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留下的人少,正好石文勇休沐没出门。
她壮着胆子就去了石文勇的书房。
石文勇要是个好东西,自然不会有今日的事。
方氏心大,什么都没看出来,可石文勇能年纪轻轻中了进士就做官,自然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
他早就觉得这个小蹄子对他有意思。只是毕竟这种事破下限,他自己是不好做什么。
可今日,她竟是送上门来了。
反正迟早是要嫁人的,就做了什么又如何?
段氏尚且年轻,只一心觉得为了喜欢的人赴汤蹈火都好,哪里知道那么多?
义无反顾的送了上去。
这一来二去,就有了些首尾。
竟真做了丑事。
段氏毕竟年轻美貌,她样貌是随了生父,长得远比方氏动人多了。
因嫉妒,她时常说些方氏的坏话。
虽说石文勇不在意自己妻子是二婚的,可如果有更好的呢?
年纪轻轻就献身给自己的段氏就很好啊。
何况,方氏多年来不生育。
他又怎么会丝毫不在意呢?
越是这样,石文勇内心就越是失衡。
尤其是段氏总会给他描绘以后。说他大有前途,日后是有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夫人好呢,还是方氏好呢?
里子面子,段氏都想到了。
他更是欲罢不能,可纸里包不住火。方氏再心大,架不住府里人都差不多知道了。
她自然也知道了。
可是这时候,已经迟了。
石文勇已经放不开手,段氏更是泥足深陷。
面对方氏的打骂哭泣,她心里只有烦躁和恨意。
“你自己就是配不上他,也要阻拦我!你就该下堂求去!石郎那样的人,是你配得上的?”
当年的段氏这样对方氏说的。
而石文勇呢,对这件事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了。
方氏又气又怒,可一边是自己夫君,一边是自己女儿,如何做才好?
“我当时不知怎么办,我甚至都想过,要不就和离吧,和离后,带着她远走。她还小,还有以后……可他们真是好狠心,好狠心啊!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女鬼流出血泪。整个人大变化起来。
她头渐渐与身体分开,偏还连着一点,整个人血糊糊的。
方氏还在考虑是不是放手的时候,段氏已经等不及了。
杀母的事,是她先想到的。
石文勇呢,不想休妻或者和离,当然是为了仕途。可他也确实不想要方氏了。
方氏娘家虽然还有人,可也不过是普通人。
就算是方氏死了,还有段氏能背书。
不会有人怀疑什么的。
至于后来怎么娶段氏,那很容易。届时就说不忍她流落在外。
她自己愿意,改一改身份就是了。
所以,石文勇痛下狠心。
方氏并非死在这里,而是死于后院一处偏僻地方。
她那一日早早的就被下了药,昏睡过去。
也是巧了,正因石文勇和段氏的事,方氏几乎变卖了家里所有奴仆。这种事太丢人了。
新的人还没来,她也不敢买,所以出事的时候,各处伺候的人极少。
一个府里,也不过只有那么几个贴身心腹的。
她被拉出去,在后院偏僻地方,第一刀就是段氏给她的。
却因为力气不大,只将她脖子砍出一道口子。
方氏因剧痛醒来,却看着自己的女儿提着一把剔骨刀,刀上滴血。
正对着她。
而她的夫君,还嫌弃段氏力气小,夺走她的刀,猛然扎进她的脖子。
她几乎没叫,因为叫不出来了。
他们用那把刀,将她的颈骨割断。只剩下一层皮连着。
她就那么睁着眼,看着自己死掉。
“她们说我是疾病去了。因死的不好看,所以一早封了棺木。不过就算是不封,我娘也来不了。她听说我死了,就晕过去,我的头七还没过呢,她就也下去了。”
“段氏连假身份都没用。就被我那夫君用我远房表妹的借口留在了府里。他们两个就那么一直过着。直到一年多后。段氏十六了,他俩成婚。”
“也是那一年,石文通外派出去做官。一走十年。我恨啊,我恨的都要忘记自己了。终于是上天垂帘,叫我成了个恶鬼。我出不去这个宅子,可他们竟然回来了。你知道我是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没有第一时间就杀了他们啊?”
女鬼的血泪不停不停的滴落:“石文勇现在每夜,每夜都能梦见我当年被砍头时候的痛苦。而段氏,她每天不分白天黑夜,都能看见我。看见我对她笑,对她哭,看见我的头掉下来。”
“我真是忍得住啊,我得忍住啊。”
“你的经历,确实悲惨。这么说,你没有对不相干的人下手?”三娘问。
女鬼定定神,缓缓恢复了原貌:“没有。石文勇那个妾不是我杀的。她本就病重,八字轻。也可能冲撞了些吧。”
——
作者有话说:
有问题搞太久,更新不出来,包容吧。
第122章 黄米糕
“至于那孩子,那孽障。我没什么。”女鬼看了看床榻上的段氏:“我知道我恨的是谁。”
“大人,我知道,我这样也算作恶了。可我不甘心。我没有耐心等他们死去,然后清算。我不看见他们就算了,看见了,真是忍不住的。我宁愿不要什么来生了。”女鬼道。
三娘笑了笑:“我又不是西天来的。你自报仇就是了。既然你这般大的冤屈,我不拦着。只是,尽量不要祸害旁人。你若是导致旁人枉死,那就是你的罪孽了。”
“是,我会克制的。”女鬼应了。
“嗯,你也算成了气候的,就给这宅子里的人,都托个梦,能走的就走了。或者,就说一说你的冤屈。闹大了,说不定你家这位石大人官职就保不住了呢。那时候,你慢慢折磨岂不是好?至于你那几个外孙子……”
石文勇跟段氏也算真爱了。
十年里,生了三个。
两子一女。
如今病重的是长子,三娘一算就知道,这个孩子本就是个早夭的命格。
提起孩子,女鬼更是恶心的很:“虽说他们生的恶心,可……罢了,我不害他们。”
只是害不害的,这几个孩子也天生背着罪恶的。
这一点,三娘没说。
弄清楚事情原委,又知道女鬼还有理智,她也就与薛冲回去了。
小将军一直都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可见这件事冲击之大。
三娘笑盈盈的拉着小将军:“别这样,妖族里,父娶女可不少。嗯……不过如今好像少多了?自打人族崛起后,妖族总是羡慕人族受上天庇佑,什么都学。也知道些礼义廉耻了。”
“但其实,动物们不分这些的。”
薛冲摇头:“不行我还是觉得很恶心……”
小将军眨眨眼,竟然无耻的抱住三娘:“我好难受,娘子要对我好一点。”
三娘噗嗤一笑,抱住他:“哎呀,小将军学坏了。真真是学坏了,可却主动去找人家嘴唇,大大的亲了一口。”
然后被小将军扑倒在床榻上。
既然石家的事明朗了,三娘告诉牛头鬼一声就是了。
地府也不好拦着人家报仇的,只要不殃及无辜就行。
果然没几日,那石家奴仆就有走了的,不是死契的,当然都想法子走人。
大元朝历法里,对奴仆们管制远没有前朝苛刻,所以大家脱身不难。
就连妾室,都要求去。
三娘暂时不关注那边。
无味馆是开门了,可这初九又蹲了一场大雪也是没话说了。
吴婶子上午的时候来,给无味馆送来了半袋子,约莫有十斤的黄米。
说是乡下亲戚家种的,送来给三娘她们尝鲜。东西不多,就别卖了,自家吃吧。
三娘谢过,便收了。
这黄米呢,比小米大一些,看着没有那么黄。
是新黄米,闻着一股米香气。
三娘想了想,这会子包粽子可不像话。
就做个黄米糕,也不磨粉了。就这么做。
将黄米先用井水泡上,然后洗一些枣备用。
再煮上一锅红豆。
红豆需要煮久一些,下午时候才能用。
红豆加了糖,碾碎成糊状。
这时候,黄米也泡好了。
将笼屉里铺上一层粽叶,黄米摊开铺上厚厚的一层。
中间用铲子压一下分开。
左边是红枣,去核的红枣平铺一层。上头再盖上一层黄米。再铺上一层枣子,再盖一层黄米。
右边如法炮制,只是铺着的换成了豆沙。
铺好之后,中间用粽叶隔开,免得蒸的时候粘在一起。
水开之后,将笼屉放上去。
要蒸半个时辰。
蒸好后先开锅晾一会。
不然太软了,不好弄。
稍微凉了一点的时候就可以出锅。
用铲子沾着水,迅速切成一块一块的。
连着粽叶一起。之前粽叶扑的多,就为了此时好弄。
刚出锅的黄米糕又软糯又香。
还有点烫嘴。
黄猫已经急得不行了。
三娘拍他的头:“不怕烫死?等着!”
黄猫委委屈屈喵呜。
三娘拿了个盘子,装来了几块端出去。
薛冲还没回来呢,薛田却摩拳擦掌,也是嘴馋的不要不要的。
她就递给了薛田。
薛田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接了。
第一口吃的是豆沙的。
黄米的口感比糯米糙,但是却别有一种风味。
软乎是绝对软乎的。
甚至比糯米软乎。
再撒上些白糖,薛田和黄猫对坐在一起,吃的一脸满足。
不过,晚上回来的薛冲对这个倒是一般。
意思意思吃了半块。
长生也一般,胡大娘压根不吃。
秀娘比较有兴趣。
倒是张大,板着脸吃了三块……
还蘸了许多糖。
看的长生嘴角直抽抽,索性把自己吃不动的半块也丢进了张大碗里。
张大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蘸着白糖继续吃,一点都不嫌弃的样子。
这东西不用加热,下一顿继续吃,凉着也可以。
就叫黄米凉糕了。当然加热也行。
反正后头的,基本就是张大和黄猫包圆儿了。
因为第二天的时候,薛田和秀娘也兴趣不大了。
黄猫吃黄米糕能把自己急死。
最后还是因为吃不到急的化形了。
看的众人都无语了,好家伙,他们甚至怀疑黄猫之所以能修炼成人,就是因为有些东西做猫吃不上吧?
石家那边,石文勇的长子终究还是病死了。
而与此同时,本该任职的石文勇却被弹劾了内徳不修。有人检举,他十二年前杀妻。
不管事情真假,既然有人说,那就不能不管。
而检举的人,正是去岁回京路上遇见的那一群举子里的一个。
而他为什么会知道呢,是因石家出去的老仆喝多了没管住嘴。
这个举子姓谢,去岁时候也是头回见石文勇。对他只对出身好的举子客气,早有不满。
路上时候就嘀咕日后要是做官,也绝不与石文勇交好云云。
而事实上,若非石文勇有马车和奴仆前面开路,这群举子,怕是至今都不见得进了燕京城吧。
可是那又如何呢?
这姓谢的,也是个记仇不记恩的。
他觉得石文勇是个势利眼。
所以有今日这消息,就急着检举。
第123章 末途
可他自己,却也一样,是个趋炎附势的。还不是因为有人花钱叫他这么做。石文勇调任,自然挡住了旁人的路啊。
所以倒也不知道谁更无耻一些。
可官场上的事,一向就是如此。
石文勇如今这样,自有无数人想要拉他下马。毕竟空出了一个位置,就有人能顶上去。
所以,自有人费心去挖掘昔年的事。
别的就不说了,方氏与段氏的关系,他就瞒不住。
毕竟方氏娘家还有人呢。
方氏与段氏是母女这种事,怎么能瞒得住?
虽说段氏与石文勇没什么血缘关系,可那也够惊世骇俗的。岂是受着礼仪教导的读书人该做的事?
都不必管方氏究竟是怎么死的,光是这一条,就足够石文勇前途断绝的。
到了这时候,石文勇彻底暴露了他自私无耻的面目,段氏还在床上病着起不来身,就被石文勇狠狠的鞭打了一顿。
他边打边骂,只说贱人勾引,害我仕途云云。
而方氏的鬼魂,就在那看着,看着段氏痛哭流涕,看着石文勇丑态毕现。
段氏是真伤心至极,她为了跟这个人在一起,那种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了,可如今落得这步田地,她如何能不伤心?
因有这些事,府中所有人都要走了。
就算是有卖身契的也来求,什么还能比命要紧?
小妾们更是一个也没留下。
伺候孩子的奶娘们,甚至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反正她们又不是买进来的。
长子死了,那幼子幼女竟是没人管了两天,差点被饿死。
究竟还是方氏没看下去,制造出点动静叫人发觉。
段氏已经病入膏肓,显然顾不得孩子了。
而石文勇如今看都不想看这母子几个,更是不管。
方家已经要求开棺验尸了,虽然方氏死了十多年了,可还是能验证一些东西的。
石文勇再是不愿意,也是拦不住。
于是在方氏的坟墓上开始烧火,因为地冻的厉害,不这样不可能挖开。
这般用了好几日,终于是将那棺木拉出来了。
仵作验尸经验丰富,一打眼就看出那方氏头颅跟身体早就分家了。
倒也不必仵作。
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下葬十年的人,按说不至于这样。
那些个从土里挖出来的多少年的都不至于这样。
何况,那颈骨分明断口不少,不光是从结节处,而是骨折。
这要是正常死亡就有鬼了。
石文勇当即被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