,一夜无梦是常态。在那梦里,他深陷在一个巨大的鱼缸中,一个看不清脸的漂亮女人紧紧缠在他身上,她有着修长的双腿,柔软的手指,湿漉漉的唇。他被轻而易举勾起欲望,俯身就去吻她,凶猛地撬开她的唇齿,吻到一半,有道极温柔的男声从远处传来——
“薇薇,我在这。”
顿时,那女人惊醒,变成一条蓝色的人鱼,脸也一瞬间清晰。她猛地把他推开,尾巴激起巨大的水流,头也不回地朝鱼缸
顶部游去,一只男人的手伸进鱼缸,她毫不犹豫地握上去。
她抛弃了他。
这个梦太真实,太深刻,醒来的那一瞬间庄少洲只觉得浑浑噩噩,脑中什么也没有,只剩下那张脸。
上挑的狐狸眼,挺拔而微带驼峰的鼻子,红唇……和陈薇奇一模一样。
庄少洲滚动干哑的喉,身体维持着一种紧绷状态,有汗水从额头上滴下来。
他静坐在黑暗中,那里正处于极度尴尬的状态。他梦见了陈薇奇,梦见被她推开,梦见她和别的男人远走高飞,但这不妨碍他为她蓄势待发。
像一头怪兽,在逞凶斗狠地昂起头颅,偶尔跳动,几乎要从笼子里蹦出来。
这都能来感觉,简直就是在丢人现眼。倘若被陈薇奇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样嘲笑他。
庄少洲在心里骂了一句“丢架”(丢脸),在黑暗中面无表情地静坐,半晌后,他冷漠地闭上眼,手掌无可奈何地圈住。
庄少洲第一次觉得自己像在阴暗里爬行的怪物。粗粝的手掌远远赶不上陈薇奇的细腻,他握过她的手背,贴过她的手心,只觉得手中握着的不是手,是一抹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