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马车上的灯笼好像是指路的明星,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吩咐:“吹了灯,叫马在路上自己跑!”
外面果然很快就灭了灯,这样子路也看不见了,却跑起来快了很多。
黑暗里不知道谁在喊:“快,这里有马车!”
有一瞬间楚筱悠很后悔自己不会骑马,要是会骑马,肯定比现在快的多,大抵是因为此刻已经不怎么有恐慌了,她还分出了一点心思考虑,以后去了陕西,一定要好好学骑马。
楚筱悠却远比她自己想的要镇定的多,她冷冷的向外面的路七和阮青道:“不用手下留情!”
路七和阮青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还害怕小姐会同情这些人,不叫他们下手,只要说不要留情,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有的人家也吹灭了马车上的灯,和楚筱悠走到了一起,另外一辆马车里的年轻小姐大概听到了楚筱悠话,竟然还分出精神,探出了头看着楚筱悠的马车喊:“他们这些人这么可怜,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最可悲的人就是,总看不清自己的真实处境,已经被人威胁到了生命,还在说别人可怜。
正是这小姐探出头的空隙,一旁有人追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那小姐的手。
小姐瞬间就跌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惨叫,家丁们七手八脚地把她救了上去。
楚筱悠却因为这个得了空隙,又甩开了流民向前跑了一段。
“小姐救救我!”
马车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着一个已经上了些年纪的老头,朝着楚筱悠喊救命,后面的几个不知道什么人,眼看就要追上他了,楚筱悠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这样的夜晚并不敢随意收留任何人,因为极有可能会引狼入室,她是个冷清的人,正常情况下不该有犹豫,很知道怎么选择才对她更有利。
可正好月光露出来,照出了那老人的模样,鹤发童颜,有种说不出的仙风道骨,看上去就好像是某种方面得道的高人。
楚筱悠顿了有片刻,不徐不疾的对阮青和路七道:“把他带上来!”
或许会因此惹上其他的事情,但在她决定救下这位老人的时候,就一切都避免不了了。
流民渐渐的越来越上,月亮露出来,广阔的平原地带上有一种分为瑰丽的美,那些凄惨的叫声留在了遥远的身后,仿佛是几个世纪前的事情。
老人晕了过去。
后面却还有人在紧追不舍,看样子这位老人也不是简单的角色,楚筱悠问路七:“能不能解决掉?”
路七向后看了看:“只有三个人,没有一点问题!”
“那便去吧,多多小心,前面已经安全了,你回去帮帮我的哥哥,我在前头的焦作等你们!”
因为流民中夹杂着的身份不明的江湖人,所以兵丁们根本没能阻挡多久,楚靖瑜为了确保妹妹已经走远,特地在驿站里和这些流民多周旋了一会,驿站里的小二道:“公子还是快点逃命吧,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
楚靖瑜意外的道:“那你呢?”
小二摇头道:“我们出生低贱,他们也不会怎么为难,到是公子这样的做官的,大多下场很惨。”
百姓痛恨官员,可见官员恶行累累。
有人又朝着楚靖瑜这边冲了过来,楚靖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跃出了驿站,遁进了荒野中的草丛里。
有人对那领头的道:“明明刚才还见着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领头的人冷冷的道:“找,一定要找见!”
老头的身体,比楚筱悠所想的要好的多,因为马车里还有好几个丫头的缘故,占满了地方不能进来,但清醒过来的老头还是感恩戴德,认认真真的向楚筱悠行了大礼,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的年纪向楚筱悠行大礼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人至少值得救。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这一夜的奔波使得人精疲力竭,也从来没有那一刻如现在一般渴望光明。
楚筱悠很少说话,但老人是个健谈的人,谈吐文雅,到解了一些无趣:“老朽官名张药,是个制药师,做了一辈子的药,做出了一些名堂,家里有几件好东西,就被人给盯上了,要不是半路上碰见了小姐,只怕这命就没了。”
楚筱悠知道大夫却还没怎么听过制药师,但一个人要是能做到被人劫杀的地步,那就是很有成就的。
她询问道:“先生可能说说这个制药师?”
张药没有想到楚筱悠这样尊呼他,神情更祥和起来:“若说大夫是治病救人的神医,那就只对了一半,在好的大夫,若是没有人能制出好药,大夫再好也不不顶用,比如有的药需要三分火,有的药需要七分火,有的药需要春分摘,有的药需要冬至摘,这种种的都是有讲究的。”
楚筱悠很意外,但却也意外的感兴趣。
最先追上来的竟然是穿着女装的洪可,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路上都没有怎么碰上流民,后面的是剩下的几个丫头,大家的情形都不算差,有惊无险。
聚在一起的时候好几个人都哭了起来。
楚筱悠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叫张药的老头,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如冯老太太一般的感觉,她站在树下问张药:“先生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一生无妻无子,走哪里都是家,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毕生的绝学流传下去,若不是为了这一件,或许我早就不再人世了。”
“那先生就和我一起去陕西吧。”
张药答应的很爽快!。
楚筱悠的目光又看向了远处,不知道她的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追上来,但愿老天保佑,一切平安吧!
正文 97.第97章
咧咧的风声中, 楚靖瑜和路七站在一处山头,从他们藏身的草丛中向外看去,正好能看见一群原地休息的江湖人士。
这些就是前几日楚靖瑜跟踪出来的想要在驿站的时候乘乱劫杀他的人。
他特地跟踪过来, 就是想探听探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首的一个胖子咒骂了一声:“不是说就是个手无寸铁的读书人吗?怎么会这么难找?铁老大这一次接的是个什么活?”
旁边一个刀疤脸道:“您不知道么?他要去陕西当知府, 碍着了那些大人的路,那是整块肥肉,怎么能把别人安插进去?”
“肥肉?什么肥肉?”
刀疤脸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那边的, 山里…….”
后面的话, 楚靖瑜和路七都没有听清楚。
有人觉察到了什么,已经向这边过来探查,楚靖瑜也不能在路上在耽搁下去,和路七对视一眼向不同的方向奔走。
楚筱悠在怀庆城找了最大的客栈住下,派了下人出去打探楚靖瑜的消息, 她自己一时无事, 张药张先生却要出去收购一些药材:“小姐不知道, 自古就有四大怀药之说,药材里用的牛膝, 地黄, 山药, 菊花, 必须得是这里产的才最地道, 老朽也没有什么东西相赠, 感谢小姐的救命之恩,就帮小姐制上一批好药吧。”
楚筱悠却觉得自己对这些很感兴趣,她想了想道:“我能不能跟着先生学学?”
张先生一脸惊喜:“小姐聪慧,又心存善念,若是小姐愿意学,老朽必当倾囊相授。”
楚筱悠就跟着张先生一起去了怀庆的药材市场,还没进去,鼻口之间就都是浓郁的药材气息,楚筱悠不但不觉得难闻,反而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沁香,她跟着张先生在那里选购了不少好药材,也长了不少见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屋子里,正在和洪可说话的哥哥楚靖瑜。
楚筱悠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大步走了过去:“哥哥回来了?哥哥可还好?”
楚靖瑜笑着站了起来,打量楚筱悠:“我很好,你怎么样?”
他看上去精神抖擞,并没有任何不妥,还像平常一样穿着简单却透着说不出的沉稳,让人看见觉得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楚筱悠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欢快的向哥哥介绍了身边的张药:“张先生博学多识,已经答应教授我制药的方法!”
洪可已经叫人去调查了张药,确实是个远近闻名的制药师,因为擅长炮制血竭而被江湖上的人盯上,所以才会被楚筱悠救下。
只要人品不错,妹妹愿意学就叫去学,也没有什么。
楚靖瑜以晚辈的礼仪向张药行礼,张药却一点年长者的架子都没有,摆了摆手道:“亏的小姐救命,又愿意收留老朽,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大家一起用了午饭,稍微休息就继续往西安去了。
幸好此后的路程还算平坦,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的事情,一路进了陕西,眼见着就要进西安城,路上陕西其他各府的知府同僚都没有摆宴接待,但县、西安城外却有不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被太子震慑过,所以大家面上都是一派祥和。
陕西布政使,都指挥使,检查使都有下属的的官员来,更不要说,知府府的同知通判更是全部在列,搭了酒棚,摆了酒席,酒棚里更是摆着炭盆,帘子放下来就十分暖和,陕西河南遭灾,民不聊生,见面就摆这样奢华的酒宴,要是楚靖瑜这样坐下吃了,到时候上面查起来就是摆脱不掉的罪名,就算以后想要和这些人对立,也会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可若是不吃,却是明摆着和这些人做对,一开始就被孤立,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洪可显然想到了这一点,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楚靖瑜,楚靖瑜爽朗的笑着:“幸会!幸会!”说着大步走了进去。
这些人的公关显然做的不错,知道楚靖瑜带了家眷,在后面也专门设了一个秀气的棚子,叫人请了楚筱悠过去,有专门的女眷作陪。
这些都是迟早要过的一关,要是她做的好,和这些女眷们拉好了关系,或者哥哥在前面也可以轻松一些,楚筱悠打起了精神微笑着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两位四十来岁的妇人,并两位和楚筱悠年岁差不多的小姐,带着北方人特有的气息,其中稍胖一些的是刘博涛同知的夫人刘氏和十二岁的女儿刘晓晓,另外一个梳着十分复杂的牡丹髻的是通判方明辉的夫人张氏后面是她的女儿十一岁的方莲,看上去是特别打扮过了,毕竟楚筱悠是从引领着全国时尚潮流的京城来的,听说也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不管怎么样,肯定不能被轻易比下去。
虽然下来的时候在马车上专门换了衣裳,但楚筱悠总体的打扮还是比较简单,梳着简单的垂挂髻,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添了一朵粉色的珠花,里面穿着对襟立领的小袄,下面是一条马面裙,外面罩着樱草色的大裳,然而即使如此,她的出现还是大大的惊艳了这两位夫人和两位小姐,大家只觉得棚子了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起来,这种高贵不染尘埃的柔美,使得人有种望尘莫及的感觉,还有楚筱悠与身俱来的弱柳扶风,都使得这些骨骼偏大的女子们生出了羡慕和向往。
楚筱悠站在那里微微顿了顿,方太太立刻先走了过来,拉住了楚筱悠的手,不住的赞叹:“天呐,世间竟然有这样标志的孩子,真是叫人长了见识,小姐快坐下歇息歇息,一路上幸苦了!”
楚筱悠向方太太行礼,又和方小姐相互见了礼。
刘太太和刘小姐也走了上来。
虽然知道这些人骨子里未必欢迎她,但是属于西北人民与生俱来的热忱还是叫楚筱悠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好感,她们说话的声音偏大一些,脸上总带着笑。
方太太比刘太太会说话一些,已经开始邀请楚筱悠:“我们就在知府府的后面住,没事的时候小姐也来我们家里多坐坐。”
刘太太连忙也道:“我们都在一块住着,小姐也来我们家里坐坐,千万不要嫌弃才是。”
刘小姐听了就道:“小姐喜欢玩什么?我们是常常骑马去城外玩的,小姐要是喜欢,我们以后也叫上小姐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