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月闻言愕然,退后一些,狐疑的看着玉真公主,“小姨,你不会是在哄我吧?”
玉真公主道,“怎么会?”睇着顾令月,“小姨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么?只是真的是此前就安排好了。”
拍了拍顾令月的手,柔声道,“好阿顾,就当为了全小姨的面子,去见一见吧!”
顾令月闻言半信半疑,只是瞧着玉真公主恳求神情,到底不忍心拒绝,斜睨着玉真公主,确认道,
“这个真的这就是最后一个了?”
玉真公主扑哧一笑,“就这最后一个。最后一个。”见着顾令月神色放缓,忍不住又追加一句,“这沈五郎着实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好好和他处处,说不得能瞧上眼呢?”
“小姨,”顾令月听的玉真公主话语,又羞又恼,瞪了玉真公主一眼,“你再说,我就再不去了!”
“哎哟,”玉真公主唤了一声,“小姨再不说就是了。”在蔻香阁又坐了一会儿,忽的起身道,“哎哟,我想起来,还有一些旁的事情,便先回去了!”急急准备离开。
走到阁门前又回转过来,吩咐了一句,“毕竟别人上门,你也算是半个主人,待会儿好生招待人家,莫怠慢了!”
顾令月无奈应下,“我知道的!”
瞧着玉真公主急急遁去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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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气晴好,长安热闹非凡。李玄清早出了公主府门,与一干新结识的好友相约前往乐游原赛马。打马行过长安城门处,一双父女上前跪拜,乃是当日李玄醉仙楼中在御史中丞子范郎君手中救下的卖唱父女,远远见了恩公身影,前来跪拜救命之恩。
“若非郎君当日所救,小女子和老父如今也不知如何,”还请恩公受拜。”珍重送上一篮枇杷,
柳霜霜袅袅拜下去,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当日小女与老父在酒楼之中遇到恶霸调戏,若非恩公仗义搭救,怕是小女子早就被人糟蹋了!受恩当报,还请恩公受我们父女三拜。”
李玄忙道,“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们不必不必放在心上。”
“恩公太客气了。”柳老汉颤巍巍道,从女儿手中接过一个篮子,“这篮子枇杷,是小老儿家中所种,却个个都甜的紧。请恩公收下,也算是聊表小老儿和小女一点点报恩之心。””
李玄闻言心中感动,接过枇杷,“老汉,你的这番心意我领。这篮子枇杷我收下了。”
交给身后小厮流云,“将这篮枇杷送回去,放在翠微居,下晚我赛完了马回去再用。”
流云脆生生应了,“是,郎君。”
玉真公主匆匆往府门方向而去,丝金问道,“公主在府中待的好好的,公主怎么忽然要出府?”
“我有什么法子?”玉真公主道,“我挑择的这些郎君,各个都是家世不错,可堪为配的。若是阿顾不见见,太过可惜了。阿顾面子薄,寻不到我当面拒绝,便只得一个个见了!”
丝金闻言扑哧一声笑着道,“公主为了昭国郡主也是操碎了心。”
玉真公主道,“我姐姐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我若不照顾着些,怎么对的住姐姐?”又道,
“盼着阿顾今儿见的这几位郎君,能寻到一个合意的吧!”抬头见着小厮流云提着一个篮子远远的走过来,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唤道,“流云。”
流云闻声,一溜烟的跑过来,利落的给公主道礼,“奴婢见过公主。”
玉真公主问道,“你这小猴儿怎么在府中?不是跟着先生出去了么?”
流云禀道,“先生本是要与一帮子有人去乐游原赛马,到了城门,逢着从前救下的一双父女感谢救命之恩,送了先生一篮枇杷。先生命我将枇杷先送回来。”
玉真公主闻言挑了挑眉,唇角边绽放出一起无奈的微笑,吩咐道,“将枇杷提给我看看。”
流云不敢违逆,施了一礼,将果篮递到了玉真公主手上。
玉真公主接过果篮,打开篮子观看,见粗疏长条扎出来的果篮中,盛着大半篮琵琶,不过两根手指大小,果皮之上缀着点点斑纹。
“这篮枇杷实在不上档次。”丝金瞧在了眼中,笑着评道。
“小户人家自家种的果子,能有什么好模样?”玉真公主不以为意,将枇杷掷回到缕银怀中,
“这样的枇杷果子,实在不入眼,不必送去平山居了。直接拿去,你寻几个人分了吧。”
“这,”流云微微讶然,“这——若是郎君问起?”
“郎君日日事忙,如何会记得这点小事?”玉真公主抿唇笑道,“若是真的问起,自有我应付,你们去便是了。”
“如此,”流云提着枇杷篮,利落朝玉真公主施礼,“奴婢等就多谢公主赏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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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园中碧湖浩浩荡荡,在白日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芙晶馆树立在湖北一侧,小巧玲珑,犹如在湖中浣洗碧纱的少女。春风吹拂阁旁盛开的绣球花,窸窸窣窣落下如同雪片一样。少年郎君立在台上等候,目中含着期望的光芒。
……
天色近午,皇帝圣驾陡然到了醴泉坊。
公主府的门子见了这般动静,飞快的从内迎出来,跪在地上,神色恭敬无比,“小的见过圣人。”
“圣人怎么过来了?”面上神色因为极度的讶异和讨好呈现一种些微扭曲,“我家公主因着不知圣驾到此,如今竟是外出,不在府中,小人这就请人去请公主回来接驾。”
“不必了。”姬泽抬头望着公主府,目光冷峻。一摆玄色衣襟,没有理会门子的话语,长驱而入公主府,问匆匆赶来的公主府主事田景,“那沈期如今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两段情节开头完毕。等待引爆。
有读者在微博问我这段情节里会不会虐阿顾。
我捧着下巴思考片刻,觉得需要看情节个人理解。应该不算吧!
这一段情节冲突跟什么别的小三女人无关。主要在于阿顾自己对于男女之情的认知。
最后,大家周末愉快,祈祷网审留情!
第二十九章
公主家丞田景骤然被问,心中莫名其妙, 却不敢不回答皇帝的问话, 恭敬禀道, “那沈郎君如今已至浣碧阁,正在阁中等候,想来昭国郡主一会儿就会前往。”
姬泽点了点头, “知道了!”行了几步, 又停顿下来,回头吩咐, “将后头安排的人选都给朕打发了!”
田景闻言愣怔在原地,越发不明皇帝用意,一时摸不着脑袋。
行人司督司蔡小昭落后一步, 见田景这般, 停住脚步微凝茶眸, 浅笑好心开口提醒, “圣人指的是昭国郡主的后续相亲人选?”
“原来如此,”田景恍然大悟, 拱手道, “多谢蔡督司提醒。”心中不由生了一丝好奇之心,
“圣人为何要干涉我家公主为昭国郡主挑选的相亲人选。”
蔡小昭垂眸, “田家丞。”负手整理衣袖,纤细的手指干净有力,“圣人的心思莫测,不是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该当猜的。咱们只需要听命办事即可, 您说,是么?”
田景闻声心中咯噔一下,不由惊出一声冷汗,连连点头,“蔡督司说的是。”不敢耽搁,急急转身按照皇帝吩咐去办事了。
姬泽在公主府中一路疾行,片刻之后就到了芙晶馆外,见馆台前绣球花郁郁盛开,年少的羽林郎将立在台上等候,不时望着湖中来处,面上犹有殷殷之色。
他立在碧湖湖畔,静静的打量了沈期片刻。
少年羽林郎将年轻而身姿劲挺,有着勃发的生命力,对着未来充满希望。
皇帝凤眸闪耀乌黑之色。
相比较来,自己虽然身份尊贵,却已然太过持重。
沈期立在阁前等候,想着等会儿便要见到的佳人,胸膛中不禁传来怦怦跳动的声音。
他今年二十二岁,蒙家族恩荫入羽林军,颇受羽林大将军裴俨赏识,半年前升任郎将,可谓前途无限。对于此次玉真公主安排相亲之事,母亲安国夫人燕氏初始颇有微词,认为昭国郡主虽然是郡主之尊,但年纪已经不算小,又兼着有足疾及此前和亲之事,着实不是一个匹配姻缘的好人选。
自己却对这位郡主有着倾慕之心。
传闻昭国郡主虽身体不足,但美貌聪慧,尤其绘的一手好丹青。自当日惜园之中传出李玄一曲《清平调》小调,这位郡主的美名便飞快传扬出去。长安多少贵胄子弟想求得眼缘,瞧瞧这位郡主堪配“云想衣裳花想容”这般美赞的风采。
阳光温柔的照耀下来,荡漾在碧湖之上。沈期望着远方,眸光中闪过一丝温柔期许色彩:
如果这位郡主当真如传言之中一般德才兼备的话,他愿意娶她为妻,二人一同经营一个小小的家庭,自己在外拼搏奋进,她在家中为她守护后方,生育子女教育成才。这般日子,便是再美好不过了!
芙晶馆前绣球花纷纷坠落,美不胜收。
沈期正在畅想未来,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哼”声,心中一惊,喝道,“什么人?”骤然回过头来,见着来人,目光倏然瞪大到极处。旋即反映过来,连忙单膝跪地参拜君上,“属下羽林中郎将沈期拜见圣人。”
姬泽皱眉打量少年,他身躯虽然半跪在地上,但背脊挺直,犹如一张半张的弓,蕴育着一股蓬发的力道。
平心而论,沈期少年有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只要想到玉真公主的想法是将这个少年与阿顾撮合在一处,便觉自己登时心浮气躁,生出一股对少年的不悦之感。唇角露出一丝冷笑道,“你就是沈期?”
沈期应道,“臣正是。”
“羽林军很闲么?”姬泽刻薄道,“沈郎将为何这个时候不在军中操练,出现在这儿,不知所谓何事?”
沈期眸中浮现一丝疑虑之色。不敢多想,只得答道,“回圣人,臣今日休沐,听闻玉真公主惜园景色秀美,特慕名前来拜访。”虽然一时没有想明白圣人出现在此处的用意,但只是,出于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危机敏感,本能的没有吐出自己乃是由玉真公主安排在此等候与昭国郡主见面的事情。
姬泽淡淡道,“原来如此。”
“惜园景色虽美,日后也可再来,朕今日有事要寻玉真公主。你若没有旁的要紧事情的话,便先退下吧。”
沈期闻言登时一噎,念及尚未见面的昭国郡主,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张唇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这时候见了姬泽微微紧绷的下颔,慑于皇帝威严,不敢辩驳,只得应道,“是。”拱手道,“微臣不敢打扰圣人,先行告退。”
顾令月在蔻香阁中倚坐,端着一盏明月雪团慢慢饮用观书,虽则此前被迫应了小姨玉真公主前往浣碧台,但着实对此兴致缺缺。待到时辰将至,方在丫头的催促下起身,略略收拾形容,一路慢吞吞往芙晶馆而去。
行到碧湖尽处,远远的见了馆前高台上立了一个人,侧立不见形容。但背影却分外有熟悉之感,如江水之上的礁石,色彩极重。落落寡合出于众人之上。
目光之中闪过一丝讶异之意。
她听从玉真公主安排而来,本以为会见着安国公幼子沈五郎,却没有想到,在此地等候的竟不是什么沈五郎,而是姬泽。
“九郎,”上前道了一礼,“你怎么到小府上来了?”
姬泽本是怒火熏天,及至逐走沈五郎,静候了一会儿,心情稍稍平息,此时回过头来,的目光凝视在少女身上。将少女的风神之处一一收藏在眼底深处,“怎么?”沉声微笑,“阿顾是盼着和什么人在这儿相见么?”
顾令月闻言心中生出尴尬之意,“怎么会?我见着九郎,很是高兴呢!”
天光在绣球花上撒出一道光线痕迹,姬泽于微微晕眩之中,望着少女,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忍耐之意。
自贞四年年冬日,在芙蓉园白雪梅树之下,明白了自己对阿顾的一片男女之思后,便对这位少女一直压抑自己情绪。因着太过珍重,反而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一直以来小心含蓄的追求,生怕动作太大,惊扰了少女芳心。只是无论自己如何示好,顾令月却似毫无所觉,就像是捂了耳朵,遮了眼睛一般,对自己的一腔情意察而不见。
而他作为大周天下之主,素来是天下最好的事物摆在自己面前挑择,于耐心上本就比常人差一些。本就日渐焦躁。今日玉真公主为阿顾安排的相亲之举更是触发了他心底的危机之感。告诉自己:原来长安还有很多名门子弟,他们年轻,俊朗,亦可以堪配阿顾。这些少年郎,虽则没有自己身份高贵,但简单的生活未始没有陪伴在自己身边轻松。
这样的认知引发了姬泽心底的一丝焦虑,此时此刻望着少女的目光,掺杂着些许暴虐和男女之欲,几乎想要将少女当做自己的猎物一口口的含在口中。“哦?”他沉沉的目光望着顾令月,问道,朕还以为,阿顾没想到在这儿见朕,那到这儿来是为了见谁啊?”
顾令月隐约感觉到今日的姬泽压迫之势较诸旁日十足,微微退了一步,“没有的事情啊!”微笑着道,“不过是一些闲杂人等罢了。既然没有来,便不值得提了。”
少女言语中对相亲对象的轻慢随意取悦了姬泽,气势微微松懈,语调稍稍柔和。“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顾令月道。同时仰头,绣球花簌簌,遮挡住了姬泽阴翳的目光。少女没有察觉姬泽眼底的风暴之意,嘟了嘟绯唇,忍不住向姬泽抱怨,“九郎你不知道,小姨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觉得我嫁不出去似的,特意为我安排了一些相亲。我根本不想去见,只是拗不过小姨。”
姬泽望了顾令月片刻,“你既是不愿意,为何不向皇姑说明?”
顾令月闻言苦恼的蹙了蹙眉,“你当我没有说么?”叹息一声,“只是小姨自有主见,根本不肯听我的,我行我素,我有什么法子。”声音低沉下来,“我早早没了母亲,小姨素来疼我。她这般安排,虽然并非如我的意,但切切实实是出于为我好的心思。我着实不忍拂逆了她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