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件引人注目的黑色衬衫,头发整齐得宛如梳拭过的黑羽毛,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明亮深邃的眉眼。
同一时间,他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抬手朝着她招招手,林早早的心跳突然加速,耳尖开始犯热,手不由地握紧手包,每靠近一步,紧张又多一分。
明明昨天才见过的,可这一次身份的转换,很多感觉都不一样了。
李温从座位上起身,半迎着过来,身高腿长,几步都走到她跟前,体型上的差异,却没有压迫感。
“你怎么来这么早?”
林早早略显紧张,不禁道:“我怕来晚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早到。”
李温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她的眸子,笑了一声:“上次让你等我那么久,这次不想再让你等。”
走到餐桌前,李温帮她拉开椅子,这么偶像剧的架势,她有点吃不消,好在他已经坐回对面。
李温抬手叫来了侍应生,取来一块湿毛巾,递给她:“外面是不是很热?”
林早早接过湿毛巾,捂住脸,有一丝窘迫:“我的脸是不是很红?”
“有一点,但好看。”
林早早的脸更红了,压都压不住的那种。
李温沉笑着,眉眼舒展,尽是暖意。林早早脸红心跳,急急地收回视线,温毛巾捂着脸,热气竟也消了不少。
见她放下毛巾,李温才把pad递过来,上面是成排的菜单:“你看看喜欢吃什么,听他们说是星级厨师,应该不会踩雷。”
上次她提前来了半个小时,又多等了半小时,虽然没吃菜,但别桌的菜味儿闻了不少,是挺香的。
苏南市不少做私家菜的,但是能把店开到这来,还是独一家,不可能没有真本事。
林早早点了两道主厨推荐菜,又把pad推给李温:“你再看看。”
李温点了一份樱桃肉和炖菜核,下了单。
等菜的间隙,两个人聊到了新捡的那只小猫,林早早把认错猫的乌龙说了一遍:“你不知道那两只猫有多像,我当时还在想,毛怎么会自己卷起来。”
那只猫李温见过,确实有八分相似,但还达不到认错的程度,只是林早早对猫的感知力比较低罢了。
“你给她起了什么名字?”
“大可爱。”林早早起名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它和小可爱很像,又比小可爱大,所以这个名字很适合它。”
两人又聊到了李温下山治疗的那只被虐待的小猫,李温有几分愤然:“那个小区没有监控,所以,虐猫的人现在还没抓到。”
“那其他小猫会不会有事?”
“这种人应该不会执着在一个地方,反正这种人无处不在,你的猫屋也要锁好门。”
林早早点头:“猫屋附近都有监控,虐猫的人应该不会过去的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
菜陆续上来,色香俱全,味道也没有让人失望,每道菜都很合她的胃口。期间抬头看李温,他正在慢条斯理的盛汤,清瘦的指节随着动作一耸一耸的,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不愧是她一见钟情的男人,林早早想起今天见面的目的,缓缓放下筷子:“李温,今天见面,你……”
李温停顿一下,将汤碗递给她:“你尝尝这个汤,闻起来蛮鲜的。”
鲜笋汤滚着白色的热气,滚起腊肉的咸鲜气,一口下去,果然鲜到舌尖。一小碗汤下肚,额上冒出细小的汗珠,完全忘记了刚刚的话题。
一顿饭吃完,李温去结账,回来的时候,李温送她到地下车库,临上车的时候,林早早才想起正事,正要开口。
李温撑着车门,声音带有一丝倦意:“早早,我们退回朋友的位置吧,婚约的事,我会和我爸以及叔叔阿姨解释清楚的。”
林早早有点懵。
“为什么?”
“有些人就是不适合在一起的关系。”李温敛起眸子,没有看她,而是看向远处:“比起望不见尽头的婚姻,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朋友才不会有分手的时候。
第51章 她哭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 让她有点无所适从,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林早早嗓子有点哽,这和她预想的结果相差太多:“你不是说很满意我这个未婚妻吗?”
“是的, 在我的心里, 没有女孩子像你这么优秀。”李温沉声:“所以比起和你做一对未来会争吵的夫妻, 更想和你做朋友。”
林早早想从车上下来, 李温所站的位置刚好拦住了她的动作。她一下就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他有这样的想法, 伸手抓住他的衬衫袖口:“我们可以不吵架的。”
“你应该知道我的一些情况,我爸妈相爱, 我爸为了我妈来到了南方,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离婚了,我妈组建了新的家庭。你要知道, 爱不足以支撑一个家庭。”
“这不一样……”
“早早,”李温打断了她要说的话,躬下身体,眼睛终于舍得落在了她身上:“我不希望成为让你难过的存在。”
“我没有。”
李温轻轻叹口气, 屈指碰了碰她的眼皮:“说谎, 你现在就快要哭了。”
林早早格开他的手,捂住眼皮泛红的眼皮,声音嗡嗡的:“没有, 被风吹到的。”
可这地下车库的车里,又哪来的风呢?不用戳就破掉的谎, 在此时此刻, 却无法被拆穿。
“早早,做朋友不好吗?我们还能像之前那样见面, 吃饭。”
“哪里好?”林早早声音越来越低,根本不敢移开挡住脸的手,怕自己的样子太狼狈:“我知道了,我先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早早……”
林早早移开手,露出红透的眼尾,眼睛闪躲着,手固执的拽在车门上:“我要回家。”
李温舔了舔唇,压下发哽的喉,向后退开一步,离开车边:“回去好好休息,再联系。”
回应他的是用力关上的车门,李温的手在裤袋里握成拳,她明明快要哭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看着车离开地下车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朝着一个号码发出了一条短信:我已经拒绝了,她哭了,请你们好好保护她。
林早早从地下车库出来,一路朝着家的方向开去。半路上,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嘴唇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
突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眼前这一切,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明明见面前好好的,吃饭的过程也很融洽,结局本该是牵手的,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走上这个的结局?
好半晌,林早早终于哭完了,身体还颤着,心头的苦闷得到一些释放,一股深切的疲惫席卷而来。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擦拭着湿润的眼角,接起了手机。电话是除醛公司打来的,告知她除醛工作已经完成,指标正常,稍后会出一份电子报告到她的邮箱。
挺好的消息,可现在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木然的挂断电话,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又酸又胀,鼻子也很堵,瞥见后视镜中的自己,被虎了一下。一双大眼睛肿成了核桃,视野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这样子是无法回家了。
林早早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形形色色,自己仿佛一粒尘埃,不知道该去向何方。她趴在方向盘上,视线虚无。
手机“叮”地一声响,是邮件提示,刚刚工作人员所说的除醛报告。花房室内本就没有被破坏,但室外重新涂漆,还是除一下安心。
她重新发动车子,驶向了花房的方向。门口围着不少人,招牌仍是瞩目的存在,看得人心口发颤。打折方向盘,绕到花圃后边的路上,从花圃的后门进到花房的休息室。
房间里一片宁静,只有微弱的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映得粉色的房间更是温馨。
她拉开椅子坐下来,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思绪纷繁,地下车库的一幕幕如同疯草一般在脑海里蔓延,那股似曾相识的痛感阵阵袭来。
她把自己重重的砸到床上,脸埋进枕头里,珊瑚绒的枕套一点点濡湿,哭得累了,困意一点点袭了上来,卷着一边的毛毯,昏昏欲睡。
不知睡了多久,又被手机的动静吵醒,竟然是林妈。她有一瞬间的慌张,连忙坐起来,咳了咳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林妈担心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问她:“为什么还没有回家,是不是遇到了问题?”
林早早被困在一团矛盾之中,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妈妈坦白她所经历的事,不得不编造一个谎言。
"妈,我现在在马灿灿这里,她有个通告在这边,叫我过来陪她一下,所以今天不回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说着。
林早早极少说谎,林妈并没有察觉出不对劲,不过还是不太放心,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见面的事怎么样了?”
“挺好的,那家店的菜很好吃,到时候我们也去吧。”
林妈有些迟疑:“真的没事?”
林早早鼻头发酸,喉咙又开始发痒,强压着想哭的念头:“真的,妈,我不和你说了,灿灿还在等我呢。”
“好好好,你看你想吃什么,我让陈妈提前准备。”
“等我想到了和你说。”
林早早又蒙着被子睡了过去,梦里她的身体好像浮于云上,没有心痛,也不难过。
梦里她重新回到了高中教室,语文老师正在讲台上讲逍遥游,笔灰和吐沫星子横飞,坐在第一排的同学拿书挡脸。
林早早看着空气中漂浮的白色粉末,眼睛一点点眯着,阳光吹起窗帘,时不时地拍在她的脑后,身后的男生用笔戳她的后背:“林早早,我帮你抓着窗帘。”
林早早转头看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不用的。”转过头时,视线落在了操场上,不知道哪个班级正在上体育课,有几个女生借口身体不舒服,站在跑道外,等着其他同学跑四百米。
男生在前面跑,身高腿长的,一步是女生的两小步,后边的女生都在叫跑慢点,可队伍还是越跑越长。
体育老师追着后边吹口哨:“跟上跟上。”
一圈下来,不少人都半瘫在那里,只等老师喊出那句“解散,自由活动”。男生则结队到篮球场,脱去校服外套,露出里面花里胡哨的球服。
而女生在场地里打羽毛球,还有几个鬼祟的身影,看起来要溜出操场,那边的方向是超市。
之前体育课,她也和朋友溜出去过,买一个面包和一瓶草莓牛奶,简直不要太好,朋友买的花样比较多,恨不得把货架上的好吃的都拿一遍,每次她结账的时候,都很佩服她们的食量。
她的视线又落到了篮球场上,又看见了那个穿着九号球服的男生,眼睛瞬间亮了。他在男生堆里仍旧瞩目,皮肤很白,个子很高,远远的跳起来投了个球,轻巧落地时,黑发晃动着。
那几个男生突然将九号围住,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笑作一团,她像是受到感染一样,唇角也不由地扬起。
笑声不小,在教室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同学们纷纷侧目朝着窗边望过来,有几个好动的男生直接从座位上起身,凑到窗户边看。
语文老师用黑板擦敲着黑板:“都给我坐回去,别看外边,看我!”
说着,从讲台上走下来,不满的往外头看了眼,“啧”了一声:“这老师怎么想的,一群高三的学生,还有心思上体育课呢,把窗户关上。”
靠窗的同学很听话的关窗户,坐在后座的男生站起来想要帮她关。林早早的手把在窗框上,又往九号身上看了一眼。
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感应到了,抱着篮球的身体慢慢地向后转,朝着她的方向抬头。那一瞬,林早早的心脏仿佛宕机了,那人的脸分明是李温的,只是更青春柔软,没有如今这般棱角分明。
林早早盯着那张脸一直看,直到眼角有一丝冰冷,才抬手擦了擦眼睛,人从梦中抽离出来,望着黑漆漆的房间,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叫出声来,黑暗的恐惧席卷而来,喉咙像是被扼住般,无法呼吸。
手忙脚乱地去摸手机,屏幕亮起时,怦怦直跳的心才一点点缓和过来,借着手机光摁亮了休息室的灯。
光照亮小房间,再去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七点钟了,手机里全是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有林爸林妈的,有马灿灿的,还有一条是李温的。
他问到家了吗?
她盯着几个字看了好一会儿,又抹了一把脸,嗤笑一声,喃喃道:至于这么喜欢吗,还要把人家的脸安到学长的身上。
手机屏黑了下去,林早早的心也一点点的坠落。
第52章 散散心
马灿灿的电话轰炸还没停, 隔了十分钟又打了过来。
刚一接通电话,就听见马灿灿近乎震耳的声音,差点没把电话从耳朵上甩下来:“你怎么才接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
林早早有点手足无措, 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点什么事。马灿灿的声音还没停下, 继续说道:“下午接到了阿姨的电话, 问咱俩是不是在一起。”
林早早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和林妈说谎是临时起意, 完全忘了和马灿灿通气这事:“你没说漏吧?”
马灿灿的回答让她松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你也太小瞧我了。”
这时, 她才松了口气,轻松的呼吸流过喉咙:“那就好,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 你怎么又开始说这种话了?”马灿灿声音不由地压低,追问道:“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