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看了神色平静的乔昭一眼,沉声道:“再来一局。”
半个多时辰后,苏尚书彻底怔住:“神过,又是神过!”
连续出现两次和棋,难道是巧合?
他目不转睛盯着对面作少年打扮的少女,眼中异彩连连,大手一挥道:“再来!”
黎光文站在一旁更是激动,拍着椅子扶手道:“再来,再来!”
苏尚书抬起眼皮扫黎光文一眼,板着脸道:“观棋不语!”
激动什么?就不知道给他倒杯茶嘛!
“掌院大人请。”乔昭第三次说出这句话,可这一次,在对方心里就大不一样了。
苏尚书目光深沉点点头,主动落子:“来!”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当第三盘和棋出现时,苏尚书再也维持不住一国重臣的矜持,目光灼灼盯着乔昭问道:“丫头,你是如何做到的?”
和棋的出现本就罕见,那么有意做出来的和棋呢?苏尚书简直不愿意往深处想了。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对面的这个小丫头,水平远超于他!(未完待续。)
第101章 惊人
这不可能!
苏尚书看了黎光文一眼。
就这棒槌,能养出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儿来?
黎光文曾是探花郎?呵呵,翰林院别的不多,就状元、榜眼、探花多。
黎光文浑然不知自己被翰林院的最高长官鄙视了,在一旁激动得眉飞色舞:“昭昭,你快说说,是怎么做到的啊?连续三盘和棋,真是太难得了!”
他说着看向掌院大人,嘿嘿笑道:“掌院大人,你看我没骗你吧,以我女儿的水平,是不是用不了一刻钟就能赢了你?”
乔昭忍不住扶额。
她连着下了三盘和棋是为了什么啊?
昨天父亲大人把赌约一讲,她就想甩袖子走人。
什么叫半个时辰前就能赢了人家?她要真这么做了,这位礼部尚书的面子哪能挂得住?可若是隐藏实力,父亲在长官面前又成了胡言乱语之人,同样讨不了好。
以三盘和棋结束,既维护了掌院大人的面子,又让对方晓得她的真实水平,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谁知父亲大人唯恐人家不知道似的,非要叫破了。
苏尚书果然黑了脸,冷笑一声道:“黎修撰,你真的没有骗本官?”
“哪里骗了啊?”黎光文被问得莫名其妙。
苏尚书伸手一指乔昭:“你说你和令爱对弈,十局九输?”
黎光文茫然眨眨眼:“没错啊,小女比我棋艺高超,我可不会为了长辈的面子撒谎。”
苏尚书冷哼一声,斜睨着黎光文道:“别说笑了,以你的水平,剩下那一局怎么赢的?”
能和他对弈设出三局和棋的人,和这棒槌下棋居然还有输的时候?这绝对是对他的侮辱!
“这当然是因为——”黎光文忽地意识到什么,猛然看向乔昭,震惊道,“昭昭,这么说,你之前一直在让着为父?”
你才知道——
乔昭无奈迎上父亲大人的目光,随后冲苏尚书歉然一笑。
小姑娘话虽没说出口,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白了:掌院大人,就我爹这样的,您和他计较什么啊?
少女眸子黑白分明,如一汪最清澈的泉,眼波一转便把不便说出口的话传递给了对方。
苏尚书大笑起来。
原来这世上果然有这样钟灵毓秀的人,有这般会说话的眼睛。
他再看黎光文一眼,摇摇头。
啧啧,怎么好白菜都被猪拱了呢,这样好的女孩儿,为何不生在他苏家啊!
“掌院大人,您笑什么啊?”意识到一直被女儿让着,黎光文有些不开心。
“能和令爱连下三盘,当值得一笑!”苏尚书深深看黎光文一眼,意味深长道,“黎修撰,你确实养了个好女儿。”
不然老夫这就把你踢出翰林院!
“过奖了,过奖了。”黎光文心情忽地又好了起来。
也是,没啥不开心的,反正女儿是他生的。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掌院大人,晚辈单名一个‘昭’字。”
“昭?”苏尚书点点头,摸着胡子道,“好名字,好名字,哦,哪个昭’?”
乔昭:“……”
“日月昭昭的‘昭’。”黎光文抢答道。
苏尚书与乔昭同时看他一眼。
黎光文眨眨眼:“是日月昭昭的‘昭’啊。掌院大人有所不知,我长女名‘皎’,次女名‘昭’。”
“确实是好名字。”苏尚书颔首,心道:这个棒槌,他长女叫什么关他屁事啊?
乔昭不动声色笑着,心中却蓦然生出几分落寞。
她现在,是“日月昭昭”的黎昭,而不是“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的乔昭了。
“丫头,你的棋艺,师从何人?”
“回大人的话,家母一直很重视对晚辈这方面的教育,所以从小就为我请过许多先生,还买了珍稀棋谱供我学习。”
这就是说没有名师,只是请了启蒙先生而已。
“原来是这样,看来还是天赋。”苏尚书深深看黎光文一眼。
应该不是随爹。
黎光文听了,表情怔怔。
原来,何氏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虽然看不惯何氏拿银子砸人,可女儿能有如今的才能,却离不开她的功劳。这样一想,反而是他这个当爹的一直没为女儿做过什么呢。
惭愧之色从黎光文脸上一闪而过,乔昭看在眼里,无声笑了。
何氏对女儿是掏心掏肺的好,她既得了这份关爱,当然也盼着她好。只希望潜移默化之下,如今的这对父母,哪怕不能相爱,也能好好相处,不枉夫妻一场。
“掌院大人谬赞了。”乔昭平静笑着,毫无得意之色。
苏尚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发觉茶水已经冷了,把茶盏放到一旁,笑道:“老夫家中有一个小孙女,和你年龄相仿,她也是喜欢下棋的,以后你们可以多多接触。有你的指点,也能让那丫头水平提高一些。”
“好的,有机会会和苏姐姐切磋。”乔昭微笑起来。
答应父亲来下棋,除了替黎光文解围之外,借着苏尚书的跳板与他的孙女苏洛衣产生交集,是她谋算好的。
同属文臣圈子里的女孩,小姑娘黎昭曾在一些花会上见过苏洛衣,在小姑娘黎昭的印象里,苏洛衣是个文静的女孩子,与泰宁侯府的七姑娘朱颜性情差不多。
而对乔昭来说,更重要的则是另一件事。
前两年一些京城贵女成立了馥山社,社里成员俱是有些才名的女孩子,苏洛衣作为副社长,有荐名权。
只要苏尚书回府后对苏洛衣提及此事,以苏洛衣对棋道的痴迷,十有八九会考察一番后邀她入社。
乔昭对京城贵女们的雅兴没有兴趣,可馥山社并没有固定聚会之处,而是在各家贵女府上轮换,只这一点,就足够吸引她了。
她需要更多的走出去,才有更多机会与兄长幼妹相见。
呃,对了,同样是馥山社成员的还有黎府的二姑娘黎娇,便是因为她去年的佛经被大福寺的高僧们选中送去疏影庵,虽没得到无梅师太称赞,依然得了入社资格。
乔昭的谦虚让苏尚书大笑起来:“别担心,我那小孙女输了不会哭鼻子的。”
苏尚书笑着站了起来:“天色已经不早,散了吧。黎修撰,明天不要再翘班。”(未完待续。)
第102章 愿者上钩
乔昭三人走出茶馆,苏尚书就与他们道了别,乘车走了。
黎光文看看天色,摸着肚子道:“不知不觉这个时候了,肚子有些饿了。昭昭饿不饿?”
“是有一点儿。”
“那为父带你去吃百味斋吧,就在翰林院不远处,是个百年老店了,店里的羊肉羹最出名。”
乔昭瞥了一眼不远处树下不知何时静悄悄等在那里的青帷马车,笑着道:“父亲,咱们还是回家吃吧。您看,母亲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黎光文其实也看到了那辆马车,可一想到与何氏同乘一车就觉浑身不自在,听女儿这么问,便踟蹰起来:“这——”
身量还未长开的少女拉住他的衣袖,半仰着头,声音娇糯:“父亲?”
少女天生音色轻柔,唤人时拉长了尾音,好似有小刷子在人心尖上轻轻扫着,这一刻,少女给人的感觉不再是坚韧的松、平静的湖,而是春风里欢快奔跑的小鹿,尽显娇态。
黎光文准备拒绝的话登时就说不下去了,晕乎乎道:“好的。”
父女二人走过去,何氏一见黎光文也进了车厢,手脚登时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紧张地咬了半天唇,才喊一声:“老爷——”
黎光文习惯性地板着脸,想起今天女儿说的话,犹豫了一下道:“东西都买好了?”
何氏没想到黎光文会主动问她话,顿时受宠若惊,揪着帕子道:“买,买好了——”
乔昭自觉坐到角落里,冷眼旁观,轻轻叹了口气。
想要这对父母缓解关系,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暮色四合,马车缓缓动起来,很快就加快了速度,消失在青石路的尽头。
直到这时,不知什么时候从茶馆里跟出来的江远朝才现出身形,遥遥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笑了笑。
真是温馨的一家人呢。
他敛了神色转头匆匆往回走,迎面撞上江鹤。
江鹤全然没有才被骂过的自觉,举着手上的吃食道:“大人,才买的两只烧鸡,要不要去喝一杯?”
江远朝只迟疑了片刻便淡淡笑道:“好。”
他并不想太早回义父的府上,大都督府再好,终归不是他江远朝的家。
更何况——
想到义妹近来的痴缠,江远朝摇摇头,颇有几分头疼。
他不是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对义妹的心意隐隐明了几分,可他从来都是把她当妹妹看待,义妹那些心思只会让他尴尬难堪。
可偏偏从义父只言片语的试探里,义父对此是乐见其成的,这无疑把他陷入了更为难的境地。
“大人,那位黎姑娘来五味茶馆做什么啊?”江霖撕下一只鸡腿递过来。
江远朝回神,淡淡道:“少操心。”
小姑娘来干什么?他悄悄观察了小半日,都有些糊涂了。
黎光文带着女扮男装的女儿来见礼部尚书兼翰林掌院苏和,就是为了下棋的?一定是打着下棋的幌子还有别的事,但凡脑子正常的爹都不可能因为这个把女儿带出来啊。
有阴谋!
江霖见大人不接鸡腿,收回手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含糊问道:“黎姑娘这边,以后真不用属下盯着啦?”
“继续盯着吧。但是,以后不许出现在她面前!”
原本是觉得那个小姑娘没必要继续盯着了,可现在,一位入阁指日可待的礼部尚书掺和进来,那就不一样了。
江霖神色一凛:“大人放心,属下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被黎姑娘发现的!”
江远朝点点头,大步走进暮色里。
出了茶馆的苏尚书直接乘车回了尚书府,一进屋就被老伴章氏埋怨道:“今天下衙怎么这么晚?若是有事,也不知道打发人回来说一声,饭菜都凉了。”
苏尚书瞥一眼陪坐在章氏身边的小孙女苏洛衣,笑眯眯道:“饭菜凉了再热就是。夫人不知道,我今天下棋,遇到一位高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爷遇到一位棋道高手有什么稀奇的?”章氏不以为意道。
老头子的水平她知道,原本就只是平平,要不是翰林院那些人让着,一天还不知郁闷多少回呢,这是哪位不懂事的下属发挥真实水平了?
哦,是了,她听闻翰林院里有位姓黎的修撰脑子有些拎不清,别是和他下的吧?
不对啊,昨天就是和那位黎修撰下的,老头子回家还气得吹胡子瞪眼,把那人骂了好一通呢。
苏尚书慢条斯理瞥章氏一眼,问:“能特意做出三局和棋,算不算高手?”
章氏闻言一惊,小孙女苏洛衣更是忘了落筷。
“祖父,什么叫特意做出三局和棋?”苏洛衣干脆把筷子放下,目光灼灼望着祖父。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祖父和她下棋,连续三局都是和棋。这总不会是巧合吧?”
“不可能是巧合。”苏洛衣毫不迟疑道。
苏尚书摸摸胡子:“所以啊,祖父遇到了一位高手。”
“何止是高手,这样的人当得起国手称号了。祖父,与您下棋的是何人啊?”
一旁的尚书夫人章氏咳嗽一声:“洛衣,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一个姑娘家,就算知道了,还能跟人去下棋不成?”
听了章氏的话,苏尚书大笑起来:“夫人,你这话可说错了。那人啊,以后我想找她下棋多有不便,咱们家洛衣却再方便不过了。”
“嗯?老爷这话我却不明白了。”
“祖父,我也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啊?”
苏尚书看着老伴与小孙女,笑眯眯揭晓了答案:“因为那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苏洛衣与章氏面面相觑。
“是呀,她是黎修撰的女儿,我把她名字都打听到了,小姑娘叫黎昭。”
黎昭?佛诞日被疏影庵的师太破例召见的黎府三姑娘?苏洛衣一脸震惊。
章氏更是神情古怪,心道:老爷说的不是黎家被拐的那个女孩子吗?
苏尚书见状问道:“怎么,你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