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和后世那些画大饼只为开空头支票的人不一样,只要达到他所说的目标,那么他必然会实现自己所有的承诺。
毕竟君无戏言嘛。
至于剩下的两位太子宾客岑柘和白乐为,虞煜自然也不会忘记,但这两人他在后期留有大用,就不在此次封秩之列,和他们讲明原因之后,又遭受了一波感激涕零。
尤其是白乐为,他不是正统的文臣世家出身,在太子麾下犹如一个透明人的存在,没想到太子居然还能想到他,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看着乔嘉麟欢欢喜喜的退下,他又让巫蕤和乌金上前听封,封了巫蕤为太医令,乌金为太医丞,协助计枢总领治瘟事宜。
这两个职位都是虞煜根据他前世的历史官职新置的,因为此时的大雍还没有医和药的说法,详细和二人讲解了职务的具体内容后,两人也很欢喜退下。
巫蕤本以为以自己的巫者的身份,此生都没有称臣的可能,没想到虞煜会特意新置职位,让他一下子就成了天下间身份最高的医者,虽然目前只在古渡郡中有效,但他依旧十分高兴。
乌金也很开心,自家传承三代无人赏识的识药技能,终于得遇明主,他有预感,他们乌家自他开始,将有腾飞的可能。
最后,虞煜还封了韩破山为姜泽麾下的偏将军,虽然只是第五品的官职,但还是让他完成了由匪到官的阶级转变,同时让他带领手下匪徒,并入玄甲军中一同训练。
终于获得封赏的韩破山很兴奋,从现在起他也是能被称为将军的人了,至于品级他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太子的目的是逐鹿天下,只要是有真本事在手,武将在未来是不愁封赏的。
一场封秩下来,可谓皆大欢喜,整个郡守府的议事厅中,干劲满满。
多年后,群臣再回顾这一幕时,恨不得上去两耳光打醒当时欣喜的自己,你怎么敢拿虞煜这个黑心肠的高官厚禄呀,那是高官厚禄吗?那是骡子带上了就摘不下来嚼子,是一辈子劳碌命的开端!
第29章 你的囡囡会活下去的
虞煜本以为凭借自己多年基层工作的经验,再加上药物的支持,对于古渡郡瘟疫的防治事宜不说手到擒来,也可以稳步推进的。
但万万没想到,摩拳擦掌的瘟疫防治工作,在派药的第一步就遭遇了滑铁卢。
派药的工作早已做好安排,本来只打算前往病患居住地进行派药,但在听取了虞煜所说的预防和治疗一样重要的观点之后,巫蕤对目前的治瘟药方斟酌调整后,又弄出了一份药效略微的预防药,增加了前往未患病百姓居住地的派药工作。
但当负责派送药物的官员携带士卒将熬制好的药汤送至居住地时,遭遇了全体百姓的沉默抵制,每户人都紧闭门户躲在窗户后面窥探,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接受官府免费派送的药汤,持续数日,都是如此。
好在城中士卒也需要喝药预防,虽不至于让药汤全部浪费,但到底还是有着近大半的浪费。
上面的虞煜暗自心焦,虽想出了几个破局之法,但都要他自己亲自前去实施,为了他的安危考虑,群臣这次完全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对他的所有提议都否定得不带一丝迟疑。
而下面负责派送的官员也很心急,担心自己手里的任务总完不成而被上官斥责,也担心瘟祸再蔓延下去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这些负责派送药物的官员都不是虞煜手下的属臣,而是计枢手下的官员。
在他被虞煜任命为郡守之后,就马不停蹄带着他同样新上任的郡丞乔嘉麟,重新规划分配了郡中的官职,除去留用瘟疫爆发后选择留下的官员外,还在得到虞煜的许可后,从民间搜集了几位略通文墨黔首委以职务,凑齐了一套勉强可以运行的郡府班子。
眼见药汤沸腾蒸发,也不见百姓出来领药,带队的官员难免心疼,尤其是一位深入在病患居住区的官吏。
他是此前逃亡郡守的长史宋景民,也是瘟疫爆发后选择留在郡中的职位最高者,所以在郡守等人出逃后,最初郡中的所有事务都是他一力在安排。
可惜随着郡守等人的逃离,不再相信官府的百姓并不听从他的调度,整个郡中陷入一片混乱,在韩破山和计枢等山匪入城后,也是他当机立断主动前往交涉,才有了后来官匪共治的局面,稳住了郡中惶惶不可终日的民心。
自瘟疫爆发以来,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亡,就连他的父母妻儿,也未能在这一场祸事中避免。
他当时没有随着郡守等人离去,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他的亲眷全部都死于这场祸事,但除此之外还有他自己的为官抱负,他也想试试,到底凭借着微薄的人力,是否能够扭住天意。
所以在计枢带来太子亲至治瘟,并带来了根治之法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为百姓迎来曙光而激动,另一方面又想到了自己死于瘟疫之初的亲眷,若是他们再坚持一段时日,又或太子能早到些许时日,是不是就有能够活着的可能。
但也明白这终究是自己的妄念,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总要向前走的。
宋景民可以说是留守官员中最接近决策层的人,虽然他并不了解药草的实用效果,但却知道眼前的这些药汤融入了多少人的心血,不忍心看着它们就这样白白蒸腾掉。
看着迟迟不出来领药的病患,他自然知道他们在忧惧什么,无非担心这釜中所置之物不是用来救命而是前来索命的。
想着自己的父母妻儿至死都没有等到活命之法,就摆在这些人眼前,而他们却因惧怕而要将其白白浪费,宋景民觉得无奈的同时,心中升腾起一阵狠意。
他一把扯下系在脸上的布巾,夺过釜前士卒手中的长柄铜勺,舀起一勺汤药就倒进自己的嘴中,将其一口饮尽之后,将空了的勺子举起来给正在窥探的百姓看。
“我乃郡中长史宋景民,知众位忧虑为何,愿为大家先行尝试,众位可先看我是否有事再行决定是否服药,只是不要辜负了太子殿下为治瘟祸而夙兴夜寐的苦心。”
“快看,大官喝了那个黑汤子!”
“他都喝了,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果然,随着他的这番动作,四下的民居中传来了窃窃私语之声。
眼见有戏,宋景民举着长勺再接再厉的放声说道。
“这汤药是太子殿下带来的,而今殿下本人也已身入城中,誓与万民共渡瘟祸,足以证明此药必有奇效,不然以太子殿下的万金之躯,怎么轻易涉足我们着重疫之地。”
这话说得旁边的士卒都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他们殿下在得知瘟疫之后,心系万民才安排巫医研制了这一味汤药,怎么在这人口中好像没有这药他们殿下就来了一样。
这种说辞让他们这些太子的铁杆精兵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略微不爽。
然而宋景民并不理会这些士卒异样的眼神,而是注意着百姓们的变化,他自然知道太子视民如子的理念,但为官多年的他更了解百姓的心理。
你要是直接和他们将太子殿下爱民如子给你们带来了救命的汤药,那百姓可不一定会相信。
但如果你说太子殿下因为这个汤药的存在敢于踏足病地,那么百姓就不会这么抗拒,虽然他们依旧会怀疑太子手中留有比这个要好的东西,但起码相信了这个汤药多少是有一点效果的。
“太子殿下亲自来了吗?”
“我听说殿下是一个很好的人。”
“太子都敢进来我们这座疫城,说明这药应该有些作用吧?”
“那个大官刚刚喝了一勺,我看他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要不我们也出去试试?”
……
诸如此类的谈话开始在病患所居的区域内传递,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动摇,想要出来端上一碗汤药试试效果。
眼见即将破开百姓的心房,宋景民也有略微有些激动,满安排士卒准备为百姓分舀药汤。
“你们别信他,我知道他们家除了他之外全部死绝了,他就是朝廷故意抛出来引诱我们赴死的傀儡,不信你们喝下这碗汤,就等着和他一起死吧。”
就在陆续有开门声传来之时,不知是在哪一间屋子中,高声传来了这一番言语。
紧接着,宋景民和士卒们亲眼看着本来已经打开门缝的大门又全部关了回去,愤怒之下一时面面相觑,士卒们也是这时才知道这位大人家中的情况,对他方才诽谤太子的不满散去了一点。
“别让兵爷知道是谁在刻意捣乱,不然非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士卒们气急,暗自念叨着,宋景民从他的言语中知道了跟着他的这支小队,应该是出自裴安翊的部下,他前段时间协助那位将军处理城中偶有的骚动之时,常听他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也知道士卒们是因为那人提及到自己家人的不幸消息而为自己不平。
拱手谢过他们后,他也对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回应道。
“你说的不错,我的家眷是全都死于了这场瘟祸,所以我不想这古渡郡中,再有人承受这样的锥心之痛。”
宋景民的语调虽高,却很平静,只有细听之下才能感受到其中略微带着的颤抖,可也正是这样的平静,方能直抵人心。
“我不管了,我家小囡已经快不行了,死活不过都是命罢了!”
这时离他们最近的屋子中突然传来一声凄怆的悲鸣,屋子的大门豁然打开,一位病容满面发鬓散乱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女孩从里面冲出,手里还拿着一个汤碗,直奔着煮药的铜釜而来。
一旁的士卒眼疾手快的抢过还被宋景民捏在手中的布巾,飞快的帮他系在脸上。
而立在铜釜前准备分发汤药的士卒眼见妇人到了身前,也很迅速的将她手中的碗舀满汤药,嘱咐她喝了之后再来取一碗给孩子。
妇人麻木的接过碗,似乎也觉察不到汤药的烫意,抱着孩子席地坐在了不远处。
宋景民担心她浑浑噩噩的会将还有些许烫意的汤药喂给孩子,正打算提醒她时,就见她对着汤碗小口吹气,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想了想,让士卒递给他一个备用的汤碗,亲盛了一碗汤药端正妇人身前放下。
也不在乎她们身染瘟疫,查看了一下她怀中孩子的情况。
只见那小女孩不过两三岁的样子,面色惨白喘息艰难,确实是病得严重了。
他想起自己幼子当时,大概也是这样的情况,而后匆匆不过三四日,就没了气息。
“你的囡囡会活下去的,太子殿下会给予万民庇佑。”
他低声安慰了妇人一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起身走回之前所在的位置,然后拿起铜勺重重敲击了一下釜身。
铜釜因敲击发出沉闷的巨响,吸引了这片区域所有人的注意,就连在他隔壁派发药汤同样束手无策的官员,也听到了这个动静,抬首张望查看。
“太子座下的太医令能力出众,这副能驱除瘟疫的汤药就是他所研制,我愿为诸位向太子殿下求来这人亲临疫居为重病者诊治,若不得允,敢以尸谏再求!”
一语落下,整个区域为之一静,紧接着是滔天的哗然。
民众听到宋景民的尸谏之语,觉得或许可以尝试着在相信官府一次,反正他们这些人的结果到最后也和刚刚那个妇人所讲的一样,死活不过都是命,既然如此,何不再博上一把,或许真有生路也未可知。
而此前抱着孩子席地而坐的妇人,眼中悄然滑落了一滴眼泪,溅在地上的尘土之中。
无数的民居纷纷打开,人们夺门而出涌向了铜釜所在之地,士卒们赶忙维持秩序,让大家依次排队领药,同时也有些担心的看了宋景民一眼。
士卒大多来自民间,非大族出身的他们自然是尊敬宋景民这种敢于为民请命的好官,但是尸谏之语,着实是太过头了。
他们想用不了多时,太子殿下应该也会知道这话的,到时候,这位宋大人该如何自处。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分药之余,宋景民竟然安排了一个士卒前往向守在疫居门口的传令兵报信,让他把自己今日所做之事毫厘不差的上报虞煜。
因为他们深入疫居派药,为防止出现太子殿下所说传染情况,他们这这些人都暂住在疫居前面特意腾出的空房子中,直至瘟疫结束前都不得随意出入未患病百姓生活的区域,自然也不能进入郡守府,所有特意安排了传令兵以便互通消息。
前往送信的士卒远远将话递给传令兵,哪怕隔着面巾看不到对方的神色,但也从其的眼中感觉到了难以置信。
两人无言的遥相对望了一下,传令兵翻身上马向着郡守府疾驰而去。
第30章 (女主线)那就让这个畜……
正在议事厅中商讨怎么破除百姓抵抗情绪的虞煜收到由传令兵带来的消息后,久久沉默无语。
而群臣们也默默的坐在两侧,并没有人因宋景民的尸谏之语而跳起来大骂其大逆不道。
虞煜不由得有些欣慰,他的暴躁文臣们,终于是成长了,连尸谏这种话都可以思考着忍让了。
他不知道的是,群臣虽然面上不显,但心中还是在大骂宋景民刚愎,哪怕是为了破开百姓对朝廷的抵抗情绪,也不能轻易就说出尸谏这种极端的话来。
尤其是傅泓,他身负太子的教导之职,若真有臣子做出尸谏太子之事,且不说太子如何自处,就是他自己又该怎么样的谢罪天下。
但偏偏这宋景民凭借着一厢义气,打破了桎梏他们许久的百姓抵抗情绪。
此时这人正是万民眼中的好父母,太子眼中的香饽饽,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其说出怪罪的话。
计枢对于宋景民的做法也有些唏嘘,他实在没想到其会做出这么刚烈的决定。
但又想起他们入城当夜,也正是这个身着重孝的人,单枪匹马的来找自己谈判,就又能理解不愧是他能做出的决定。
观其所作所为,计枢也不得不承认,宋景民的才能或许不够出众,但他却是万民所期盼出现的为官者。
看着跪在前方有些胆怯的传令兵,虞煜示意他先行退下,等候旨意。
随即看着下首沉默不已的群臣,用手轻叩了叩桌案,询问道。
“众卿对宋景民此法意下如何呀?”
群臣彼此对望了一眼,知道太子不过是走个过场的询问,毕竟他自己都提过要深入疫居为百姓亲尝汤药的提议,只不过被他们否决了而已。
此时蹦出了一个与他不谋而合的宋景民,可不正等着他们点头同意执行这种办法嘛。
但太子不能去,让官员亲尝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反正预防的药物他们每天也要喝,那不如就去工作场所喝,也算是一举两得。
至于巫蕤,要不是制药的工作实在太过繁忙,只怕早就自己跑到疫居去研究瘟疫了,哪里还等需要宋景民以尸谏来请。
正好乌金族人最近大好了几个,都已赶来协助制药工作。
巫蕤药方的配比都写得十分清楚,那么正好可以遂了他的愿,让他去深入疫居去研究诊治,也能进一步推快瘟疫的治疗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