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样祝哥,昨晚佳人在怀,感觉如何啊?”
这里面居然不止他一个人?
推开的门停在一半,程若茵赶紧拉回。她没想着打扰祝时越和他的朋友们聊天,但听到他们谈及自己,好奇心勾得她抓耳挠腮,又拉开一点门缝,侧身躲在阴影里。屋里的讨论热火朝天,她竖起耳朵偷听。
“她昨天穿那个裙子确实挺漂亮的,不怪哥们栽了。”
“哎哟哟,咋了?你也看上了?”
“放屁!我哪敢?人家现在可是祝哥的眼珠子!”
祝时越凉凉插了一句:“你也知道?”
“看看,看看,大嘴你可闭嘴吧!”
小会客厅传出阵阵笑声,程若茵她勾起嘴角,想起昨晚晕晕乎乎的吻,好似大清早喂了口甜甜的蜂蜜水。
“还得是祝哥啊,说干就干,还得感谢哥们吧?不打那个赌,你怎么能摆脱单身呢?”
“就是就是,哎宋闻,你那还有拍好的视频吧?快拿出来再欣赏一下啊?”
“快快,别扭捏了,等下被他秀一脸恩爱折磨的就是我们了。”
“就是就是,连这个大屏投屏啊哈哈哈!”
什么赌?什么视频?
程若茵越听越迷糊,里头的人正在捣鼓电视投屏,她推大一点门缝,走到另一侧,正好能从门缝里看到那屏幕。宋闻站在电视机前,正在跟随指使,扫描二维码,很快,电视机就从黑屏跳出了画面,祝时越的脸跃然于其上,背景昏暗,面前还能扫到地上躺倒的酒瓶,看上去像是会所一类的地方,他靠在沙发上,抬起胳膊捂着眼睛。
“来了来了,快放快放。”
“我按住他了,你们快放啊!别让兄弟白牺牲了啊——”
“宋闻!”祝时越的喊声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敢?”
她的心头突然一跳,警铃大作,第六感告诉她别再待下去,再待下去,就要有不可挽回的后果发生。
程若茵深吸一口气,打算听从内心的旨意别多管闲事。可惜老天从不会待见有情人,宋闻也没管祝时越的威胁,笑着按下了播放键。
停滞的画面动了,吵闹的背景充斥着鬼哭狼嚎,镜头拉近祝时越面色潮红眼神迷离的脸,迎来无情无义的一巴掌,画面晃了晃,像是摇晃的红酒杯,画外一人清清嗓子:“祝时越,你喜欢程若茵吗?”
自己的名字飘到耳朵里的那一刻,程若茵脚下生钉,再也走不了了。她盯着画面上,祝时越的表情,心头的不安越扩越大。
视频中的祝时越扯松束缚领口的毛衣领子,满脸写着不耐,他皱起眉头,冷冷回答:
“是她喜欢我。”
视频里传出热烈的叫喊,气氛被炒到高潮,七嘴八舌的众人好像能把手机给吵没电。
“这么自恋?我不信。”这是宋闻的声音,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程若茵冷得要死,你怎么肯定她喜欢你?”
祝时越冷哼一声,似笑非笑,挑起的眉眼张扬锐利,底下的泪痣熠熠生辉,不可一世的嚣张直穿入屏,少年意气不加掩饰,他盯着眼前黑漆漆的摄像头,隔着冷峻的屏幕,和门外的程若茵对视,一字一句留下誓言:
“一个月内,我必把人追到手,追不到我就在升旗仪式上管你们叫爹。”
视频播放结束,屋内的气氛再度炒到火热,屋外的程若茵如坠冰窟。
视频里的人,昨天晚上还在抱着她,亲吻她,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自己表白,又在危难时奋不顾身护着她,他说喜欢她,他说想和她在一起,他说遇见她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这些,所有的这些甜言蜜语,都是基于一个可笑的赌约吗?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突然立下欠条,怪不得他会突然表白,还要求自己装作他的女朋友。
程若茵向后退了一步,又强迫自己站稳,她看着屋里上蹿下跳起哄的那帮人,宋闻和聂文斌也在其列,一个站着鼓掌,一个坐着大喊,包括他们在内,所有人都在大笑。电光火石间,她又想到温韫怀三番五次的欲言又止,暗示她祝时越并非良配。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围在她旁边,看她挣扎,看她沉迷。这只是富家公子哥的游戏,到头来只有她,傻傻得往里跳,相信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真的会给自己捧出一颗真心。
她揪着憋闷的胸口,寒意凉到骨子里,一口气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堵得心口发慌,堵得眼泪止不住地下落。
她早该想到的,祝时越凭什么喜欢她?
他们之间隔着云泥之别,阶级鸿沟,他凭什么放弃那些千金小姐,转来啃她这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她自以为是拼尽全力,标榜救赎,要把小少爷捞出自怨自艾的苦海。
到头来,被耍得团团转,甚至不敢冲进去问一句为什么。
她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这阵动静终于惊动了里面的人,面前的门被拉开,她听到头顶传来聂文斌惊讶的声音:“程若茵?”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程若茵深吸两口气,抹掉溢出的眼泪,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她越过挡着门的聂文斌,视线凉凉扫过,终于抓住站在屋子中间的祝小少爷。
【📢作者有话说】
作者撤回一个程若茵,送上了生日大礼
第56章 决裂
◎如果他主动坦白,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祝时越的腿上还挂着个公子哥挂件,他站在沙发后,面部僵硬,脸色难看得像是从棺材里刚爬出来的鬼,这个表情或许该称为震惊?
不重要了。程若茵最后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聂文斌,转身就走。
“茵茵!茵茵!放开我!”
程若茵对祝时越呼喊置若罔闻,她快步走到拐角,胳膊被一股大力拉住,迫使她停下脚步。
“茵茵,你听我解释——”
听到祝时越跑步后的喘息,程若茵心头一颤,双手握拳,抬起被抓住的手臂:“请你放手。”
“我不,我不放,我不放!”他越握越紧,力度好像要将五指印进她的胳膊,“茵茵,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啊,”程若茵转身,对上祝时越发红的眼圈,手臂狠狠向下一扭,“你说吧,我听着。”
身后的公子哥们都跟着追了出来,站在远远的地方不敢上前,聂文斌和宋闻两个人躲到最后,试图避开程若茵的目光。
心虚什么呢?程若茵冷笑,向后退开半步,伸出另一只手掰开祝时越捏她胳膊的手指。
程若茵的眼神像是数九寒天的极地,那些羞涩的、浓烈的笑和爱一夕之间全都回收,祝时越吞咽下喉间溢出的苦楚,梗着脖子道:“上学期开学前,我们聚了一次餐,当时我喝醉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我,我该死。我承认,那个时候在咖啡馆遇到你,我说那些话,都是为了想要完成这个赌约,但后来不是了,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跟你订婚,我想告诉全世界你是我的,我——”
“这些话就不必再说了吧?”程若茵打断祝时越的喋喋不休,她掰不开祝时越的手指,只好扬起胳膊,“小少爷,赌也打了,话也说了,你都成功了,还想让我继续围着你转吗?谢谢你邀请我来见世面,请你放手,我要走了。”
“不要走,茵茵,不要走。”祝时越连连摇头,控制不住音量,也控制不住颤抖的手,他固执地拉着程若茵,好像只要不松手,他们就不会走到尽头,他拉起她的手,往自己的胸膛上贴,“我爱你,我爱你,你听听我的心跳,我没有说谎,打我骂我都行,不要走好不好?”
程若茵被他强行拉着按在胸口,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强烈的心跳声就像他替她挡刀的那天,程若茵抽不开手,红着眼眶质问:“你有那么多机会跟我坦白,但你一句话都没说,你甚至早就看出我喜欢你,但你还要装糊涂,跟我玩你追我我追你的游戏。如果不是今天我自己看到那个视频,你只会一直瞒着我,对吗?你让我觉得我就是个傻子!”
“对不起,对不起。”祝时越拉着她的手,将冷静下来的程若茵嵌进怀里,他按下她的挣扎,痴迷地吻着她的鬓角,用颤抖的声线剖白,“你说过的那场大雨,那天不是只有你动心。我看到你站在教室的栏杆前,那么干净,和愤世嫉俗的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看到你看着我,我每天都在等你来跟我搭讪,我以为我是一时兴起,我用了很久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若茵,求求你了,不要放弃我。”
程若茵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里的泪水,她从祝时越怀里抬起头,跟那双昔日意气风发的,如今通红的眼睛对视,她迎着那双动人的、哀切的、期盼的眼睛,一点一点,掰开他抱她的手臂。
“就这样吧,没意思了。”
没意思了,没意思了。祝时越嗫嚅着重复程若茵最后留下的话,浑身卸力,他眼睁睁看着程若茵转身,走出大门,消失在喷泉后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心脏一抽一抽的,每一次蹦跳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他还张着双手,怀里程若茵留下的体温渐渐抽离,和他的灵魂一起。他盯着家门口的喷泉,向后踉跄两步,突然腿一软,差点跪到地板上。
身后的聂文斌一个箭步冲向前扶住祝时越的肩膀,“哥们,没事吧?”
祝时越缓缓抬头,剥开围着他的人群,像是一头撕开包围圈的孤狼,他冲到最后,揪住宋闻的衣领怒吼:“你为什么还留着那个视频?你为什么要放?为什么啊!”
不等宋闻回答,揪着衣领的手跌落至身侧,漂亮的眼睛似失去了焦距,他喃喃问道:“如果我早点坦白,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大厅一片死寂,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小少爷,我派了司机送程小姐回去了,您不必担心。”汪伯迟疑了一瞬,加了一句,“需要我扶您回房吗?”
祝时越站在原地发了半晌的呆,听到程小姐三个字,这会才回过神来。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轻声答道:“我没事。”
好像是为了证明没事,他抬腿,朝楼梯走去,大理石台阶擦得精亮,映出一张苍白的面容。他低着头,一脚踩上自己的脸,第二步就差点把自己绊了一跤,他扶住扶手,晃晃脑袋,就像是喝醉了酒的醉鬼,摇摇晃晃地消失在楼梯拐角。
程若茵一股脑打开衣柜,从塞得满满的新衣服里把属于自己的破烂T恤挑出来,全都塞进问丁姨要的破麻布袋里,又抱起桌子上的辅导书,一股脑塞到衣服旁边。被填满的客房再度回到原先没有温度的样子,桌面上只剩下一本蓝色封皮的本子,那是她给祝时越整理的笔记本。她盯着那本本子半晌,最终选择把它留下。
“若茵,你这是?”丁姨靠在楼梯口,望着程若茵面若冰霜提着大麻布袋的样子,欲言又止。
程若茵走下台阶,站在丁姨面前:“丁姨,我要走了。”
“哦哦,是要回去住校吗?其实你住在这也挺好的,小少爷也能——”
“丁姨,”程若茵抓紧麻布袋,平静又坚决地强调,“我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外头的夕阳烧得红火,连绵起伏的云层层叠叠,一圈圈晕出温暖的色彩。上一次,她提着破麻袋离家出走,遇到了接纳她的陈红,后来,祝时越载着她来到这栋别墅,她以为他是她不幸了十八年以来的唯一幸运,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陪着她的,还是只有手里的破麻袋。
她仰头避开吹入眼睛的晚风,转头对丁姨说了声:“再见。”
今年的8月31号和9月1号正巧是双休日,返校日就定在了9月1日。住宿生提前返校的有不少,校门口的小吃店生意兴隆,程若茵提着麻布袋打开尘封的宿舍门,空气卷着灰尘欢迎,程若茵咳嗽两声,半空中的心脏反而落回实地。方诺还没回来,寝室里跟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就连没关紧的窗缝都保留了下来。她关上门,走到书桌前,脚步生生停住。
夕阳倾斜,插在海绵工作台上的戳针倒下细长条的影子,前面还沾了几根灰扑扑的毛线,静静躺在她的桌子上,沾染上两个月的灰尘。她仿佛看到曾经,那个坐在台前,点着灯,熬夜给心上人做手工的她自己。戳破了手也没停下来,一针一线都要反复斟酌,反复推敲,每天勾出几分模样,睡前还要想想他收到礼物后的惊喜反应。
不管惊不惊喜,现在都结束了。
吹进屋里的微风吹散程若茵的头晕目眩,她转转湿润的眼珠,放下破麻袋,从抽屉里翻出个一次性塑料袋,将残留的痴心丢进塑料袋里。
又是一年返校日,老天又不作福地下了一场大雨。
程若茵坐在教室里安静刷题,周围谈论假期的讨论声皆如过耳烟云,看上去倒是和奋笔疾书补作业的同学混作一堆。她又做回了那个冷冰冰的冰块班长,除了闷头刷题两耳不闻窗外事。
“若茵......”方诺抖了抖她的伞,挂在课桌旁边的挂钩上,拐拐她的胳膊,“你英语卷子能不能借我抄一下?”
“哪张?”程若茵放下笔,从桌肚里拿出那一堆英语卷子,“你自己找吧。”
“谢谢。诶对了,”方诺一张张翻找,顺口问,“今天祝时越没跟你一起来啊?”
捏笔的手指一下缩紧,程若茵看着凸起的手指骨节,淡淡回答:“他去参加美术集训了。”
“哦!他要当艺术生啊?挺好的,这样也能考个好大学。”方诺找到自己要抄的卷子,拔开笔帽奋笔疾书。
程若茵没接这句话,凝滞的笔继续转下去,填满空白的练习册。
返校无非就是老三套:打扫卫生、收作业、听班主任说教。何明薇孜孜不倦地就“高三的重要性”议题大谈特谈一小时后,把程若茵叫到了办公室。
“下个礼拜召开全年级家长会,讲讲高三的学习问题,到时候需要你上台分享,你写一篇演讲稿,谈谈你的学习心得,讲个5-10分钟吧。”
“老师,以前这种事情不是都交给温韫怀吗?”程若茵揪着裤缝,没立刻答应。
何明薇敲敲桌面:“以前那都是你们学生会的事情,这谈学习当然要由年级第一来分享。若茵,你也不能就闷头读书啊。他能做,你为什么不能做?”
“好吧。”
何明薇又拉着程若茵谈了谈班级事务和个人志向,等程若茵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返校的同学们已经走了大半。她扶着栏杆,静静地看着这场大雨,和底下接送学生的家长。
依然是熟悉的场面,除了变高的楼层,和消失的祝时越,一切好像毫无差别。
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程若茵回头,聂文斌在她面前刹住脚,喘气声铺满走廊。
“你,你下去看看吧,祝时越他,非要站在雨里等你。”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本文本质还是青春的小甜文,不会让小祝同学忏悔太久的哦,毕竟他对小程是真心的,没有做出其他伤害她的事情,浅浅治一个瞒报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