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拎着也确实不是回事,若不是叶夫人现在有孕在身,闻不得厨房的味儿,或许她会考虑自己把这螃蟹放到厨房去。因为她知道,这个时间点,叶清浅是一定在厨房里头的,她不大愿意她侄儿和这个继女过分亲近,除非……万不得已的时候。
“嗯,你去吧,快去快回。”
叶夫人的这话,说得沈斌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放个螃蟹,能耗多少时间呢?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是听到了的。
沈斌一跨进厨房的门,人就有些呆愣。因为他看到了他本以为应该是在屋子里头梳妆打扮的叶清浅。此刻,她正在灶台间忙活,动作么,很熟练的样子。
“清浅表妹。”沈斌出声唤了句。
听到仿若近在咫尺的沈斌的声音,叶清浅吓了一大跳,手中的锅铲差点儿脱手,沈斌进了叶家门她是知道的,惊讶的只是他居然会‘纡尊降贵’踏进厨房,他可从来都是奉行‘君子远庖厨’的人。
又翻炒了下锅中的菜,将之装盘之后,叶清浅才回过了头。
“您来了。有事吗?”
一个‘您’字拉开了他们至今的距离。沈斌面上本来一直维持着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清浅表妹,你爹是我姑父,你自然也就是我的表妹,‘您’字太过见外了。”
“那么,有事吗?”
叶清浅的这话,不傻的沈斌终于听出了潜台词来,这是让他有事说事,没事就走人的意思?
“没,没什么事,就是我爹让我给姑母送点儿螃蟹来,我把螃蟹拿过来放这儿。”
“螃蟹?叶夫人现在有孕在身,恐怕是不能吃的。”
“不是还有你……和清音吗?你们可以吃的。这螃蟹肉挺多的,味道也鲜,你不是最爱吃……”沈斌话还没说完,叶清音已经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厨房里头。
见沈斌和叶清浅似乎在说话的样子,叶清音狠狠地瞪了叶清浅一眼,“你在和我表哥说什么?我警告你,最好别打我表哥的主意,不然……不然我要你好看。”
“清音表妹,清浅表妹怎么说也是你亲姐姐,你怎么能对她这样说话呢?”
“我就知道,她刚在在你面前诉苦了吧?说我娘和我慢待她了?我跟你说,才不是那么回事呢!”
“二妹,表哥,你们有话,还是去外头说的好,这儿是厨房,油烟味儿重,别熏坏了你们的好衣裳。”
叶清浅这话一出,叶清音顺势就拉着沈斌出了厨房。叶清音年纪虽然小,到是那把力气,着实不是平日里体弱的沈斌可以反抗的。
待得远离了厨房之后,叶清音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沈斌的胳膊,自然,这也是沈斌说了好多遍的结果。
“斌表哥,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叶清音说着,还在沈斌跟前转了一大圈儿。
沈斌以为,这衣裳衬人,人也衬衣裳,互相有了衬托,才算是穿的好看。叶清音的这身衣裳还是可以的,但是她这个人……叶清音此刻身上穿着的是一身桃红色的衣裳,上头虽有白色的碎花,但那颜色依旧红的有些刺眼。
在沈斌眼中,此刻的叶清音看着更像一根大号的爆竹,给她点个火儿,就能原地爆炸。她这样上下一般粗的体型,沈斌并不觉得她能窜上天去。
“还可以吧,挺合身的。”
“是吧,我就说好看,我娘还说我费布呢。”
沈斌:“……”姑母这话,还真是大实话。
感觉叶清音说着说着又要贴到他身边来,沈斌忙道,“额……姑母还在等我们,咱们有话还是进去说吧。”
坐下之后,叶夫人打量了一下沈斌的气色,“小斌啊,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点?是病又有反复了吗?”
“没有,可能最近天有些热,我吃的比平时少了些。”
“就是就是,最近天实在是太热了,我昨天比早些日子少吃了两碗饭呢。”
叶夫人瞪了叶清音一眼,想让她少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天热归天热,身体还是要保重的。姑母还等着你养好身体,金榜题名,光耀我沈家门楣呢!”
“会的,姑母您放心。”
叶清浅端着饭菜进屋的时候,听到的这是这番对话。叶清浅的唇边起了一起带着讽刺的笑意,光耀沈家门楣?这辈子恐怕是没有指望了,重新投胎可能比较快!
“叶夫人,用早饭吧。”
听见叶清浅的声音,沈斌一下子就回过了头,印象中,她总是这副瘦弱的模样。想了想,他起了身,“我来帮你吧。”
沈斌的突然动作,吓得叶清浅瞪大了眼睛,避开了他的手,叶清浅的语气之中有着很明显的疏离,“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平时也都是这样的。”最后那句话,叶清浅是在告诉沈斌,一时的帮助她不需要。当然,来自于他的帮忙,她其实都是不需要的,因为不想再和他扯上丁点儿关系。
叶夫人看看叶清浅,又看看沈斌,心中有些不悦,但面上并不显,“别说那么多了,都坐下吃饭吧。”
本来沈斌来了,叶清音的话是很多的。叶清音也很厉害,吃饭、说话都是能同时兼顾的。但是沈斌总觉得她说话的时候会把嘴里的饭什么的喷出来,不喷到他脸上,只怕也会喷到菜里。于是只说了几个字,就顺利地封住了叶清音的嘴,他说,“表妹,食不言,寝不语。”
沈斌这么一说,叶清浅倒是落得清静。也多亏了沈斌在,她才能悠闲地吃一顿饭。要是平日里她以这样的速度吃饭,只怕除了碗里的饭,其他什么都吃不到。
沈斌却有些诧异地看着叶清浅的吃相,她吃饭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的么?看着竟也不比柔儿差多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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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晚上,沈奕轩的情况倒是好了些,至少努力一把,是能自己起身了。
本来强装活蹦乱跳的殷昊却‘哎呦哎呦’了起来。嗯……走一步,‘哎呦’一声,就像是给自己的脚步配音似的。
沈奕轩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殷昊却像是被他这一眼看得炸了毛,“你看什么看,我昨天是不想你担心,所以才强撑的。”
“哦!难道今天,我就不会担心了吗?”
“今天……我这不是撑不住了吗?”
夜影和夜魅在一旁偷笑,主子的面子他们是要给的,但是包括沈大人在内,他们三人哪个不知道,他们家主子之所以强撑,是为了‘面子’二字呢?
“说实话……我今天虽然勉强能走,但是浑身上下还是有些不对劲的样子,不然……咱们再去医馆或者药铺里头看看吧?”
听沈奕轩这么一说,殷昊的眼睛顿时一亮,“真的?你不舒服啊?那行,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沈奕轩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好,咱们一块儿去。”
宋大夫看到夜影和夜魅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在他这儿看诊看到一半,就跑到别的药铺里头去了,当他不知道吗?
“怎么的?昨天这俩是晕了被你们俩背过来的,今天他们俩是一块儿断了腿了吗?”
夜影、夜魅:“……”一天不见,宋大夫您老的嘴还是一样的毒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金毛的皮肤,果然脆弱,还以为今年平安度夏了呢,没想到是没能及时发现。
第20章 去淤
宋大夫的心思很正,他收人钱财,给人治病,这本是你情我愿、两不相欠的事儿,可他昨天收了他们的银子,还没完全治好呢,他们却突然‘滚’到别的药铺去了,让他有些那么点点欠了他们的感觉,这感觉非常不痛快。他心里不痛快了,这嘴上自然就比平时还要不客气些,既不能打又不能骂,难道还不许他膈应他们一下吗?
宋大夫这话一说完,沈奕轩就先挣扎着下了地。他本来就说,不需要夜影背着的,他虽然走得慢,但确实是能走的。只是殷昊说要是任由他自己走,只怕天黑都到不了药铺,他才从了的。
殷昊见沈奕轩落了地,他自然也不好继续让夜魅背着,这也踉跄地下了地。
好在,夜影和夜魅动作都很利索,一人一个,把他们都扶住了。
沈奕轩很快拒绝了夜影的搀扶,自己勉强站住了,殷昊却有些不稳地靠在了夜魅身边。
宋大夫眉梢微抬,从沈奕轩打量到殷昊,口中蹦出了俩词儿,“青松、烂泥。”
沈奕轩和殷昊都听得一愣,而后看向对方。
“诶,你这个老头子,你说谁 ‘烂泥’啊?”殷昊有些炸毛,有他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烂泥吗?
“你不是烂泥,你应什么声儿?你不是烂泥,你趴墙上给老夫看看啊!”
殷昊:“……”是他傻,他应该默认自己是‘青松’才是。
“宋大夫慎言,我们主子今天是来看诊的。”夜魅一边说着,一边放了一张银票在宋大夫的跟前。夜魅从来都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除了傻子,任谁都不会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推的吧?
不料,宋大夫看也没看被搁在他眼前的银票,直接又推回到了夜魅跟前。
“宋大夫,您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殷昊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抽了一张出来,放在夜魅拿出来的那张银票的上头,重新将两张银票推了回去,“这下子够了吧?”殷昊手里的其余银票也暂时没有收回去,依旧捏在手上,一副且等着宋大夫说银子不够数,再给他加的样子。
宋大夫瞄了殷昊一眼,起身走到他跟前,虽然他的个头比殷昊矮一截,但是气势极足,在殷昊还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把就抓住了殷昊的手,殷昊一惊,“你,你还想……”‘明抢’二字,殷昊没有能说出来,因为他发觉,宋大夫并不是要拿他手中的银票,而是开始给他把脉了。
这下子,殷昊不敢动了。万一他一动,脉把错了怎么办?
宋大夫探了好一会儿的脉,越探,这眉头就蹙得越深。殷昊正看着他的眉心琢磨着呢,要是刚才恰好有只苍蝇趴在他额间,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被夹死了。就听宋大夫说,“你们昨天后来是去寻了哪个庸医看的诊?”
殷昊还没来得及把方玉柔和庸医这个名头联系到一块儿,宋大夫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走到了沈奕轩跟前,拉起他的手开始探脉。
到沈奕轩这儿,宋大夫的眉头稍松了松,思索了片刻,宋大夫走回了桌边,唰唰唰写了两份药方,一份给夜影,一份给夜魅,“这个是青松的药方,那个是……嗯……”
宋大夫虽然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但是包括殷昊在内的四个人都知道他省略的是哪两个字。殷昊不高兴了,“大夫,他姓沈,叫沈奕轩,我姓殷名昊。”
宋大夫没有理会殷昊的特别纠正,只继续和夜影、夜魅说,“让他们抓了药之后就立刻熬了送过来。”
夜影和夜魅走了之后,宋大夫才看向沈奕轩和殷昊,“你们俩,脱衣裳。”
宋大夫这么一说,沈奕轩瞪大了眼睛,一副很是惊愕的模样。殷昊悄悄一手捂住腰带,一手捏住领子。当然,这只是他以为的悄悄。他那姿势,只要眼睛没瞎,都看得很清楚。
宋大夫说完之后,就低下头继续写着些什么,复又抬头的时候,两人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没动。
“还愣着做什么,脱啊!”
沈奕轩率先回过了神,“宋大夫,这……不妥吧。”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
宋大夫本想问一句,怎么不妥,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嗤’了一声,“去里面吧。”
夜影和夜魅一人端着一碗热汤药进里屋的时候,看到的是只穿了一条裤子的沈大人。
昨个儿倒是没仔细看,今天一看,沈大人身上的淤伤也不比他们主子少上多少。这会儿,宋大夫正在往沈大人身上淤伤厉害的地方插银针,也不知道宋大夫是怎么弄的,插银针的时候看着还好,拔出银针的时候,那个场面就有些可怕了。好像插的不是银针而是匕首一般,银针一完全撤离,那血就哗哗的往外淌。
夜影立马就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汤药一眼,这碗……莫不是补血的药?不过,流了那么多血,这么一小碗药,能补得过来吗?就算那些是淤血吧,可也是血啊。
和夜影不同,夜魅第一时间看的是他们家主子。殷昊此刻,侧开脸不算,眼睛还闭得死紧。夜魅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不论看的多还是少,他们家主子毕竟是看到了刚才宋大夫为沈大人施针时候的场景了。
夜魅唇边带了一丝笑意,他们家主子也实在是……命苦,是个轻易晕不了的,只能醒着担惊受怕的类型。
这么想着,夜魅和身边正 ‘看热闹’的夜影说,“你先看着药,我出去一下。”
夜魅出去一会儿后,宋大夫暂时收了针。
“今天,就先这样吧。”如果不是见他们身上淤血积地过多,怕对他们的身体不利,宋大夫是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散瘀的。宋大夫刚才专心致志地给沈奕轩‘放血’,并未注意到夜影和夜魅的到来,这会儿看到了夜影,冲着他招了招手。
夜影到了跟前后,宋大夫问他,“眼力怎么样?”
“诶?挺好的。”
“那就好。”说着,宋大夫给夜影塞了一瓶药,指了指沈奕轩,“先去净手,然后给他涂上。”
“涂哪儿啊?”
“有针眼的地方。只许涂有针眼的地方,别浪费老夫的好药。”
“针眼?”夜影看了眼沈奕轩,不知道自己现在改口,说自己是个睁眼瞎还来不来得及?看见宋大夫已经朝着主子去了,夜影听话地先去洗了手,然后凑到了沈奕轩身边,悄悄问道,“沈大人,您还记得,您身上具体哪个部位被扎过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