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了。”
陈薇奇走到窗边,出神地望着夜空。
庄少洲:“嗯,新年到了。许个愿,陈薇奇。”
陈薇奇莞尔,在盛大的烟火下闭上眼。
她的新年愿望是——人生越来越好。
……
大年初二,陈薇奇和庄少洲回了陈公馆。陈公馆虽然没有庄家热闹,但陈家也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凑在一起也得开个两三桌饭。
午饭时,整个陈家的核心成员都来了,吃了一顿团圆饭。下午,庄少洲则陪各位叔婶打麻将。
陈薇奇心情很好,因为陈心棠没有来。往年,陈心棠绞尽脑汁都要来吃陈家的团圆饭,陈薇奇看着就烦。
但最近,陈心棠见了陈薇奇就像老鼠见了猫,连话都不敢主动搭讪,更不提找茬。陈心棠这个年一直都在郑家那边,过得并不舒心,毕竟和陈薇奇在Terira斗,她压根就不占上风,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年前一个月,陈薇奇雷厉风行换掉了Terira的创意部总监和人事部总监,因为抓到了这两人在财务上的漏洞。这个漏洞,当然要归功给新上任的大中华区总裁美悠。
人人都知道美悠是陈薇奇安插在Terira的人。
当权力集中在一只手时,人人都会顺从,一旦出现了两个话语权,整个局势都会彻底扭转,变得不再温和,就像在鱼缸中放进了一条鲨鱼。
陈心棠只能认栽,还得求陈薇奇不要把这件事捅到父亲那里去,并且保证过年绝对不踏入陈公馆半步。
坐稳Terira总裁的位置很难,但让Terira乱起来却很容易。为了夺取权利,陈薇奇甚至要牺牲一部分利益,倘若Terira一直维持平稳局面,就永远无法得到权力的缺口,就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陈北檀教过陈薇奇,权力是第一位的,而钱可以源源不断地赚,只有拿到了权力,赚的每一分钱才是为自己赚的。
……
第66章 阿薇妹妹 我以后会克制(增)
在陈家过年,一半是团圆一半是人情,陈薇奇不大喜欢这种氛围,也不是现在不喜欢,小时候就不喜欢。
亲戚们在饭桌上推杯换盏,话里带话,一场饭吃下来不亚于打仗。何况今年和往年又不同,年中时,集团就要进行四年一次的董事局换届选举,众人都虎视眈眈,想在董事局里占得一席话语权。
陈家的发家颇有戏剧性,也很好运。几十年前,CDR集团还不叫CDR,也没有旗下这么多品牌。陈家是做黄金生意起家的,在港岛有几家自己的金行,因为机缘巧合,陈薇奇的曾祖父在非洲低价购入了一处储量丰富的金矿,获得了稳定的黄金来源,凭借独特的经销模式垄断了港岛百分之八十的黄金生意。后来,陈家搭上美国资本,开始进入钻石宝石行业,进口钻石到国内,创立了属于自己的珠宝公司。
当时全球的珠宝市场都被欧洲的几大巨头控制,亚洲的珠宝品牌少到可怜,而陈家靠独特的眼光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陈家祖辈很聪明,清楚做生意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除了珠宝以外,他们还需要投资别的。投资是有风险的,也有运气,陈家运气很好,先是跟风投资了港岛的楼市,而后收购了好几家欧洲百年老品牌,此后生意越做越大,才有了如今的商业帝国。
庞大的集团有自己独特的玩法,CDR集团董事局一共十个席位,拥有整个集团的最高决策权,能调度数额庞大的资金。能进入董事会很容易,只要拥有CDR集团的股份就行,但要进入董事局就很难,不止需要股份超过一定比例,对集团有重要贡献,还需要有上一届董事局成员的背书。
所以,这么多年,能进入董事局的大多是陈家内部成员,也有三个席位分给了外姓。
陈薇奇能进CDR董事局是因为曾文兰前年退出了董事局,把席位让给了她,否则她也无法这么年轻就在董事局占有一席,连陈北檀都是二十五岁才得到的席位。
当时陈薇奇21岁破格进入董事局,引来了一众非议,说她年纪轻,资历浅,德不配位,不过是个靠家里托举的千金大小姐而已。
陈薇奇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她记仇得很。当年她求陈家一众亲戚,陪她进那座废弃的工厂送赎金,几乎要下跪,没有人肯陪她。她其实能理解,谁也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生下来的孩子,不划算。
但能理解,不代表她能想得开,人都是自私的,心里有了那么一道坎,这辈子都过不去。她不可能嘻嘻哈哈,毫无裂痕地和这些亲戚吃乐呵呵的团圆饭,帮他们往集团里塞人。
一场饭下来,她全程敷衍,无聊地听饭桌上有意无意提起明年的董事局换届。
“薇薇啊,听说你最近在Terira玩得风生水起呢。真厉害,婶婶从小就知道你聪明能干,做什么都不落下
风。”一位打扮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端着红酒杯,要敬陈薇奇,“来,婶婶敬你一杯。”
喝过酒,她又假装打了一下邻座的年轻男人,是她娘家的外甥,今年从美国学艺术管理留洋而来,进到CDR旗下的一家艺术馆工作。
“还不端酒杯,敬你阿薇妹妹一杯。”
那男人连忙端起酒杯,下桌后走到陈薇奇这边,敬酒的同时还套近乎:“阿薇妹妹,好久不见,上次见面还是在美国吧。”
陈薇奇蹙了下眉,这个奇怪的称呼就让人心里怪恶心的,她冷淡地笑,“叫我Tanya就好。”
敷衍举起酒杯,扬了扬,“好多年了,我都不太记得了。”
陈薇奇只记得,那次有一堆人在。还是四婶特意打电话给她,说她外甥也在美国,让他们可以一起出来玩,也有个照应。陈薇奇才不需要什么照应。
男人风度翩翩地把酒杯放在低位,微笑着:“当然记得,我们当时一起去古根海姆看画展,你说最喜欢索尼娅·德劳内的那几幅画,说俄耳甫斯主义的结构很有冲击力。当时还有夏加尔的——”
男人滔滔不绝,大秀艺术才华,没有女人不喜欢艺术,尤其是陈薇奇这种高贵优雅的女人。
他想得到的陈薇奇欣赏,这样才能更顺利的进入CDR的核心产业,而不是在底下的一个小艺术馆当经理。
他说得太沉浸了,眉飞色舞。庄少洲也跟着一起听这堂艺术课,顺带慢条斯理地拆着碟中的一只蟹腿,修长的手指戴着手套,拿着一把小银锤,把蟹腿壳敲碎。
闷重的一声,用了暗劲,坚硬的橙色外壳顿时四分五裂,蟹腿震动,连带着瓷碟都震了下。
陈薇奇听到动静后,偏过头看了一眼庄少洲。
庄少洲用银镊把蟹肉夹出来,沾上柠檬汁和地中海风味的彩椒酱,放在陈薇奇的跟前,“你喜欢索尼娅·德劳内?”
陈薇奇察觉到庄少洲情绪微妙的波动,顿时更烦这个不知从哪拱出来的亲戚,她放低声音,像是在哄,“……没有吧,可能是那时看展时随口一说。”她把蟹肉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去,立即表扬庄少洲:“沾这个酱好好味。”
庄少洲笑了笑,拿方巾擦掉陈薇奇唇角的酱汁,温和地说:“家里杂物间正好有一幅索尼娅·德劳内。我让辉叔找出来,挂我们洗手间,这样你刷牙的时候就能欣赏,也不用跑画廊,人多,不嫌挤吗?”
“……………”
陈薇奇眨了眨眼睛,怎么听着……有些阴阳怪气。
一开始还滔滔不绝的亲戚,在听见庄少洲要把索尼娅·德劳内挂在厕所里时,脸都僵硬了。
庄少洲漫不经心偏过头,似笑非笑地:“这位表哥也想欣赏吗?回头可以来庄公馆。”
那亲戚接触到这道幽冷的目光,像来自猛兽的警告,顿时背脊生寒。他一口气把酒喝完,赔笑着:“庄先生说笑了。”
吃过午饭,陈薇奇笑嘻嘻地把庄少洲拽到自己的卧房。
“我们家过年是不是很无聊。”陈薇奇半坐在沙发扶手,拉住他温热的大掌,仰着脸去看他。
陈薇奇无聊死了,不信庄少洲不无聊。在庄家吃年夜饭,长辈们很少把嘴搁在晚辈身上,都是自己说自己的,那群英俊帅气的男模就互相揭底,贫嘴的黎盛铭更会大讲模特撕逼大战,胖乎乎的裕莹小妹妹奶声奶气接茬,很有趣。
庄少洲笑着俯身,很轻柔的吻,羽毛似的落在陈薇奇额前。
这个角度,陈薇奇刚好能看见他领带上藏蓝色系的佩里斯花纹,印在光泽强劲的酒红色真丝缎上,手工西装三件套很正式,平直的肩线板正,今日是拜访岳父岳母家,他穿得很稳重。
穿的稳重,不代表人稳重,他不紧不慢地说:“有表哥为阿薇妹妹讲艺术鉴赏课,我也能学到知识,怎么会无聊呢?”
“……………”
他果然吃醋了。这声缱绻的“阿薇妹妹”念得很性感,带着一点嘲弄,令陈薇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薇奇坐直,狠狠瞪他:“我就知道你刚才在饭桌上是阴阳怪气,你现在越来越过分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敢塞我头上当表哥,血缘关系都没有,八竿子打不到的远房亲戚,他说句闲话你都记心里。”
庄少洲知道她要发脾气了,但心底那股醋意翻江倒海,确实,什么烂的臭的人,也敢喊她阿薇妹妹。
他都没喊过。
他笑容温和着,“阿薇妹妹,你和他一起去古根海姆看画展。”
“一群人去的,好几年前了,我也要向你汇报?庄少洲,你再叫我阿薇妹妹,我一周都不会和你说话。”
陈薇奇喜欢庄少洲吃醋,但不喜欢庄少洲阴阳怪气,尤其是一口一个阿薇妹妹,也不知是取笑谁。
陈薇奇板着脸,起身就要走,身后的男人仿佛叹了一息,把她拉回来,抱进怀里。宽厚而灼热的怀抱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安全感,把陈薇奇包在里面,像是纳入一只小狗,躲进他西装里取暖。
陈薇奇绵长地呼吸着他胸膛的气息,又张嘴啃了一下柔韧的肌肉,口红把衬衫全部弄花了。
庄少洲嘶了一声,“你是puppy吗,陈薇奇。”
“是你醋劲好大,我很烦。”
这句话听得庄少洲心口一突。有吗,他醋意很大?并没有吧。明明是那长得像小白脸的男人太没有眼力见了,敢当着他的面喊陈薇奇一声妹妹,又大炫那三脚猫的艺术知识。
他已经很克制了。
“好,我以后会克制。”他低声承诺。当着陈薇奇面克制。
陈薇奇笑着揪他领带,“你少阴阳怪气就行,而且我行的正坐的直,也没什么好让你吃醋的,你要吃醋都是你自己该。”
庄少洲无可无不可地笑了声,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说该,滋味的确不怎么好受。
他掐了把陈薇奇的脸,气息很沉,没说什么。
……
下午的牌局结束后,亲戚陆陆续续散了,各有各的应酬。晚饭是和陈薇奇的父母兄妹吃的,晚餐地点换到了西厅花园。这里布置得更为精巧,空间也合适,不会太空旷,少了人情味。
七个人的晚餐依然很丰盛,海鲜山珍样样都有,更有陈薇奇喜欢的汤。她是巨爱喝汤的,就算喝汤长胖,她也无法放弃,为了喝一碗暖呼呼的汤,她晚餐不吃任何碳水。
曾文兰让陈薇奇至少吃两小块寿司,软糯糯的雪椿米,嚼在嘴里颗颗分明。
桌上,庄少洲提起今年港岛立法会换届选举一事,商界会已经把陈烜中的名字报了上去,不出大意外,陈烜中成为这届议员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到时候爸爸要参加各种会议活动,集团也需要您坐镇,不知忙不忙的过来。”庄少洲笑着说。
“哪里的事,集团有阿檀和薇薇,我很放心。这次能成功,多亏了你父亲,过两天等庄董事长不忙了,我们两家一起吃个饭,聚一聚。”说起这个,陈烜中喜色溢于言表,对庄少洲这个女婿的喜爱又上了一层。
庄家在港岛树大根深,当年的港岛总商会的成立也是庄家带头发起,庄少洲的曾爷爷是第一届总商会会长,后又担任了立法会主席。
生意上,陈家并不需要庄家帮太多忙,但政治上的影响力,陈家是万万比不上。陈烜中想在政治上有一席之地,就必须借助庄家的力量。
人就是这样,有钱还不够,还想在社会上有影响力,想有个一官半职在身上,不是在这个会挂名主席,就是在那
个会有唬人的title,乐此不疲。
陈薇奇嘴里的寿司咀嚼地很缓慢,她到这时才彻底明白,为什么父亲一门心思想让她嫁给庄少洲,原来是想要庄家在政治上的影响力,好为自己下半辈子的政治生涯铺路。
其实她想过是有利益在,但没想到这么赤裸。
陈薇奇勾了勾唇,有些讽刺,没有察觉到饭桌上,陈北檀和庄少洲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顿饭吃得没什么滋味。晚饭过后,陈薇奇也懒得和他们去茶室聊天,拉着曾文兰、珊宜,还有宝宝去影音室找了一部电影看,电影结束到了十点多,珊宜不停地打哈欠,曾文兰抱着小女儿去了卧房。
世界一下很寂静,也不知道庄少洲他们是不是还在茶室饮茶。她往卧室走,中途遇到端着水果的佣人,她问是端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