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间,似乎有脚步声。
“找到了,人在那里!”
紧接着,更多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尚卿雪怕极了,以为是那些人折返回来了,吓得立马往旁边挪。
可是她实在太累了,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三小姐。”
听到熟悉的称呼,尚卿雪终于放心了,原来是自己人。
她艰难地抬起头,刚要说些什么就听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
“雨下大了,清凉寺离得又远,不如先到云雾山庄避一避。”
声音似乎是从马车里传来的,尚卿雪听得不甚分明,可是却莫名觉得耳熟。
是谁?
来不及去想,她便被带上了马车。
里面铺着软垫,尚卿雪躺倒其中,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抵达了云雾山庄。
“还是让属下来吧。”
她身上脏兮兮的不说,王爷腿脚不方便,若是再沾上污秽,只怕会更加难受。
“也好,记得让茯苓给她换身衣裳,再去煎一碗退寒的汤药。”
……
许是受了刺激,尚卿雪梦魇了,那双眼睛宛如厉鬼索命一般不断缠着她。
不要。
梦中的殷不弃又回来了,就要再一次把她推下悬崖。
尚卿雪猛地惊醒,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大口喘息着,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刚才的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
还好,还好只是一场梦,还好她已经得救了。
尚卿雪缓过神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屋子里的摆设简单朴素,并无华贵奢侈之物,却有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
“姑娘醒了。”
忙着收拾东西的茯苓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过来,关怀备至:“快把姜汤喝了吧。”
昨夜已经给她喂了一碗退寒汤药,效果甚佳,这会儿应该是退烧了,但还要继续服用姜汤暖暖身子才行。
这是殿下的吩咐。
茯苓不敢怠慢,听说这位姑娘是云雾山庄的贵客,连殿下都礼遇有加,她当然也要尽心尽力伺候着。
“谢谢。”
尚卿雪道了声谢,接过姜汤,仰头就灌,喝得急,呛得咳嗽起来,一张脸红润了许多。
茯苓忙拿了帕子替她擦拭着嘴角,顺带着给她拍背:“小心烫,慢些喝。”
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尚卿雪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瞧她现在的样子还好,身上大大小小的皮外伤都已经结痂,并无大碍,只是脑袋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第6章 幽王
后脑勺被尖锐的石块给砸得不轻,伤口止不住流血,幸好及时得到救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茯苓心疼不已,小姑娘遭受了那么多苦难,可怜见的,也不知是什么仇家要置她于死地,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这里是云雾山庄,你们殿下呢。”
尚卿雪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妥,又改了口:“幽王,他在哪里?”
她是带着信物来的,一定要亲手交给幽王才放心。
意识到这一点,尚卿雪摸了摸身上,不对劲儿,信物呢。
“姑娘莫急,殿下在书房等你。”
茯苓见她急切的样子,也没多做隐瞒,直言相告,但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这屋子干净得什么都没有,倒像是第一次住人,尚卿雪翻了半天,一无所获。
“姑娘可是在找这个?”
茯苓见她一阵乱找,便将一个木盒子拿了出来。
里面装得是一块令牌,是尚烬用来号令手下暗卫的特殊令牌,除非主家同意,否则别人根本碰不得。
尚烬之所以派人送令牌过来,一来是选择了站队的方向,二来,则是表忠心,自然要献上相应的筹码。
而这块令牌就是最好的筹码。
“是,就是它。”
尚卿雪终于放下心,将令牌收了起来,再次向茯苓道谢:“谢谢你。”
“姑娘不必客气,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茯苓摇头,笑着说道:“殿下也很担心姑娘的安危,来看过几次,只是姑娘一直昏迷不醒。”
昨夜里尚卿雪染了风寒,高烧不退,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可给殿下急坏了。
听到茯苓提起那位殿下,尚卿雪愣了愣,幽王来过?
她应该是烧糊涂了,完全没印象,估计也是匆匆看一眼就走了。
顾不得多想,尚卿雪还有正事要做,她要见幽王。
茯苓领着她前往书房,一路上,尚卿雪的眼睛都不住地在四处观望着,不知是震惊还是什么,总之,就是说不出话来。
这里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传闻幽王在狩猎的时候替皇上挡了刺客那一箭,从此腿上就落下了残疾,行动不便。
皇上念在幽王救驾有功,赏了很多金银珠宝,又另外在北凉山为幽王修建了一座山庄,专门供幽王居住在此养病。
可是传闻还有,成了残废后的幽王性格大变,变得阴晴不定,脾气暴戾,不仅如此,还奢靡无度……
可眼前的云雾山庄明明节俭到了极致,甚至还不如尚府。
“前面就是殿下的书房了。”
茯苓出声提醒,将尚卿雪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与殿下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闻言,茯苓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书房门外,尚卿雪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才抬手叩响了房门。
“进。”
得到允许,尚卿雪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一眼扫过,视线落在案桌旁坐着的一道白色身影,那人低垂着眉眼,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
第7章 小淮哥哥
“臣女参见幽王殿下。”
尚卿雪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不必拘礼。”
殷绥放下手里的书卷,示意她坐下,声音温和:“伤势恢复的可好些了?”
对面的位置是空的,尚卿雪却坐在了右手边,主动保持了距离。
“劳殿下挂念,臣女已无大碍,说起来,还要多亏殿下出手相救,臣女才能安然无恙。”
对于这位幽王她好像没有太多印象,自然是生分了些。
“卿雪如今大了,连小淮哥哥都要避讳了。”
这个熟悉的称呼,尚卿雪绝不会忘,是她的小淮哥哥。
当年陪她一起长大的那个小淮哥哥,竟然是如今的幽王殿下!
尚卿雪一时之间还有些无法适应,怔愣了一瞬,随即才缓过神来,惊喜道:“真的是你吗,小淮哥哥。”
只是刚刚还惊喜喊“小淮哥哥”的尚卿雪,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却说不出话来。
眼前之人戴着一张银质面具,看不清楚真实容貌,唯独露出来的唇畔微微勾起,弧度恰到好处,透着丝丝冷冽之气,让人不由得生出畏惧之感。
明明记忆里的小淮哥哥永远都是一副温柔大哥哥的形象,可眼前之人给她的感觉却完全相反。
“只是一个面具而已,卿雪别怕。”
殷绥摘下面具,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容,温和浅笑,让尚卿雪有些恍惚。
真的是他。
时隔五年,再见到小淮哥哥,尚卿雪的内心是难以言说的激动。
鼻尖有些酸涩,她强忍住眼泪将要夺眶而出的冲动,哽咽道:“小淮哥哥,我爹爹说你不会再回来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为何不辞而别,她始终想不通,甚至一度以为小淮哥哥已经不在了,可现在,他却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岁那年,北凉天灾不断,父皇将我送去清凉寺为国祈福,因为我不得父皇喜爱,母妃死得又早,是最合适的选择,所以我被迫留在清凉寺,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可即便如此,萧贵妃依然不肯放过我,暗中派人将我折磨得奄奄一息。”
这是殷绥第一次谈起自己的过往,尚卿雪听得心惊胆战,不敢插嘴,听殷绥继续说:“生命垂危之际,是你爹将我带走的,为了隐瞒这个秘密,他杀了萧贵妃的眼线包括知道我身份的那些人。最后,我被带到了尚府以少爷陪读的身份暂居。”
那一年,尚卿雪仅有四岁,她只知道家里多了位哥哥,却并不知晓这位哥哥是从哪里来的。
如今听殷绥这么说,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只是,她还有一个问题……
尚卿雪不明白:“你为何要走?”
既然天家容不下他,何不继续待在尚府,起码可以安稳度日。
而且这一走就是五年,杳无音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殷绥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大仇尚未得报,岂能坐以待毙。”
大仇?
“是不是萧贵妃?”
“是。”
第8章 已有婚约
说到萧贵妃,她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一个人,殷不弃,他好像也和萧贵妃结下了仇恨。
这般看来,那个萧贵妃的确不简单,手段如此了得,竟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尚卿雪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他闭了闭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从这个反应来看,他显然不愿意提及过往之事,尚卿雪识趣的闭上嘴巴,不再追问。
那块令牌被拿了出来,放在了他们之间隔着的案几上。
殷绥一睁开眼就注意到了上面的令牌,眸光闪烁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收敛了情绪。
“这是做什么。”
到了公事公办的时候尚卿雪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块令牌乃是我爹留下来的最后一个底牌,只要令牌在手,便可号令手下人听令。”
之所以送给殷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当今圣上已经开始疑心尚家,倘若再不做些什么,怕是迟早会被查出端倪。
而幽王就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人会去怀疑一个废物王爷有如此野心。
殷绥微微颔首,目光却紧锁着那块令牌:“卿雪你怎么会有它?”
这块令牌就像一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敢接,偏偏落在了尚卿雪的手里。
尚烬再蠢也不可能拿最宠爱的女儿来冒险。
尚卿雪不语,但殷绥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眉宇轻蹙:“那我换一个问,这块令牌原本是打算让谁送过来的。”
原本……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尚卿雪岂会不知,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妹妹,还是不要对外说比较好。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看这个反应殷绥就知道她是被自己人给坑了,否则不会是这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她不愿说,殷绥自然不会刨根问底,而是回归正题:“即便没有这块令牌我也不会忘记你爹的恩情,所以大可放心,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说完,他将令牌重新塞入木盒,交到尚卿雪手中。
这个意思是不打算收了。
尚卿雪接过被退回的令牌,心下了然,却还是道谢:“那就多谢殿下了。”
如此,她也该告辞了。
正当尚卿雪准备说些客套话离开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系着的红绳。
这是当年小淮哥哥临走前送给她的,寓意平安喜乐。
如今物是人非,她已经……
思索片刻,尚卿雪还是伸手解开了红绳,将它还给了殷绥。
“卿雪是在生我的气?”
殷绥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没有收下令牌而生气。
他正准备解释,却听尚卿雪说:“不,殿下多虑了。”
不是这个,那是因为什么?
似乎想到了什么,殷绥面色一僵,还是问出了心底的那个问题:“卿雪有喜欢的人了?”
尚卿雪抿了抿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只能说:“有。”
至于那个人是谁,殷绥想问却终是没有问出口。
尚卿雪看出了他的疑惑,坦言道:“是平远侯家的小世子。”
平远侯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名叫薛长鸣,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经常穿梭在花街柳巷之中,仗着有个侯爷老子,行事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殷绥之所以那么清楚还是因为一次回京的时候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对方非但不避让,还要嘲讽他是个徒有虚名的瘸子王爷。
而那马车的主人正是薛长鸣。
可惜薛长鸣找错了人,因为他不仅不会让,还派人通知了平远侯过来。
最后肯定是以平远侯亲自赔礼道歉,再把自家儿子给教训一顿才作罢。
只是没想到,尚烬竟然会把最宠爱的女儿指婚给一个纨绔。
殷绥有些欲言又止:“那位小世子……卿雪觉得他如何?”
第9章 回家
京城第一纨绔,尚卿雪不是没听说过,只是碍于两家关系不好明说罢了,但既然是小淮哥哥问的,那但说也无妨。
“不如何,我爹是看在平远侯的面子上才同意把我指婚过去的。”
两家交情匪浅,尚烬信任自己的兄弟,所以把她托付给了薛家,哪怕薛长鸣再怎么胡闹,薛家人都不会亏待了她。
可是每次提到那个纨绔,尚卿雪都没什么好印象,更是不满地撇了撇嘴。
看样子是真的不喜欢,殷绥识趣地没有再继续往下问,转而道:“看你伤势严重,不如先在这里修养几日,等伤势恢复得差不多再回去也不迟。”
顶着一身伤的确不太好看,但尚卿雪还是婉拒了:“多谢殿下美意,只是卿雪在此处久待不得,还是尽快回去的好,免得让家父担忧。”
她执意如此,殷绥也不好勉强,只好说:“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我让茯苓送你过去。”
可惜他腿脚不便,没能送行。
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视线中,殷绥才将目光收回。
“去查一下,本王不在的这些年里,尚家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她说得那位小世子,究竟如何。”
得到指令,屏风后的人立即站了出来,应了声“是”便又悄然退下。
殷绥攥紧了手里的红绳,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
跟着茯苓出了云雾山庄,尚卿雪以为会是幽王的马车相送,没想到会看见自己人。
“小姐!”
连翘激动地冲过来拉起尚卿雪左右查看,眼眶泛红:“你伤成这样,老爷一定不会放过……”
话说一半,尚卿雪给了一记眼神警告她别乱说话,然后对一旁的茯苓笑了笑:“家中有急事,我们就先行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