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翻身指南——因果定律
时间:2017-12-13 15:51:38

  
 
☆、矛盾
 
  “这就是这位新任知府有意思的地方了,听说他也是个官宦子弟。”田大有把知道的消息详细的告诉了祁霞:“他刚刚上任,就将原来知府府中的仆役给放了出去,官府里的小吏也彻底的犁过一遍。如今的同安府,除了正常的士绅旧族和知府见过面之后,旁人是攀不上什么关系的。
  自他上任之后,也很是断过几桩案子,我都去看了,颇有些青天好官的架势。一方强一方弱,他绝不肯恃强凌弱。也有几桩案子涉及了前任知府,这位虞知府也都派人认真核查,秉公断案,至少目下是人人心服口服。”
  祁霞这才知道为什么田大有这么信心满满的觉得一定可以为祁家讨公道了。她对田大有认真道:“田叔,您如今住在哪呢?我回去和阿章商量一下,无论如何我们也会和您回同安的。明天我就来给您答复。”
  田大有就住在茶楼后面的客栈里,他指给祁霞看过,瞧了瞧外面的辰光,就道:“那大娘就先回去罢,和阿章说一说,倘若需要我去和舅家见面,就告诉我一声。路上小心。”
  互相道别,祁霞这才回家。她一个人慢慢的走在路上,心情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轻松多了。田大有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说的认证物证必定是这些年他仔细查访过,可保一定的。而今罗才也离了同安,新任知府听着又是个秉公出事的好官,那么她祁家的冤屈就真的洗刷有望了。
  她的心情突然变得雀跃起来,她认为情况已经是对己方大大地有利,阿章也一定不会反对。到时候她们姐弟为父祖洗冤报仇,之后也可以在墓前好生的给长辈们叩头禀告,终于算是不负养了他们一场,父母祖父母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却没有想到,她回家将弟弟找来说起这件事,祁章的反应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们与纪家姐弟交好,大娘和姐姐如同亲姐妹一般。难道不能等以后,咱们靠着纪家,再去为家里报仇、去洗刷冤屈嘛?!”祁章害怕外面有人听到,刻意压低了嗓子,接着道:“田叔此来,就是让我们姐弟回去,可是官官相护,如果这个知府听说了和前任知府牵连这么深的案子,会不会反倒将我们处理了。姐姐,当年父亲是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难道咱们就非要去冒这个险吗?”
  祁霞没想到弟弟是这样的反应,她惊讶道:“田叔是什么人咱们都清楚。他既然说这个虞知府是个好官,也不会是骗咱们的。你说将来靠着纪家?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没有和大娘说起过这件事吗?连世子都听古师傅说起过,可是这个案子要是深究就要牵扯到罗家,搞不好又要牵连到郴王和殷家的事情里。”
  “所以我才说等咱们有能力,”祁章的话没说完就被姐姐打断了。
  祁霞气道:“有能力?!咱们家是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等你位列三品的时候那叫有能力,到时候我怕那些人都死绝了,你还给家里洗什么冤、报什么仇!再说你真的有那个能力位列三品吗?你是领兵天赋高人一等、出身还如纪二郎一样,还是天资高到现在去考科举就能中进士,让人不得不正视你?”
  看着弟弟愤愤然不再开口,祁霞难过道:“如今正是大好机会,我们出面首告,带上人证物证,就有希望为家里讨个公道。你总说等将来如何,咱们不冒险如何。难道你要将希望都寄托在旁人和那个不知道会怎么样的未来上吗?”
  祁章无话可说,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让我想想,”看着姐姐又要说些什么,他接着道:“我知道,放心,我不会对阿婆和舅舅讲这件事情的。”
  等祁章一走,祁霞靠在床上。弟弟的反应毫无疑问的给她一记重击,她万万没想到祁章会用“未来”和“纪家”来麻痹自己。她的弟弟不是担心他们姐弟会因此流血、受伤,今天看来,他只是想过平安日子罢了。至于将家仇扔在脑后,于祁章而言也不是不行。
  就像阿婆会用因果报应安慰她一样,祁章也无非是用未来和指望将来纪家出手来避免自身犯险。其实这样也是因为祁家只剩下他们姐弟了,祁章又是唯一的男孩子。惜命也不是错,祁霞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弟弟知道惜命,总好过他任意妄为。至于报仇的事情,希望他明日可以想明白,如果他真的认为这么做不妥当,大不了她一个人回去就是了。
  她在房内叹气,祁章独自待在书房里也不好过。表弟妹该读书的都去读书、该做女红的做女红,舅舅们忙着生意的事情,眼看着大舅又要出门行商。他面前摆着一本史记,正好是李敢为父亲刺杀大将军卫青,最后却被皇帝宣布是“鹿触杀之”,而李家最后在李陵战败投降之后,更是族灭。
  祁章看着这一段,心中不停地问,却不知是在问谁:“值得吗?”放弃大好前途为父报仇,自己枉死,家族只能竭力挣扎最后弄得家破人亡。他突然觉得这一段很刺眼,狠狠的将书合上,他瘫坐在位子上问自己,我如果去学习李敢,为父祖洗冤复仇,要流血要拼命,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他心里觉得姐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暗地中却又忍不住辩驳。他寄希望于未来和以后有什么不对吗?以后纪擎也长大成人,他们是很好的朋友玩伴,到时候祁章跟着他,也是前程可期。之后再谈报仇的事情,这样真的不妥当吗
  自己虽然不是才高八斗、天纵英才,可是他也还算是勤恳好学,努力向上。就算做不到三品官,以后更有能力、更有实力的时候,至少报仇也不用拿命去拼。父母祖辈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姐弟就应该更珍惜自己的性命。怎么可以如此的轻贱自身,拿命去拼一个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功的可能性呢。难道父母在天之灵真的乐意看见他们去以身犯险?
  祁章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和姐姐说清楚,他深思熟虑之后还是不同意她的看法,田叔也不要回同安了,就留在新化,以后他给田叔养老,不也很好吗。
  姐弟两个这一晚又是双双没有睡好,在老安人那里一道用早饭的时候,连老安人都奇怪他们眼睛是怎么了。祁霞说是帮纪挚准备账本让她学学,一时弄得有些晚了。而祁章说自己练武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
  看着都不算太严重,老安人也没有深究,只是告诉两个人千万注意身体,年纪小的时候不在意,以后才要吃亏呢。姐弟两个也只是低声称是,又陪着老安人说了几句话这才退出去。
  祁章就邀姐姐一道去了书房,祁霞心道这是要摊开说,做最后决定了么。一进门,祁章就站在书桌前面,直截了当的告诉祁霞,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应该去以身犯险。而且他觉得田叔也不适合再回去了,最后就让他留下新化,将来他们可以为他养老。
  “……你以为田叔辛苦这么多年是为了让你给他养老?”祁霞真是觉得哭笑不得。
  祁章忙道:“我不是说田叔为了让我们养老或者他这么些年辛苦不重要。我的意思是他只有我们这些家人了。田叔是为了报恩不假,可是如果我们都不去,让他再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将自己的想法仔细告诉了姐姐,将自己对于未来的构想也仔细说了一遍,诸如他对于报仇的想法,他觉得父母也不会希望他们轻贱性命之类的。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说的自己口干,祁章终于闭嘴看着姐姐,却发现祁霞站在原地,背着光看不清她脸色如何。
  祁章还没开口,就听祁霞慢声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都明白了。我会和田叔谈谈的,你别着急。”
  “我不着急,你好好劝劝田叔。要不然我去?”祁章以为姐姐真的理解自己的想法了,还自告奋勇的想要去劝说田大有。
  祁霞摆摆手:“不必了,我去就行。等有个结果,我再来告诉你。”说着看了一圈书房道:“古师傅随军去了,你好生读读书罢,去找纪五郎一道去也可以。”
  “我明白,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练武!”祁章连连保证自己一定努力上进,不过祁霞看上去有些郁郁寡欢,只是随意说了两句话就走了。祁章并没有放在心里,毕竟这些年他姐姐都将报仇当做人生头一件大事来看待,如今真的要放下这个念头放眼未来,还是需要时间。
  祁章暗中祷告,希望父母天上有灵真的让姐姐放下才好。他也想好了,自己是祁家唯一的男丁,理当为姐姐的婚事出头,等曹铭回来,就请曹铭来家,好生准备大姐的婚事。他赶紧坐在书桌后头,已经开始在纸上记下自己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谈婚事又要怎样应对。
  
 
☆、离开
 
  祁霞走回自己院子的时候有些一脚深一脚浅的,河灯一直在门口等着她,眼看这个样子,赶紧过来将她扶住。一路回到房内,河灯担心的要去请大夫,却被祁霞否决了,她坚持说自己无事,让河灯不要大惊小怪。
  她倚在床上,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弟弟义正辞严的说出“父母也不会愿意我们以身犯险”的时候,她还是心里一凉。父母深爱孩子,难道子女就能心安理得的将这个当成自己不作为的理由了?
  祁霞揉揉眉心,想到了田大有。如何对田大有说祁章不会回去,却要费一些功夫。还有曹铭,若是她短时间能平安回来还好、若是她回不来呢?真的像祁章说的,冒着风险把自己搭进去。这样的话,就需要给曹明一个说法了。祁霞失笑,倘若如此,祁章留下也是给祁家留一条血脉。
  她打定了主意,叫河灯守在外面。自己准备好了笔墨开始写信,第一封却不是给祁章或是曹铭,这一封信她仔细斟酌,却是写给了纪挚。下一封才给曹铭的信,然后是阿婆的,最后才是阿章。
  她将给纪挚的信夹在书中,其他的信件放在了自己床头的匣子里。才将河灯叫进来,告诉她自己要出门,倘若有人找她还是说她去纪家了。
  祁霞低调的出了门,直接就往田大有如今住的客栈去了。她也没有过于矫饰,只是直白的告诉田大有:祁章不会去的。田大有有些失望,不过祁霞那个“总要给家里留一条血脉和祁章已经和表妹订婚”的理由还是将他说服了。
  因为祁霞这里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二,二人就约定田大有明日一早回同安,祁霞大概晚一两天启程。因为这里的船家来往生意做惯了的,和刘家更是来往密切。到时候田大有就在运河码头等着祁霞,为保万全,还将他现在同安的住处写了下来交给了祁霞。
  “那……老人家那边?”田大有到不担心安全,祁霞自幼跟着他练武,他倒是心中有数。田大有是担心刘家这边会不放人。祁霞浅笑:“田叔不必担忧,这事我自有主张。”
  田大有看着她,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点了点头,有些怅然道:“我也只是白问一句,你自幼便是个有主见的。”后半句被他咽了回去,当年祁祥就曾抱着祁霞笑言,他这个女儿主意正,可一点都不好糊弄。
  祁霞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笑了笑就告辞。这边田大有想着自己早一天回同安准备好,也好让祁霞回去的时候有个照应,所以就没有等到第二天,而是当天下午就坐船返回同安城。
  当初为了让祁家姐弟不至于觉得寄人篱下,要什么都不方便,他们姐弟的分红都是留在自己手上的。这几年祁章也长大了,在外头交际也需要花费,除了月例,每年还各自留下几十两银子备用。其他的还是交到了刘家的货栈生意里作股本。
  这几年家里连连的守丧,祁霞自己花钱的地方倒不是很多,也算颇有积蓄。她回到家好好的归拢了一下手头的现银铜钱和银票,不过这个银票与其说是银票不如说是药票:乃是各地药材行中商人生意往来之间的信用凭证,可以用来兑换现银。早年祁家就和这边的药商有来往,后来刘家接手了原来的生意,彼此间的关系也一直颇为亲密。
  因此,祁霞手上倒也有药材行药商之间的这种票子。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带上,同安应该一样有药材铺子可以进行兑换,总比带一堆的铜钱现银好多了。又将往日里她骑马出门与纪挚去打猎时的衣服带好,她准备穿着男装走,路上越不显眼越好。
  将东西归置的差不多,祁霞又叫来了河灯,让她拿着银子去兑换些铜钱,要偷偷的去,别让任何人知道。河灯觉得这是大娘对自己的信任,高高兴兴的按照吩咐去了。
  中午晚上,祁霞都和老安人在一起,前前后后的侍奉老人家。王老安人也没有多想,只是笑着逗外孙女:“这是担心将来出嫁了就不能陪着我了。”祁霞也没有脸红,只是低头不语,老安人以为她脸上过不去,连忙将她搂在身旁笑她脸皮薄,又将话题转到了将来自己成家可不要那么扭捏,容易受人欺负云云。
  祁霞也不说什么,老安人提到什么她都乖乖的应是。晚上过来一起晚饭的祁章看见姐姐这个样子,心里还美滋滋的觉着姐姐这是一定是和田叔谈的不错。他还想和姐姐讨论一下田叔将来如何安置,没想到姐姐却说要看田叔自己的意思,先不着急。祁章也只能悻悻而归。
  祁霞太平静了,任何人都没有多想。于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带着些东西去了纪家,说是纪家大娘要她给带些书籍,并且自己要在纪家住几天的消息也没有引起怀疑。
  于是等到过了三天,祁章心中不安去纪家寻找姐姐的时候,祁霞已经踏上回同安的航船了,同行的还有那个见过几次面的“崔捷”。
  “你!你们也太过分了!”祁章站在纪家正厅里怒火中烧,气得直跳脚。纪擎还有些担心,纪挚却看着他这副样子笑得不能自己,还道:“今日才明白什么叫做怒目金刚。哈哈哈!”
  祁章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姐姐、他的亲姐姐居然不动声色的就离家出走了!而且已经走了三天有余,家里还被瞒在鼓里,尤其是他这个亲弟弟都不知道。他咬牙切齿的问纪擎:“五郎,你我也算相交一场,你居然没告诉我!”
  纪擎很委屈,他倒是想告诉祁章。可惜他姐姐丑话说在了前头,要是他敢给祁章通风报信就要动手抽他。淫威之下,纪五郎也只好把朋友之义先扔到一边了。
  “你也不必逼问五郎,我不怕告诉你祁章,是我不让他说的。”纪挚看着祁章的眼神,八风不动:“而不让你知道,是朝云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托付给我的事情。”
  祁章觉得自己的血都涌到了脑子里,他磕磕绊绊的问为什么。纪挚一脸冷笑:“为什么?你说呢?”看着他一脸茫然,纪挚真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家旧仆来报信说已经找到了人证物证,同安城也换了一任父母官,为官还算不错。你是怎么说的?你,”知不知道朝云在我这里哭了一场才离开!
  纪挚自打祁霞离开心里就窝着火,可还是记着她临走时的嘱咐,不该说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如今她也只是冷冷的将几封信甩给了祁章,道:“这是朝云写给你和刘家长辈们的信,你拿回去罢。”停了一会看着对方还是傻愣愣的,只好又道:“我让崔捷陪着朝云一道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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