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
这真令人高兴，虽然我不是那种喜欢在外面撒欢的人――实际上我更喜欢宅在家里看书，但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感觉也确实不太好受。
感恩上帝，我终于出院了。
阿福把我扶到车上，然后坐进了驾驶位，几乎没有任何感觉，车就开动了。
当然，在这里，我还要感谢一下伟大的阿尔弗雷德先生，他的营养餐是我养病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亮色，也是我能回归正常生活的重要原因。
“前几天哥谭难得的有了几天太阳，今天就又开始下雨了，”我靠在舒适的座椅上，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半开玩笑地说道，“我以为它起码能坚持到我出院？”
“但至少在您养病期间，它给您带来了不少的快乐，”阿福目视前方，“以及，如果您能在阳光下看书的时间少一些，我想您会收获更多的快乐。”
我讪讪地摸摸鼻子，没有敢在这个话题上发表自己的想法。
别想着顶嘴，阿福永远是对的。
而且他的确是对的。
我也知道这对眼睛不好，但我有时候真的很懒得去按下开灯的那个开关，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白晃晃的灯光会影响我思考。
而我不喜欢任何影响我思考的东西。
“我很抱歉，阿福，”我软下语气，真诚地道歉，“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然而，阿福已经不吃我这套了：“您上一次也是这样像我保证的，卡琳小姐，就像老爷上一次也是这样告诉我他只再睡五分钟一样。”
我眨眨眼睛，嘿嘿一笑。
布鲁斯的“再睡五分钟”不是一个五分钟，而是很多个“五分钟”。
累加起来大概能有两个小时左右。
至于我，我的下一次也是很多个下一次。
累加起来大概能到几千年以后。
……
庄园还是跟我离开时一样，我的房间也跟我离开时一样，阿福总是很用心地打理这一切。
除了一点。
为什么达米安会在这？
我站在门口，冷漠地开始想我之前有没有招惹他，以致于让他在我刚出院的时候就要跑过来找我算账。
虽然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
不，一定是来算账的。
我默默地后退一步。
因为我就是因为放学没等达米安，坚定地想要自己回家……才会被小丑抓走的。
“>tt<”达米安看见我后退一步的动作，发出了不屑的声音，但这不是重点，他盯着我，就像一只狼盯着它的猎物，“居维叶。”
“在！”我打了个激灵。
“你想自杀？”他眯起眼睛。
我没说话。
实际上，我也不能说什么。
有关于这种事，我永远都不会占理。
“你只想问我这个吗，达米安？”我故作伤心地捂住胸口，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我才刚出院，你居然只关心我自杀的事情，我真的很难过。”
嗯，演得有点过了。
行了，达米安，收起你的眼神吧，我看见你眼中大写的“嫌弃”两个字了。
提姆在楼下。
又是一个突然敲击我脑袋的灵感。
哦，让我们用这位可敬的提姆德雷克先生来转移话题吧！
“先不提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的事，”我若无其事地转身，准备离开房间，“我好像还没看见提姆，他不在家吗？最近韦恩集团工作很忙？”
这是很自然的动作，我只是去看看我可怜的想被压榨得只剩一点的三哥而已，我没有逃避这个话题，我发誓。
但我的阴谋没有得逞，达米安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他稍微用了点力，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松手，达米安，我肩膀之前受伤了！”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我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松开了手，但那紧盯着我的目光依旧锐利得就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别想着转移话题。”
……不好糊弄的家伙。
干嘛要问的这么清楚呢？大家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就好了吗？就像以前一样随便嘻嘻哈哈不就很好吗？突然关心我是要怎样？
我心里升起一点烦躁。
……
啧，何必这样想呢，卡琳，难道你现在脑子里的东西你还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吗？
……怎么可能，我当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只是不敢面对他们的关心而已。
不敢去看他们愧疚的眼神也好，不想面对他们对于我自杀的问题也罢，这只是我自己的那一点自卑感在作怪。
我配不上这样的关心，我不值得他们这样做。
从各个意义上来说，我有点恍惚地想到，应该是我在愧对他们，我做了很多错事，对于我，对于他们，都是错事。
而且，他们的关心会动摇我自杀的想法。
“放过我吧，达米安，”我转过身，面对着他，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现在心里的情感丰富得就像暴风雨下的海洋，被狂风吹起一层又一层的巨浪，“我不会告诉你，我也不希望你知道，这是我的秘密，好吗？就算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哦不，那样的话，我说不定会感谢你？”
“你觉得我会杀了你？”
“不，达米安，你不会的，毕竟你那么的可爱。”我眨眨眼睛，语气确信无疑。
“可、爱？”哇哦，这语气听上去恨不得撕碎了我。
原谅我吧，达米安，虽然对着一个男孩子说“可爱”是有点奇怪，但我真的不想跟你谈有关于自杀的问题了。
“是的，可爱又善良的达米安公主，哦，他是多么的美丽，”我就像唱着歌剧一样吟诵着，“他的头发就像乌黑树木，他的嘴唇就像熟透的樱桃，他的皮肤比白雪更白，他的眼睛如同上好的翡翠。”对不起了，白雪公主，你的形容词就借我用一下吧！
“噗！”一声急促的短笑从门口溢出，我转头瞧了一眼，是对话里的另一位主人公――社畜公鸭提姆德雷克！
不，把前面那个形容词删掉。
“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说话的，但是阿福已经在叫人吃饭了，”他举起手，以示自己的无辜，可他说的话可不像他的动作那样清白，“那么，两位公主愿意下楼吃饭吗？”
我估算了一下达米安的怒气值，决定退出这场满是硝烟的对话。
谢谢你为我转移了达米安的注意力，提姆！等下次阿福再阻止你喝咖啡的时候，我一定会为你求情的！
虽然那没什么用，因为阿福永远是对的。
“我下来了，阿福！”我迅速地溜出了房间，快步下楼，“我已经闻见香味了！”
楼下的阿福语气非常平静：“请注意脚下，卡琳小姐，你的伤刚好不久，我不希望你只是把养病的地方从医院换成了韦恩庄园。”
啊哈哈哈……
我立即停止脚步，调整步调，慢悠悠地下了楼，然后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就差把“乖巧”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提姆和达米安比我稍慢一步下来，餐桌上只有三个人，布鲁斯不知道又去了哪里，这位不怎么纨绔的纨绔子弟比我想象得要忙很多。
哦，老天啊，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布鲁斯呢。
他比这些人加起来都难办。
我叹了口气。
大多数人对布鲁斯的印象就是一个不怎么聪明的花花公子，但我第一次在孤儿院见到布鲁斯的时候，就有一个灵感敲击了我的脑袋。
侦探。
那个灵感是这么说的。
不得不承认，我当时也很惊讶，毕竟他平日里的样子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人傻钱多。
而且还是钱特别多的那种。
所以当他跟我们这群孩子们打招呼的时候，我尽量用平常的表情问了他这个问题：“韦恩先生，你喜欢看推理小说吗？”
当时的我正在看爱伦坡的短篇小说集和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对于“侦探”这个词有种特殊的感情。
而且，我那时也非常想找一个能跟我分享读书感受的书友。
他惊讶地看着我，疑惑发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甜心？我从来不看那些东西。”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能跟“侦探”这个词扯关系吗？我迷茫地想道。
但我总不能告诉他，没错，是我的灵感敲击了我，它说你和“侦探”有关系！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除了我这个亲身经历者，别的人都不会相信的。
所以我当时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抱着我的书默默地离开了他的周围，把位置让给其他孩子，连他手里的棒棒糖我都没拿。
后来他又来了几次孤儿院，每次来的时候都会跟我说几句话，但他不知道的是，我每次见到他都会有灵感敲打我。
第一次，黑暗。
第二次，他今天早上没吃早饭。
第三次，他左胳膊受伤了。
第四次，他想领养我。
……嗯？是不是有哪不对？
但确实如此，在第五次他过来的时候，我就被他收养了。
然而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他突然有了那个想法，明明我也不是黑发蓝眼啊。
啊不，我没有内涵布鲁斯的意思，绝对没有。
我发誓。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提姆端着咖啡杯，语气疲惫地问我。
“我有安排的，”我放下刀叉，非常不赞成地看着提姆和他的咖啡，“你不能喝太多咖啡，提姆，这对你的身体不好。”
“哈啊，知道，”他打了个哈欠，“所以你的安排是什么？”
我抻着下巴，对着他露出一个有点讨好的笑容：“我想去看看我父母和我姐姐。”当然，要看也只能看到墓碑了。
“你一个人？阿福不会同意的。”
你明明也不会同意的，我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所以我找了杰森。”
“杰森？他愿意陪你去墓园？”提姆看上去非常惊讶。
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我有点疑惑，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说只要我在六点之前结束就行，六点以后他有别的事。”具体什么事我没问，我猜他也不想告诉我。
唯一不关心我下午安排的是达米安，他眯起眼盯着我，语气不善：“我们之间的事还没结束，别想着逃，居维叶。”
“……”我挽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达米安公主。”
在对方暴走之前，我及时地离开了餐桌，去厨房找阿福说今天下午要出门的事，绝对不给达米安任
何可以打到我的机会。
厨房是任何姓韦恩的人的禁地，这条规定是阿福立下的。
再说一遍，阿尔弗雷德是万能的，我深吸口气，虔诚地在心里赞美道。
第3章
说句实在话，我其实是不太愿意去见我的父母和我的姐姐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受伤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给他们扫墓。有时候我会说几句话，有时候我一句话也不说。
毕竟，我猜他们可能也不是那么想见到我。
因为我一直是家里的异类。
当然，到现在也是如此，我紧紧搂着杰森的腰想到，他的机车行驶得飞快，换句话来说，他就是飞得太低，这速度放在天上，就算是飞机也会自叹不如的。
他的行进速度很快，我们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我就不陪你进去了，记得六点钟之前出来，”杰森看着刚下机车的我脚软得差点跪地上，发出了无情的嘲笑，“你的体能也太差了。”
我抽抽嘴角：“如果你能记得我还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我会无比感谢你的。”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像达米安那样逆天的好吗？请不要把个例推及整体！
哦，不对，肯特家的乔体能好像也挺好的。
那就不要把两个个例推及整体，谢谢。
……
我父母和姐姐的墓在墓园的深处，如果是秋天来这里，那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踩着一地枯枝败叶过去，但现在是夏天，我不能踩了别人坟头的青草和鲜花。
“好像距离上次来看你们也没过多久，”我站在墓前，目光扫过他们墓碑上的字，“但我每次都记不得带东西过来，这还挺奇怪的，明明我的记性没有那么差。”
也可能是我根本就不想面对他们。
“我被小丑打了，养了好几周的病呢，那家伙下手真重，”我回忆起那个身上色彩鲜明的疯子，觉得自己的眼睛又要作痛了。
墓碑沉默着。
“虽然我一直说没事，但确实……确实很疼，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我轻声笑起来，眼眶却慢慢湿润了，“他们很担心我，但其实没必要，我……配不上他们的关心挂念。”
“哦，对了，他们知道我想自杀的事了，真是神奇，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以为我藏得不错呢。”这个问题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但那都不重要。我抬头望向天空，它今天没穿件好看的衣服，白中混着淡淡的灰色，既不能艳阳高照，也不能爽快地下一场雨，它就在这两者之间徘徊，不肯做出选择。
“好吧，你们也不会对这些感兴趣，就当我乱说吧，”我把目光移回墓碑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可我真的好累，你们说我是怪物，你们不喜欢我，可是你们走了，永远地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那我现在的家人呢？我出于自己的私心，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他们也会离开的。”
我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颤抖，于是没再继续说话，只是深吸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
“迪克前天离开我的病房之前，我又被灵感敲击了，他有危险，可我没有提醒他，”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我想努力控制住它，可是它随着眼泪的增多变得越来越急，“我的话马上就要出口了，可我说不出口，因为我不希望看见他……看见他把我当作异类的眼神。”
我还是哭了出来。
按我自己来说，我其实不是会为这种事哭得这么难过的人，但我的泪腺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它跟我的心里是两个控制系统。
啊，得赶紧把眼泪擦掉，我不想被杰森问为什么哭，我现在分不出精力来找借口。
“我的灵感，是我的诅咒，”我叹了口气。
而且还是一个巨大的诅咒。
我的父母和姐姐，因为它将我视作异类，他们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和妹妹是个能看透别人内心秘密的怪物，但后来，他们只想利用这一点。
“你都能知道珍妮丝的工作，你难道不知道她有什么秘密吗！？”我的爸爸将我扔在门外，“在你知道之前，别想着回来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