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八月薇妮
时间:2017-12-12 16:05:50

  武后咬了咬牙,心情激荡,放在桌上的手都握紧起来。
  眼前却又出现阿弦额头流血跌坐在地的模样,竟引得她的心一阵抽搐,甚至隐隐疼痛难受。
  武后缩紧眉头,不愿再想,更不愿再说此事,便沉声道:“总之是她不识抬举,触怒了本宫。”
  明崇俨有所思地看着武后:“娘娘……很少对一个人如此。”
  “哦?”武后抬眸。
  “娘娘甚是器重十八子,处处破格开恩,但……又仿佛很不喜欢她……”明崇俨皱眉,“而十八子对娘娘,同样也有些怪异。”
  武后挑眉:“你是说她口没遮拦,习惯胡言乱语的顶撞?”
  明崇俨忍不住一笑:“也许……十八子性情率直,但是照臣看来,她对娘娘,却仿佛……有一种君臣之外的、超出她本性之外的……”他拧眉忖度,却无法形容心中那种感觉。
  武后听得含糊,不由也失笑道:“爱卿,你把我绕糊涂了。”
  明崇俨止住,无奈叹道:“揣测人心,果然并不是臣所擅长的。”
  武后道:“人心难测,还是让本宫去揣测吧,爱卿还是做自己所擅长之事。”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又一笑。
  武后重道:“紫薇垣动荡之事,还得爱卿再行观察。另外,阿倍广目那边儿,我会命人再看紧些,但是涉及那些玄虚之情,则还得劳烦爱卿了。”
  明崇俨行礼:“娘娘放心,臣会尽心竭力。”
  武后见他一直站着,便温声道:“你过来些。”
  明崇俨顿了顿,终于上前数步,一直走到桌前。
  武后抬头,凤眸闪烁,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那两枚冬桃,引得陛下龙颜大悦,但你……可有什么法子让本宫也高兴高兴?”
  明崇俨笑笑,眼睛看着武后,原本揣在袖子里的手却慢慢地撤了出来。
  武后目光一动,忽地满眼惊艳。
  原来在明崇俨缩在袖口的手里,竟缓缓地出现一朵紫红色的绝大牡丹,香气扑鼻而来,令人迷醉。
  武后眼底笑意莹然,赞道:“妙的很!冬桃是从荥阳而来,倒也罢了,这又是从哪里来的?”
  明崇俨含笑轻声答道:“是从臣的心头而来。”
  殿内瞬间无声,两人眼波交转,武后道:“这牡丹艳冠绝伦,又是爱卿的心头之花……”
  她探出手来,缓缓地在明崇俨托着牡丹的手掌底下轻轻握住:“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阿叔:皇后,你很行啊
  书记:只许皇后放火,不许儿女点灯啊
  武后:……
 
 
第268章 吻与吻
  为怕虞娘子看了惊心,又不想回崔府那样大张旗鼓, 崔晔冲外头的随从吩咐了一声, 马车改道,往兰陵坊而去。
  阿弦靠在他的怀中, 仍像是害怕会失去一样紧紧抱着他的腰,闭起双眸看似安静睡着, 心底却总是出现武后冷冽的眼神,那比寒冰更冷的话语。
  她像是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精疲力竭之人, 却又被武后用这些尖锐的冰棱刺中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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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朱雀大道径直往南,两刻钟左右马车停下,崔晔将斗篷裹住阿弦头脸身上, 抱着她下地。
  阿弦听不到高声大气, 只隐隐地听见崔晔同人低声说话,像是抱着她往内而去, 阿弦不再想崔晔是带自己去哪里,做什么, 如今只要跟他在一起,横竖一切都有他。
  房门发出轻轻一声响,不多时, 斗篷被轻轻摘下,是崔晔将她放在榻上。
  他低头打量她额头的伤,却见伤比自己在马车上所见还要重一些。也许是因为情不由己,他居然有些无法面对这些出现在她身上的伤。
  “你看看你……”温暖的手轻轻抚过阿弦脸上,“前几日才伤了脸, 这里才好了些,如今又伤了头。”
  之前种种大伤小痛的就不必说了,这个孩子从小儿开始就注定多灾多难,本来他以为自己护着,会好很多……哪里想到仍是步步险象环生。
  忍不住将阿弦抱入怀中,这天地虽大,如何竟容不下这样好的一个人平平安安、快活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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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门口一声极轻微的咳嗽。
  崔晔抬眸,眼中已有些湿润,他迅速眨了眨眼,这才回过头来。
  门口一名相貌清癯的老者正含笑凝睇,崔晔放开阿弦,站起身来,拱手沉声唤道:“伯父。”
  阿弦靠在榻边,闻言抬头,一看此人,忙也起身,口中道:“右丞大人……”
  原来这一刻阿弦所见的人,姓崔名知悌,乃是户部右丞。
  阿弦平日里时常会遇见的,但是向来并没有什么交际,只知道这位崔右丞仿佛还有医术之能,最擅针灸之术,但因从未领教,不知真假。
  阿弦万万想不到崔晔竟会把自己待来此处,而且竟称呼崔知悌为“伯父”,她可从未听说过崔知悌跟崔晔之间有什么亲戚相关,且崔知悌似并非出身博陵崔氏……
  面对同部上司,阿弦正要起身行礼,崔晔已及时将她止住:“不要动。”
  这会儿崔知悌也走到跟前,含笑道:“天官如此多礼,我可是不敢当呢。”又对阿弦道:“女官伤了?快不必如此。”
  阿弦因方才妄动,顿时一阵头晕,竟说不出话来。
  崔晔担忧地看着她,又回头道:“有劳伯父给看一眼。”
  崔知悌早就俯身细细打量,瞧了片刻,伸出手指在她的眉心轻轻按落:“觉着如何?”
  阿弦道:“回右丞,有些晕。”
  崔知悌又按了她的头颈数处,询问反应,最后揣手起身道:“幸而目下只是皮外之伤,看着并没有伤及内颅,我配一些伤药敷了,再安静休养两日可愈。”
  崔晔行礼:“劳烦伯父了。”
  崔知悌笑看他一眼,不语退了出去。
  待老者去后,阿弦挨着他身上:“阿叔,尚书右丞怎么会是阿叔的伯父?为何我竟半点也不知道?”
  崔晔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道:“他们一支并不属于博陵崔家,但毕竟同是崔姓,之前曾多有交际,彼此甚厚,只是同在朝为官后,为提防有什么流言,明面上便不似之前亲近了。”
  阿弦道:“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崔晔道:“我这位伯父虽是为官,素日对于医术颇有心得,跟孙思邈老神仙也有些交情。我能认得孙老神仙,也多亏了伯父……只是当初你的症状在伯父能医之外,才去寻老神仙的。”
  崔知悌的医学著作《崔氏纂要方》《崔氏别录》等,皆是举足轻重的典籍,只是因他的官吏身份,这医者的身份自有些不为人知了。
  “这一处是他的别院,是为了炼药方便,安静著书特备的,并没有闲杂人等知晓出入。”但崔晔同崔知悌交情非凡,自不同闲杂人等。
  免得被人说是结党营私之类,但是一旦遇到要紧之事,仍会守望相助。
  崔晔将其中内详同阿弦略交代了几句,那边儿崔知悌去而复返。
  手中握着一罐药膏,并一卷棉巾,小童端了清水进来放妥,崔知悌道:“伤口虽然绽裂,幸而并没有大碍……不过为了妥帖起见,最好缝针。”
  阿弦听见“缝针”,又惊又怕,发抖道:“不,不要。”
  崔晔也不禁咽了口唾液:“伯父……”
  若是落在他身上,自是眉头也不皱一下,但是是阿弦……她受得苦痛已经够多,恨不得替她受了才好,如何还敢在她身上下针?
  崔知悌见他两个都惊悸起来,笑道:“如果不缝针,以后伤口愈合的不好或者长歪了,样子可就不如现在这样美貌了。”
  阿弦浑然没听见“美貌”两个字,生怕崔晔答应,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阿叔,我不要……”
  崔晔低头看看她,对崔知悌殷殷期盼说道:“容貌美丑不必计较,只要伤口能愈合妥当就好。”
  崔知悌笑道:“这一罐药膏可以对付,缝针只是为更妥当而已,既然天官说不必,那就不必……若不缝针就不必我动手,劳烦天官为女官处置一下就是了。”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崔知悌会意,点头道:“我命人备了点吃食,顷刻送来,就随意用些,对女官的身体也好。”
  崔知悌吩咐过后,就飘然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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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阿弦抬头,棉布沾水,把她头脸上的血渍都擦拭干净,又挑了药膏,将伤处涂抹均匀。
  阿弦仰着头忍着疼,乖乖地让他处置,原本还紧闭双眼,慢慢地偷偷睁开眼睛打量,望着崔晔近在咫尺的脸,神情甚是专注。
  虽早就习惯了他的好看,然而这样近距离仔细打量,瞧着他聚精会神的模样,却仍是一阵心湖涟漪动荡。
  “阿叔……”阿弦忽地叫道。
  “嗯?”崔晔手势一停,“是不是弄疼你了?”
  “不是。”阿弦回答,眨了眨眼,终于期期艾艾道:“真的……不缝针了吗?”
  “当然,”崔晔回答,“方才还怕的那样,怎么又问起来了?”
  阿弦咕咚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道:“我……我怕真的会长歪了,真的会……很丑。”
  崔晔哑然失笑:“你几时居然会在意自己的相貌了?”
  阿弦盯着他,他这样一笑,更是清雅美好的叫人心折。
  阿弦心乱,喃喃道:“我要是很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崔晔很不解她此刻的心理:明明方才怕的发抖,连带他也担惊心悸,这会儿却又迟疑起来了。
  “万一阿叔讨厌我了怎么办?”阿弦握着拳,忍不住提高了些声音。
  双眸微微睁大,崔晔愣在当场:“你说什么?”
  阿弦烦恼起来,一皱眉,牵动了伤处,不由“哎呀”了声,才要用手去捂,崔晔眼疾手快将她拦住。
  “别乱动,”低低叮嘱,崔晔望着阿弦:“你……是怕伤口长的不好,我……会嫌弃阿弦?”
  阿弦吸了吸鼻子,只好承认:“是……是吧。”
  崔晔失笑:“我真要让伯父再进来给你看看了。”
  “干什么?”阿弦害怕起来,双眼瞪圆看崔晔:“阿叔真的是这么想的?”
  她本能地以为崔晔是要崔知悌进来为自己“缝针”。
  “我要让伯父来重新给你看一看,”崔晔慢悠悠道,“是不是并不仅仅是皮外伤,或许真的伤到了里头,不然你怎么会忽然改了性子?说这种傻话?”
  阿弦呆呆看着她,崔晔眼底笑意潋滟,道:“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你是何等模样么?”
  那戴着眼罩的“少年”,粗布衣裳,脸上手上甚至沾泥带雪,看起来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后来虽然除去了眼罩,在他眼中看来,也不过是个略清秀的少年而已,虽知道了她是女孩子……但那副青涩自在的模样,倒像是一棵原野上肆意生长的树,细枝翠叶,随风快活。
  他从小儿士族出身,所见的女孩儿,无不是精致华美,通身香气袭人的,从头发丝到手指甲都打理的无比妥帖,柔弱娇媚,犹如诗词歌赋里头的娇袅花儿。
  但是在很长时间里阿弦给他的印象,却像是一棵树,虽时常经历暴风骤雨却仍然自由自在,生机蓬勃的树。
  后来来到长安,成了女官,那日在江南括州代天放赈,身着官袍指挥若定的她,却成了蜕变之后的鸾鸟凤凰,那样耀眼动人地翱翔。
  从开始到后来,她哪里有半分女孩子的模样?
  知道他动心之时,他甚至一度不曾在意她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更加谈不上什么容貌。
  没想到此刻她居然开始为了自己的容貌而担心。
  或许……正是因为心里有了他,才会生出如此可笑而有趣的担心。
  所以他应该为此而高兴。
  “很难看吗?”阿弦问。
  “从来没有见过那样难看而古怪的人了。”崔晔诚实的回答。
  阿弦不高兴,原先她对从不在意自己相貌美丑,然而此时因对他有心,她又毕竟也是个女孩儿,被人如此形容,像什么?
  崔晔看着她的嘴唇微微嘟着,不禁靠近了些,轻声道:“我也要叫伯父来给我看看了。”
  “啊?”阿弦诧异。
  崔晔悄声低语:“我大概也伤了头了,不然的话,怎么现在越看阿弦越觉着美不胜收,天底下没有再比你好看的人了呢。”
  阿弦这才明白他的用意,脸上迅速发热起来,这种甜言蜜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如此直入人心。
  情不自禁,崔晔在她唇上轻轻亲了口,却又克制地极快离开。
  望着面前粉色晕染的脸,崔晔叹道:“你还要再怎么好看,已经叫人为你神魂颠倒了……”
  这样清正的样貌,向来明净静澈的双眼里却难得地透出了些恋慕缱绻之色。
  阿弦忽地觉着口渴,她的目光无师自通地从那如星的双眸上下移,落在那微微抿住的朱色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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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声四溅,被强行按落在浴桶里的她如一条虽在水中却已经被网住了的鱼儿,拼命挣扎,因双手腕被握住,便扭动腰肢,双腿用力踢在浴桶上,发出嗵嗵声响,大片的水花被带动,滚热的水荡起白茫茫地雾气。
  崔晔本在外头压着她,见状眉头一皱,一手摁住她,一边儿纵身而起,竟也跃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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