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证直接去班主任那里领就好,校园里空空的,看不到几个人,到了办公室人才多起来。
邻班的班主任因为怀孕,发放毕业证的活交给了廖青梅的班主任,廖青梅过去的时候,班主任的办公桌边已经聚了不少人,同班的同学没两个,大半是邻班的同学。
廖青梅原还想和班主任聊一下,不过人太多领完证后就起身离开。
想起高考前和任桂云约好领毕业证这天一起去街上逛,廖青梅犹豫了一会,还是站在校门口等着。
上次任桂云不告而别,这次应该不会了吧,刚刚在班主任那里她也问过来,任桂云的通知书还在,应该等等就会来。
从十点等到十一点,喻雅言都来领了毕业证还和她招呼了一声,任桂云也没有出现。
“咦,青梅,你怎么还在这里?”眼看着学校都好一会没有同学再出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班主任推着单车走了过来,见到廖青梅时满脸惊讶。
廖青梅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我和桂云约好的,但是……”
“任桂云同学?”班主任推了推酒瓶底眼镜,想了下眉头突然皱起来,“任桂云同学的毕业证已经托她别班同村的同学领了回去了呀?”
“……?”廖青梅默了默,朝班主任笑笑,“哦,这样啊,那我现在回去吧。”
再迟钝,廖青梅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任桂云好像在故意躲着自己似的,填志愿的那天也是,今天也是。
心里不难受肯定是假的,廖青梅毕竟不是真正的少女,回来这么久,和班上的同学走得都不近,平时聊得来说得上是朋友的也就任桂云这么一个,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和任桂云一直保持良好的朋友关系呢。
这个点了廖青梅打算去吃点东西再去医院,班主任正好有些话想和她聊,得知她现在也没什么急事,干脆直接叫她一起回家吃饭。
“别,我正好有事要找你,走,我们边走边说。”
廖妈出事的事班主任也有耳闻,问了廖青梅的情况,得知廖妈一切都好后,才安下心来,安慰过廖青梅后,正准备开口说事,徐林牵着他家两孩子迎了过来。
“爸爸!”两小奶娃娃一见班主任就跑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大家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对方,不免都有些惊讶。
班主任家里离学校很久,几人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家,师娘正在准备饭菜,见到廖青梅立马招呼她坐,廖青哪里肯坐,赶紧上手帮忙洗菜做饭,厨房的事徐林插不上手,干脆在一边带孩子。
饭桌上一聊才知道,徐林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算是他们这一批高考考生中来得最早的,学校还挺不错,他今天是来送谢师礼,顺便邀请班主任去家里吃谢师宴。
得知他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廖青梅真心替他高兴,立马端起茶碗,“以茶代酒,恭喜你考上理想的学校。”
“谢谢。”提起这事,徐林笑得有些腼腆,见廖青梅笑容灿烂,虽然明知道这个笑容不带任何意味,但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尖。
心里不由得有些庆幸和窃喜,还好他没让她失望。
说到这里,班主任和廖青梅要说的也正是录取的事情,这时候志愿作用不大,都是统一调剂,但廖青梅这里有点小问题。
她的成绩比预估的还要高出一些,按照统一调剂的原则,原本已经有学校提了她的档,但廖青梅的志愿填的是本省的师范,不知道师范的校长从哪里知道了廖青梅的成绩和志愿,拦着不让,这会正和对方学校僵着呢。
谁都不愿意放弃这个好苗子。
本来这事上头争出个输赢来,就可以直接决定廖青梅被哪所大学录取,但两方一直僵持不下,对方学校又太过强势,师范的校长这才想找到学校这边来,想和廖青梅谈一谈,说服她坚持志愿。
想来那边应该会尊重考生的意愿。
廖青梅一听就懵了,两个学校争考生的事,竟然也能发生在她的头上?
“青梅,你真厉害!”徐林竖起大拇指,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廖青梅,班主任家的两个小孩子也一起看着她,小的那个还咬着筷子学徐林说话。
“真腻害!”小奶音儿学着,还伸出小手摆大拇指,不过半天没比出来。
大家都被逗乐了,廖青梅跟着乐了起来,笑完后原本惊讶的兴奋的心情微微有些平复,能有现在的成绩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努力,包括老师的帮助和廖爸廖妈默默无声的支持,她很高兴却不会因此而得意忘形。
廖青梅问过班主任和师范争她的是什么学校后,顿时也纠结了起来,一时间完全没有办法做下决定。
饭桌上班主任和徐林各执一词,班主任觉得廖青梅应该遵从自己最开始的志愿,当老师。
而徐林则觉得廖青梅应该选另一个学校,毕竟机会难得,他想去还没有机会。
“行了行了!”在旁边给小家伙喂饭的师娘看不下去,敲了敲桌子,“这么大的事哪里能由你们两个来决定,等青梅回家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再说。”
吃过午饭廖青梅和徐林一起告辞出来,得知廖青梅要去医院,徐林立马欢快地表示,他正好也要过去。
“我爷爷是中医科的老医生,到时请他给阿姨看看。”徐林没想到短短十来天,廖青梅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鞋厂的事故闹得挺大,整个靖北就没有人没听说过的,就是没有把这么大的事故和身的人联想在一起而已。
廖青梅表示感谢,她正想带廖妈去看看中医呢,廖妈最近有些潮汗失眠,得吃点中药调理一下。
说完这些,两个人一时也没有什么话。
看着路边来往的人流,廖青梅不知不觉就走了神,不知道李国梁那里炉子做得怎么样了,如果夜宵摊摆起来要是没有人来怎么办?她昨天问廖妈才知道晚上厂区的食堂是开门的。
见廖青梅眉头紧皱,徐林还以为她是担心廖妈的伤势,绞尽脑汁地想着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可想一句就先被自己否定一句,还没想出个结果来,医院就已经到了。
刚进医院没两步,徐林就被护士提醒老教授今天休息不在,原来想借着爷爷去探望一下廖爸廖妈的徐林只好做罢。
回了病房,廖妈正坐和前来探望她的前同事聊天,廖昊宇坐在窗边看书,廖青梅进屋喊过人,就收了廖妈需要洗的衣服拿着盆去了开水房。
等她洗好衣物晾晒回来,探视的人已经离开,廖妈和廖昊宇正在说话,廖妈手里还拿着廖青梅先前放下的毕业证。
见廖青梅进来,廖妈很是感叹地摸了摸大红塑料壳的毕业证,“我和你爸没读多少书,就盼着你们姐弟三个多读书有出息,现在就等着大学通知书了,昊宇啊,你得加把劲啊,跟哥哥姐姐好好学习。”
廖昊宇点头,他肯定不能落下哥哥太多,他不跟姐姐比,不管姐姐怎么样,以后都是他和哥哥护着。
听着廖妈的话,廖青梅眼窝猛地一酸,忙转过脸去,借着放盆掩饰情绪,顺便转移话题,“刚刚那个大婶来是做什么的?”
“说厂里的事情,那个何建军真是缺德,他自己偷偷找客户做单子,却瞒着老板和老板娘,我们加了那么多班,大半是替他干的活,他白用厂里的材料和人工,赚的钱全自己揣荷包里,现在鞋厂出事,交不了货,那些货商都找来了。”廖妈说起鞋厂的事,还是有些感慨。
“现在可算是知道他怎么不允许有一点耗损了,哎!”
“听说何建军被判了三年,是他姐夫去告的,现在厂里老板和老板娘闹离婚闹得厂也不管了,大家现在也不知道要不要重新找活干,几十号人等着吃饭呢,这厂要是再不开起来,人心都要散了。”
廖妈自己倒是没有这个担忧,这些天她虽然在医院呆着,可不闲,每天替两个小的算帐记帐也忙得很,有了事干,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左思右想。
但她替以前的工友担心。
“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晚上等廖爸回来,廖青梅趁着人都聚齐,把班主任跟她说的事讲了出来。
“你是说军医大学?”廖爸声音都变了,这是激动的。
廖妈也激动,两人顿时又惊喜又骄傲又为难,外省军校和本省师范更是让她们左右为难,廖爸无条件支持闺女上军校,廖妈则是舍不得她去吃苦,坚持让她选师范,而且离家里近,方便照顾。
廖妈的想法比较传统,女孩子不需要那么有本事,也不需要那么累,当老师就很好,何况铭朗自己就在部队,要是以后夫妻两个都在部队工作,双双不着家的话,廖妈心里担心两人的婚姻会难以维持下去。
比起事业成功,廖妈觉得有个圆满的家庭才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成功。
廖爸反对,但反对无效,廖妈现在是病人,他不敢惹她生气,最后一家人商量好干脆直接等通知书,来的哪个上哪个。
晚上廖昊宇守夜,廖爸还要回去值班。
父女俩刚出了医院,廖爸就语重心长地表示自己尊重她的意愿,但还是希望廖青梅能够选择军校,毕业后留在部队,也算是变相的女承父业。
毕竟机会难得,有些人努力一辈子也努力不上。
第四十七章 午夜电台
夜里,廖青梅难得地失眠了,心里两个声音撕扯着她,直到后半夜天空渐渐泛白,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就是梦里,她也不得安稳。
入梦的瞬间,她就到了鞋厂外头,一眼就看到正在车床操作的廖妈,正要满心欢喜地跑过去,突然燃起熊熊大火,只瞬间就没了廖妈的身影。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是假的,廖妈好好的在医院呢!但梦里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
场景突然变换,廖青梅又回到了那个夜里,没有一丝亮光的黑夜里,她捂着腹部奔跑在去医院的路上,那条路一直没有尽头,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了靖北县的卫生院,廖青梅满脸惊喜地冲了进去。
那句“救救我的孩子!”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一具焦黑的身体被飞快地推了进来。
廖青梅心底猛地一空,下意识就往病床追去,床上的人是谁?为什么廖爸和廖昊宇会跟着病床边跑边哭?
明明是梦,但脑子却还飞速运转着,廖青梅茫然地跟着他们跑。
直到看清病床要去的地方时,才猛地背后一寒,从床上惊醒来过,那个地方竟然是……
太平间!
长长抒出一口郁气,廖青梅摸到桌上的手表就着月光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那些做过的,让她万分惊惧的梦像黑白默片渐渐褪色失去影像,廖青梅摸了一把额角的冷汗,抱住膝盖把脸埋到被子里。
自从廖妈出事后,她一直连轴转着,不敢有半点的停歇,就是怕自己会胡思乱想,而她也做到了,这么久以来,她都成功地阻止了自己去想那些坏的可能。
但是顾铭朗一走,领过通知书,又在得知何建军被判刑的当口,绷紧的精神好像一下子松懈下来,那些她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也跟着蜂涌出来,不留一丝余地。
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她的心弦就一直紧绷着,其实她一直都怕。
怕所有的改变是因她而起,怕廖妈会因些留下不可挽回的遗憾,怕……鞋厂那些受伤及痛失家人的人们,他们所有的不幸都是因她而起。
毕竟不可能因为她的重生,刘来宝就从刘四瘸的儿子变成何建军的,这辈子是样,那上辈子肯定也是这样。
上辈子何建军和赵香莲照样搞到了一起,照样生了个儿子,何建军照样借着鞋厂为自己牟取私利,但上辈子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