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四族会同意此举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各族将在神族的牵头下，建立大泽学宫。一个将汇集各族人才、各族资源的学宫。就连神族也会参与其中，还有各式上古时期留下的东西。
大泽学宫位于云梦泽中部，地处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中，山脚下还有一座相当繁荣的城镇，名为大泽镇。
在大泽镇的一家酒楼里，栖迟正坐在二楼往下观望。
街对面搭了个戏台，一名妖族男子正在上边唱着曲儿。
眼波流转，余音袅袅，那模样实在是勾人。
台下围了不少人，男女老少皆有，十分热闹。
“问清楚了。”
包间门忽然被打开，苍浔走了进来。
栖迟收回视线，望向他，“如何？”
苍浔似乎瞥了一眼窗外，随后才坐到栖迟对面，看着她说道：“学宫明日将举行鹿鸣宴。”
“怎的是这个时候？”栖迟诧异道。
学宫会在每个学年之始举办鹿鸣宴，以共同庆贺上一学年年末取得好成绩的学子，也能激励新入学的学子。
可如今，明明才刚刚进行完大比，根本不是往年鹿鸣宴举办的时间。
“听说是学宫与优秀学子共同商议后临时决定。”苍浔接着道。
在鹿鸣宴举办的时候，不仅会开放学宫，供所有人参观，还会邀请往年优秀学子，尤其是曾取得魁首之人，返回学宫，与诸位学子友好交流，传授经验。
从学宫毕业后，苍浔与栖迟都曾作为最优秀那位，回到学宫，参与鹿鸣宴。
“怪不得云梦阁处处皆是封印。”栖迟道。
今晨，栖迟与苍浔便已去往云梦阁，意欲入阁寻找古神，查阅古籍。可刚一靠近，就察觉到云梦阁四周的封印。
他二人本就是瞒着众人，偷偷从南部溜回来，自是不能引起旁人注意。于是，苍浔便去查探情况，栖迟则寻了一处酒楼等他。
“没有寻到祭酒，怕是正在忙于明日的宴会。不过鹿鸣宴仅一日，后日封印就会解除。”苍浔道。
虽说云梦阁只有有缘人才能进入，但为避免发生意外，学宫有重要活动时都会将其封上。
“那就等上一日，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好好歇息了。”栖迟道。
两人起身离开酒楼。
走在街上，栖迟颇有些好奇地望向四周。
现下他二人都进行了伪装，旁人看不到真实模样。
“变化挺大。”栖迟叹道，她已有多年未来过大泽镇了。
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份热闹了。
“方才路过河边时，看到那家面馆还开着。”苍浔柔声道，“要不要去？”
“要！”栖迟立即应道。
大泽镇河边，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装潢简单，是一对夫妻所开。
栖迟尤为喜欢他家的牛肉面。
“老板，两碗牛肉面。”
走入小店，栖迟便对着老板大声道。
“好嘞，马上就来！”老板应着。
入座后，栖迟看向河边，似不经意道，“你来吃过吗？”
“嗯，来过。”苍浔道，“在第一次听到你夸这家店好吃之后就来了。”
他忽然觉得，将曾经所做的事情一一说出，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栖迟说过，能接受他的一切。
“那就好，不然错过这么多年，多可惜啊。”栖迟仍看着外边。
苍浔听着她的话，感觉心神晃了一下，眼底柔情似水，嘴角上扬，“没关系，只要最后没有错过，等多久都可以。”
栖迟收回视线，看着他，“当年的鹿鸣宴，你是专程跑回来的吧。”
苍浔点了点头，“是，最初学宫邀请的人不是我，是我主动要求的。”
幸而他赶回了学宫，不然也听不到栖迟那一声又一声的师兄。
鹿鸣宴时，学宫会在返回学宫的优秀毕业学子中，选出一位最为优秀的学子，作为学子代表，与新任魁首进行友好交流，以示传承之延续。
不知从何时起，学子代表还会为新任魁首备上一份小礼物，以示友好，拉近关系。
“怪不得送了几块石头。”栖迟笑道。
苍浔也跟着笑了声，“谁让某些人念叨那么久。”
栖迟成为魁首后的鹿鸣宴，返回学宫的学子代表是苍浔。
收到礼物后，她并没有及时打开，是在很多天后忽然想起，才去看看里边究竟是何物。
没想到就看到了她那段时间炼器时，苦寻许久都没能找到的矿石。
她当时只觉得，苍浔一定家底丰厚，这么珍贵的东西随意就送出手了。
正说着，老板端着面来了。
“您的面。”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被放到两人面前。
香气扑鼻，大块的牛肉铺满整个碗。
“两位是来参加鹿鸣宴的吧？”老板放下面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闲聊起来。
“如何得知？”栖迟拿起筷子，问道。
“我向来记性好，见过之人一般不会忘记，尤其是气度非凡之人，更是记得清清楚楚。可您二位……着实面生得很。”
“我们确实是来参加鹿鸣宴的。”苍浔夹起碗里的肉，放进栖迟碗里，“您可知今年的鹿鸣宴为何是这个时候举办？”
“这我倒是不知，不过，我知道今年的学子代表是谁。”老板道。
栖迟吃了几块肉，端起碗喝了一口汤，暖意传遍全身。
如今的老板已渐具老态，不再是当年年轻模样。但这汤底，也更为鲜美了，蕴含着这家店经历过的岁月。
“是谁？”苍浔配合地问道。
“是人族那位苏公子哩！”
此话一出，栖迟吃面的动作顿时停下。
“人族？”她惊讶道。
“是啊，别看这位苏公子当年在学宫时从未夺得过魁首，可如今，已是在中天当值。”老板继续道，“听说啊，还格外受到迹烨大人的器重。”
老板似是还想闲聊，后厨传来老板娘的呼唤声，只能草草结束话题，回到后厨继续忙活。
“你可曾听说过这位苏公子？”
苍浔摇头，“从未听过。”
当年划分人界时，留在外界的人族极为稀少，不过当时的几名人族大能及其家眷而已。
经历百年，不少人族与外族成婚，体内人族血脉愈发稀薄，也渐渐融入他族。
如今，还能称为人族的不过百人。
学宫也曾出过优秀的人族，可近百年来，不知是因为人族数量太少，还是别的原因，已许久未听过人族的名号了。
以至于她忽地听到人族二字，都有些意外。
“明日去看看吧。”栖迟道，“我有些好奇那位苏公子。”
苍浔低头吃着面，隔了一会才闷声应好。
晚上，两人住在苍浔的一处私宅中。
面积不大，但应有尽有。
不过最主要的是，干净整洁，不需再额外收拾。
栖迟泡完澡后，便打算去找苍浔，她还是觉得今年的鹿鸣宴有些奇怪。
没走几步，就在院中看到了苍浔。
准确来说，不是先看到，而是先听到。
在她离开房间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婉转琴音。
余音绕梁，娓娓动听。
顺着声音而去，便看到一袭白衣的苍浔正坐在亭台中弹琴。
月光洒在他身上，整个人覆上一种朦胧之美，俊美的五官也褪去平日里的冷峻，变得柔和。
如梦如幻，美得有些不真实。
她放轻脚步，缓缓靠近，生怕惊扰了眼前这幅景象。
栖迟没有唤他，安安静静站在苍浔身边，听完了一曲。
一曲终，见他收回双手，她才开口问道：“不弹了吗？”
“嗯，许久未抚琴，有些生疏，待日后多练习几次，再弹给你听。”苍浔道，手一挥，古琴消失。
“倒是没想到小仙君还有这般才艺。”栖迟调笑道，“日后岂不是都不用去外边赏乐听曲了？”
苍浔拉着她靠近自己，抬头望着她，“我……不太会唱曲，但可以去学一学。以后缓缓想听什么，我都唱给你听，可好？”
他的眼神里满是情意，炽热浓重，好似要将她吞噬。
栖迟忽地觉得不对。
苍浔此时的衣着打扮，格外像在人界时的样子。
白衣飘飘，长发高高束于脑后，清冷似谪仙。
可又有些不一样。
她仔细看着，只见他头发上插着几朵小花，给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色彩。
她抬手摸上那几朵盛开着的花，“这是……”
“你先前说过，喜欢我这样。”苍浔道。
“我何时说过？”栖迟完全不记得曾说过这话。
“凡尘界，我生辰那日。”
栖迟仍未想起来。
苍浔握住脑袋上的那只手，拉至唇边，轻轻落下一吻，“那天，你第一次说喜欢我。”
她愣住了，“我，我那天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有。”
察觉到栖迟想要抽出手，他更用力握住，将白皙的手背紧紧贴在脸颊上，薄唇在指尖厮磨。
“我，不记得了……”栖迟小声道，手指传来温热气息，让她觉得痒痒的，可又躲不开。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够了。”
苍浔眼睛变得亮亮的，眼底还有着一股说不清的情欲在流转着。
“你在，勾。引我吗？”
栖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此时的苍浔，就像是白日里那位唱曲的妖族，不断向外释放着自身的魅力，一举一动都变得格外勾人，让人控制不住沉沦。
苍浔动作未停，轻咬了一下她的指尖，“嗯。”
“你……”
栖迟猛地抽回手。
“缓缓。”他唤道。
她将手背到身后，试图藏住指尖上的酥麻之感
“不要去看别人，就只看着我一个，好不好？他们会的，我都会。”他轻声说道。
“你怎的连这个都在意，他们不过是路人……”
栖迟立即明白了他今晚此番举措的缘由。
他站起身，靠近她，打断她的话，“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在意。”
“一开始我只想着站在你身边就好，可现在，我想要的越来越多。”
他想要她只在意他一人，只对他好奇，只看着他一人。
只属于他一人。
“缓缓，我会不会太得寸进尺了？”
他垂着头，明明是在询问，可周身的气息笼罩住她，压迫着她，好似不允许她有任何拒绝的意思。
但同时，他的眼底又隐隐透着乞求，像是在害怕她会拒绝，又奢望她能同意。
她忽然有一种将他的生与死握在手里的感觉。
栖迟看着他，心里蓦地变得软软的，不再后退，任由他靠近，几乎是紧紧与她贴在一起。
“不会，你怎么样都可以。”她道。
她并不讨厌他这样，也不讨厌他的占有欲。
话落，苍浔眼底炸开数道火光，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亮一般。
他将她拥入怀里，下巴搭在她头顶，轻轻蹭着。
“缓缓，缓缓，缓缓。”
他一声声唤道。
“嗯，我在。”
紧接而来的不是苍浔的回答，而是汹涌的吻。
“苍浔，你轻点……”
栖迟喘着气，好不容易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
“叫师兄。”
苍浔松开一瞬，扔下几个字，便又吻上去。
他想要感受她的体温，她的气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他做的一场梦。
第127章 天命所示
大泽学宫一年中最热闹的几个时候，要算上鹿鸣宴这一日。
不论各个战场是何情况，都不会影响学宫。
这是各族约定俗成的事。
对于下一辈，各族都在悉心照顾、培养，绝不会让其受旁事影响。
进入学宫后，苍浔便去寻学宫祭酒了。
而栖迟一想到那位，顿时觉得背后一凉，随即放弃，只让苍浔独自前去。
她在学宫广场上，随意寻了一处地方等着宴会开始。
初时，鹿鸣宴还是传统宴会，诸位学子集中一处，共同饮茶食物，互相切磋交流。可随着参与的人越来越多，餐食被舍去，只余下交流学习，以章视学宫学子代代相传，薪火永不断。
广场上已聚集了不少人，更是有多位学子早早到来，占据前位。
可真是热闹，栖迟心道。
“可真是热闹。”
身旁传来一道声音，与她的心声同时响起。
栖迟偏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站在不远处。
五官俊朗，身姿挺拔。
虽远远达不到苍浔那般程度，但在人群中已是不凡。
似是察觉到栖迟视线，男子也看了过来。
“姑娘。”男子颔首。
栖迟听到他的称呼，也微微点头示好。
“姑娘可是为家人而来？”男子问道。
多有学子的家人会在鹿鸣宴这日来到学宫，看着学子受到嘉奖，顺带了解学子在学宫情况。
许是她身着华丽罗裙，被误认为是大家大族中人，为家中亲眷而来。
“只是来参观而已。”栖迟道。
“原是如此。”男子道，“那姑娘可要近距离观看？”
“公子的意思是？”
“在下孤身前来，不过学宫给了我一些名额，可携亲朋在近处落座参与宴会。”
听清男子的话，栖迟微微挑眉，颇有些意外。
她如今已进行过伪装，旁人看到的不过普通模样，并非绝色，不该有人上前搭话才是。
见栖迟一时未有回应，男子解释道：“只是凑巧碰到姑娘，而姑娘又是前来参观的，在下便想着不要浪费了学宫专门准备的位置。”
“公子是？”
“在下苏应忱。”
“原来是苏公子。”栖迟道。
此人便是昨日面馆老板所说的那位苏公子，也就是此次鹿鸣会的学子代表。
苏应忱见栖迟并未介绍自己，也没多问，“姑娘可是要同在下一块过去？”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楼阁。
“不必了。”
栖迟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身后又传来另一道声音。
苍浔走到栖迟身边，“我们有要事在身，苏公子还是自行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