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平常的一本书,偶尔有人用同色系不显眼的黑色水笔圈点勾画做了些笔记,因为不懂波斯语和俄文,她暂时看不出什么蹊跷。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被耍了?决定放下圣经这条古怪的线索重新回到现实中来,起身下地打算去一趟大使馆,看看能不能有梁以沫的蛛丝马迹。
找梁以沫真的很难,他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能明着找,只能暗落落的私访。
郊外的丛林里,午后的阳光将斑驳的树影投映在落叶上,气氛静谧美好,不过,男人的心情却并不像天气那样晴朗。
梁以沫从树叶下面取出自己的手机,电量还有一格,他拨出一个电话,沉稳的命令:“T,给我查二号装置所在的位置。”
一分钟后,对方回复:“二号装置的军事坐标是。。。”
得到了准确方位,梁以沫挂了电话,脸上却并没有任何喜色。
清澈的眼睛里突然涌上一丝的忧虑,他轻轻自言自语着:“梁小濡,如果你知道是我开枪亲手害死了你的父亲,还会原谅我么?”
与此同时,梁小濡摸着脖子上梁以沫送她的项链,两人之间似乎只有这层关系了,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在她的生活里淡出了十多天。
除了想念,还有担忧。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白鸽飞翔的广场上,大使馆的人已经将她婉拒了,说没有任何一位叫梁以沫的中国公民进入过塔吉克斯坦的过境,让她回国再去找找。
梁小濡简直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和梁以沫的距离越来越远,好像那个人就在暗中窥视着她的一切,却就是不出来和她见面。
随着人流走到了广场一边的胜利大剧院,那里上映着歌剧《图兰朵》,她不是个高雅的人,却觉得有个地方安静的坐坐,感受一下艺术的熏陶也不错。
木讷的买了票做到了大剧院里面,《图兰朵》正在上演,演员们全都很敬业,表情到位动作逼真,很快就紧紧抓住了观众们的视线。
梁小濡这才发现来看演出的是孩子居多,估计那个学校包场了似的,满满坐了一大半十岁不到的孩子。
正文 118人间地狱
清一色的毛茸茸黄黄的小卷发,男男女女的非常可爱。
甚至,前排一个小男孩转头朝她笑了笑,又友好的举着一大杯爆米花邀请她吃。
梁小濡抹了抹他可爱的肉嘟嘟的小脸蛋儿,笑着摆摆手意思是让他自己吃,那小男孩见她客气,就亲手抓了一颗放到她嘴里,这才乐呵呵的转头和自己的好朋友们一起分享!
好可爱的孩子!
梁小濡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嘴角挂着笑意,心里不断的感叹,这些外国小朋友接受艺术熏陶好早啊,自己可是知道初中了还不能准确的唱乐谱,但是这帮小家伙全都是有备而来的,估计待会儿还有演出吧,几乎每个孩子凳子上都挂着乐器,有小提琴、笛子、圆号等等。。。
她这是呆在一群才华横溢的小艺术家中间了,今天何其幸运!
整个演出进行了大半,她不知道是在看歌剧还是在看可爱的外国小朋友,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提前出场回宾馆睡觉,还是等等大人表演完了孩子们登台献艺,就听后面突然有人凄厉的大喊起来,那声音太瘆人,她虽然听不懂波斯语,却被震得头皮发麻。
全场都被这惨叫给震住了,静悄悄的。
不等梁小濡回头朝声源看去,鼻息里突然飘来一股刺鼻的烧灼味道,接着耳朵里就炸开了锅,短暂的寂静立即被打破,大人的咆哮声,孩子们的啼哭声,惊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现场已经混乱不堪,到处都是跨越座位乱逃的人,还有摔倒在地任人碾踏的孩子,舞台上的演员也都面露惊恐慌慌张张的跳下舞台四散奔突。。。
梁小濡没有动,身边都是孩子居多,她不能比孩子们先逃出去,放眼瞧去,整个放映大厅入口处的方向浓烟滚滚,不断窜出红橙色的火舌,那火势来得异常猛烈,正迅速的席卷整个剧院,到处都是强烈的烧灼感。
她赶紧抱住身边的两个孩子,查看出口和紧急求生通道。
这个剧院是当地的老牌剧院,当年曾经繁盛一时,正因为当年特别豪华繁盛,所以现在便显得年久失修,很多设施都过于陈旧,安全出口的设置更是极为不合理。
梁小濡发现,全场除了入口竟然只有东北角一个出口,所有的人群和孩子全都拼命的朝那个两三米宽的逃生之门涌去,一时间,整个剧场哭喊声震天鬼哭狼嚎,从一场富贵高雅的歌剧演出变成了人间地狱!
窝在她怀里的两个孩子已经抖成一团儿,惊恐的尖叫着,小眼睛里充满对未知灾难的惊惧,梁小濡抱着一个拉着一个赶紧随着人流朝通道上跑去,她沿着墙壁一路朝前蹭,勉勉强强的把孩子运送到了出口方向,远处还有一些惊慌失措的孩子在原地大哭,她只得放下怀里的孩子,手指将他们脸上的泪水擦去,语言不通,她憋了半天指着出口处大叫着:“go!Go!Go!”
两个小孩子哭喊着跟着逃生的人们跑了。
梁小濡费力的沿着墙壁逆向朝最远处两个无助的孩子挤去,大火已经烧了过来,再不把孩子拉走,那两个孩子就得被活活烧死了。
电路已经完全不同,到处是呛鼻的浓烟,梁小濡还记得刚才两个孩子所在方向,寻着哭声找到了那两个被人们遗忘的小可怜,一手一个报了起来,她们刚跑开,火舌就席卷了过来,瞬间灼灼燃烧起来。。。
梁小濡还是沿着刚才离出口处最近的通道走,总算将两个被吓得快傻掉的孩子汇入了逃生的人群,她看着身前的孩子们拼命的挤入了全场唯一的通道,那里已经倒了一大片人,尖叫声和踩踏此起彼伏,最无耻的是有几个大人,竟然将身前的孩子扯到一边,自己不敢不顾的逃生走了。。。
唯一求生通道的拥挤,让全场能够顺利逃出去的人数大打折扣,梁小濡在人群里拼命的喊叫着:“别挤!别挤!”
她突然意识到了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听懂她的中国话,脑子里拼命的回忆简言曾经教过她的英语,声嘶力竭的吼着:“Don''t squeeze!Don''t squeeze!Don''t squeeze----”
她突然好恨自己,如果懂几句波斯语,如果英语再好一些,但是没有如果,求生大门能够供孩子们跑出去的空间越来越小,已经堆起了两层高的尸体,昏暗的视线中,地上黑乎乎一片粘稠血液。。。
梁小濡捂着嘴呜呜痛苦,这些都是小小的艺术家,这些都是可爱的孩子,刚才还鲜活的生命,却转眼成为尸骨不全的残魂。。。
她用尽全力挤到了求生通道,帮助那里的孩子们爬出去,尽己所能的将地上的障碍物拖走,满脑子里都是那个给自己送爆米花吃的小男孩的样子,满眼都是需要挽救的生命。
咣当一声巨响,救生大门从上缓缓坠落,梁小濡大惊,赶紧揪住一个男人不许他走,她眼睛通红的盯着他,让他和自己合力撑起大门,为孩子们的逃生争取更多的时间。
人群中又是一阵沸腾,眼看求生大门都即将坠落,大家争抢的更凶了,纷纷潮水般的涌了过来,梁小濡已经感觉身边的男人有些坚持不住了,缓缓弯下了腰,她抬头看着那扇大石门,自己身上承受的重量也越来越重。
几个老师模样的人经过大门的时候也咬咬牙停了下来,他们并没有出逃,而是和梁小濡他们一起用力拖起大石门,不让求生通道封住,让更多的孩子跑出去。
梁小濡已经觉得拖起的不是石门,是被烧得滚烫的锅底,剧场内的温度已经快超出人体能够承受的范围,连呼吸都很困难。
几个大人已经受不了撤了手臂弯腰从大门下面逃出去了,她和身边的男人还在坚持,多挺一秒钟,就多几个孩子跑出去。。。
现场已经惨不忍睹,闻讯赶来的家长已经快疯了,守着通道口看着大石门越来越坚持不住,歇斯底里的痛哭大喊,等待自己孩子逃命出来。。。
正文 119心灵的救赎
最后,和她一起支撑的外国男人痛苦的跟她喊了一句什么,她听不懂,隐约觉得是要她一起逃出去放弃的意思,石门要顶不住掉下来了,届时将隔绝剧场内外,隔绝生死!
梁小濡看着身边还在不断爬过来等着挤出去的孩子,哭着摇了摇头,那个男人又坚持了一会儿,猛然放手逃了出去。
石门轰的一声又下滑了半米,只剩下半人高,全靠梁小濡坐在地上用自己的脊梁顶着,孩子们哭喊得更厉害了,梁小濡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知道一句话:时间就是生命。
剧场外的逃生门处,拥挤的人群突然自动分列两旁,主动让出一条通道。
一列军车极速行驶过来,为首一人越下车后极速向前奔跑,他一身草绿色军装,看装扮确定是中国籍军人,肩头明晃晃的光板一星,竟是个将官!
塔吉克斯坦的警车和消防车也陆续都赶了过来,跟着中国军官身后一起超前飞奔。。。
梁小濡已经平躺在地上,两只手肘不屈的支撑着,大石门离地面仅有三五十厘米高,偶尔还会有孩子缓慢的从她打开的求生通道里爬出来。
只有她心里最清楚,场内大概还有一百来个孩子,估计是没机会出来了,她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眼睛一闭,缓缓松了手,任凭大石门砸死自己留给场内的孩子们一道光亮也好,至少死得会慢一些吧?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只觉得身子一震摩擦的剧痛,不知道是被谁狠狠地拖了出去,耳边是熟悉又凄厉的怒吼:“梁小濡!”
都说死前会产生幻觉,梦到生平最美好的事情。
梁小濡两眼呆呆的看着天空,却什么都看不见,空洞无神。
她只觉得自己见到梁以沫了,他救了自己,给自己戴上了最美丽的新娘花环。。。好美的场景啊,真是这样死了,也不怨吧?
嘴角轻轻上扬,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一滴珠泪轻轻滑过,嘴里咕哝了一句:“梁以沫,我好疼啊。。。”
现场几千人围观下,年轻的中国军人抱着娇小的女人一脸宠溺和心痛,他身后,中国士兵和塔国警方正一起撬着大石门,企图抢救被困的孩子们。。。
那名高级军官火速抱着女子上了救护车,风驰电掣般的驶离现场。。。
救护车里,梁小濡被戴上氧气面罩,任凭抱着她的人怎么呼唤,平静的脸上一动不动。
“Major General,She''s dead.”
塔国医生惊呼。
“No, she won''t die.”
年轻俊美的军官一脸笃定,白如玉的大手轻轻拨开脸颊上长长的发丝,在那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吻。
梁小濡眉头微微一皱,这个细小的动作惹来医生惊喜的叫声:“She moved!She moved!Is really a miracle!”
“Yes, I always knew she can feel it!”年轻的军官非常自信,脸紧紧贴着那张苍白的小脸。
柔和的氤氲中,梁小濡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低头一看,长长的白色连衣裙刚刚好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她甩了甩及腰的波浪长发,海藻般的大卷儿在身后铺开舒展,美得像画中的森林仙女一样。
她感到很惊喜,迈开腿朝前走了一步,地上碧绿的草地随着她踏足的地方开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朵,一朵儿一大朵儿满是的,一直蔓延到丛林深处。
她开心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撩起长裙超前走了一步,眼前立着一名穿着白色衬衫的清隽少年,颀长的身材,完美的五官,冷峻的眼神。。。
他好美,童话里的王子一样!
梁小濡心底暗暗赞叹,又仔细看了看那玲珑少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
纤纤素手伸了出去,本来想开口询问,不料那少年突然含恨看了她一眼,然后凭空消失了。
梁小濡大惊,提着裙子在丛林里不停的奔跑寻找,但那少年好像是会法术一般,时而在树林深处朝她眺望;时而在小溪边留给她一个清冷又渴望而不可及的背影;时而安静的坐在树下,腿间放着一把打开的书,上面落满橘黄色的花瓣,等到发现她在靠近,一脸愠怒的拂袖离去。。。
“以沫,别走。”
她清楚的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在林子里久久的回荡。
树枝刮乱儿她的长发,荆棘刺破她的脚踝,她不管不顾无措的在林中寻找少年的影子,心底的那种刺痛在提醒着她,那个少年曾经和她是多么熟悉。
不能就这么失去了!
“以沫,别走。。。”
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呼喊,但是在绵软的幻景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少年终于抱着一只黑色波斯猫缓步飘到她身前,态度非常冷傲。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是你曾经放弃的人!”
“不!我没有----”梁小濡拼命摇头,“我没有放弃你,没有!”
“没有?那那天你在汽车里是怎么跟我说的?”
少年步步紧逼,她步步倒退,慌乱的摇着头:“什么汽车,我不记得了。。。”
少年冷笑:“以为装失忆就能躲得掉一切吗?不可能!一切都会重演的!你等着吧!”
手掌一松,黑色波斯猫跳到地上又朝她的面门疯狂的扑来。。。喵呜----
“啊!以沫!我怕猫!让它走开!走开!我怕!”
“怕了吗?这就怕了?你知道那天我有多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