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宜华本来是想偷偷处理掉的,但是刚好又听说许颜华求了六皇子四处搜罗名医,害怕周氏的病被养好,最终许宜华决定把剩下的药粉用完吧,这样周氏决定活不了多久了。
尤其是许宜华见许颜华找到药粉后就跑出去,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两眼一黑耳朵里嗡嗡的响,头一次感受到这么深重的绝望,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若是她被许颜华坐实了戕害周氏的罪名,那么她的下场将比现在惨得多,到时候她没有了用处,四皇子怕是转眼就能将她抛诸脑后,他不会来救她的。
许宜华不想往后的日子生不如死,混混沌沌中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就是希望许颜华请来辨认药粉的大夫全都不认识,毕竟那药极罕见,又不是这边的东西,之前她给周氏下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查出来。
只有这样,许颜华没有明确的证据,她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事实上,许颜华拿到了药粉,立马让人去把上午的大夫再请过来,顺便又快速写了一封信想给刘昭熙。
由于许仲骐还没有回来,许颜华等不及他来传信,想想之前刘昭熙曾经和她说过,万记票号其实是他在背后扶持的产业,如今万记票号遍布京师周边的地域,既是刘昭熙的钱袋子,又是刘昭熙传递信息的重要场所。
这几年其他商号再眼馋,想要效仿,却没有万记那么硬的背景,最终撑不下去便半途退出了。
许颜华又找出了早年刘昭熙送给她的印章,把印章和信,连同一小点从许宜华处翻出来的粉末一起交到万记转交给刘昭熙。
在信上,许颜华介绍了这粉末的来龙去脉,着重央着刘昭熙把这点粉末交给宫里的御医去研究,想要尽快知道结果。
纵然越昶不在,宫里的御医也总是见多识广,有些本事的,可能会认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况且许颜华总是担心,之前那么多大夫都没有诊治出周氏的确切病情,便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些粉末不太常见,才使周氏的身体才每况愈下,造成了类似痨病的症状。
许颜华的这一手动作都很迅速,许宜华的问题是她发现的,故而她想自己来处置许宜华,让她受到该有的惩罚,而不是毫无保留的把这件事的调查交给勇毅侯,把未知的结果交给别人,在许颜华看来,哪怕周家舅舅,都要比勇毅侯更加能让人信任。
在大夫又过来的时候,许颜华知道不和勇毅侯说瞒不过去,便让人把勇毅侯顺便把许仲骐一起请了过来。
许仲骐刚知道在许宜华身上搜出的东西后,顿时暴起,眼睛猩红的叫嚷着要过去杀了许宜华,被勇毅侯立即着人拦住。
“你让人把宜姐儿关进了柴房?”
勇毅侯皱着眉问道。
“对,当时事情紧急,生怕打草惊蛇后许宜华会销毁证据,所以没来记得和您说就处理了她。”
许颜华点点头,无论是搜查许宜华的屋子,让伺候她的人禁足,还是把许宜华关进柴房,都是在众人目睹之下,她根本也不奢望勇毅侯会不知道。
在她现在来看,比起许宜华可能有帮凶,帮凶是谁,更重要的是这药末是什么,以及周氏的病情到底能不能医好,显然勇毅侯却不这么想。
“你眼中可有我这个父亲在?”
得知许颜华做了什么的勇毅侯怒喝了一声,不满许颜华太过强硬的自作主张。
随即勇毅侯就立即吩咐了自己的人,先去审问许宜华身边的下人,随即勇毅侯一直在考虑着,许宜华为何要害周氏,教唆她的人是谁,周氏死了对谁有好处,她一个闺阁女子从哪里寻来的药粉等问题,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若真的太太因她有什么事,我一定活剐了她!这条忘恩负义的毒蛇……”
许仲骐从小就不喜欢许宜华,后来知道许颜华才是他的姐姐后,更是对许宜华排斥不已,他也不会忘记,小时候周氏最疼许宜华了,而连自己亲生的姐弟俩都要搁在她后面,许仲骐不怨周氏的偏爱,却无法接受许宜华如此狼心狗肺。
这时候请来的大夫在仔细的查看了药粉,用了许多种方法,甚至用指尖点着不多的药粉用舌尖微尝了一下后,终于过来和勇毅侯回禀。
“是小人学艺不精,能耐有限……这药粉压的太碎了,数量又少,连药理也无法验证,本身有无味,辨识难度实在太大,小人竟是不能辨识里面的粉末究竟出自什么药材。”
大夫说话的时候胡子一翘一翘的,他在凉城是出了名的神医,这才被刘昭熙的人找到,许以重金带到京师为周氏诊治,大夫更是一向自恃过高,连京师的名医都不放在眼中,现在却要坦诚自己的无能,因而脸色很是尴尬。
许颜华最怕听到这种话了,和许仲骐对视一眼后,彼此都心绪更加沉重起来。
“叫人把宜姐儿带过来吧……”
勇毅侯揉了揉额头,有礼的把大夫请走后,挥手吩咐着下人。
本来勇毅侯是准备自己审问许宜华的,但是在许颜华和许仲骐的目光灼灼中,不想让这两人参与显然是不可能的,最终还是决定把许宜华带过来,一同质问。
“我若是她,哪怕是为了保命,绝对不会说实话的……爹做好了彻底放弃许宜华的准备了吗?她既然使出这种阴狠恶毒的手段,人品可见一斑,太太对她疼爱了十几年,最终换来她的毒手,你觉得许宜华还算是人吗?连人都不是了,还怎么能用她。”
许颜华的表情阴郁,抬头望着勇毅侯问道。
纵然过往许宜华也对她使过手段,但那都是小打小闹,许颜华被膈应下最多了,怿国公香囊那一次,其实也是意外居多的,哪怕是最恶劣的事情,她在女学时险些坠马受重伤,其中也是有四皇子和五皇子的手笔。
所以许颜华承认,她一直都小看了许宜华,觉得她不过就是闺阁女子,就算使手段也不过就那样,而不成想她下了狠心后,是会这样作恶。
“如今事情尚且不明,还是先问问宜姐儿吧,眼下她不说实话我也有法子问出来……先要弄明白究竟这药粉是如何来的,她究竟是为何要这么去做。”
勇毅侯不喜许颜华此时态度和她的直言,就连许仲骐也被她的话带的对勇毅侯侧目,似是若勇毅侯一个不公正,他就要暴起了。
在勇毅侯看来,女子就该温柔乖巧,便是聪慧,也是兰心蕙质婉约妥帖的那种,而不是如许颜华般发现不对就立马自己动手,好似根本没有怕的东西一样,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了。
甚至勇毅侯觉得很奇异,许颜华犟起来竟是和周氏出奇的像,周氏也是这样不讨喜的性子。
“你对你太太的心意我是明白,我自然也是担心她,想要赶紧找出原因来让她好起来,但是颜姐儿你这脾气也要克制一下,不要太过冲动,这还不是在自己府上,你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尤其是周家最重规矩体统,让人如何去看你?”
勇毅侯叹息一声,已经不对立即和他汇报,由他把相关人员全部不着痕迹的控制起来审讯,比起她自己明火执仗的大开大阖要好多了。
许颜华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周氏的生命比起勇毅侯在意的一切都要重要,把人命交托在男人手上,依靠他的良心来生存,无论前世今生,都是她做不出来的。
许宜华被从柴房里带了过来,因勇毅侯的人也无暇顾及她的体面,本身许宜华被许颜华带人搜身弄得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如纸,嘴里还是塞着帕子,眼睛也因流泪而通红,看起来狼狈不堪。
“宜姐儿……你可知道自己错处?”
勇毅侯使人把她嘴上的帕子拿掉,眉眼凌厉的直视许宜华问道。
“贱人!你快说到底是用了什么毒手害了太太,我杀了你……”
一看许宜华来了,许仲骐克制不住的冲上去,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恶狠狠的摇晃着她的身体质问着。
许宜华顿时被许仲骐掐的喘不过气来,整张脸多了几分血色。
“行了……”
没等勇毅侯让人拦住,许颜华就一巴掌拍在许仲骐的后脑勺上,将他拖开,等许宜华咳嗽着缓过一口气后,许颜华接连巴掌扇了过去,只把许宜华打的眼冒金星,口鼻处都渗出血来。
“你知道这世上可能唯一真心对你好的人,就是你要害死的人吗?”
许颜华看着许宜华,一字一句的问道。
她出手太快了,勇毅侯看着她和许仲骐眼下和疯狗一样,气的顿时爆喝一声,让两人离开,他自己来审问。
“孩子们也是心疼自己亲娘,婷姐儿病的这么厉害,若是他们二人还没事人一般,岂不太让人寒心了?”
这时候,周在桐从屋外巡步而来,为许颜华和许仲骐说了句话。
许颜华不想把事情完全交给勇毅侯解决,也怕他把许宜华带走,礼法上勇毅侯作为父辈,是不必对他们做子女的交代什么的,所以让人侯着自家舅舅,一知晓舅舅回来,就赶紧把事情和舅舅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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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周在桐是真的惊怒异常, 当初自家妹妹非要把许宜华留下作养女时他就不是很支持, 站在许宜华的角度上, 那个孩子从嫡女一下子变成养女,必然会感到身份的落差, 很难自处。
而站在许颜华的角度上, 一个占了自己身份十多年的小娘子杵在那里,必然也会很不自在,两人要是闹起矛盾来, 周氏也会很难办的,尤其是周氏还是那样的性格, 周在桐实在不能信任她可以妥善的安置好两个孩子。
但是周氏非要一意孤行,他们也都拿她没办法, 只能想着许宜华往日里也算乖巧可爱, 性子也很懂事,大概也闹将不起来。
可是谁能料想到,许宜华长大后竟然成了这个样子,竟然对周氏下了毒手?
周在桐来了后,许颜华和许仲骐就有了靠山般, 纷纷站在舅舅身边, 勇毅侯一向和大舅哥关系亲近, 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瞪了许颜华一眼,继续对着许宜华问道。
“宜姐儿,从你身上搜出的药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什么?”
因大夫并没有辨别出药粉里是什么东西, 显然里面的东西并不常见,这样的东西许宜华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毅侯心里一时间诸多猜测,只能从许宜华身上探知。
“我,我没有想害太太……”
许宜华瘫倒在地上,几人的目光都围着她打转,她被许颜华打过的脸已经肿了起来,指痕交错无比清晰,眼泪肆流着嗫嚅道。
“你还不承认!若不是你,太太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仲骐眼看着又要冲过去,被许颜华踩了一脚,此时她很庆幸自己想的周到,事先把药粉分了一半给刘昭熙那边送过去,两边一起行动效率也能更高一点。
“骐哥儿先别急,这事儿急不得的。已经叫人再去请别的大夫了吗?多请几个,总能有人认出里面是什么东西的。”
许宜华反正已经被他们拘起来了,周在桐安抚着拍了拍许仲骐的肩膀,同时又对着勇毅侯道。
勇毅侯点头,为了不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他已经私下叫人拿着药粉去京师里有点名堂的大夫那里挨个问了,只是这么做到底有些慢,不及许宜华直接承认更加有效。
“宜姐儿啊宜姐儿……过去那些年,太太对你何其疼爱,你如今这么做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到底那东西是什么,你又为何要暗暗藏在指甲里,赶紧说出来,省的再浪费唇舌。你也知道,府里真正审问人的手段到底有多少,真要是用在你身上,到时候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周在桐一向和煦斯文的面孔难得的紧绷起来,他摸了摸下颚的美髯,软硬皆施的开口劝着许宜华,虽然没有疾言厉色,可是没有人会认为他说的只是威胁。
此事涉及周氏安危,周在桐既然替外甥们揽过来,就不会再留任何情面,哪怕是勇毅侯还有别的想法,他也一概不会理会的。
勇毅侯听着周在桐说完,不由的有些讪讪的,他也是关心周氏的,毕竟夫妻多年,而且还有整个周家和周在桐这个大舅兄,哪怕是周在桐如今丁忧了,勇毅侯也不敢小觑。
“咳……对,宜姐儿,你最好把所有事情从头讲清楚,不然等到我让其他人来审时,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勇毅侯和周在桐等人分坐在上首,许颜华和许仲骐二人站在下首处,一同盯着许宜华。
许宜华其实从许颜华骤然翻脸向她发难时,就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她还不想死,也知道勇毅侯和周在桐还会有多少手段,真的招呼在她身上,她根本反抗不得的。
“我真的没有想害太太……那东西,是,是有人交给我的,我不想的……”
捂住脸,许宜华绝望的恸哭起来,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这么去冒险的,可是偏偏她运气不好,若当初周氏没有将她推到家庙去,她还在侯府安然无恙的话,怎么会遇到那种事呢。
“是谁交给你的……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详细说明白……”
感觉到其中内有隐情,勇毅侯和周在桐对视一眼后,勇毅侯厉声喝道。
却原来许宜华当初被周氏送到周家的家庙中后,没几天就出了事。
慈江庵的存在已经一百多年了,是由周家出资建的,庵堂并不太大,常年庵里只有一个住持和三五个比丘尼以及几个带发修行的居士,因受周家的香火供奉,所以周家嫡枝庶枝的贵妇们闲了也会请庵里的僧尼过来讲经,或者抄了经书供在庵里,去庵堂吃两天斋。
之前周氏未嫁时也是见过庵堂里前任住持明法的,明法师太和周家老太太相熟,为人□□慈和,尤善讲心经,将慈江庵打理的清净安稳,所以哪怕明法师太已经圆寂了,周氏对慈江庵的印象也很好。
将许宜华送到慈江庵后,周氏另外又捐了一千两的香油钱,派去两个婆子和小丫鬟照顾许宜华的生活,以为虽然庵堂的日子清苦些,却能让许宜华学学佛理,也能静下心来。
却不料如今慈江庵的住持妙莲师太,却不是个和明法师太一样的人物,虽然已是红尘方外客,却特别热衷带着女弟子们出入各府上,交际圈子极广,已不仅限于周府,又一张嘴巧舌如簧,既能说佛理将生前身后的果报,极受各家太太的信赖。
因出家本是要在清静之地修行,但是妙莲带着年轻的女弟子们常常出入贵胄之家,六根不净,也渐渐被各种红尘诱惑腐蚀了心思,有姿色些的女弟子暗中与周家郎君有了首尾,妙莲知情却并不怎么管束,反而还帮助女弟子们遮掩,处理遗留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