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蝎子十五块一斤,死的算八块,加起来一共不到一斤……也就是十一块钱。”
“蝉蜕一斤六毛,这点一共是一块九。”
“给你们凑个整,十三块钱。”
这十三块钱拿到手里,简梨还有点惊讶。
她倒是没想到卖虫子还能挣这么多。
等到她回去,先扣出自己三人的辛苦费,剩下的钱交给那两个小黑蛋之后,简梨一早起床就看见门口蹲着好几个小孩。
个个眼巴巴的,手里都提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刚要出门的王跃东笑道:“咱们小梨要成老板了。”
简梨姥姥哼了一声。
什么小老板,简直就是个滑头。
她旁敲侧击的问简梨她妈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这丫头嘴紧的什么都不说。还一个劲的问她这几年孝敬钱攒了多少。给她气的不想说话。
简梨姥姥瞪了不听话的外孙女一眼,然后在王跃东夫妻出门后就走了。
在家待着,不如去给小儿子小儿媳搭把手。好歹那边还有个听话懂事的大孙子。
简梨洗了把脸,叫王帅去找把高椅子,自己则是坐在小板凳上,高椅隔开,简梨像是个真正的掌柜,坐在后面一个个叫人。
不得不说乡下的小孩真是精力旺盛到了极点。
拿来的东西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活兔子,田鼠,小河虾,蜈蚣……
还有个小孩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条刚死的蛇,给简梨吓的脸色都变了。
这些东西简梨有好些都不敢摸,只能让王帅去收着。
于是上秤这件事就交给了王帅。
然后王帅不出意外的就算错了。
“五加十七……二十三只蜈蚣。”
“两斤五两,一斤按照三块算……六块五。”
“一只兔子四斤二两,两只就是……八斤六两。”
简梨:……
这小子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都马上要初一的人了,加减乘除都能错?
简梨毫不客气的告了一状,然后王帅当晚就在院子里被他爸追的上蹿下跳。
简梨呸呸吐着西瓜子。
该!
谁叫她让这小子学数学,他还满不在乎的说自己不用。
挨打了吧?
挨打之后,王帅彻底老实了。
简梨给他一张纸,口算算不明白就列算式,再算错就扣他的钱。
一说扣钱,刚才挨打没哭的王帅泪眼婆娑。
“我学还不行吗?”
于是,简梨彻底成了个监工。
她只用坐在后面,盯着王帅一个个接货,然后称重,算钱……
没几天,王帅那好多年没记下来的九九乘法表已经倒背如流了。
而王云云则是正式表示自己不再参与新一轮的生意。
“我什么都没干,你们不用算我的钱。”
话是这样说,但王云云还是会每次跟着去县里。然后在简梨和王帅去卖药材的时候,在图书馆消磨掉半天时间。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八月的下半旬。
简梨忙活了一个多月,成功把自己晒黑了一个度。好消息是瘦了点,简梨进城时候特意站在医院的体重秤上称了下。
一百五十八斤。
已经比她刚重生回来时候瘦了二十二斤了。
想也是,每天顶着大太阳到处跑,这个运动量不瘦才怪。
简梨心情颇好的算账,这个暑假她各项的收入加起来,足足有三百五十块!
这笔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简梨来说,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她妈会在八月二十号左右就来接她。
于是简梨开始放风出去说不再收货了。
今年因为简梨的存在,王家庄的小孩子们都富裕了不少。
多的小孩一个月能拿二三十,小的也有好几块。
小孩子们挣了钱还能干什么?不是吃就是花。
这中间还出了一两件叫人不太高兴的事。
就是个别小孩的家里人找上门来,对着大舅王跃东抱怨,意思是简梨不应该把钱给孩子。
“好几块呢,给他干啥?都吃了花了,净败家。”
其中一个女孩的父亲说的最凶。
长得干瘦的小姑娘来的最勤,地虫,蜂房,蜈蚣……
自然也挣的多,简梨前后给了她二十多块钱。
女孩的家长恨铁不成钢:“我还说她这个暑假怎么家里的活也不干,总是往外跑。合着就是弄这些去了。弄就弄了,挣了钱也不给家里说,还是我从她被子底下扒出来的钱。不是我说啊跃东,你就不应该叫你外甥女把钱都给娃子们,一个个的就知道顾嘴,一点不晓得挣钱难。”
王跃东眉头皱着,他是没有过问简梨怎么做生意的。
毕竟在他看来,这就是孩子们的小打小闹。
就跟他们小时候一样,那时候也总是到处去打野食,弄来点什么也会在路边问过路的人要不要。
简梨带着王帅和云云搞东搞西,他原本是担心,后来是支持。
最起码今年王帅没怎么在外面疯,云云也不是一直窝在家里看电视。
孩子们挣的钱,他也没想过收。
那都是小梨带着俩孩子自己挣的,为这点事,他白白胖胖的外甥女晒的黢黑,手上还叫马蜂蛰了一次,腿上也不少蚊子咬的血点。
王帅更是黑的没眼看,累的晚上都不闹幺,躺下就睡。
就连文静的云云,最开始卖螃蟹那段时间也是累的腿疼。
孩子们费心巴力挣点钱,家长怎么好意思要去花?
对面那家长还在喋喋不休。
王跃东只能含混过去,心里很是不赞同这种从孩子手里抠钱的做法。
简梨忙活一天,晚上听见她舅这么说,顿时很无语。
平心而论,孩子们拿到的钱都不多,甚至她卖出去的所有东西加起来,在中医院那儿都不算个大客户。
就这么点钱,家长都要要走。
简梨光是想想就觉得气闷。
可就是生气也没办法,简梨只能私下给那几个“刺头家长”的孩子做假账。
应该给两块的只给算五毛,剩下的一块五就问对方要什么,不拘是玩具零食还是书本,她都从城里给带。
反正花了也比藏在家里被人发现了好。
就这样倒买倒卖的当倒爷当到八月二十三号,简梨没等回来她妈,倒是等回来了她大姨。
大姨提着高档的“三株口服液”,还有一大包的菊花晶。
进门就丢下一个爆炸消息。
她大姨的闺女,钱苹,马上要出国了。
第15章 出国
“说是去了就能安排工作。”
“一个月两千美金呢!”
简梨的大姨王梦兰眉飞色舞说着美国多好多好,脖子上挂着的金链子随着说话的幅度左摇右摆。
简梨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大姨王梦兰。
王梦兰跟王梦梅差着七八岁,长相上只有一双眼睛能看出来是姐妹,别的地方一点不像。王梦梅长得细柳高挑,大姐王梦兰却因为赶上了几年吃不上饭的时候,长得矮小瘦弱。也就是这些年年景好了,王梦兰才逐渐变胖了一些,看着没有那么干瘦了。
可别看王梦兰长得瘦小,做事却麻利。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是一把抓。
王梦梅生下简梨的时候,王梦兰的女儿钱苹已经上小学了。
王梦兰嫁的这家姓钱,一家子兄弟四五个,都跟着叔叔学盖房子,原本还没开放的时候,这家子就靠着给人打几样家具,或者给谁家盖个猪圈灶房过日子。
但自从进入八十年代,村里镇上都有了第一批挣到钱的人,这些人不管是在哪里发了财,都要回家来盖一座气派的砖瓦房。
钱家几个兄弟每天的活都做不过来,王梦兰的丈夫钱金来顺势招了几个人一块干。刚开始卡着“七上八下”的限制不敢多招人,后来等到终于有了定论,钱金来这才放开了手脚。
县城里的大生意他插不上手,十里八乡的范围内,他倒是成了独一份。
王梦兰也没闲着,房子盖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给工人们做饭,帮着收料看场,两口子常年忙的顾不着家。
简梨的大表姐钱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去年,钱苹高考失利,没考上大学,复习了一年,今年再次去参加了考试,再次铩羽。
简梨看着眉飞色舞的大姨。
上辈子也是这样,王梦兰在女儿两次考试都没考上大学的情况下,只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虽然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她跟丈夫忙着生意无暇顾及女儿的教育,但是王梦兰还是觉得女儿应该考个大学回来给自己长脸。
“都是因为你,我这辈子才被人这样戳着脊梁骨,你要是不争气点,怎么对得起我!”
王梦兰生钱苹时候伤了身子,后来几年都没有再怀孕,终于等到放开了,王梦兰寻思着是不是去大医院看看,或许还能再生一个男孩呢?偏偏镇上开始宣传计划生育了……
就这样,王梦兰跟王梦梅一样,两人都只有一个女儿。
王梦梅在市里,周围都是工人,大家都是铁饭碗,都晓得跟要男孩相比,工作当然更重要,因此周围并不太重男轻女。
但是在乡下,王梦兰这样的,却是遭受了不少的闲话。
王梦兰要强,面上强撑着说自己一个闺女正好,私下却格外的过不去这个坎,因此日常就是让钱苹上进。
钱苹也果然上进,成绩一直都是班级第一。
就在王梦兰以为她大学一定板上钉钉的时候,钱苹连着两次的高考失利,叫她在旁人的目光里一寸寸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王梦兰还在炫耀。
“我跟苹苹说了,叫她去了那边好好干,将来争取留下。”
“这种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去了一定要谦虚谨慎,给人家留下好印象……”
王跃东抽着烟,他似乎是觉得哪儿不对,但是却插不下话。
大舅妈孙翠芳就很羡慕了,心里想着是不是要赶紧跟大姑子搞好关系,将来自家这个要是考不上大学,是不是也能去那边?
那可是美国啊!
王云云悄悄问简梨:“你说苹苹姐想去吗?”
那可是美国啊!
王云云问完就觉得自己多嘴了,谁能不想去美国呢?
她身边没有这样的,但是学校的同学有个远房的亲戚去了美国,中间回来探了一次亲,描绘的那边像是地上天国一样。
“吃的喝的都很便宜,每天想吃肉就吃肉,炸鸡你们吃过没有?那边说是才一美分一只!”
“上学不用掏钱,看病也不用花钱,人家医生还看的好,进医院先给你做一套全身检查,还会定期打电话问你身体情况。”
“大街上的流浪汉都不缺吃喝,还能大鱼大肉。工作一年就能买房。”
……
王云云心里忍不住羡慕。
却也觉得奇怪。
既然美国那么好,怎么还会有流浪汉呢?
简梨:……
不得不说,王云云还是抓到了精髓。
简梨小声回答道:“我觉得苹苹姐应该不想去。”
要是想去,上辈子不会跟人走了没几天就回来了。
是的,上辈子王梦兰也来过这么一出。
她太急迫的想要证明女儿的优秀,所以顾不得许多,在钱苹又一次没考上之后,她就一门心思要把女儿送出国。
为此,她甚至给了那位据说是从美国回来的“老乡”好几千块钱。为的就是叫人家把钱苹带去美国。
至于到了美国干什么,她其实没想那么多。
毕竟那可是美国!
只要去了,还不是遍地的发财机会。
所以在说定了之后,她就把女儿托付给了对方,然后喜滋滋的等着女儿去了那边,到时候挣钱寄回来,好叫别人都狠狠羡慕她。
上辈子简梨知道的很晚,因此细节也记不住。
只知道钱苹是跟着人走了,但是没两天就又自己回来了。
大姨暴跳如雷,但不管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结果。
钱苹在家里拢共也没待多久,考不上大学,她就成了王梦兰的污点。
所以没多久就南下打工,一年不到就嫁去了距离桃城一千多公里的外地……
再然后,钱苹再也没有回来过家乡。
……
平心而论,时间太久,简梨都快忘记了钱苹的长相。
就在她还在梳理两辈子的信息的时候,姗姗来迟的钱苹骑着自行车到了。
钱苹是那种长得很讨老人喜欢的长相,圆圆的脸颊,一双杏眼,清秀又讨喜。
在看到人的一瞬间,简梨心中的隔阂顿时不见。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来过暑假,钱苹,王云云和她,三个人经常在一起玩。
说是一起玩,多半是钱苹在迁就她们。
钱苹就是个大姐姐。
明明家里没有弟弟,她却活的像个大姐一样听话懂事。
“姐!”
简梨一下子蹦到钱苹身上。
钱苹手上的五花肉差点没拿稳。
简梨赖在钱苹身上:“我好想你啊,你怎么都不回来过暑假?”
王梦兰接过五花肉,翻个白眼:“还过暑假呢,都十八了。”
以前那还叫过暑假,现在的叫什么暑假?
毕业都毕两回了。
钱苹刚露出的一点面部表情,在王梦兰的打岔下再次归于空茫。
她像是犯了错一样,低着头不敢说话。
简梨左看看右看看,仗着自己现在小,肆无忌惮的说道:“大姨你干嘛啊,我跟姐好好说话呢,你一说就给我姐说的不说话了。”
王梦兰对着自己闺女没个好脸,对着弟妹家的孩子却个个亲的不行,简梨这么说,她也不生气,只是没好气的瞪一眼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女儿,然后笑呵呵的问简梨吃不吃糖。
“叫你姐带你去买。”
简梨从钱苹身上下来,扯着大姐的手:“不用,我今年暑假挣钱了,我请姐吃雪糕。”
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王帅:“雪糕?哪有雪糕?姐你请我吃雪糕吗?”
简梨:“……谁请你,抠死你得了。”
王帅这一个暑假,挣的钱全都没花!
简梨之前是怕这小子拿了钱学坏,现在她是看见这个活体葛朗台就来气。
王帅抠到哪种程度呢?
就是雪糕一根都不舍得买,然后在简梨和王云云吃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拿走雪糕棍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