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掉。”渡苍阴森森道。
栖迟仍旧瞪着他。
渡苍立即将剑刃逼近，划出一道血口。
虹归恰巧带着吃食前来，匆匆上前，一把打落渡苍的剑。
“你在做什么！”虹归怒道。
渡苍冷哼一声，“让她滚出重山，不然，我就杀了她。”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她是你师妹！”
渡苍立刻反驳，“她不是！她连修炼都做不到，根本不配在这！”
虹归只能直接将渡苍赶走，勒令他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渡苍离开时，还对着栖迟大骂了句，“只会拖累人的废物！”
栖迟终于有了反应，情绪波动，再次失控。
又过了几年，她来到重山已有六年，此时已经能保持清醒了。
同虹归的关系仍是不远不近，但在两年前虹归突然消失后，两人便不再有任何联系。
而栖迟与渡苍之间，则是糟糕到极致。
渡苍于修炼上止步不前，他把这一切怪罪到栖迟身上，认为是她来到重山导致的。
他更是觉得栖迟玷污了仙尊之徒的身份，每日都想将栖迟赶出重山。
栖迟时常觉得他内心阴暗，整个人都不似正常人。
北辰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栖迟便想着，要不出重山看看。
可当她想要迈出那一步时，内心便会无端涌起阵阵恐惧，使她又退回院子。
还未等她克服，就有外人来到重山。
是渡苍带来的。
他将人带到后，笑着离开小院，那笑容只让人觉得胆寒。
栖迟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望着来人。
那人看清她的长相后，眼底顿时充满贪婪之色。
来人便是秋存。
……
栖迟从秋家逃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
她认出对方便是当年杀害族人的仇人，失控时，意外使用了星流之力，才得以逃出。
小白及时带着望归山出现，救了她一命。
她在望归山休养了很久，同时也在尝试使用体内的力量。
可她所知道的东西有限，更是从未接触过修炼之事，难以入手。
不知在望归山待了多久，栖迟出来时，整个修仙界都变了。
雾外山正在计划打造登天梯，而她，被冠以罪人之称，更是被预言将要毁了修仙界。
她的画像传遍修仙界，所有人都在追杀她。
她只能不停地逃。
在逃跑中，她意外发现几名身形高大，双目黑洞的人，附身到别人身上。
栖迟不敢停留，她看到那些人时，只觉得背后发凉。
某天晚上，界灵找上栖迟，让她去斩登天梯，并告诉她，人界危矣。
栖迟原先不在意，可在她遇到虹归后，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她在经历数次逃跑、重伤后，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掌握体内的力量，再加上自界灵寻过她后，脑子里逐渐增加的东西，栖迟终于有了自保能力。
她如同之前那般应付着前来追杀她的人时，意外发现虹归也混在其中。
虹归见到栖迟后，很快便清醒，告知她如今修仙界的情况――很多人都被控制了，包括他。
他经常会做出一些并非他意愿的事情，好几次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操控了一样。
虹归不愿再这样下去，他请求栖迟给他一个解脱。
“你为何不自己动手？”栖迟问。
“我做不到。”
在这之后，或许是因为虹归的话让栖迟开始留意，她发现修仙界有很多怪异的人。
她杀了他们。
从此，她穿上最讨厌的红衣，一次次告诉自己，身上究竟染了多少人的血。
……
栖迟回到重山，遇到渡苍。
此时的他已变得更为阴暗，就像是常年栖息于沼泽的毒蛇，躲在暗处，亮着獠牙，死死盯着栖迟。
“你居然没死。”他道。
“你也还活着。”
栖迟不知道渡苍同那些人做了什么交易，但他绝不可能从中获取任何好处。
“我不止活着，我马上就要晋升玄天明仙了！”渡苍大笑着，“届时，你们都得死在我手里！”
“你可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栖迟问。
“什么叫控制不住自己，那是更强的我在指引着我！”
栖迟觉得，渡苍或许已经疯了。
她提起了星辰剑。
“就凭你，也想杀我？”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看不起人。”栖迟道。
“你也配让我看得起？”渡苍面目狰狞，“早在你来重山的时候我就该把你弄死。”
“那你下辈子再想吧。”
没有丝毫犹豫，她杀了渡苍。
走出小院时，又碰到虹归。
“我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了。”虹归道，“我感觉我的身体里存在另一个人。”
栖迟没说话，自她看到虹归能从控制中清醒，她以为对方或许是不一样的。
可如今看来……
“给我个解脱吧，或许我命该如此。”
“不试着改变吗？”栖迟望着他。
“我试过了，根本做不到，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不再属于我自己。栖迟，我求你，帮帮我。”
“好。”
……
栖迟不知道那些人为何要控制修仙界的人，可她没时间思考此事。
距离打造登天梯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不停寻找着仇人，进行复仇。
同时，也在调查他们真正的目的。
……
一直到打造登天梯这天，栖迟看着底下众人大喊着要杀了她，同时施展无数道术法袭向她。
她不知道在这里面，多少人是被控制了，多少人又是出于本愿。
她只知道，她正孤零零地与他们对立，独自面对这一切。
栖迟按照界灵所说，握着星辰剑挥向登天梯。
并没有发生设想的事，登天梯毫无损伤，且光芒愈发强烈。
刹那间，底下大半数人眼睛忽地一闪，一个个黑洞出现一瞬，尔后又恢复常人模样。
一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对她一笑。
下一瞬，她的身体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在一起，彻底断了生机。
第103章 她需要他
暗族入侵人界，以失败告终。
在人族与各族的共同努力下，战火只存在于雾外山，并未向外延续。
虹归、莫遗还有定玄已经被送回外界，临嫣和檎苏也跟着回去了。
迹烨想留下，但明德殿再度开启，外界还有诸多事宜在等他，便也不得不离去。临走时，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栖迟的头，告诉她想休息多久都可以。
外界只留下了一小队士兵，还有善于医术之人，帮助受创的雾外山，以及在此次交战中受伤的人族修士。
如同这百年来一样，外界各族绝不会干涉人族的任何事情。
雾外山已没有一处完好，可有许多重伤之人不宜挪动，便随意找了处空旷地，搭建临时住所。
怀夕带着百药谷的人匆匆赶来，一同医治伤员。
像是在废墟中开辟出一片世外桃源，是前所未有的和谐美好。
几乎所有人面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除了一人。
“这是刚做好的药膳，吃两口吧。”怀夕端着冒着热气的碗，放到栖迟身旁。
她刚到雾外山时，就被宋期声拉走，告知了这一消息。
怀夕看着面上始终淡淡的，不喜不悲，就像是只剩余一具空壳的栖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黯因为上次强行突破，便一直在苗疆修炼，此次并没有陪她前来。
“你不吃，会浪费。”怀木将勺子塞进栖迟手里。
自上次百药谷遇难后，怀木便像是一夜间成长了一样，经常帮怀夕做各种事情，就连这次，也是他要求跟来。
“怀木，别……”怀夕正想让怀木注意点，别乱说话，就见栖迟忽然有了反应。
像是听进去了一般，开始吃着碗里的药膳。
“为什么一定要小心翼翼对她？她是正常人。”怀木道，随后又离开了，他只是将被落下的勺子送来而已。
怀夕不是没想过，或者说所有人都想过。
可不论是谁，看到栖迟这副模样，都下意识地变得小心谨慎。
栖迟明明就坐在那，却让人觉得，似乎下一瞬，她就要消失于世间。
“她吃了吗？”叶盏萤好不容易寻了空闲，便来看看栖迟。
“嗯，吃了。”
“那就好。”叶盏萤松了一口气，还能吃下东西便是好的。
怀夕将叶盏萤拉到不远处，确保能看到栖迟，但她们的对话不会被栖迟听到。
“渡苍，真的……”
“嗯。”叶盏萤知道怀夕想问什么，“若不是他，人界封印无法修复。”
怀夕再次叹气。
她身为医修，自是见多了生离死别，可毕竟渡苍帮过百药谷，她与栖迟更是关系匪浅。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看着她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受。”怀夕道。
叶盏萤沉默一瞬，“让她待着就好，不需要做什么。”
这话是檎苏告诉叶盏萤的。
在檎苏离开时，叶盏萤便拦下她，询问该怎么办。
“虽然很残忍，但，让她一个人熬过去就好。她就算现在在逃避，内心里始终会记着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一定会调整过来，不会让自己出事。”
“以她的性格，是不愿任何人看到这般模样的，更不需要任何同情。她只是需要休息，并不代表她变得脆弱。”
“她说她需要休息，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那一刻，叶盏萤越来越明白，为何外界那些人提起栖迟时，都是一副极为尊敬的样子。
怀夕也只能试着放下担忧，安静陪她吃完药膳，便又去为伤者诊治。
其实她们说的话，栖迟都听到了。
可她并不在意。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在意。
太阳东升西落，栖迟仍旧躺在躺椅上，看着眼前的地景色被夕阳染上颜色。
躺椅是从重山小院的废墟中翻出来的，她准备带走。
这是是渡苍亲手为她做的，每一个处都贴心地照着她的身形设计。
她现在只想尽可能地留下他的东西。
栖迟不明白为何她真正经历的一切会与临嫣占卜的不一样。
神占可感知天命，所卜卦象绝不会出错。
更别提因为她的特殊情况，临嫣还使用了天命石。
可卦象里的渡苍，和她所认识的渡苍，却是完完全全两个人。
她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渡苍体内的神魂，不属于这世间。或许是来自三千世界的某一个世界，误入这里，所以才未被临嫣占卜到，成为唯一的意外。
因为他，栖迟提前清醒，学习各项事宜，更快地成长起来，而不是在重伤中被迫成长。
因为他，她暗中调查，救下神族，一点点进行部署，而不是危机来临时手足无措。
因为他，她发现噬虫引，打碎了折燃以及暗族想控制人界的计划，而不是修士彻底被控制被附身，她只能杀了他们。
因为他，在面对暗族时，她有了共同面对敌人的同伴，而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因为他，栖迟才在这条必死的的路上，寻到一线生机。
更别提整个人界都因为他，才由危转安。
不是他需要她
是她需要他。
渡苍总说，他这一生为她而来。
是啊，为了拯救她而来。
暗族那几人也看过卦象，但正是因为看过，才会继续如此行动。因为神占不会出错，更因为他们看到了于他们而言大获全胜的未来。所以他们在无形中放任了栖迟这么多年，并没有意识到与卦象的差别。
没有人想到会出现意外。
可正是因为渡苍是无法预料的意外，她才会这么难过。
若是这世间的人，她可前往忘川，在神魂被净化前，强行将他留下。
可不是这世间的人，忘川便不会收留他的神魂。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神魂消散于这世间。
多可悲，她明明恢复了所有力量，却还是救不了他。
“栖迟师妹。”
一道声音打断栖迟的思绪。
孤征端着一个雪白小碗，向她走来，身后还跟着面色不虞的列昼。
栖迟只是看他，并没有说话。
孤征将小碗放在她身旁的桌上，“这是昆墟特有雪莲蜜冰。”
她猛地坐起，看着碗里的东西。
莹白的碎冰上浇着淡黄色半透明状的雪莲蜜，一股清香飘至鼻尖。
孤征见她有反应继续说道：“他曾说你很想吃，我便赶回去取了一份。”
一旁的列昼狠狠拍了孤征一下，压低声音道：“不是让你别这么说吗！”
怪不得这几日都没有见过孤征。
“我……那我该说什么？”孤征也没办法，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反正不能这么说，不能去戳师妹的伤心处！”
孤征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正欲开口道歉。
“谢谢。”栖迟抢先开口了。
随后，她拿起一旁的小勺，舀了一口，放入嘴里。
甜而不腻，带着雪莲的清香，真的很好吃。
见此，孤征特意瞥了一眼列昼，像是在证明自己是对的一样。
他提出要回去给栖迟带来雪莲蜜冰时，列昼便不同意，说这会让栖迟更为难过。
列昼也没想过会如此，接着开口道：“师妹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寻来，不论是山珍海味，还是瓜果糕点，应有尽有。”
在听到某一个东西时，栖迟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
可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列昼也不急，就这么等着。
良久，栖迟的声音再度响起。
“桃花糕。”
听到栖迟有想吃的东西时，列昼很高兴，可听清后，高兴又瞬间被驱散。
他调整好情绪，笑了笑，“好，我去给你寻来。”
说完便拉着孤征离开。
又只剩下栖迟一人。
因着各住所搭在一块地方，距离很近，栖迟能清楚地听清不远处的声音。
她听到南随在问情况如何。
列昼淡淡说了句：“她想吃桃花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