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孩子孩子，别哭了，你们说不清楚，去哪找你们爹？”长生道。
这俩娃娃抽抽噎噎半天才说清楚。
他们爹三天前说回山里找人，就不见了。
之前这爷仨就住燕京城里。
“你们住哪里，去看看吧。”三娘道。
俩娃娃点头，带着三娘和薛冲去了。
自然是隐身了，往他们住的小院去。
那小院很是不错，里头还有不少丫头婆子的。
看得出，这俩娃娃过的不错。
不过一进去，就闻到了一种味道，属于虎妖的。
“你们爹，确定是出去丢了，不是被掳走的？”三娘问。
“出去了的。”妹妹揉揉眼睛。
三娘皱眉：“你们这……还有别的妖？”
“没有，就我们和爹爹。”妹妹道。
“那这一股虎妖的味道是什么？”三娘问。
哥哥瞪大眼：“三娘好笨，爹爹就是白虎呀！”
三娘……
薛冲：“噗……”
头回听人说三娘笨。
三娘给俩孩子一人一个爆栗。
“呜呜……”哥哥又眼泪汪汪。
三娘望天，她就没想到，人参娃娃能把看守他们的灵兽弄成爹。
随便捡了点什么东西，三娘算一算就知道那虎妖没死。
既然没死，那就好办。
“要么等，要么去找。你们想怎么办？”三娘问道。
“要找。”妹妹可怜兮兮。
“那就走吧。”说着，三娘带着他们一起出发了。
不过一会就到了一座山里。小华山，这里距离燕京城可有距离了。
刚去，就感觉到了妖族气息，看来这里妖族不少。
上山去，就见一处寨子里，张灯结彩，像是要大婚。
这虎妖，赫然正是新郎官。可惜是被缚妖索绑着的。
第139章 纠葛
三娘看了几眼，对薛冲叹气：“你猜那是谁？”
薛冲哪里知道呢，于是摇摇头。
“我二哥前小姨子。”
薛冲……
“就是那个被你二哥剥皮的前……前任妹妹？”薛冲问。
“嗯。这狐狸如今是认命了？要知道当初死活追着我二哥，说她姐姐不是个东西，她愿意替姐姐出嫁。我二哥不乐意，甚至没少揍她。她就追着跑了好些年。这如今改了性子了，强娶人家白虎了？啧，这位就喜欢硬来啊。”
薛冲有点想笑，经过上午三娘那些话，他也觉得妖族或者说是神族也很有意思。
不是那么神秘了。
三娘现身出来，就道：“芮姬，你如今还是喜欢来强的？”
芮姬看到了三娘一愣：“三娘怎么在这里？”
“来找人，这白虎一对儿女哭的泪人似得求我。就赶上你拜堂了。”三娘道。
一听孩子，白虎挣扎起来：“放开老子，老子不想跟你成亲，你放开老子！”
“老娘哪里不好？老娘不好看？修为比你低？你虽然有上古白虎血脉，可你就一普通小妖，你还不乐意？”芮姬大怒。
“你说，说不出来，老娘剁了你！”
白虎吭哧半天：“老子不喜欢母的！”
芮姬愣了半天：“妈的这个老娘还真没法子。算了算了，松开他。”
忙就有小妖给他松开，白虎气的很，可又打不过。
看三娘：“感谢三娘救了我那孩子……”
“回去就见着了。”毕竟是一对人参娃娃，还是别露面了。
白虎也明白，就点头等着。
“干啥？我可没再做什么了。”芮姬看了一眼三娘。
“没事，我就好奇，你不是喜欢我二哥来着？这就不喜欢了？”
“八百年！我追着你二哥八百年！结果呢？结果你二哥成天就知道打架。我算知道我姐姐当年为什么守不住了。就你二哥那样的，我估计活几万年都是个老光棍。我是没有指望了。”芮姬气的翻白眼。
三娘笑了笑：“那行，我走了，你再找个好的。年轻好看的多着呢。”
芮姬嗯了一下，她就是来凡间打发时间来了。
难得找个好的，反正就是想成婚过瘾！气死了。
再回无味馆，白虎忙谢过三娘：“多谢三娘了。”
他清楚，自己能脱身，不是真因为那句话，要是三娘不在，说什么都是白说。
“不必了。不过，你带着俩人参娃娃住燕京城，艺高人胆大？”三娘问。
白虎脸一红：“不是您在这里么……”
三娘无语的看他：“那你自己小心些，少叫他们露面。”
白虎哎了一声带着孩子走了。
一手抱一个，看得出是真心疼爱孩子了。
就是这白虎化形不过百年，加上没化形时候的时间，总共也就三百年。
可这俩人参，虽然看着是娃娃，其实都是五百多了……
这事，三娘是不说的，人家做父子做的开心，那就……就这样吧。
晚上的时候，长生又带回来一个女鬼。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站在树下看着三娘：“妾身听说，这里能叫人满足一些愿望。我……我死了三年了，就想知道，我那几个孩子，究竟是怎么丢的。”
三娘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女人活着的时候过的也是十分不好：“我从不做赔本买卖。”
“我知道知道。大人要什么，只管说。”
“那就来生十年运气好了。”三娘道。
女鬼一点都没犹豫就答应了。
三娘施法之前，先给她倒了一杯大麦茶，茶香氤氲，热气腾腾。
女鬼曹淑兰生前受尽苦难，鲜少能有这样悠闲的时间喝一杯茶。
她捧着茶碗，缓缓喝了一口。
三娘又给她端来了一盘子枣泥糕。是昨日她自己做的。
糯米皮枣泥馅儿，也不太甜。
正适口。
曹淑兰谢过三娘，就吃了一个。
随着她吃东西，三娘也将她的过往像是走马灯一般看了一遍。
曹淑兰生在村子里。
距离燕京城还有些远。
十六岁时候，因家里实在太穷了，就送去了燕京城郊外做活的姑母那。
没有半年，就叫人介绍嫁给了燕京城里的一户人家。
虽然这家也穷，可住在天子脚下，还是觉得自己高贵。
娶了曹淑兰之后，颇有些看不上眼的意思。
曹淑兰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比起娘家来，这周家的日子好过多了。
至少是吃得饱，不受冻。
她嫁过去的时候就是个冬天，那一冬天伺候婆婆，伺候小姑子，伺候丈夫。
她也觉得轻松，毕竟在娘家的时候，下头七八个弟弟妹妹，她从早到晚做不完的活。
吃却吃的最少。衣裳也不厚，总是冷，总是饿。
曹淑兰婚后一年，怀上孩子。
那时候，家里的活依旧要做，但是婆婆还是叫她好生养，也给她吃些好的。
可随着肚子大起来，女儿落地，婆家脸色就变了。
还没出月子，就叫她干活。
她是那种被重男轻女思想荼毒的很深的人，也觉得自己不好。
更加卖力气的干活和讨好婆家，直到第二次怀孕。
可她刚怀上，一岁半的女儿就不见了。
怎么都找不到，家里说一个丫头片子，丢了就丢了吧。
她哭过之后，只能好好安胎。
可这一胎，又是女娃。
她的待遇更差了。
二女儿是两岁时候丢了的。
她怀上三胎的时候，身子就不大好了。接连生育伤心，谁也好不了。
可第三胎还是女儿。
这时候，婆家甚至已经想着休妻了。
她不敢说什么，只能谨小慎微，吃也不敢多吃。
就此落下毛病。
直到怀上第四胎，她一直盯着女儿，生怕再丢了。
可还是在两岁的时候丢了。
到了这时候，她再是愚蠢也猜到了。可她天性懦弱，什么也没说。只是想着，这一胎要是还是女儿，她一定好好保护。
结果，这第四胎，却终于是儿子了。
婆家喜出望外，自然对她也有了好脸色。
只可惜，她这几年坏了身子，生了这个孩子之后，就病倒了。
大概是因为生了儿子的缘故，家里倒是肯给她看病了。
第140章 自私
可她身子已经损伤的太厉害，就算是再怎么看，也是不下奶。
婆婆有些不高兴，不过还算是能忍耐。
可她呢，却再也没法好好的过这个日子。
她成日不喜欢说话，动不动就想起三个女儿。甚至有时候，还会看到。
也不知是真看到了，还是幻觉。
终于有一天，干活的时候，晕倒在井边。
那一天，家里就她一个和幼子。
等她婆婆回来的时候，孩子哭的嗓子都劈叉了。
她还在那昏迷着。
后头的日子她是模糊的，可如今也看清楚了。
她婆婆觉得没必要再花钱了，她这身子不行了。
丈夫还有点那么一点点的夫妻情，毕竟嫁给他十几年，曹淑兰做了能做的一切。
从不抱怨，将一家子伺候的很好。
可婆婆更看重利益，说再花几个钱，娶个年轻的，身子好的，再生几个儿子。那时候一起操持家业，日子好过了，女儿也可以生一个的嘛。
最终，丈夫妥协了。
虽然也给她些药吃，却并不怎么对症。
最可恨的是她婆婆，想着人反正是要死了，不必吃什么好的了。
竟连一顿像样的饭菜也不给了。
不过两个月，曹淑兰就病死了。
她娘家人多，却都是偏远山里人，也没什么人给她做主。
反正病死的人多了去了。
她死后的执念就是找孩子，如今过了三年，兜兜转转，来了三娘这里。
在这段记忆中，自然也不光是她的。
而是整个周家的。
她第一个女儿一岁半的时候，是被她丈夫周发抱出去卖了的。
有个南边过来的富商，说家里没有女儿，想买一个回去。
之所以跑这么远买，就是不想有什么麻烦。回去只说是姬妾生的。
反正这时候的生意人，一年出去大半年也是有的。
周发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反正就是个丫头，以后日子好过了，再生就是了。
所以，将自己的亲生的女儿，换了八两银子。他还觉得女儿跟着富商去了，以后可是富家千金。全不管她究竟将来要做什么。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第二个和第三个女儿，其实都卖给了来燕京城演出的杂耍班子。
杂耍班子需要孩子，都是从小练习童子功。一般要四五岁的。
对于两岁的就太小了，可架不住便宜。
两个孩子，分别卖给两个班子，如今天南海北，也不知何处去了。
一个卖了六两，一个卖了四两。
曹淑兰此时坐着流泪。
“你说周家，就你们几个大人，你的孩子丢了，你没有察觉么？”三娘声音淡淡的。
曹淑兰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就算是第一个孩子，你不知道。可后头几个呢？第三个呢？”三娘冷笑了一声：“你纵容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是想着反正是女孩子，反正丢了也没事呢？还是单纯就是不敢留她们？家里多了吃饭的嘴，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还是干脆就是，卖了女儿，赚的银钱就可以给你儿子用。”
“不不不，我没有……我怀疑了，我怀疑了，可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呜……”曹淑兰哭着。
“你不可能不知道的。”三娘依旧淡淡的。
曹淑兰哭了好久之后才抬头：“可是我没有办法啊……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娘家一点都帮不上。我生不出儿子，就……就没法立足。女儿……女儿再多也没用啊……”
“你知道么，你那三个女儿，都很有福气。”三娘勾唇：“你的长女，日后该是官宦家族的太太。虽然小时候随波逐流，日后也是好日子。你那二女儿，也是不缺银钱，并且能帮护娘家。不过，如今既然卖出去了，人家帮的，就不是周家了。你那三女儿，虽然二十岁前，命途多舛，可二十岁以后，得遇贵人，也是一生顺遂。反倒是你那儿子，本该是有姐妹扶持，顺风顺水的命格。如今独木难支，亲缘断绝，孤苦一生。”
“什么……我那儿子……他……他什么都没做啊！求大人救救他，我……我愿意……我愿意拿来生所有的运气换。求大人救救我儿子。”曹淑兰跪下来。
“方才你说女儿丢了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在意。”
“可是她们不是都能过的好吗，虽然是被……被卖出去了，可都过得好啊！”曹淑兰道。
“哦？过的好，所以卖的对？要是过的不好呢？那就全是命对吗？”三娘冷笑一声，轻轻弹指，不多时，牛头鬼就来了。
“哎哟三娘，有点心啊。”他看着桌上的糕点。
“这一碟子脏了，给你拿新的，你先把这个蠢货带走。看着我心烦。”三娘道。
牛头鬼应了一声曹淑兰的要求，却也没用了。
牛头鬼不多时就又回来了：“我来了，点心呢？”
三娘已经预备好了，一壶茶，两碟子点心，牛头鬼乐呵呵的抱着走了。
薛冲刚才一直没说话，此时给三娘倒茶：“生气了？”
“也不是，就是……这世间，对女子诸多限制。什么都要管。她们自己怎么就不能争口气？可想想，她也没办法。只是再没办法，自己的亲生骨肉，她不心疼？还是心疼，却能忍耐？这都能忍耐？难道不能强硬一些？”
“世间女子，也不都是这样的。”薛冲道。
“哼，反正她是不好。白瞎了我的点心。”一开始她还真是没细看。
何况，她也不能神到看出细微的心思。
“她儿子果然要孤苦一生了？”薛冲问。
“是，他得了后母，日子就难过，等祖母过世之后，更难过。继母生的孩子得了他爹的疼爱，他是不成了。日后也没有人亲友可以依靠，他也算是折了福气。卖儿卖女，都是折福的。尤其是为了他，卖了三个姐姐，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原来是这样，那他是活该。”薛冲道。
三娘笑了笑， 可不就是活该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