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祸从口出,她为什么非要说去逛绸缎铺子,说去逛脂粉铺子不就好了,老夫人想要什么颜色的脂粉她都给买!上次那个荷包是内里另有乾坤她才亲手做了,如今要她做出一身夏衣来,完全是不给她活路!
女儿神色郁郁,何氏瞧了心疼地问:“昭昭怎么啦?”
“娘,您好像从没给我请过女红师傅。”
何氏一听乐了:“昭昭想学女红?”
“就是有些好奇。”
何氏抬手替乔昭把微乱的发理了理,不以为意道:“学那个干啥呀?把好好的眼睛学坏了,手指头还要扎好多洞,娘看着心疼嘞。再者说,寻常姑娘家学得再好也及不上绣娘啊,有需要去花钱买个好绣娘不就行啦。”
乔昭连连点头。
说的可真有道理!
马车行了有一段时间,乔昭往外看了看,对何氏道:“娘,在这把我放下吧。”
何氏是知道乔昭出门缘由的,闻言摇摇头:“这里不成,就你一个人,娘不放心呢。”
女儿虽然乔装成少年郎,可年纪太小了些,有过一次被拐经历,她怎么能放心让女儿一个人去茶馆。
“等到了五味茶馆门口,看着你父亲接到你,娘再走。”
乔昭一听不再坚持,点头应了,等马车在五味茶馆门前停下,一眼看到等在门口的黎光文,这才辞别何氏下了马车。
暗暗跟踪乔昭的锦鳞卫江鹤一看马车上跳下个少年郎,眼都瞪圆了。(未完待续。)
第99章 暴露(秋至風露繁的阆苑仙葩)
那个黎姑娘果然有问题,好端端怎么又女扮男装了?
问他怎么一眼认出来的?自然是前些日子一路北上的时候早就见过的。
江鹤来了精神,拉拉衣摆,抬脚向着五味茶馆走去。
“父亲,我有没有来晚?”
黎光文一脸稀奇打量着走过来的清秀少年,试探喊道:“昭昭?”
“孩儿见过父亲。”乔昭唇畔含笑,向黎光文行了个揖礼。
她举止从容,看起来和少年郎无异,只是过于清秀了些。
黎光文眼睛一亮,击掌道:“这样不错!”
“多谢父亲夸赞。”
黎光文连连点头:“昭昭以后就这样穿吧,那为父就能常带你出来下棋了。”
乔昭:“……”
她直起身来,转头冲停靠在不远处的马车招招手。
正往这个方向走的江鹤下意识亮了一下爪子。
乔昭一愣,深深看了江鹤一眼,冲他友好笑笑。
这人也有意思,居然以为自己在和他打招呼。
江鹤直接就惊了。
他居然,居然和跟踪目标打了招呼,对方还回应了。
回应了!
江鹤的腿当时就迈不动了,勉强咧嘴笑笑,猛然转身,强忍着拔腿狂奔的冲动一步步离开了乔昭的视线,这才飞奔起来。
这人有些奇怪啊。
乔昭收回目光。
马车里的何氏从窗口探出半个头来,冲乔昭摆摆手。
黎光文一见到何氏,下意识就板起了脸,咳嗽一声道:“还不进去?”
“嗯,就来。”乔昭转回身走到黎光文身旁,父女二人相携进了茶楼。
停靠在不远处的马车久久没动,足足一刻钟后,车夫才等到了车厢里的女主人吩咐,挥动马鞭缓缓离去。
江鹤一路狂奔回锦鳞卫衙门,冲进江远朝的办公之处,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喘着气。
江远朝见此挑了挑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副跑断气的样子?”
“黎姑娘,黎姑娘——”
“黎姑娘怎么了?”江远朝嘴角笑意瞬间收敛,神色严肃起来。
那个小姑娘出事了?
难道说,他对那个小丫头的关注,引起了衙门里其他人的关注?
江远朝自是心知,他从嘉丰回来就顶了江五的位置,如今在锦鳞卫里举足轻重,早已引起其他兄弟们的不满。
想到“兄弟”这个词,江远朝嘲弄笑笑。
说是兄弟,从小到大不过是竞争对手而已,小时候争义父的关注,大了,争义父的器重。
“黎姑娘……黎姑娘女扮男装去了五味茶馆!”江鹤终于缓过气来。
“女扮男装?”江远朝一双好看的眉蹙起,旋即松开,不以为意道,“即便如此,你这么急慌慌的作甚?”
他一下子想到某个可能:“莫非她去见了什么特别的人?”
这才让属下如此心急跑回来禀告?
“啊,等在五味茶馆那里的好像是黎姑娘的父亲,那位黎修撰。至于还有没有别的人——”在十三爷面前江鹤从不敢隐瞒,硬着头皮道,“属下还没来得及确认,就跑回来了。”
不是那个小姑娘出事,江远朝心情莫名放松起来,嘴角噙着淡淡笑意道:“那就说说吧,你又干了什么蠢事?”
江鹤一听就委屈了,诉苦道:“大人您不知道啊,那位黎姑娘忒狡猾,属下正装作喝茶的客人若无其事往茶馆里面走呢,她居然冲着我招手。”
“她认出你是锦鳞卫了?”
不能吧,当初一路北上,他的属下没和那个丫头打过照面,只有自己前些日子忍不住会了会她,按说也不可能让她察觉身份。
江鹤一脸苦恼:“属下不知道她认没认出我是锦鳞卫,不过以后她可能认识我了。”
“嗯?你做了什么?”江远朝心生不妙预感,隐忍问道。
“也没做什么,属下就是不小心……回应了一下而已……”
江远朝:“……”一手调教的属下蠢成这样,他竟无言以对。
已经没有力气生气的十三爷伸手指了指门口。
江鹤如蒙大赦:“属下这就滚!”
他奔到门口,停下来犹豫地问:“大人,那以后黎姑娘那里,属下还跟不跟嘞?”
“你说呢?”江远朝站起身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
江鹤苦恼地低下了头。
最近办的差事大人似乎都不太满意,其实他已经很卖力了!
江远朝迈着大长腿从江鹤身边走过,连个眼风都没丢给他。
“大人,您去哪啊?”江鹤在他身后忍不住喊。
江远朝头也不回,扬手指了指一侧。
江鹤垮下脸来:“属下滚,属下滚……要不等江霖从北定回来,属下和他换换呗,去青楼属下绝对没问题的——”
人高腿长的十三爷已经走了出去。
外面艳阳高照,街道两侧高大的梧桐树青碧苍郁,江远朝抬脚向翰林院所在的方向走去。
乔昭被黎光文领进五味茶馆一间临街雅室内,黎光文指着早已摆好的棋具道:“来,咱们父女先下一盘。”
“父亲,我们还是等一等掌院大人吧。”
见乔昭婉拒,黎光文一琢磨也对,他们一旦下起棋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到时候下到一半苏掌院来了,岂不扫兴?
“好吧,那就等等。”黎光文一屁股坐下来。
乔昭忍了忍,问:“父亲就在这里等?”
“啊?”黎光文被问得一脸莫名其妙。
“父亲刚刚不是在茶馆门前等我么?”乔昭提醒道。
黎光文一听笑了:“为父不是怕你不认路嘛,苏掌院不一样,他常来。”
乔姑娘默默望向窗外。
所以说,父亲大人到底是走了多大的运,才安然混到现在的?
乔姑娘腹诽着,目光忽地一顿,落在街头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身上。
那人一身修身玄衣,衬得身姿挺拔如松,明明嘴角一直挂着笑意,整个人都是温和的,那种冷淡凉薄却从骨子里流露出来。
那样的人,往往心中有了一个目标后,是绝不会动摇的。
乔昭目光下移,落在黑衣男子脸上,嘴角的笑意缓缓收起。
锦鳞卫的江十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昭心思通透,略一琢磨忽地就有一种想法:他在找她!(未完待续。)
第100章 茶馆对弈
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可乔昭就是在看到江远朝的那一瞬间,骤然有了这个念头。
想起这人的身份,乔昭迅疾收回了目光。
被锦鳞卫盯上的感觉可不怎么美妙!
可她还来不及避开窗口,街上那个长身而立的男子已经有了预感,目光如钩向她所在的窗口望来,牢牢锁定窗边那一抹倩影。
二人一个在楼上窗前,一个在街边伫立,视线交汇。
乔昭挑挑眉,干脆先下手为强:“江大哥,这么巧啊?”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他盯的呢?
江远朝有片刻的怔忪。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江鹤的心情。
跟踪目标突然这样大大方方地打招呼,这感觉还真微妙。
长这么大都没有这种感受的江远朝一时不知该有什么反应才好。
窗边的少女笑意盈盈,冲他招招手:“江大哥要不要上来喝杯茶?”
“哦——”江远朝下意识应了一声。
打扮成少年模样的小姑娘笑眯眯补充一句:“正好我父亲也在呢。”
江远朝迈出去的一条腿悬在半空,险些一个趔趄栽倒。
这小姑娘想干嘛啊,她父亲在旁边想邀请他喝茶?按理说,不该趁着父母不在邀请喝茶才是正常的嘛?
呃,不对,无论如何一个小姑娘邀请仅见过一面的大哥喝茶都是不对的!
他不由把窗边的小姑娘看得更仔细些。
所以说,这小姑娘之前一定是见过他的吧?
或者——暗暗倾慕他?
一想到那天小姑娘热情自我介绍并询问他家住何处的情景,江远朝忽地就后悔过来了。
“昭昭,跟谁说话啊?”窗口边一个男子探出头来。
艳阳下,金色的阳光洒在那人俊朗不凡的面庞上,仿佛让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一时竟瞧不出年纪来。
直到那个小姑娘大大方方笑道:“父亲,是我偶然认识的一位大哥。”
江远朝这才回神。
原来这就是小姑娘的父亲,那位黎修撰。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小姑娘一直叫他江大叔太正常了,有这么一位瞧着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爹,不叫他大叔叫什么啊?
黎光文扫江远朝一眼,伸手拍拍女儿的头:“不要胡乱和陌生人叫大哥。”
想了想补充道:“也不能胡乱叫大叔。”
叫大哥担心女儿吃亏,叫大叔似乎他吃亏。
黎光文审视般看着江远朝。
江远朝嘴角笑得僵硬打过招呼,转身甩开大步就走了。
他一直走到二人视线不及的地方才停下来,狼狈松了口气。
初夏的阳光暖洋洋的,江远朝斜倚着一棵树,把身形遮掩大半,视线不离五味茶馆。
不久后就见黎光文从门口出来,打扮成少年模样的小姑娘跟在他身侧,安静乖巧。
黎光文却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侧头对着女儿不知道说了什么。
那少年浅笑盈盈回了几句,当父亲的便傻呵呵笑起来。
江远朝一时看痴了。
随后,他看到一位六十左右的老者慢条斯理踱步到五味茶楼,黎光文杵在原地不动,站在身侧的少年一把把亲爹推了出去。
那一刻,江远朝低笑出声,随后收敛笑意,看着老者眸光转深。
竟然是礼部尚书苏和!
苏尚书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对了,苏尚书兼任翰林掌院,黎光文是翰林修撰,他们在翰林院旁边的茶馆见面不算稀奇,可是——
江远朝目光重新落回乔昭身上。
可是黎光文为何会带着女儿来?
这不符合常理!
莫非——
江远朝脸色陡然沉下来。
卖女求荣?
他看到少年向苏尚书行了礼,不卑不亢,脸上是舒朗浅淡的笑。
江远朝摇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压下去,见那三人转回茶馆,想了想,抬脚往五味茶馆走去。
苏尚书随着黎光文进了雅室,这才仔细看乔昭一眼。
见少年眉目精致,形容举止却洒脱,全然没有半点脂粉气,心里暗暗吃惊,确认道:“黎修撰,这真的是你女儿?”
黎光文一脸自得:“那当然,别人的女儿哪能跟着我出来。”
乔昭默默垂眸。
父亲大人说的可真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苏尚书收回目光,点点头道:“那好,黎小姑娘,咱们就开始吧。”
乔昭大方笑笑:“掌院大人请。”
苏尚书听了斜睨黎光文一眼,心想:这王八羔子还知道老夫是掌院啊?难得,真难得!
二人对坐,乔昭主动拿了黑子,笑道:“您先请。”
苏尚书捏着晶莹白子,笑容颇有几分玩味。
对弈者,位尊执白先下,高手执白后下。
这小丫头让他执白先下,那是只承认他地位高于她,却自信水平不比他差了。
还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他且要试试她的水平。
苏尚书这样想着,不紧不慢在星位落下两子。
乔昭捏着黑子,沉吟片刻,把子落下。
一个时辰后。
苏尚书目光紧紧锁定棋盘,喃喃念道:“竟然是神过!”
所谓“神过”,便是和棋。
要知道,棋场如战场,出现和棋的几率是极为少见的,至少苏尚书数年都没遇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