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渗出细汗，森枝千秋迟疑：“有点问题。”
她的枪法只能算一般，绑架犯可不会给她开第二枪的机会。
不远处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森枝千秋抬头看去，白色的救护车正停在巷子口，医护们从车后门跳下来。
不好！万一医护们刺激到高崎隆，一切就会前功尽弃。
小麦色的手握住她持枪的手，温热的身体靠过来，金发男人眼神坚定地扣动扳机。
“砰！”血花四溅。
高崎隆夹着女婴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身体向下滑倒。女婴仍闭着眼睛哭泣，不知自己即将遭受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佐藤美和子猛扑上前，用身体接住女婴，自己摔在地上。
屋顶的森枝千秋长舒一口气。好险！
这么小的孩子，要是摔在地上，最轻也要住几天院。不知道佐藤怎么样了。
远远望鲜血喷溅在墙上，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尖叫。
降谷零望见有人接住女婴，也松了一口气，这才回过头对森枝千秋道：“抱歉，事态紧急。”
“我应该道谢才对，幸好有你在。刚才应该让佐藤上来，她的枪法更好。”森枝千秋脸上有几分懊恼，将手枪别回腰间。
闻言，金发青年手指微微颤动，眼神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目光。
森枝千秋已经开始往下爬，像一阵风一样，轻巧地跳到窗檐上。
降谷零也跳到窗檐上，刚刚站定，又一把跳到二楼阳台上。
金色的发丝在帽子边缘迎风飞扬，他翻过阳台的栏杆，抓着栏杆跳到草坪上。
“放心跳，我接着你。”金发男人站在地上朝森枝千秋招手。
森枝千秋估算了一下高度，迅速从旁边翻过栏杆，跳到草坪上。草坪很软，她安全落地。
仰头的金发男人愣了一瞬，紫灰色的眼眸不解地看着落地的森枝千秋。
“这点高度还用不着。再说，你不怕我把你砸骨折呀。”森枝千秋一脸轻松，带着笑意看向降谷零，仿佛还在警校时的语气。
但降谷零清楚地意识到有什么不一样了，眼神暗淡下来。
他低头将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上半张脸，生硬地转换话题：“森枝，在你的报告里不要出现我的名字。”
金发男人修长的身影背对着阳光，显得有些瘦削。
森枝千秋试探地问：“你还在执行秘密任务？”
金发男人侧过头：“你也知道保密条例。”他扫了一眼附近的地形，头也不回地走进阴影里。
森枝千秋暗自皱眉，保密也是有等级的，他不说清楚，谁知道是什么等级的任务！
看他还能出手帮忙，总不会是级别特别高的秘密任务吧？
*
搜查一课三系办公室，森枝千秋坐在电脑前，哀怨地看着电脑屏幕。
在没有上级允许的情况下击毙犯人，因为情况特殊，问题不大。但是该写的报告不会少。
天哪！她早上才把一份结案报告甩给伊达航。
这是逃不过写报告的魔爪吗？
因为心情不佳，森枝千秋整个人都是灰暗的，一向挺直的腰背也弯了一点。全身散发着了无生趣的气息。
三系的其他同事们看在眼里，以为她是被目暮警官训了几句而不高兴，纷纷上前安慰，甚至有人体贴地提出帮忙写任务报告。
森枝千秋礼貌微笑，遗憾的婉拒：“谢谢，不过这份任务报告只能我亲自写。毕竟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位仁兄任务报告写得一塌糊涂，她连改都无从下笔，还不如自己写呢。
角落里的伊达航看了眼屏幕上自己写的结案报告，那这是空气拜托他写的吗？
他默默将写好的结案报告发给森枝千秋。
接收到新文件的森枝千秋眼前一亮，好耶！这个可以先交差了。
将报告写了一半，森枝千秋已经头昏脑涨，慢悠悠地晃到茶水间，她又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警察们对咖啡因的摄入量一向超标。
“哗啦啦。”身后的水笼头被打开。
森枝千秋转过身，看见伊达航在后面倒水。她掏出
一张粉色的优惠券：“班长，你真是个大好人。这是旋转餐厅的优惠券，那里超级适合约会，可以看到整个东京的夜景呢。”
班长和娜塔莉聚少离多，最需要班长偶尔浪漫一把。
“那就多谢了，下次请你喝酒。”伊达航爽快地接下优惠券。
森枝千秋眼含希望：“那个抛尸的家伙详细资料查到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们审？”
她宁愿破案，也不想写报告。报告里不能出现降谷零的身影，过程要全靠她自己编。
“他和关于他的资料已经全部被公安带走了。”伊达航伸了个懒腰。
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公安那边的嗅觉也太灵敏了。森枝千秋难以置信，有些愤愤然：“公安的手也太长了。”
“好像是在对比他的DNA和指纹时，惊动了公安。”伊达航面露无奈。
那就是对方是公安正在关注的人。森枝千秋若有所思，看来这个报告真得自己写了。
两人正说话着，外面传来目暮警官的喊声：“森枝，森枝。”
森枝千秋端着咖啡走出去。
目暮警官看见她，语重心长地说：“你先去心理咨询室做个心理评估。休息两天，任务报告慢慢写。”
警察每年都会做一次心理评估。开过枪的警察要做两次心理评估，合格之后才能返回岗位。
浅黄色的窗帘半开着，墙角一边种着龟背竹，一边种着天堂鸟。高大的绿植让房间里宁静又温馨。很容易让人放松的环境，一点也不像心理咨询室。
里面的男人年纪稍长，脸上挂着谦和而亲切的笑容。
森枝千秋随手关上门，背后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她不动声色地坐好。
重头戏来了，不能让对方发现她有所隐瞒，对开枪事件表现得太平静不行，表现得太激动也不行，她要掌握好这个度。
心理医生语气温和：“森枝警官能复述一下当时的过程吗？”
白炽灯洒在森枝千秋脸上，她面色平静，写报告时已经模拟过应付同事的说辞。
听完她的话，心理医生随口道：“森枝警官的枪法真好，那么远的距离也能一枪毙命。”
森枝千秋仿佛心上被插了一刀，枪法好的是降谷零啊！那家伙第一次射击就5枪全部10环。
明天就去练习枪法！
第6章
好不容易结束谈话，回到公寓，森枝千秋在浴缸里滴上玫瑰精油，据说能舒缓疲倦。具体有没有用不知道，但玫瑰香味很好闻。
她躺在浴缸里，反复回忆细节，确保自己瞒过心理医生，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凝望着浴室天花板，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到警校时期学习射击时的场景，第一次射击课，降谷零为了救鬼冢教官，在没有试射，一枪打断安全绳，惊艳全班。与之相比的是，她第一次射击课，没有一枪能打中10环。
沮丧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淹没她。
因为第一次射击课出了事，只能匆匆结束。等到第二次上射击课时，她的射击技术仍没有什么进展，苦恼地回忆教官说过的技巧。
正当她愁眉不展时，金发青年向她走近两步，轻声道：“你把枪握得太紧了。”
没想到降谷零主动指导她，她依言手放松了些，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射击。
金发青年又道：“身体重心往后移一点。”
她照着将身体重心往后移了一些，瞄准靶心，扣动扳机。“砰！”10环的位置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弹口。
见此情景，金发青年鼓励地对她微笑：“你再多练习就行了。”紫灰色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的光芒，亮得惊人。
被竞争对手这么帮助，森枝千秋觉得自己欠他一个大人情，琢磨着自身回报。“你对《犯罪心理学》感兴趣吗？”
她毕业于东大犯罪心理专业，遥遥领先的第一，只是射击技术不行而已。
“《犯罪心理学》的课好像要下个月才开始上。”金发青年面露不解。
他果然已经预习过这门课。森枝千秋目光犀利，学霸都是假装毫不费力地拿到第一。
她暗自皱眉，等到下个月上这门课时再给降谷零讲解，这人情也拖得太久了。下节射击课就不好意思接受对方的帮助了，她只得拿出杀手锏：“你听说过微表情识谎术吗？”
这是她获得教授们交口称赞的绝技。教授称这是科学的“读心术”。没有谎言能瞒过她。
金发青年理所应当地对微表情识谎术好奇起来。
她得意地在对方面前炫了几手，才自觉挽回一点颜面。现在想想，当年自己实在是好胜心强。
泡完澡，她随手拿了一本《无人生还》，坐在沙发上看书，才翻开没几页。
“呜呜呜，森枝姐姐帮帮我。”
森枝千秋听到门外邻居家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她连忙打开门，将小女孩抱进来。
“怎么了？”她放柔声音。
小女孩拿着手背不停地拭泪，眼睛红通通的。
“姐姐，可可、可可不见了……呜呜呜……爸爸妈妈去找她，现在还没回来？”哭成泪人的小女孩可怜巴巴地握着她的手：“森枝姐姐，你是警察，能帮我找到可可吗？”
邻居家的萨摩耶叫可可（coco），是少见的灰色萨摩耶。可可很亲人，森枝千秋很喜欢它，常常牵出去溜。她常年加班，没有时间养宠物，只能将一腔热情寄托在可可身上。
“你慢点说，可可在哪里丢的？”森枝千秋蹲下身，视线与小女孩平行。
“旁边的公园。”小女孩委委屈屈地哽咽。
夜深人静，公园里已经没什么人在。小径两边的草坪上亮着地灯，半明半暗。风拂过树枝，像情人暧昧地低语。
森枝千秋打着手电筒，一路唤着可可，没有任何回应。
她站在长长的台阶前，望向上方，上面是赏樱台。此时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赏樱台上只亮着几盏朦胧的灯光。
远远望去，赏樱台上有人影在晃动。
可可会上去吗？
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匆匆从森枝千秋附近走过，经过路灯时，森枝千秋一眼看出男人脸上极力掩盖的慌张，似乎在躲什么人。
森枝千秋脑海里的雷达响起，看向男人离去的方向，正要追上去。
握着手电筒的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
啊！她心道不好，下意识地转头，同时出拳袭向对方，意在使对方松手。
“等等，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的另一只手腕也被男人抓住。
昏暗的灯光下，映出降谷零严肃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森枝千秋脱口而出，手电筒掉在地上。
降谷零又换了一件牛仔外套，洋溢着青春活泼的气息，像个普通男大学生，只是脸上的神情却十分紧张。
大晚上出现在公园，降谷零显然不会是闲着没事来夜跑。
一天在不同的地方见三回，这巧合得说出去都没人信。她怀疑前两年降谷零不在东京，不然怎么会一次也没见到他。
想起下午他说过的话，正在执行秘密任务。
和前面走掉的男人有关系吧。
她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题，撇撇嘴，转过头去：“我不该问的，可以放开我了吗？”
赏樱台上，红发女人穿着浅卡其色的风衣，从台阶上缓步而下。红色的高跟鞋发出“啪哒”的声音。风拂过她的衣角，像绽放的花朵，步步生莲。
红发女人饶有兴趣地望向森枝千秋和降谷零，步子没有停。
降谷零听见远远传来的脚步声，脸色凝重。
森枝千秋没有看他，错过了他眼里的挣扎和犹豫。
清风吹落枝头的枯叶，飘落在降谷零的渔夫帽上，他浑然未觉。
“抱歉，把你卷进来。别动，别说话。”降谷零话音刚落，右手放开森枝千秋的手腕，揽住她的腰，转身将她困在墙角。他利用自己的身高，几乎将森枝千秋的身体遮住。
“你怎么会在这里？”降谷零低头在森枝千秋耳边用气声询问。
腰间的手臂非常用力，森枝千秋不明所以地靠在降谷零怀里，周身全是他的气息。金发青年温热的体温透过结实的肌肉传到她身上。
不用看也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们此刻像是躲在暗处卿卿
我我的小情侣。
她意识到降谷零现在很危险，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要挣扎的反应。
“我来找狗，邻居家的灰色萨摩耶可可丢了。”森枝千秋凑近降谷零的耳朵，也用气声回道。
字字都是重点。
湿热的气息喷在金发青年脖子处，脸色微微透出点不自然。但他身上的紧张与急切感消失。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想要近距离观摩“小情侣”亲热。
再近一点就会暴露他们跟本什么也没干。森枝千秋微微抬起头，闭上眼睛，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没有犹豫，她吻上降谷零的唇。降谷零明显是想隐藏出现在公园的目的，而这个目的绝对不能被红发女人知道。
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不算占降谷零便宜。
金发青年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一只手按在森枝千秋背上，将她抱得更紧，但只是唇角相贴，没有多余的动作。
红发女人几乎走到他们身边。降谷零伸手抚上森枝千秋的头，将她按在自己怀里。转过头对红发女人道：“你知道自己很没眼色吗？正常人这种时候都应该走远点。”
“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红发女人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眼神意味深长地盯着只露出一点头发的森枝千秋。
听见女人熟悉的声音，森枝千秋正想探头细看，降谷零放在她后脑上的大手轻轻往下抚摸，低头看着她，声音甜腻得像沾了蜜：“亲爱的，我们换个地方吧！”
金发男人一双狗狗眼无辜地垂下来，双眼湿漉漉的，像是一只撒娇的大金毛。
森枝千秋恍恍惚惚，这人是谁？降谷零会说出这种话吗？
这两年，你到底学了些什么？
从降谷零肩膀处瞟到赏樱台上走下来的红发女人，森枝千秋了然，果然是今天遇到的那个易容女人。她和降谷零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没忘记配合降谷零，有些羞恼地低头，一拳锤在金发男人胸前，“说好帮我去找狗的。”
金发男人脸色未变，显然不疼，带着点委屈地说：“我想你了。”一副热恋的愣头小子模样。
“说什么呢？”森枝千秋双颊染上红晕，脸上又羞又恼，偏过头去。
红发女人脸上的笑容凝滞，惋惜地看了眼森枝千秋，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