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拍了拍张桔贝的肩:“嫂嫂知道了。若果有此事,将重赏东郭。”
张桔贝欢喜不迭地向西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黑夫听了西西的话,问道:“这是东郭夫人一个人的主意?还是东郭的主意?”黑夫厌恶自己的父亲,又因张桔贝而让西西失踪,对张桔贝只以东郭夫人称呼。
“要是桔贝的主意,只怕等不到今天的晚宴上来说。”
“那只能是东郭了。这样来看,既可以不失背弃旧主的美名,又会因此得利,东郭先生只不愧为魏子都最欣赏的门客。”
“是啊。他们成婚时,我还以为桔贝会闹腾,会不会显宅院小?职位低?但东郭却把她劝说住了,说无功不受禄,再加上做事又一直兢兢业业,踏实勤恳,我还觉得桔贝嫁给他倒委屈了他。原来谋的是大事。”西西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环球寻梦记》,很不错,是十九这一年多电影里最好看的了。能把一件小事说得引人、跌宕起伏,最让人伤心的是看起来充满了中国的味道……喜欢的小伙伴们可以去看。
《前半生》坚持到现在,十九在想,是不是粗了些,所以没有像别的小说那样引人?小天使们和我交流一下啊。
☆、第七十三章 尘埃
因是第一次正月里过新年,天气又较以往暖和了许多,没有了战争的纷扰,长安城里一片喜气洋洋。
西西自有孕后很难出宫一次,现在靖儿都两个多月了,黑夫便抱着龙儿,一家四口坐着马车在街上闲逛。
正是巳时,阳光照着大地,一片暖洋洋的。龙儿看到街上来往的行人和笔直的街道,感到新奇,便不住伸头往外瞅。
“外面凉,小心着凉。”黑夫把龙儿拉到膝前,制止他不住地拉车帘。
马车里置着暖炉,温暖如春。外面的冷风猛地吹进来,西西赶忙给龙儿穿上外衣,看龙儿渴望的眼神:“想去外面?”
龙儿点头。
西西朝外面看了一会儿,道:“大多数人去了东边的方向,难不成那边是市场?”
黑夫点头:“想去看看吗?”
“可以吗?”西西知道今日不同往日,要是一家人在熙熙攘攘的市场里转悠,不知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事。
“龙儿也总不能呆在宫里。”黑夫好像并不在意,把西西和儿子搂在怀中,“我也要体察下民情,看看那些大臣们的话可信度有几分。你从怀靖儿到现在,都没好好出来过,刚好为夫有空,也陪着妻儿转转。就像在安阳时那样。”
西西想起二人成婚前的日子,不由深情地叫了声:“夫君……”依偎在黑夫怀里。
黑夫想起当日两人同吃一个饼的甜蜜,看龙儿正好奇地看着外面,便朝怀中的人深深吻了下去。
龙儿转头瞧见父亲正亲吻母亲,一把把黑夫推开,坐到西西怀里,朝西西的左右脸颊吧唧吧唧两口。亲完,挑衅似地望着父亲,意思不言而明:“这是我的,你不能跟我抢。”
黑夫笑笑,把怀里的小儿子抱紧,道:“龙儿不要爹爹了,爹爹带着靖儿好了。”
龙儿警惕地看着父亲,把父亲推离母亲,坐到父亲和母亲中间,然后再抱住西西的腰,终于放心了。
西西忍不住一笑。
黑夫从后面轻轻拧了西西一把,然后朝外吩咐了一声,马车朝东面驶去。
下车时,黑夫把龙儿抱到怀里,龙儿刚开始还霸着母亲,当看到地面上摆的各种吃食玩艺,就把对父亲的不满抛到九霄云外了。指着认识不认识的东西乱叫:“爹爹,看这个,看这个……”
西西抱着靖儿紧跟在旁边。她看黑夫正兴致勃勃地同一个卖东西的老丈说话,瞅了旁边一眼,只见几个普通人打扮的侍卫穿插在周围。才意识到黑夫原来早有准备。
对西西而言,与黑夫一起逛这样的市场是第二次,与安阳的相似,路两边摆了各样的小摊,热腾腾的豆花、香喷喷的酥饼,引诱着人前去品尝。因为天还寒冷,东西品类并不丰富,但却人来人往。
一个卖麦芽糖的小贩前挤满了孩童。黑夫身高马大,驮着龙儿也挤上前买了一小包。
西西接过黑夫递过来的糖块,嗔道:“你好意思与一堆人挤……”
黑夫道:“为了夫人和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甜不甜?”
西西眼里含着笑:“甜……”
一家四口边走边看,龙儿兴奋不已,只要看中的,宫里没有的都买下了。不一会儿,随后的侍女手里拿了一堆各样小物件。装小鸟的笼子、泥捏的小狗、小小的葫芦……
旁边的食肆里,店家正招呼客人:“好吃的饺子,快来吃啊!这可是咸阳宫里传出来的!”
黑夫一笑,扭头对西西道:“不知有没有你做的好吃。”想当初,西西还想开个饺子店谋生,如今这世上由西西做的第一份饺子已经开始走进千万家。真是今非昔比。
食肆里的客人很多。龙儿不耐等,再说这饺子他在家里经常吃的,并不新鲜,只拉着父亲往前走。
西西正低头看旁边一姑娘卖的绣品,黑夫轻轻拉了下西西的衣襟:“你看前边。”
西西顺着黑夫的目光一看,一个身穿粗布衣的中年妇人缩在墙角,正向一个过路的身穿锦衣的女子兜售物品。西西只觉得似曾认识此女子,却不知道是谁,走过几步一看,却是几年不见的白芷。
曾经有一段时间,西西一面恨白芷恨得要死,一面又恨自己太蠢。西西来到这个世界,最深切的痛苦皆是因白芷而起。只是后来西西跟随陈京,到咸阳找到黑夫起,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嬴稷当初娶白芷只因想与赵歇联手,后来赵歇死去,嬴稷也把白芷丢开了。
白芷比西西大三岁,现在看起来却大了十岁不止。
西西不自觉地走到了白芷的旁边。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白芷姑娘正神情恭谨地对面前的女子说:“姑娘,你看这块玉,是我们家祖传的。”
女子的声音传来:“你既然有这么好的玉,祖上应该是贵人,怎么会沦落至此?”
白芷擦了擦脸:“不瞒姑娘,天下大乱后,家人就没了。我也是没法子,姑娘给一百金就成。”
“一百金?”女子有些迟疑,“这太贵了些。虽然我很喜欢,但没有那么多钱。”一百金此时可买一匹好的千里马。
白芷守了大半日,好容易遇到个看起来有钱的主顾,想起家里那不成器只知喝酒玩乐的男人,还有两个已饿了几天的女儿。想着今日开市,早早来把最后一块值钱的东西卖掉,也好哄哄饿了几天的肚子,便拉着要转身的女子道:“姑娘,便宜些也行。”
“可我只有五十金。”锦衣的姑娘不好意思道。
“那……”白芷有些不舍,她扫了眼来往的行人,今日来市场的人并不见几个衣着光鲜的,要是今天卖不掉,还不知再饿几天。
白芷正左右为难,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一百金,我要了。”
白芷抬头,看到面前的人,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宝贝抖落,赶紧把那块生母死时留给她的玉珮抓到怀里。
“不卖,我就走了。”西西抱起跟过来的龙儿,“龙儿想喝甜浆?娘亲带你去。”
白芷抬起头,生活的折磨已让她无暇考虑对西西的恨,不顾别人的眼光,连连道:“卖、卖。”
身后的芍药把钱递过去,接过玉珮,把玉珮递给西西,西西看了一眼,接都没接,让芍药收了起来。
旁边有几人围上来,想看看什么样的玉珮这么值钱。黑夫走上前,悄悄把西西护在后面。
西西出门时,本穿了件无纹饰也无绣花的白衣,与普通人无异。下车时,黑夫怕她冷,给她披了件玫瑰色的披风。亭亭玉立,更衬得肌肤如玉。虽然并未施脂粉,但粉面含情,加上一双黑亮的杏眼,又无意流露出的少妇的风情,吸引了路上不少人的眼睛。只可惜旁边那个玄衣的男子冷面少语,加上后面两个不时扫来凌厉两眼的侍卫,众人只能悄悄望两眼。
白芷提着重重的一袋金币,看着面前的人,女子娇柔艳丽,男子英气沉稳,与几年前相比,无形中多了股压人的气势。想当初,自己恨不得她死在咸阳宫中,让她为洗衣婢,如今却毫不在意那百金。买了母亲的玉珮却并不在乎,难道是特意羞辱我的?
白芷看黑夫拥着西西走远,心里直在滴血,母亲最后的念想也没有了,这个霸占了自己母亲、把魏子都抢走、却又投进别的男人怀抱里的女人,却享受荣华富贵和丈夫的疼爱。
白芷跌跌撞撞追着西西而去,一个年轻的侍卫拦住她:“这位大婶,可需要小的帮忙?我们夫人说,你拿这么多钱不安全,可让小的护送你回去?”
这一边,黑夫抱着孩子和西西重新坐上了马车。龙儿欢喜了一阵,一会儿就睡了。侍女把两个孩子都抱下去,乘坐别的马车先回了宫。
“我们不回去吗?”西西道。
“好容易出来一天,那两个碍人的臭小子又走了,剩咱们两个,好好耍耍。”黑夫把西西抱到膝上,像抱龙儿一样,揽在胸前,悠悠道,“不是恨白芷吗?怎么还让人护送她回家?”
西西叹口气:“要说她沦落至此,我应该感到高兴。说实话,当时她看我的眼神,让我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可看到她苍老的面容,又觉得伤感。她也是可怜人。本是赵姬的女儿,却因赵姬和赵歇的谋划,而只能在亲生母亲身边作侍女。她爱慕魏子都,却得不到回应,只能按赵歇的意思嫁给稷兄长,可兄长并不在乎她。结果形成了她自傲又自卑的个性。她这样苟且活着,还不如死去。这也是上天对她的最大惩罚了吧。”
黑夫把刚才侍卫打听到的白芷现在的生活情形告诉西西。
西西笑道:“白芷就如这白衣身上的尘土,拍掉就是了,根本入不了我们的眼。有夫君在,还有谁敢欺负我呢? ”
黑夫伸手刮了下西西的秀鼻,忍不住道:“你呀……”
言少情深。
作者有话要说: 白芷:我就这样结束了吗?我的命好苦!那个人怎么越活越好!
赵国都没了,你能怎么样?
☆、第七十四章 恩宠
“刚才走了那一阵,肚子都饿了。”黑夫揽住西西,靠在车厢里的软枕上,“我们去‘长安第一味’吃饭。”
前一阵,魏子都和陈婉笑谈,嫌“长安第一炒”的名字有些俗气,建议改成“长安第一味”,陈婉问过西西,西西也觉得后者比原来的名字好得多,理所当然的同意了。
安静温暖的车厢里,夫妻二人相偎着,没有奏折,没有吵吵嚷嚷的大臣,也没有两个孩子的打闹,伴随着马车行进的辘辘声,二人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刻。
下车时,黑夫帮西西系好披风,相携着进了酒楼。
因是节后第一天营业,作为“长安第一味”的负责人,陈婉早早就来了,同来的还有陈婉的侄女春妮。陈家要迎客,刘氏主持中馈,没有时间来。
小二刚来酒楼不久,虽不认得皇帝和皇后,但看男的英武、女的娇美,端的一对壁人,赶忙把二人迎进楼上上好的雅间。
西西看了看菜单,大都是肉食,素食只有萝卜、豆芽、鸡蛋、豆腐类。这时节能有蔬菜吃,已经很不易了。便点了素三珍和清炒豆芽,又为黑夫点了羊肉羹和鱼脍,还有一大盘饺子
二人刚吃完,门开了,陈婉喜气洋洋地进来,行过礼后,拉着西西道:“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查看来了。陛下你看,这里的菜可还入得口?”
黑夫一笑:“味道不错,卖相也好看。只是比皇后做的要差些。”
陈婉笑道:“皇后做的只给陛下吃了。我们这些老百姓,尝不到皇后的手艺,只好学着做点儿,吃起来觉得天下美味也不过如此了。”
西西捶她:“你吃我做过的东西还少吗?没由得在这儿来贫。”
黑夫看二人聊得高兴,便识趣地去了外面。
陈婉几个月来一直为魏子都的事担心,今日一看皇帝皇后亲自上门,心便放了一大半。
“怎么没带龙儿和靖儿来?”陈婉道,“最近节下忙,都没好好地看看他们。”
西西把去逛市场的事告诉了陈婉,又说遇到白芷的事。陈婉听后,道:“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就皇后好心,要我说,她自己提着那一百金的袋子,到不了家,说不定就被人抢了。”
西西道:“她现在已沦落至此,对我们来言微不足道,不去帮她就是了。”
陈婉道:“皇后仁慈,是天下人的福气。”
“你什么时候也会这一套拍马屁的言辞了?”西西笑。
“我当然是拍马的屁/股了……”
西西抓住陈婉:“你竟然现在敢对皇后这么说话……”
“这可不是小民先说的,”陈婉投降状,“我可是顺着皇后的意说的。”
二人嘻哈一会儿,西西久呆在宫里的些许沉闷一扫而空。陈婉又把长安街上的轶闻趣事说给西西听。人在酒足饭饱时最易乱说,所以要想知道长安最大最新的新闻,非“长安第一味”莫属。
临走时,西西看看陈婉的小腹:“怎么还没动静?”
陈婉道:“我们才成婚四个多月。哪能那么快。”
西西了然,这时的女子没有贞节观念,但为了夫家血缘纯正,免得把妻子怀的别人的孩子认成夫家的,所以头三个月夫妻不同房。
西西笑笑,最后抓住陈婉的手道:“陛下让魏卿放心。你也放心吧。”
陈婉心里的石头落地,泪花不由盈眶:“多谢陛下、皇后。”
***
黑夫候西西出来,像普通夫妻一样,把西西搀进马车,才坐了上去。
西西吃了东西,又到了午时休憩的时间,便偎在黑夫怀里昏睡。
黑夫却精神百倍,看怀中的人像只小猫一样缩在自己胸前,淡淡地体香盈满鼻孔,忍不住一只手握住西西的腰,一只手不住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