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渡苍唤道。
“为何要毁了秘境入口？”北辰问。
“栖迟出事了。”
同衡看到北辰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能稳住渡苍，保护秘境入口了。
却只见北辰听到渡苍所言后，手一挥，秘境入口彻底碎裂开。
“北辰！”同衡怒道。
“我去去便回。”北辰只留下这句话，带着渡苍进入秘境。
不过他走之前，给入口下了禁制，还能暂时应付一段时间。
进入秘境后，渡苍却不知往何处去寻栖迟，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那道神魂的气息。
但北辰一入秘境就脸色一变，让渡苍跟紧他，便闪身向一个地方飞去。
速度极快，渡苍差点就被丢下。
等他好不容易跟上北辰，看清眼前这一幕后，心下大骇。
只见栖迟正俯身在地，身子因两道剑风不断向后滑行。
他立刻上前，为其挡下所有威压与冲击。
可当黑袍人离去，他便发现不对劲。
只因栖迟的眼睛，失去了往日里的光彩。
栖迟在听到渡苍的声音后，立刻撑着坐起身。犹豫了好一会，抬起右手至半空，“渡苍？”
渡苍叹了一口气，上前蹲下，握住她的手，“是我。”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栖迟微微用力，捏着渡苍的手，心里不断思考此刻该怎么办。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是吗？”渡苍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栖迟只觉得此刻比面对黑袍人时，更为糟糕。
难怪北辰刚刚一直在问自己，可她真的没有想到，渡苍也来了。
栖迟动了动右手，相握的两只手便换了动作。
她握住渡苍的食指，慢慢磨蹭着。
渡苍望着她，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后怕、恐惧如无边浪潮将他淹没。若是再晚一步，他不敢想栖迟会如何。
可看到她如今模样，又心疼，又生气。
“渡苍。”栖迟放软声音，“我看不见了。”
“我知道。”渡苍依旧是那副不带任何情绪的腔调。
“腿还断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栖迟握着他的食指，轻轻摇晃。
从莲花台上摔落下来后，栖迟便感觉到腿出了问题，这才在流照陷入暗影虚无阵时，又布下七星踏斗阵。
她不可能一早便预料到黑袍人会来，只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至于眼睛，最初被金乌之光刺痛后，视线就逐渐模糊。黑袍人到来时，她便只能看清大致轮廓了。而在那光球之后，眼睛一阵刺痛，就彻底陷入黑暗。
黑袍人说得没错，她确实是跑不了。
甚至不只是跑不了。
因看不见，具有攻击性的阵法，她都用不了。
只因一旦失手，黑袍人便能立即知晓她失明一事。
最初时，她便打算忽悠黑袍人，给自己争取时间想出对策。
可对方比她预想中更聪明，很快便不再被她唬住。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大概还是因对方已修至玄天明仙，并不需要惧怕什么。
若不是北辰赶来，她都已经打算以命相搏了。
渡苍闻言，收回手，小心翼翼地摸向栖迟的腿。
“嘶――痛。”栖迟声音更软了，带着些许撒娇意味。
大多数情况下，栖迟嗓音同北辰一般，都像那高山之雪，清清冷冷。
如今随着嗓音渐软，渡苍的心也彻底软了下来，心里想着，她都这么惨了，要不还是别生气了。
很快他便摸到问题所在，“断了，待会让怀夕给你看看。”
渡苍手浮于骨头断裂处上方，一阵灵力浮动。
栖迟感觉到腿上疼痛感瞬间消失，她再次抬手向前，正巧摸到渡苍肩膀，于是便拽住此处衣服，“那你带我回去吧。”
渡苍想伸手抱起栖迟，又思及她腿上的伤，“飞行法器呢？”
“没灵力了。”栖迟如实道。
“为何不扔两块灵石进去？”
“还可以扔灵石？”栖迟诧异，“宋期声没告诉我啊？”
说完，她又再次想起被她遗忘的事，“完了，宋期声和连钰师姐！”
北辰查看完金乌，刚走回来便听到栖迟的话，“不是有命牌？待会出去让机巧堂强行将所有人脱离秘境。”
栖迟一想，确实只有这个办法。
渡苍原本脸色已好多了，现下却又突然一沉。
北辰见此，不敢再说话，心里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又有什么地方没做好。
“缓缓，你的命牌呢？为何遇险没有捏碎？”渡苍问道。
栖迟冷笑一声，“在我摔下来时，便摔碎了，可我并没有被传出秘境。”
这也是她为何如此小心，一开始便连连布下两个大阵，而不是普通阵法的原因之一。
第35章 背我回去
出秘境后，便看到守在入口的同衡。
渡苍径直带着栖迟去找怀夕，只留下北辰安排剩余事宜，并收拾烂摊子。
怀夕正在院子里和柳黯大眼瞪小眼时，渡苍坐着莲花台来了。
待她看清莲花台上另一人后，面上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栖迟躺在莲花台上，头枕着渡苍的腿，身上极为狼狈，脸颊更是脏兮兮的。
“她睡着了。”渡苍压低声音道，他小心翼翼将栖迟抱起，缓步走进屋内，将她放至塌上。
“伤到何处？”怀夕明白栖迟肯定是受伤了，可一眼望去并不能直接看出伤在哪，索性直接问渡苍，不然还得一一排查。
“右腿小腿应是断了，眼睛看不见了，应是同金乌有关。”渡苍道。
“金乌？”怀夕惊道，立刻上前查看栖迟情况。
渡苍欲给怀夕让位，却在将要离开时，被栖迟抓住手腕。
“不碍事，你在此处也好。”怀夕道，猜测栖迟或许是内心不安，才在潜意识里不让渡苍离开。
渡苍便握住栖迟的手，身子往外挪，尽量不妨碍到怀夕。
栖迟觉得周身一片炎热，好似又被金乌追赶一般。
她用力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火海前。
房屋鳞次栉比，富丽堂皇，却都被火海包围。她看不到尽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点燃。
耳旁全是老弱妇孺的哭喊声，还有各种呐喊声。
“你以为这样做会有用吗？你是不会如愿的。”
“栖迟，是你害了你的族人。”
“杀了我们也没用，别挣扎了，顺应天命吧！”
“这都是为了修仙界！”
看不到周围是什么人，眼里只有这一片火海。
栖迟猜测，她又做梦了。
越来越多的人冲她喊着。
她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可心里却扬起一股异样的快感。
直至眼前所有一切都被烧成废墟，她才舍得闭上眼。
可再一睁开，却不再是那片废墟前。
她感觉到自己右手握了东西，低头一看，是那把通体漆黑却带着点点星光的星辰剑。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拿出星辰剑。
不容她多想，她发现自己浮于空中，周身有一个巨大的阵法将她与所有人隔绝开。
她看不清阵法外是谁，却能清楚知道，所有人都在叫她不要这样做。
不要做什么？
她不懂。
只见身体忽然动了起来，握着星辰剑，飞身至上方一道光彩夺目的光路旁。
她双手握剑，挥砍向那道光。
一时光芒大盛，她再次闭上眼。
栖迟又一次睁开眼，这次只感觉到疼痛。
眼前一片黑暗，她不明白这是在哪，是梦里还是现实中。
“你醒了？”怀夕的声音响起，“会有点痛，但你忍忍，我得给你的腿骨复位。”
栖迟有些恍惚，可她感觉到已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便明白这是在现实之中。
左手好似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她微微一动，温热便立刻褪去。
栖迟：“渡苍？”
“我在。”渡苍回道。
“你别叫渡苍了，他跑不了，你先同我说说眼睛的情况。”怀夕道，她都快急死了，栖迟醒来却一点都不关心自己身体状况。
“看不见了，一片黑暗。”
“一开始就是这样吗？”怀夕问，她在书上只看到过金乌之光会使人失明，可并未记载详细情况。
“不是，最初只是模糊，像是火烧一般的感觉，时间久了才越来越看不清。后来又受了点刺激，才彻底看不见。”栖迟如实道。
可说完她便后悔了，一时竟忘了渡苍也在一旁听着。
“金乌之光会致人失明，尤其是没有灵力护眼的情况下，危害更甚。待会先给你敷点药，我再去查查如何医治。”怀夕道，手上动作未停，给栖迟的腿绑上木板。
接着便是给眼睛敷药，早在栖迟还昏睡时，怀夕便让柳黯去准备草药。
柳黯深知不能透露栖迟身体的特殊性，老老实实去准备草药。
不知怀夕用了什么药，栖迟只感觉眼上冰冰凉凉，倒是舒服很多。
怀夕给栖迟绑好眼上绷带，着急去寻找医治之法，匆匆交代渡苍几句，便带着柳黯离开了。
栖迟坐在榻上，迟迟未听到渡苍开口，“渡苍？”
“我在。”渡苍走向栖迟。
栖迟伸出双手，似乎在等着什么。
渡苍握住一只手，冰凉的小手此时终于有了温度。
栖迟却将手抽出，“是要背我，你前面答应了的。”
渡苍心里疑惑，自己何时答应了，但还是背对着栖迟，蹲下身子，小心翼翼避开那只受伤的右腿，将栖迟背在后背。
栖迟笑了笑，清脆悦耳，“你已经很久没背过我了。”
她想起渡苍第一次背她的时候，也是这么小心翼翼。
那也是她第一次下重山。
从族人离世的阴霾中走出后，她便开始对雾外山好奇，于是就天天叫渡苍带她出去看看。
可当时北辰并未说过栖迟能出重山，渡苍便不敢带她出去。
后来才知道，北辰是又忘了。
耐不住栖迟日日请求，渡苍便决定带她到重山山脚看看，这也不算出重山。
到了山脚，栖迟一时兴奋，便崴了脚。
她坐在石头上，小脸一垮，委屈极了。
渡苍立刻好声好气哄着，还承诺回去做桃花糕给她吃。
见他如此好说话，栖迟得寸进尺，“你背我回去。”
渡苍有些犹豫，他从未背过人。可看到栖迟满是依赖的眼神，心底又塌了一块。想想自己都让她随时进出房间了，答应起来便更容易了些。
他蹲下身子，栖迟立刻单脚跳上去，“走！”
渡苍无奈地笑出声，应着她的话，一步步爬上重山，走回那个院落。
此时的渡苍与当年相比，后背更宽阔了。
唯一不变的就是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平稳。
“我们要走回去吗？”栖迟问。
“你想走回去吗？”渡苍反问。
栖迟思考了一会，“还是不了，走回去太久了，还会碰到很多人。”
“你是担心耗费时间多，还是担心碰到别人？”
“我其实不担心，是你在走，又不是我。若是被人看到，别人也只会说，重山那个栖迟真不知好歹，竟让堂堂合体期修士背着她走。”栖迟用着夸张的语气说后半句话。
渡苍被逗乐了，闷笑几声，“你知道我晋阶了。”
“嗯，感觉到了。你才21岁，就已经合体期了。现在还是交流大会，怕不是所有人都想来找你。”栖迟已经能预感到渡苍接下来会很忙了。
渡苍想到那个画面，颇有些头疼。
最后还是没走回重山，也就走了一小段路，渡苍就背着栖迟御剑飞回重山了。
刚一落地，小白便冲过来，想要扑到栖迟身上。可它看到趴在渡苍背后的栖迟，腿上缠着绷带，眼上也裹着绷带，硬生生停下脚步，歪头看着她。
“她受伤了，你这几日注意些。”渡苍叮嘱道。
小白立刻跑向屋门，替渡苍将门打开。
渡苍背着栖迟，走进屋里，将她放至榻边。
“我想喝水。”栖迟轻声道。
渡苍便去桌上给她倒茶。
她一口气喝完一整杯，“如今看不见，该怎么办啊……”
“我照顾你。”渡苍接道。
“嗯。”栖迟莞尔一笑。
渡苍接过栖迟手里茶杯，半蹲在地，望着眼前的人，“缓缓，我如今已是合体期，未来也还会变强，你……你多相信相信我，好吗？”
不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会帮她。
栖迟心知是在指她进入雾涯秘境一事。
听到这番话，她也明白，渡苍猜到她是主动进入雾涯秘境了。
但有些事，她不想牵扯到他。
“可你遭到反噬一事，到现在也没告诉我缘由。”栖迟道。
渡苍沉默良久，站起身，“我去给你做桃花糕。”
渡苍走后，小白跳上床，用脑袋拱着栖迟。
“嗯，我碰到牧神了，你当年对他做了什么？”
小白想到那个老头，浑身的毛瞬间炸开，赶紧扯开话题。
“眼睛是金乌伤的，还有一光球，以我的能力估计也得很长时间才痊愈。”
小白伸了伸爪，像是立刻要去和金乌打一架。
“牧神说秘境里会有我要的答案，找个机会，再去一趟。”
小白也是想进雾涯秘境很久了，只可惜迟迟未找到机会。
院外一阵异响，宋期声满身狼狈地跑进屋里，待看清栖迟的那一刻，他才放下心，跌坐在地。
“宋期声？”
宋期声正想说不是看不见了，如何得知他是谁，瞥见一旁的白色小猫，瞬间有了答案，“是我，幸好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你和连钰师姐如何？”
“自你与流述一同不见了后，我和连钰便一直在寻你们，直到被强行传出秘境。”
“中途可曾有何异样？”
“秘境忽然变化算吗？上一秒还在花田，下一秒就跑到雪山上去了。”
若不是眼睛被绑住，栖迟此时肯定是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见她未说话，宋期声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蠢，又继续思考着。
良久，他才开口，“好像是有一点，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处雪山。有一段时间，我和连钰都觉得十分困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