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章年卿脸色微缓,道:“下次我还带你去。”气死他们。
冯俏口是心非道:“不去了。”
章年卿低声哄劝,殷勤小意。
缑秀隔着花树矮林,远远看着,竟然哭了。章年卿看冯俏的眼神,完全是溺爱。像哥哥宠妹妹,像父亲宠女儿。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人就罢了。见了一眼,怎么舍得离开第二眼。
缑秀心里微微绝望,为什么母亲要阻止她的婚事。
其实,原本缑秀的执念没有这么强的。第一次知道章年卿,也只是想着哥哥的仕途。可随着母亲反复提及,加之缑焕文偶尔抱怨,章年卿若是他妹夫就好了。
缑秀今年二十岁,亲事还没有着落。以前,她不知道她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她好像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晚安。
第66章
赵鹤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到驿站时已是半夜。章年特地起身去迎接,两人对月小酌,把酒言欢。冯俏落寞的拥着被子,只觉得赵鹤真讨厌。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男人们在外面,风里雨里刀光剑影下拼搏。赵鹤对明刀,章年卿防暗箭,都不容易。
思来想去,冯俏想补偿他些什么。赵鹤没有娶妻生子,她无法帮他照顾妻儿。闭着眼,脑子里盘旋着衣裳布料。
眼看就要入秋了,上次裁缝挺不错,冯俏打算给赵鹤他们一人做两身新衣裳。银子她出,算她一点心意。
衣食住行,冯俏能操心的不多,能帮一点是一点。
章年卿和赵鹤在正厅里说话,赵鹤仔仔细细将乌蓬帮的事说了一遍,章年卿闻言大笑:“这么说,汪霭还在犯头疼?”
“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赵鹤不轻不重抱怨一句,笑了笑,神色凝重起来,道:“不过,章大人真打算就把乌蓬帮这么交给汪霭吗?”他犹犹豫豫,“乌蓬帮毕竟是水匪。”连赵喜山都不敢和水匪打交道。
章年卿是朝廷大员,他的资历尚不足以和刘首辅匹敌。换句话说,刘宗光能暗地里养水匪养贼兵,章年卿却不能,他没这个资格。
章年卿不答反问:“水贼不是已经被赵喜山除了吗?”
赵鹤’腾‘的跳起来,“万万不可!赵喜山绝不肯背这个锅。他肯定会把汪霭顶出来的。”
章年卿不解道:“他剿匪有功,他还不想要?”
赵鹤苦笑:“章大人有所不知,赵喜山恐怕知道些什么。当日他把乌蓬贼擒住之后,不敢打不敢杀,还想把人推给你往上报。是我给拦住了。”
良久,章年卿感慨道:“都是人精啊。”
乌蓬帮的事,刘宗光做的够隐蔽,薄津浩和他的关系淡薄如水,薄海浩和薄津浩更是’反目成仇‘。若不是乌蓬帮整日在赵喜山眼皮子地下出没,恐怕谁也想不到,薄家兄弟和当朝刘首辅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章年卿沉吟片刻,道:“汪霭是我的人,乌蓬帮以前的活不能继续干了。”连漕帮都金盆洗手,走上正途。乌蓬帮自然也不能居于人后。
何况,赵鹤的担忧不无道理。他现在根基尚浅,和水匪沾上关系,没什么好下场。
章年卿重新给乌蓬帮指条营生:“漕帮这两年都开始洗白做生意,让汪霭向漕帮示个好,咱们两家联手干。”
赵鹤连连点头,“不失为个好办法,可带什么去投诚啊?”
“这个……”
这委实是个难题,这次是想从漕帮手里分羹,再不是一块玉佩用人情就能蹭到的。
何况,这次借人的情还没还。
章年卿问:“乌蓬帮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赵鹤叹气道:“乌蓬帮绑着薄津浩才有看头,乌蓬帮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刘首辅手里的资源。”现在乌蓬帮落到汪霭手里,什么优势也没了。
章年卿顿时头疼不已,漕帮最想要什么?洗白人家已经自己做到了。难的是做生意,章年卿发愁道:“我总不能帮着汪霭和漕帮在朝廷给他们牵线做生意。”他又不管工部又不管户部的。
章年卿自嘲的想,让他们帮忙打包运尸体还差不多。
“千万不要。”赵鹤劝道:“三少爷,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汪大哥。依我看,牵线搭桥的事以后再说,先让他自己在乌蓬帮站稳脚跟。”
权衡利弊,赵鹤有意让章年卿把汪霭当做手里的底牌。不要轻易亮出来,一则现在不是好时机,二则……他总觉得章年卿有点背,不说以前,光他跟着章年卿这段时间,就没见他顺心过。一桩事连一桩事的。
章年卿眉头紧锁,一脸沉色。赵鹤几度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看出来了,章年卿想把他们所有人都护在身后。也不知他有多大能耐,小小年纪,对谁都不放心。整天想保护这个,保护那个的。
赵鹤给章年卿倒了杯酒,岔开话题道:“章大人。我想明天带你去见那个女人。”
废后王皇后?章年卿敛下眼神,放下酒杯:“你有什么好主意?”
“堂堂正正的主意。”赵鹤道:“这不很正常吗。我弟弟犯了事,你就算想帮我,也得看看是什么事。确定一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是嵇玉涛的外室,然后要个什么信物,再写信给嵇大人?”
章年卿若有所思,频频点头。
这还是赵鹤从薄津浩身上学的,演戏就要演到最像。
薄津浩够狠心,为了将’兄弟不和,反目成仇‘这句话砸到实处。竟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
赵鹤和俞七做了万全的准备,提防着薄津浩有动作,却白白落了空。
两人心情复杂,面面相觑,又敬佩又胆寒。
黎明时分,章年卿送走赵鹤,回房补觉。
门一动,冯俏就醒了,她闭着眼睛装睡。章年卿蹑手蹑脚,靠着她和衣躺下。帐子里满满是冯俏的气息,章年卿安心的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章年卿手无意识的握上冯俏左胸,冯俏刚想说什么,听见背后均匀的呼吸声。嘟囔一声,主动解开系带,翻了个身,滚进章年卿怀里。
她刚一动,章年卿便松开手,挪到她背上,又一下没一下的拍。他闭着眼睛,嗓音嘶哑,柔声道:“阿萱乖,再睡一会。天亮了我带你去山海湖玩。”
冯俏心疼道:“你安心睡觉,我今天不想去玩。”
章年卿无意识的’恩‘一声,冯俏以为他答应了。拨开他脖颈上汗湿的发,看着他的睡颜。
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越看越觉得他长的英俊帅气。不止晚上好看,什么时候都好看。
章年卿五官硬朗,眉眼冷意如刀,鼻梁挺拔,越来越不像个文官。冯俏摸了摸他额头上的汗,在床头摸索一会,摸到一条手帕,轻轻挥舞,给他扇着风。
冯俏动来动去,一会儿摸脸一会儿扇风的。帕子在他脸上晃来晃去,章年卿越发睡不好,睁开眼睛,无奈的看着她,“俏俏。”他嗓音有些嘶哑,带着没睡醒的慵懒。
冯俏只觉得好听的耳朵都舍不得挪开。
章年卿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迷离的看着他,显然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索性不睡了,屈指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好笑道:“看什么呢。”
冯俏立即捂着额头,委屈道:“干嘛打我。”
章年卿噙着笑意,沉声道:“你睡饱了,就不让我睡……你怎么把肚兜给脱了。”章年卿瞪直眼睛,看着她光洁的脖子,精致的锁骨。再往下,一片**。他坐直身子,严肃道:“你很热吗,什么时候脱的。”声音诡异的带着一丝委屈。
冯俏偏着头,一本正经道:“凉快的肚兜给你裹手了啊。”
章年卿咽了咽口水,冲她招手,蛊惑道:“来,我给你冰冰。”
冯俏扑进他怀里,章年卿被撞的满怀温香。满足的抱着她,“傻姑娘。”
冯俏躺在他怀里,颤抖着睫毛,轻轻叼着他的喉结,小咬一口。
章年卿一僵,拍着她背的手怔在空中,他愣愣的问:“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咬你。”
章年卿瞪着她半晌,清清嗓音道:“喜欢就来吧。”敞开怀抱。
“……”
冯俏咬着字道:“想咬你,不是想要你啊。”
“有区别吗?”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阳光媚明时,山海湖的水更显湛蓝清澈。冯俏挽着裤腿,粉色菱纹绮鞋搭在岸上一处**的高石上。
章年卿今天没下水,一直背手站在湖边看着。
宜诗宜佳倒是都脱了鞋,穿的一身干练的短打,站在深水处。挡着冯俏不让她再往前。
冯俏很不自在,觉得自己像被当个小孩子一样看着。想拿出当主母的气势,宜诗宜佳皆低眉敛目,充傻装愣,装听不见。
冯俏不高兴的踢着水,在岸边找圆润的小石头。找着找着来了兴趣,冲章年卿招手道:“天德哥!”
章年卿好像在等着谁,闻言犹豫一会,还是上前。冯俏给他看她刚捡的石头,高兴道:“我们以石为纸,拿它画画好不好。”
忽的想起章年卿右手不方便,冯俏若无其事的丢下,笑的灿烂:“你今天怎么不下水。”
山海湖另一边,赵鹤语重心长的给赵虎叮嘱,“人就在下面,这是你活命的机会。切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男孩,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警惕的环视一圈,道:“跟我走。”
小男孩认真的堆着手里的沙子,恍若未闻。赵家兄弟刚走,他立即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不紧不慢的走回去。母亲躺在草垫上不愿起身,小男孩偎过去,小声道:“娘,上次来的那个高个子又来了。”
王皇后没有动,她以同样的音量,小声问:“你听到什么了。”
四皇子假装嚷嚷,吵着让王皇后抱他,哭闹不止。王皇后恍若未闻,直到看守的人说:“喂,别让小孩哭了,吵死了。”
王皇后才假装不情不愿,转身抱住四皇子。
四皇子一钻进她怀里,立即贴在她耳旁小声道:“’鹤哥‘好像没求动那位大人。那位大人现在就在山海湖,鹤哥带着虎哥去找他了。”
王皇后沉默良久,脑中飞快的转动着。来山东的大人?
青嬷嬷逃跑时,崔大夫说他也是跟着某个大人坐去山东的船。他们会是一个人吗。
王皇后抱紧四皇子,心里燃起一股微弱的希望。
第67章
“也许我们真的有救了。”王皇后激动道。
她听嵇玉涛提过这位大人,当时她没有留意,只依稀记得,这位大人和嵇玉涛是世交。越想越有可能,不管是谁要绑架她,只要她一口咬定她是嵇玉涛外室,这位大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娘?”四皇子摇摇她。
王皇后低下头,重重的亲他一口,“睿儿,娘会想办法救你的。”王皇后目光坚定,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见这位大人一面。
无论如何,哪怕只救睿儿出去也好。
这些日子她也知道一些情况,这些人恐怕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才四处钻营,不敢轻举妄动。王皇后不知道这些人能恐惧多久,但在他们丧失恐惧前,她一定要逃出去。
她是大魏皇后,她的儿子是大魏朝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谁都不能这么对她们。
谁都不能。
自那日宴会后,缑家一直不得安宁。缑秀哭天喊地,魔怔了一般要去山海湖玩。一哭二闹三上吊,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
季缑氏崩溃的敲着她房门,苦苦哀求:“秀儿别闹了好吗。你还没成亲,还没出嫁。你还是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去做那种惹人非议的事!”
缑秀红着眼睛,含泪从被子上爬起来,倔强道:“等我嫁了人,我更不去不了。娘,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心愿。你答应我这件事,让我干什么都成。”
季缑氏气急败坏道:“冯俏不知廉耻,你也要学着她不知廉耻。我让你去了能如何,难不成你就能嫁个如意郎君。学学学,整天就知道学别人,你学也学些好的啊!”
“不是的!”缑秀噙泪摇头:“我没有那么想,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要学冯俏,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大声喊道。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在家千娇万宠不难,出嫁后还能过得这么随性自在。满天下也数不出几个。
缑秀仔细回忆她那日见到的冯俏,温婉娴静,眉眼间柔柔温情,如春风化雨般的明媚韶光。她明艳照人,俏丽逼人,却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当真合了她的名字,将一个俏字应验到淋漓尽致。
缑秀没办法对她生气,冯俏整整小她六岁。她和章年卿谈婚论嫁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呢。
但她却无法隐藏内心的嫉妒,像笼罩着一层轻烟漫笼的纱。她想假装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存在,这层纱却时时刻撩动她敏感的心房。
缑秀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面目可憎,充满嫉妒的女人。季家式微前,她也曾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也曾是贵族小姐李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季家虽然不像冯俏家里人口简单,她也是父母亲手里的掌上明珠。
满京城的闺秀从来没想过跟冯俏比,冯俏是衍圣公唯一的外孙女,刚生下来便受了宫里的赏赐。满月酒更是在皇宫里跟十公主一块过的。只因为她是孔家孙子辈最大的女孩子,便占尽了原本属于衍圣公亲孙女的荣光。
缑秀不信命,却不得不承认,冯俏运气真的很好。
母亲怨恨章芮樊,是因为她知道,章芮樊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是不愿意帮而已。
章芮樊曾亲口说过,如果他嫁给章年卿,就解决爹爹的任命。只是后来婚事黄了,章芮樊才坐视不理。
季缑氏恨了章家五年,缑焕文却告诉缑秀:“和景帝驾崩蹊跷,爹爹留在京城未必是好事。章芮樊都知道急流勇退,母亲只是看不长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