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子皮冻,他吃了大半。
第77章 山臊
程家如今倒也不敢就直接叫程老大娶媳妇,但是为了稳住他,就已经跟那牛家说好了。
便是今日来无味馆的这个男人,就是牛家那位表姐的亲弟弟。
这程老二家的岳丈家姓张,答应要说给程老大家的这个寡妇,就是张家的外甥女。
长得是比死去的李氏好看。身段也好。
奈何,也有些问题,不生养。
这事,程老二和他娘自然知道的,可程老大不知道啊。
程老二和他娘商议过了,肯定还是要叫老大有媳妇的,可娶了媳妇不能生养,那不是就顺理成章过继了孩子?
而且,程老二又是什么好东西了,他也垂涎那牛氏的美貌和风情呢。
李家上门闹了好几次,可这娘俩就是不见了,能怎么办?
告官之后,官府来查也没结果。
有一日,薛冲就问:“府尹大人也不是草包,如何一点线索没有?”
三娘一笑:“急什么,这一家子急着过好日子,各有各的心思,就先叫他们如愿吧。”
也算,她送给那孩子的吧。
薛冲点点头就明白了。
既然是三娘出手遮蔽了,那官府自然查不到什么了。
李家最后也闹不动了,也是实在气的不轻,李家两个儿子索性带着老娘和家小南下去了。
本来也想去南边做买卖的。
这一走,其实是心里也知道,妹妹和外甥肯定是遇害了。
但是也有三娘给下的一点暗示,所以才走的这么利索。
李家这一走,程家可放心了。
简直是欢喜之极。
再没人闹了。
程老二也借着大哥忙不过来的理由,接手了程老大的布店。
与此同时,程家跟牛家也接触了起来。
不过,三娘倒是一时不关心这个事了。
八月十五过后,虽然还有点热,可那是中午热,晚上就冷了。
八月二十的这一天,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呢,店门就被砸响了。
这可是少见的事。
大堂里可没人住,不过妖精们什么耳力,自然听见了。
张大把睡得哈喇子都流在他肚子上的长生翻过去,自己起身去开门了。
门口是个四十余岁的男人,个子不高,带着个黑色的瓜皮帽,一身的布衣看着不怎么样。
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当然了,这是外人看来。
张大也不是个刚成年的小妖精了,一眼就看出对面这个男人是个山臊。
那男人小心翼翼:“我……我听说,这里通阴阳……”
张大皱眉:“进来。”
山臊就跟着进去:“那什么,我就……来问问,我一个小兄弟死了……我……”
“被你害死了?”张大问。
山臊苦着脸:“我真不是故意的……”
张大点头:“等着吧。”
山臊也不敢问等什么,就坐下来,小心翼翼的。
约莫又过了一小会,就听见外头的叫卖声。
张大就出去,只见周屠户赶着牛车:“哎,张兄弟,今儿有新鲜的河鲜。”
“我看看。”张大出去,就见牛车上有好几个大篓子,里头全是河蟹。
“瞧这大螃蟹,正是吃的时候呢。”周屠户笑道:“今儿肉也好,早上杀的一头猪,哎哟,肥瘦相间的。知道你家卖的多,我特地把最好的留了。”
张大点头,就接了下来。
无味馆虽然不算大酒楼,可每天也不少人要吃饭,猪肉还是少不了的。
毕竟这是民间,百姓们并不会看不起猪肉。倒是不像达官显贵家里,觉得牛羊肉更好。
不过如今,达官显贵家里,也渐渐改观了,多喜欢猪肉了。
毕竟这东西好吃还没腥味。
要了猪肉,骨头,猪头,最后还要了两篓子螃蟹。
大堂里,山臊眼睛都直了,盯着那螃蟹直瞪眼。
周屠户跟无味馆做买卖也一年了,十分和谐,所以不光给抹了零头,还送了两条大鲤鱼。
周家杀猪也有十来年了,卖河鲜倒是不久,也是近几年才添上的买卖,倒也生意不错。
卖完了无味馆的,就又赶着牛车别处去了。
差不多时辰,秀娘先起来了。
无味馆里,一般是张大最先起来开门。
然后就是秀娘,起来做些准备工作。
然后才是长生,再是胡大娘,再是薛冲,一般都是最后三娘。
秀娘看不出山臊,只当是个客人,还好奇来这么早?
不过,长生一起来就看出来了,啧啧嘴,没道破。
而山臊本臊呢……是一个也看不出是什么,只能猜测,估计都不是人吧……
薛冲起来只问了一句,张大解释:“外头来的,估计是找三娘的。”
薛冲看了几眼之后,也就没多问。
吃过了早膳就先去当值了。
三娘起来的时候,店里都有人了。
山臊自然也到了后院里,坐在树下,还挺可怜巴巴的。
主要是被长生嫌弃了。
“哟,哪来的一只山臊?”三娘打哈欠问。
山臊吓一跳,弹起来:“我我我我……我就是来求助的……”
“是求什么来了?”三娘问。
“我……我不小心叫人碰到了,那人死了……我……我把他身体保住了,要是明晚能找回魂魄就还有救,我……求求大人……”山臊跪下来。
“这倒也奇了。死了也就死了,你不是故意的,怎么还来求我?”三娘倒是不好奇为什么来这里。
毕竟这周围的妖精们也该知道,她这里不同寻常了。
“虽然不是故意的,可是他碰了我才死了的。他家还有老娘和一个孩子呢,死了怎么办啊……”山臊耷拉着眼睛,本就长得不好看,此时更是不好看了。
“啧,你这小妖,倒还有些善心。不过你也该知道,我这里,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三娘道。
“是,不知大人要什么?”山臊咽下一口唾沫,有点紧张:“我这些年,也存了些金银……”
“就给我五十年寿命吧,我就救他。”三娘道。
“好!”山臊答应的毫不犹豫。
“你要想好,像你这样的小妖,寿数本就少。给我五十年,就是你少活五十年。或许因为这五十年,就耽误了你得道的机会。”三娘道。
“小妖法力低微,本就不能得道,无所谓啦。”山臊倒也想得开。
第78章 干锅香辣蟹
三娘笑了笑:“既然是这样,我就帮你一次。”
她取了这山臊的五十年寿命之后,也不急着去救人。
倒是先去了厨房。
“哟,今儿这螃蟹不错呢。”三娘道。
胡大娘一笑:“做吗?”
三娘点头:“做。”
她利索的洗了几十只螃蟹,要做的是干锅螃蟹。如今又叫蟹煲。
洗好的螃蟹一分为二,下热油炸到外皮发黄。
锅中放红椒,辣椒,姜末,蒜末,食盐,紫苏末,用大火翻炒出香味。
再加上一勺辣椒酱。
舀上一大勺高汤,烧开后下入螃蟹,煮个一两分钟就可以出锅。
倒入砂锅撒上葱花就是了。
螃蟹的鲜美,也不用太复杂的做法,只这样端出去,一盘子五个,就叫众人抢干净了。
三娘从炉灶里取了几块烧的旺的炭,放在小泥炉子里头,上头放着一个黄铜架子。
又取来五只螃蟹,用大铁钳子穿上,一根一个。
放在那黄铜架子上烤着。
胡大娘见了就笑。
三娘也没说话。
翻过来翻过去烤了一会之后,放在一个大盘子里端出去。
树下的山臊都要馋死了。
看见了烤螃蟹,整个臊都不好了,恨不得上手去抢。
可又不敢。
三娘放下:“吃吧。”
山臊一时间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呜呜呜了几声就扑上去了。
他很会吃烤螃蟹,不过一会功夫,一只就被他打开。一根腿吃,不多时,就吃了个干净。
能吃的部分真是一点都没漏了,还干净。
吃完五只烤螃蟹,山臊美味的想咬舌头:“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螃蟹!”
薛冲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他近日事少,也念着家里多了个人呢,就回来了。
三娘笑道:“不知你要回来。螃蟹都给外头了……”
“无妨,有一口吃的就行。”薛冲道。
三娘就笑着去给他拿,没有自己做的,只能吃胡大娘做的。
胡大娘做的也是美味。
吃饱了,三娘就道:“既然你回来,就跟我出去一趟吧。”
山臊知道,这是这位大人要做事了,忙带路。
薛冲自然没意见。
与三娘一起,出了燕京城。
山臊住的地方,距离燕京城还是有点路程的。
不过三娘走来,是不费劲。
薛冲本也是行军过的人,一路走去,看着景致,倒也悠闲。
等到了山里的时候,山臊耷拉眉眼:“人就在山洞里。”
三娘没进去,只是道:“先去找到魂魄吧。”
这对她来说很简单,她只是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轻轻施了个小手诀。
不过一会,就有好几个野鬼飘来了。
都是死状不好看的,估计都是被山里的动物咬死。
三娘一皱眉,直接全收了,回头丢给牛头鬼吧。
终于,天黑下来之后,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鬼魂飘忽来了。
一过来就作揖:“学生冒昧了。”
三娘笑了笑看山臊,山臊点头:“就是他。”
那读书人看了一眼山臊:“敢问兄台是?”
山臊羞臊的厉害,哪里敢说话。
三娘招手:“走吧。”
那读书人就跟着她往山洞飘去了。
山臊也算用尽全力,死了一天一夜的尸身还栩栩如生的样子。
三娘很容易就叫那读书人的魂魄回到了身体里。
其实应该说,一开始他就没死绝,山臊不知用了多大力气,保住了他一口生气。
不然三娘纵然能叫死人复活,也不会做的。
很快,读书人醒来,下地后,看着众人:“学生谭槟,不知诸位是?”
三娘点了点他眉心,然后谭槟就都想起来了。
“啊……我回家路上太晚了,就找了个山洞过夜……半夜发现有个猴子在我的火堆边烤螃蟹。我只觉得那猴儿有趣,就偷偷走过去摸了那猴子的头……然后……”
“然后你就死了。”山臊耷拉着眉眼:“我不是猴子,我也不好看,你摸我干什么?”
“啊?”谭槟瞪大眼:“你就是那猴子?你是妖怪啊?”
他这话语里,全是惊讶好奇,倒没有什么害怕的。
“别瞎说,怎么会死了还能活,我肯定只是睡了一觉罢了。”谭槟笑道。
三娘对着薛冲笑了笑。
薛冲也笑:“世人自然不会听见妖鬼就色变。”
“他是山臊,山臊的故事你听过吧?”三娘问谭槟。
那谭槟下意识就去看山臊的腿。
山臊恼怒:“我不是一只腿!”
“咳咳,那什么,《神异经》是这么记载的嘛……对不住对不住,我晚上只看见后脑勺,像猴子,又没看见正脸……”谭槟又作揖。
《神异经》西荒经有记载,深山有人焉,身长尺余。一足,袒身,捕虾蟹。性不畏人,见人止宿,暮依其火,以炙虾蟹。伺人不在,而盗人盐,以食虾蟹。名曰山臊。其音白叫,人尝以竹著火中,爆普而出,臊皆敬惮,犯之,令人寒热。此虽人形而变化,然亦鬼魅之类。
山臊就是古人以为的山神的一种,人脸猴身,一足,能说人言,会变化,不怕人。爱吃虾蟹。会在野外露宿的人升起的火堆烤螃蟹和虾。还会偷盐巴。
但是他们怕爆竹。他们也不吃人不伤人,可人要是碰到他们,就要重病而亡。
显然,记录也不全对。山臊并不是独脚,而碰了山臊,当场就死了。
山臊恼怒:“你一个读书人,不好好念书,你老娘还指着你出人头地,你那小女儿还要靠你。怎么能读这样的书?”
“哎,猴……山兄这就迂腐了。科举是要考的,可谁说考科举的人就不能看些杂书?我若是不看,岂不是不知山兄来历?”谭槟道。
“好啦,你这猴兄吃了我的螃蟹,日后你想与他接触也没事了。既然投契,就做个朋友。若有机会来燕京城,就来无味馆吃饭。”三娘道。
那谭槟又认真作揖:“虽不知什么缘故,但是多谢这位娘子和夫君救了我。学生只是一介凡人,想必娘子也不需要我的什么东西。但是只要娘子需要时,只管来柳叶山下谭家来找我。我定不会推拒的。”
——
作者有话说:
古人以为的山神有好多种,山臊比较古老,还有山魈,是另一种。其实我以为就是比较聪明的灵长类了。
第79章 葱油肉饼
“好。”三娘一笑,又看山臊:“如今,你也算是与这谭槟气运相连。你从没有作恶,其实他真的死了,也不算你的多少过错。如今你这般救他,也该有你的好报。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若有缘分,还会再见。”
山臊也学着作揖:“多谢大人。”
抬头时候,三娘和薛冲已经不见了。
谭槟咋舌:“真是神仙手段啊!山兄走走走,随我回家。我家虽然不富裕,但是好歹有几亩地。还有一个鱼塘。你爱吃虾蟹,我家都有 。”
山臊脸都红了:“谁……谁爱吃了……”
咳咳,他偷偷拿过人家的螃蟹来着。
还偷过人家家里的盐。
要不然也不会知道这谭家家里几口人了。
说是这么说,还是愉快的跟着走了。
从此,谭家就多了一个人,姓山。
虽说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十分的能干。原本谭家老的老小的小,中间是个读书人,种地就做不好。
可自打这山兄弟来了,那真是能人一个啊。
有他打理这些,谭槟也放心读书。
只可惜,江山凋敝,他也没能科举出头。
后来呀……
随着战乱,这一家子也流落他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