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八月薇妮
时间:2017-12-12 16:05:50

  与此同时,是逢生一声咆哮,猛虎下山疾驰而至。
  武三思本想折了花便逃出去,孰料才退一步,逢生已经奔到近前。
  仓皇之际,武三思被地上晕厥的禁军一绊,竟趔趄往后跌在地上。
  逢生一跃而起,碧油油地双目中透着怒意,比人头还大的虎爪向着武三思胸前按落。
  武三思这才惊慌起来,发出杀猪般惨叫,就像是将脖子放在了锋利的刀刃上一样,恐惧到了极点,身体僵硬麻木,心头濒死般空白。
  就在此时,有人唤道:“逢生。”
  略有些清冷微寒的声音,却是救命纶音。
  逢生的爪子压在武三思胸口,却并未按落下去,它低头盯着掌下的人,终于张开血盆大口:“吼……”
  猛兽口中的腥气扑面而来,底下的武三思自觉整个人坠入了轰然雷声之中,又或许会被那锋刃般的利齿撕成碎片,甚至连脸上的肉都被这一声吼吹得往后撇飞。
  武三思一声不吭,晕死过去。
  而伴随着逢生的这一声巨吼,被武三思握在掌中的牡丹花,也在瞬间花瓣凋零四散,地上的赤色花瓣,仿佛是一片片鲜红的血,随风滚动零落。
  月门下那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脸似雪色,双眸却如同血染。
  
 
第241章 除晦与诛邪
  崔府, 内宅。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内室传出。
  阿弦猛地爬起身来, 双手握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
  就算是醒来,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阿弦几乎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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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宫内传旨太监要掘花, 崔升阻拦,而玄影也跑出来拦挡,这一切阿弦都看的清楚明白。
  昨晚上她还觉着当一株花其实也不错,没想到这么快报应就来了。
  阿弦知道,如果是武后下的旨意,崔府的人无法阻拦, 别说是崔升, 就算崔晔在,只怕也不能够。
  所以看崔升螳臂当车,看玄影拼命维护,阿弦知道玄影一定是察觉了自己的魂魄就在牡丹花上才如此,但是对她而言, 最不想看见的就是玄影受伤。
  李贤的到来在阿弦的预计之外,尤其是……当李贤出现, 看着“牡丹花”之时的神情,阿弦几乎怀疑……他并不是在看花, 而是在看人。
  但是,李贤怎会知道她就是牡丹花?
  现场的情形如此凶险而复杂,来不及多想这些。
  阿弦虽早知道武三思是个阴险狡诈之人, 直到现在,却仍是觉着“阴险狡诈”四字,仍是大大地低估了梁侯。
  被他的双眸盯着的时候,就仿佛花草类被天敌毒虫盯上,那股天生的毛骨悚然打心底油然而生,无法克制。
  武三思的手捏住花茎,也像是要将她的魂魄寸寸捏碎。
  在那瞬间,阿弦以为自己终于要去黄泉跟老朱头见面了。
  虽然这种死法过于离奇。
  直到此刻醒来,阿弦兀自有些神智微昏。
  她只记得,在武三思将折断花茎的那一刻,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着她魂魄抽离,当时阿弦还以为是将死的缘故。
  现在才慢慢地醒悟,那非将死,而是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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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着怎么样?”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带笑,不难听,近在身旁。
  阿弦握着脖子,转头看去。
  榻边站着一个青年男子,身着浅黄色的缎袍,头发并未如大多数男子一般尽数绾起,而是在额前跟鬓边都留出了几缕,显得三分不羁,七分飘逸。
  相貌俊秀,气质偏阴柔些,却并不会令人觉着不适。
  “你是……”
  刚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阿弦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救了你的人啊,”青年男子笑得怡然自得。
  “你?”阿弦睁大双眼,“是你救了我?”
  “不信么?”男子俯身,近距离打量着她,“那不如,还把你送回那棵牡丹里去?”
  阿弦正因他离得太近觉着不适,本能地倾身避让,听到“牡丹”二字,再无疑虑:“真的是你救了我?!你是谁?”
  男子还未回答,外间脚步声响。
  阿弦本能地抚摸着脖子,虽然已经无事了,但颈间好像硌着什么,那股阴寒仍是挥之不散。
  直到她再度抬头看去,才见进门之人,竟是崔晔。
  “阿叔……”阿弦张口,心头却又咯噔一声。
  崔晔对那青年男子道:“深谢明先生。”
  男子笑道:“我告诉过天官一定无碍,天官只是着急催促,这不是人好端端地在你面前么?”说罢后又瞥阿弦一眼,道:“我出去看看热闹,天官自便。”
  崔晔道:“请,稍后叙话。”
  这人去后,阿弦好奇问道:“阿叔,他是谁?”
  崔晔来到榻边上,张手将她抱入怀中。
  阿弦才得魂魄归位,正有些微寒不适,被他如此一抱,身心皆暖。
  但想到昨夜当花的时候所听得只言片语,却又有些抗拒。
  “阿叔……”
  崔晔并不放手,反而微微闭上双眼,将脸颊贴在阿弦的后颈处,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微微战栗。
  “阿叔?”阿弦察觉他在颤抖,迟疑地又唤了声。
  “嗯。”这次崔晔终于回答了,“阿弦,我在。”
  阿弦犹豫着探手,在他腰间略一揽,似安抚般:“我、我没事啦。”
  崔晔道:“我知道。”
  阿弦道:“那你……放开我,会有人来看见。”
  “那就让他们看吧。”他的叹息,有些许悲欣交集。
  “阿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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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地——
  “老太太问大公子回来了没有,若回来了,请让快去回话。”门口,小丫头垂头禀报。
  阿弦想到昨日不慎晕厥,想到先前花园里那场喧闹,连李贤也被搅扰其中,忙道:“阿叔,因为我已经让两位夫人受了惊吓了,你快去回话,好生安抚他们。”
  崔晔缓缓松开阿弦,如果不是家中长辈传话,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她片刻。
  “你等在这里,”崔晔的手抚上阿弦的脸颊,“哪里也不许去,等我回来。”
  他的手掌暖且稳,让阿弦忍不住想在他掌心里蹭一蹭。
  “唔……”心底却在打别的主意。
  崔晔望着她乌溜溜的眼睛,终于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问,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阿弦的心随着一跳。
  崔晔去后,阿弦想着他临去那句,略有些疑惑,不知崔晔方才指的是什么,原本以为是她无缘无故变成牡丹花一事,但是转念一想,又仿佛跟昨夜偷听一节有关。
  她想不通,无奈捧头:“罢了,不想了。”
  略定了定神,忽又想起方才的那奇异男子……既然有本事将她救了回来,可见非同寻常。
  那人身上的气息——隐隐带些阴寒之气,但却不似阴魂般令人难受。
  正在寻思,身前有人道:“你……没事了么?”却是沛王李贤来到。
  阿弦忙翻身下地,双足落地之时,感觉十分陌生,几乎站不住脚!
  原来她当了一天一夜的花儿,寸步不能移动,如今乍得自在,竟有些不适应。
  身子一晃间,被李贤及时扶住:“留神。”
  阿弦抬头:“殿下,”对上李贤关切的眼神,蓦地想到在花园里他不顾一切维护之情,满心感激:“多谢啦。”
  李贤听见这声“多谢”,苦笑:“你指的是什么?”
  阿弦眨了眨眼,现在仍吃不准他到底知道多少,竟不好贸然告知。
  不料李贤道:“先前你……真的是那朵牡丹花了么?”
  听他说出详细,阿弦才敢确认,又有些不大好意思:“是,不过殿下又是怎么知道的?”
  “唉,”李贤叹了声,眼神惆怅:“是周国公……他告诉我的。”
  阿弦惊异:“您说的是敏之殿下么?”
  李贤道:“正是表哥。”
  昨夜敏之在花园里陪了阿弦一整夜,有了他的陪伴,漫漫长夜,阿弦才不至于格外寂寥。
  次日天明,敏之不便在日影下久留,却又不肯舍弃阿弦一个,阿弦却知道他毕竟是阴魂,而这崔府又不是别的地方,在这里耽搁久了不是好事,便劝他离开。
  正在斗嘴的时候,就见宫内传旨的人赶到了。
  不多会儿,敏之倏忽不见。
  阿弦还以为他终于无法承受这般重的阳烈之气而退走,略觉宽慰。
  谁知敏之并不是避让逃离,反是去找救兵的。
  其实敏之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袁恕己。
  袁恕己从来跟武三思不对付,而且事关阿弦,只要敏之将真相传达妥当,袁恕己不管如何都会拦下武三思,不许他动牡丹分毫。且还有一则便利之处,袁恕己是知道敏之鬼魂的存在的。
  可此时的袁恕己因要找寻窥基的下落,正在大慈恩寺中,敏之无法进入佛寺,正着急之时,却发现了另一个可用之人。
  沛王李贤。
  一大早儿,宫中传召,沛王李贤正欲进大明宫。
  敏之见机不可失,当机立断,不计一切,撞入李贤贴身侍从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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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回想经过,叹道:“我当时正欲进宫,忽然随侍拦住我,说什么他知道你出了何事。”
  一听跟阿弦相关,李贤即刻上心,便问端倪。
  “侍从”道:“她被人封魂在崔府后花园的那棵牡丹之中。如今宫里派人要铲除这牡丹,牡丹一旦被除掉,小十八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李贤正在半信半疑,毕竟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熟悉的小侍从忽然说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话……且神态似乎也非比平常。
  直到一声“小十八”,让李贤震惊。
  李贤皱眉:“你……你怎么知道此事,你又如何唤女官为……”
  敏之知道此刻时间紧迫,他并不隐瞒:“我当然知道,当初在府里我被摩罗王附身,是她拼命救了你跟太平,现在她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敏之说罢便抽身离去,那侍从跌在地上,人事不省。
  此时李贤道:“我昨日本就觉着你忽然昏迷,十分蹊跷,事关你的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阿弦瞠目结舌。
  李贤此举其实也甚是冒险,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快接受“还魂”之事,且是宫内传旨,他若横加阻拦,得罪了皇后,对他全无好处,若并非敏之示警而是有奸恶之人暗中摆布,那就无法可想了。
  阿弦一则为敏之的义勇感慨,二则为了李贤的两肋插刀动容:“殿下为了我,这次只怕更得罪了梁侯,也许还会惹娘娘不快。”
  李贤见她忧虑,一笑:“不妨事,只要你无恙,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阿弦对上他真挚的眼神,虽然李贤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手足关系,但……体会到他的一片心意,仍是让阿弦熨帖不已。
  四目相对,李贤缓缓抬手,把阿弦的右手握住:“以后可更要加倍留心,不能再如陷入今日这般诡异凶险的境地了。”
  “嗯,”阿弦点头,扫了一眼李贤的手,心里略觉古怪,却又不忍此刻抽离,“多谢殿下提醒。”
  李贤目光柔和看着她:“不用谢,可知能为你做一点事,我心里很高兴。”
  望着她,沛王却想起方才未进门之前惊鸿一瞥、见到崔晔在她眉心印下的那浅浅一吻。
  瞬间竟有些口干舌燥。
  “阿弦,”李贤唤了声,“崔师傅……”
  阿弦道:“阿叔?怎么了?”
  李贤声音有些低哑:“其实没有什么,不过,前几日听了些闲言碎语,说什么,说什么崔师傅跟你之间……关系有些……”
  这一句又提醒了阿弦昨夜所见。
  以及崔夫人吩咐定亲的那一幕场景。
  阿弦忍住恍惚之意,道:“是指的之前阿叔在怀贞坊留宿的事么?”
  李贤有些尴尬:“嗯……”
  阿弦笑道:“那夜我病的死去活来,人事不知,阿叔是为了照顾我才看护我整夜的,不知道怎地就会有奇怪的话传出来。其实并没什么。就像是这一次,我歇在崔府里,改日指不定又有什么人编排些更难听的话出来呢,其实真相又是怎么样呢?”
  李贤面上渐露笑容:“说的很是,原本没有事,反被那些嚼舌的无端编排出来。”
  阿弦笑道:“就是说,像是在床底下亲眼瞧见了似的。”
  李贤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阿弦略微诧异,低头看去。
  李贤察觉,忙松开手:“抱歉,我……一时忘形。”
  阿弦笑道:“没什么。”又道:“不过,殿下还是快些进宫去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怕梁侯会趁机在娘娘面前胡说八道,殿下早些进宫跟娘娘禀明实情,免得被梁侯乱泼脏水。”
  李贤神情一凛:“你说的是。”他应了声,对阿弦道:“玄影我交给了虎奴,在前头疗伤你不必担心。你也好生休养,我禀明天后,再来看你。”
  阿弦道:“我已经好了,待会儿就回怀贞坊,殿下若寻,去那里找我就是了。”
  李贤笑道:“那更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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