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泰帝用人唯亲,是因为他不信任老臣。觉得他们都是一群阴奉阳违的东西,与其花时间**他们,不如培养一批干净的新人。
现在满朝大臣都是齐地上来的人,开泰帝对齐地士子格外情有独钟。
陶金海不止一次的对章芮樊说过,“皇上这么做很危险啊。”他独揽河南文治武功这么多年,也不敢说只用哪里的人,不用哪里的人。
齐王这么做干净是干净,就是有点太冒险。
开泰帝如果执意孤立老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朝臣联手起来孤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唯一算他还不太蠢的,至今没有动刘宗光。
虽然陶金海不大待见刘宗光,但不得不承认,这些朝臣至今还没有翻了天,正是因为刘宗光还在内阁坐镇。
三个男人从外面忙回来,刚一进门,便听章年卿已经到家了。平日理政行事风格迥异的三个男人,不约而同露出笑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齐声道:“快叫他过来。”
章年卿和冯俏刚回屋,屁股还没坐稳,又马不停蹄的去见陶金海等人。
章年卿进门还没跪下,便被陶金海擎着胳膊提起来:“跪什么跪,站起来让外公好好看看。”声音浑厚,十分高兴。
冯俏这边也被章祖父扶起来,因冯俏见章祖母的温婉秀美,想象的章祖父也是文人气质,儒雅风流的模样。哪知一见,险些笑出声。
章祖父竟也特别黑,和章年卿有一拼。听说这两天他是顶着毒太阳,跑屯田的事。
冯俏仔细看了看章祖父的领口,的确和章年卿的全身黑还是有区别的。
章祖父领口,袖腕内都是白净的。冯俏暗暗的想,祖父没晒黑前,应该也是有几分文人气质的吧?
两位老人见了章年卿都十分高兴,喜形于色。拉着章年卿不断讲前尘往事,一会儿陶金海说上次见章年卿,章年卿还没有他腿高。一会儿章祖父说上次见章年卿,章年卿才刚满月,语气十分心酸。
在场唯一冷静的,大约只有章芮樊。他徐徐吹着热茶,时不时看一眼和两位老人寒暄的章年卿。
冯俏细心注意到,章芮樊的眼神又骄傲又得意,充满与有荣焉的风光。
章年卿一无所觉,站在祖父外祖父面前,任他们打量。让转圈转圈,让伸手伸手。连陶金海没轻没重的拍他肩膀,直夸‘好小子’,眉头都没皱一下。
冯俏和他们见过礼以后,一直被冷落在一旁。也没办法,再激动都要克制着。男女有别,这是孙媳妇,他们总不能拉着孙媳妇的手问东问西,传出去还得了。
还好章芮樊在下面陪冯俏说话,他问冯俏:“你们一路上还顺利吗。在山东那边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冯俏想了想,故意道:“遇到些波折……不过都过去了。”勉强挤出一个笑。章芮樊再追问什么,冯俏都拿章年卿当借口,“三爷说的对,都是小事。”“也没什么麻烦的,三爷在外面都解决了。”
反正就是不说什么事,只盼着他主动去问章年卿。
第93章
二老和章年卿叙旧完,便热络的开始聊起了朝事。重点自是围绕着山东那些破事,章年卿只字未提自己被下药的事,只将山东的局势略略分析一番,末了道:“我总算是从泥泞里脱身了……不过,我想做的事才刚开始。”
章年卿道:“我不敢冒险,起初我还想施行‘考官有罪,举主连坐’的法子。又怕惹起众怒,我连山东地界都出不来,只好安安稳稳守着贡院,力保今年的济南府考场的干净。日后如何,还得看皇上。”
他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有点不甘心道:“主意是我想的,开端是我做的。我本意是揽下今后推行的职责,毕竟没有比我更了解新策,也没人比我更了解山东的具体事态。”他叹口气,扫兴道:“我看皇上的意思,却没有想让我再做下去的意思。”
章年卿在自家长辈面前,显然比在外面放松许多,说的话也要更露骨一些。
冯俏偷偷竖起耳朵,这些话章年卿给她都没有说过。
冯俏发现,章年卿谈起这些,整个人都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都透着别样的风采。
这样的章年卿太难得一见了,平日大家都信奉谦虚,越有本事的人越谦虚。章年卿也不好太张扬,披着沉稳老练的皮,人人夸赞。
如今在场四人,一个是自己亲外公,一个是自己亲爷爷,一个是自己亲爹,还有一个冯俏,是他两情相悦的心上人。章年卿自然无所顾忌。
不过,冯俏到不知章年卿竟还想主持新政。细细一想,也不失为个好办法。与其章年卿到哪一年一年的熬资历,倒不如实实在在做点实事。这可是百年基业,没准还能名垂青史。
只可惜,开泰帝八成想把这件事交给齐地上来的人做。
思及此,冯俏的心不免有些偏颇章年卿。生气的想,开泰帝可真够坏的,挨刀子的事给章年卿做,拿糖吃的活就给自己人干。还假模假样很宠章年卿的样子,什么章年卿想去哪去哪。章年卿真想去的地方他给吗?冯俏忿忿的想。
章年卿靠着椅背肆意的笑,他一手抓着茶碗,笑的手直抖,茶水四溢。他不慌不忙的接过帕子擦衣服上的水珠。北方的茶碗比普通的茶碗都大一圈,章年卿却抓的稳稳当当。
都说手大揽乾坤,肩宽抗日月。章年卿人高腿长,脚也比别人宽大。
以前,偶尔两人荒唐完,胡乱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四条腿露在锦被外,两人肤色呈现出悬殊的差异。冯俏白嫩的小脚,放在他的脚旁,只有他一半大。
冯俏故意把脚放在他脚背上,用力踩着,章年卿不禁无动于衷,还颇有兴致的张开脚趾,蓦地夹住她,故意拧疼她。冯俏失声尖叫,靠着往他胸膛里倒,惊奇道:“你的脚趾为什么能张开?”她泪眼汪汪的,好奇的伸手去摸。章年卿又猝然张开,夹住她的手指。
这次不疼,冯俏又笑又叫,耍赖道:“你的脚臭死了,快放开我。”
“臭也是你的脚踩的。”章年卿从背后抱着她,两人赤。身。裸。体,亲密的抱在一起。他手顺着她嫩滑的皮肤摸上她肉肉的小肚子,意味深长道:“你的肉怎么净往不该涨的地方长……罢了,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我的脚才不臭!”冯俏脑子慢了一拍,气呼呼道。她从小注意保养,身上怎么可能有异味。别说臭脚丫子,以孔丹依的标准,美人不吐气如兰,腋无异物,都是家里没教导好。
孔丹依养女儿十分疼宠,亦十分严苛。冯俏是她精心培养长大的姑娘,琴棋书画,内宅庶务,冯俏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身体发肤,举手投足间都是孔丹依的心血。
冯俏说着说着,还不服气,倏地伸直腿,倒压过来,身子柔韧无骨,以极其不雅又刁钻的姿势凑的章年卿跟前,挑衅道:“不信你闻闻。”
章年卿眸色一暗,冯俏半劈叉高伸腿的姿势,在他眼里不亚于索欲求欢。他握住她脚背,白净弓背,弧线优美,果真如冯俏所言,不仅没有一丝异味,还透着一股淡香,像极了屋内‘如是我来’的燃香,清雅沁鼻。
冯俏不自在的动动脚,呐呐道:“天德哥,我错了,你放我下来。”她动了动腿,章年卿没有放松力道。“天德哥……唔。”她瞪大美眸,不敢置信。
章年卿一只手握着她的脚,一只手顺着她奇异的姿势摸进被子里,顺着她大腿根探进去。冯俏一个战栗,挣扎着要把脚放下去。他力气却很大,挣脱不得。反倒因为不懂事的乱动,被他探的更深。
这种感觉很陌生,纵然两人已经有过最紧密的接触。冯俏还是被这股异样吓到了,她掐着章年卿的胳膊,哀声道:“天德哥,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咱们好好的行吗。”哭的像个小可怜。
章年卿一点不怜悯她,不禁无动于衷,还变本加厉,动作的更厉害。
“三哥,章大人,天德哥,你疼我,你疼疼我好不好。”冯俏悔不当初,不住求饶,胡乱叫一通,只盼着哪个管用。冯俏香汗淋漓,软在他怀里。气极抠着他胸前,恶狠狠的威胁道:“你再不放手,我就把他揪掉。”
章年卿瞥她一眼,高高在上,笑道:“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动了。”手威胁的用力。
冯俏害怕的蜷着脚趾,灰溜溜松手。章年卿见她白嫩小脚蜷的可爱,忍不住凑上去亲一口,亲完犹不满意,又轻轻咬一口,留下沾着口水的牙印,这才心满意足的松口。
章年卿盯着她的脚半晌,惊叹道:“你的脚趾真的不会张开?”
冯俏懵道:“会张开才奇怪好不好?”
“……”
思及床帐内的荒唐,冯俏脸越来越红,绯红烧烫,怕旁人看出异端,正要请辞告退。忽的听到一阵铃铛声响,一道火红的身影直扑陶金海而去。“外公!!!”是小女孩的声音,尖叫声充满快乐。
冯俏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是章青鸾。章青鸾今年五岁了,俨然不记得冯俏。冯俏上次见她才三岁半,没想到到现在章青鸾性子还没变,风风火火的。
章青鸾揪惯了陶金海胡子,刚被外公抱起就习惯性的朝他下巴摸。幸亏陶金海胳膊长,忙将她举到章祖父怀里,慌忙道:“乖乖,外公好不容易长上来两根胡子,你就饶它一次吧。去,揪你爷爷的。”
章青鸾不嫌弃,谁的都行,拽着章祖父的胡子又拉又扯,看着冯俏都替祖父疼,亏的章祖父好脾气。
章芮樊有三儿一女,也就这个小孙女能让他感受到一点含饴弄孙的快乐。为了讨好小孙女,牺牲两把小胡子算什么。
章青鸾在两个爷爷怀里打滚够了,才仿佛看见章芮樊章年卿冯俏三人。先是恭恭敬敬的给章芮樊行礼,娇声道:“女儿见过爹爹,给爹爹请安。”然后对着冯俏和章年卿发怔,求助般的看向陶金海和章祖父。
章芮樊刚要开口训斥没规矩,被老丈人的一道眼神,压的一个屁都没敢放。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章青鸾几眼,章青鸾撒腿就跑到章祖父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爷爷,你儿子凶我。”
章祖父清清嗓子,瞪着章芮樊,凶道:“看什么看,你小时候不做功课,拿纸和浆糊把书糊住,瞪着眼睛给我说,书打不开了,做不了功课。我打过你还是骂过你?”
章芮樊腹谤:你老是不打骂,可你让我跪搓衣板!
章年卿和冯俏憋笑憋出内伤,谁都不敢笑出声,忍得好不辛苦。
陶金海立即帮腔道:“可不是吗,芮樊你也是。哪有你这样教女儿的,看看,青鸾跟你都不亲,还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章芮樊被老丈人和老父亲训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女儿,又不敢再瞪。
冯俏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笑着对章青鸾张开手,轻哄道:“青鸾乖,还记得三嫂吗。过来,三嫂抱抱。”冯俏本就这么一说,没指望章青鸾真的会过来。
谁知,章青鸾乳燕投林般扎进她怀里,嘴甜道:“三嫂,你真的是我三嫂吗?是你仙女下凡嫁给我三哥来报恩的吗。”
冯俏没想到章青鸾不记得她,对她三哥章年卿却印象深刻,只见她皱着小鼻子道:“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眼睛都不好,我三哥长的那么黑,你怎么会看上一块炭呢。”
噗,满屋子都笑了,唯有章年卿黑着脸。
冯俏也笑的前俯后仰,眼神无辜道:“是啊,当时天黑,我没有看清。等我们青鸾长大了,一定要在白天挑一个白净好看的夫婿。”
章青鸾满不在乎,豪气的挥挥小手,“好看不好看不要紧,像外公和爷爷一样疼我就好了。”她偷偷趴在冯俏耳朵道:“……不要我爹爹这种的。”语气十分嫌弃。
冯俏目光惊叹的看着她,章青鸾太鲜活生动了,她从没有见过活的这么肆意的小姑娘。章青鸾天不怕地不怕,一双眼睛清澈见底,纯真直率到你根本不忍心拒绝她。
冯俏一时竟有些羡慕,她看着上座的章年卿。
如果章年卿不在京城打拼,大概也会被宠成风流倜傥的洛阳贵公子吧。整日鲜花怒马,掷果载车,活的一定会比章青鸾还肆意。
可不知怎么的,冯俏莫名有种感觉。章年卿不会喜欢这样的生活,他喜欢官场,喜欢官海浮沉的刺激,在明争暗斗的交锋里,立于不败之地。这比什么贵公子的生活都吸引他。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两小时,不过幸好没跨夜。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94章
“一路见小孩子脚上都绑的红绳铃铛,不知是什么习俗?”冯俏好奇道,伸手轻轻碰了碰章青鸾脚上的铃铛,
陶金海叹气,怜爱的看着章青鸾道:“前些日子青鸾被歹人绑架了,我寻了好些日子才将青鸾找回。心里实在怕了,便令她脚上绑上小铃铛。吵是吵闹了些,总能让人安心。她一跑远,底下人都知道去追。”
章年卿冯俏俱是一骇,章年卿震惊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家里说过?”
“一个月之前吧,算日子那时你正在监考,忙的焦头烂额。又离这这么远,和你说也帮不上什么忙。”陶金海摆摆手道:“都过去的事了,不提了。”
陶金海说不提了,章年卿一颗愧疚的心却放不下,似是被陶金海的话燃起了为人兄长的自觉。陶金海对章青鸾绑架的事不愿多提,章年卿却不愿就此善罢甘休。
章年卿难得柔声道:“青鸾,去三哥院子玩会儿好吗。”
章青鸾一头埋在冯俏颈窝,害怕的看着章年卿,怯怯道:“不,不去可以吗。”
章年卿黑着脸,强行将她抱过来,冷声道:“不可以!”自己的亲妹子对他退避三舍,却跟他媳妇亲,像什么话?
陶金海倒很乐意看着章年卿和章青鸾亲,他已年近七十,还有几年可活,青鸾有个得力的哥哥疼她爱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兄妹间感情好不好,待遇差距是很悬殊的。
冯俏跟在章年卿后面,看着章青鸾趴在章年卿肩头对她做鬼脸,不禁噗嗤一笑。章年卿面色冷峻,身子僵硬,抱着小青鸾跟扛着袋麻袋没什么两样。
小园幽径,青石道蜿蜒漫长,冯俏陡然生出一种闲情岁月的之感,章年卿像是抱着两人的女儿,‘一家三口’漫步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