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的时候呢,叶清浅依旧是愿意相信思思的,毕竟思思是她亲生的嘛,难道还能害她吗?思思确实不会害她,只是会吓她。思思第二回给她的,是一条虫子。青色的,滚滚的,落到她手上的时候,那个挣扎扭动啊,给她吓的,花容失色都是轻的。不小心给虫子落了地了,思思还十分贴心地帮她捡起来,重新伸出小手想要递给她……
第三回第四回……还是让往事随风而去吧,这样她还能好好疼爱他们家思思宝贝。
“娘亲,给!”见叶清浅半天没有伸手,思思仰着小脸又说了一遍。叶清浅瞄了一眼,真不怎么想接,这冬天本来就冷得慌,思思还给她弄这么一个雪团子过来。但看着思思冻红了的小手,叶清浅一边咕哝‘上辈子欠了你的’一边缩了缩脖子,伸手接过那个带着泥土的雪团。准备一会儿趁着思思不注意,就让这雪团回归它该去的地方。
这一接……就又给叶清浅吓了一跳了。因为她好像感觉到,这个雪团它……会动。会动的雪团?这是成了精了不成?叶清浅一个哆嗦,就松了手了。雪团落地的瞬间呢,叶清浅很明显地听到了一声略嘶哑的‘啊’声。在思思准备矮身去重新捧起来的时候,叶清浅一个箭步冲到了他跟前,一把就给他抱了起来,立马往后疾退数步。
不多时,搂紧了思思不让他乱动的叶清浅看到那团裂开的雪团之中冒出了一个雪白的小脑袋,嗯……也不能说是雪白的脑袋,至少它的嘴不是白色的,头顶也有一撮黄毛。这……叶清浅瞪大了眼睛,思思弄来的,居然不止是一团雪,它里头还带着一只鹦鹉。怪不得,她刚才从思思手里接过的时候,感觉有些小压手呢。只是……他们这院子里头怎么会有一只鹦鹉呢?是天太冷,飞不动了才掉下来的吗?
说实话,叶清浅是不想要这只鹦鹉的,因为它的嘴不小,思思的手指都能塞两三根进去。思思这年纪这么小,很多事都是似懂非懂的,万一他把手往鹦鹉嘴里一伸,这鹦鹉再一闭嘴,就算不把思思的手指啃断吧,破皮是肯定的。但是思思……闹腾着要留下它。
思思长这么大,养过的东西不多,蚂蚁啦,青虫啦,鱼啦,蚂蚁和青虫叶清浅都给它们放生了,看着实在是可怕得紧,至于鱼,给思思炖了吃了。当然和思思说的时候,都说它们是回家找娘亲去了,等它们长大了才会回来找思思玩儿。叶清浅看了眼这只鹦鹉,过段时间也让它回家找娘亲去吧。
既然思思一定要留下这只鹦鹉,叶清浅自然也只能妥协,不然思思那个魔音真的能震伤她的耳朵。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就没法子和他讲道理。
怕被鹦鹉啄了,叶清浅拿个了手帕往它头上一盖,小绳子往脖子上头一扎,叶清浅还没什么反应呢,思思已经‘咯咯咯’地指着它笑了起来。这一点呢,婆母倒是说过的,殷昊从小也是个极爱笑的孩子。婆母还说了,可能就是殷昊小时候笑得太多了,这才笑傻了。
嫁了个傻夫君,又生了个傻儿子,她这傻乐的人生~
蚂蚁就不说了,那条虫子那条鱼,思思是想起来就去摸两下的,想来,这只鹦鹉思思也是不会不摸的。它在雪地里头滚了那么大一圈,叶清浅感觉还是给它洗洗干净比较好。不然思思摸完它,再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就糟糕了。
让丫鬟端了个小木盆进来,又让送了些偏热的温水,叶清浅捧着鹦鹉,给它浸到了水里。这才刚入水,叶清浅还没给它好好洗洗呢,就听到一个粗哑的声音大喊道,“救命啊,杀人啦!”
叶清浅一愣,房门却突然被一脚踢开。房门被踢开的瞬间,叶清浅顿觉一阵冷意袭来。和冷风一道进屋的,还有面容严肃的殷昊,叶清浅只见他绷着脸在屋子里头转了一大圈儿,连床底都矮身查看了一番。
“殷昊,你在找什么?你不是在书房看书的吗?”
“那个歹人呢?”
“歹人?”
“嗯,就刚才喊救命的那个男的!”
叶清浅一听,就知道殷昊误会了,“喊救命的,不是人。”
“不是人?不是人怎么会说人话呢?”
“喏,咱儿子在院子里头捡到的,我觉得它脏,想给它洗个澡。”
殷昊的目光顿时落到了桌上摆着的木盆之中。
“这是……鸽子?”
殷昊这么一说,叶清浅再一看,别说,她这把头给它扎上了,只看身子还真像一只偏胖的白色鸽子。不过……
“你有听过鸽子是会说话的吗?这是只鹦鹉。”
“清清你给它把脑袋扎住是什么意思?”
“怕它认生啄人。”
殷昊和叶清浅说话的功夫,那头鹦鹉已经开始‘金鸡独立’,试图用一只爪子把头上的手帕给扯掉了。叶清浅伸手摸了摸水,还是温热的,“殷昊,快,搭把手,我抓紧时间给它洗洗。”
给这鹦鹉沐浴的时间里头,它喊了无数次的‘救命’,刚开始的时候,殷昊还数着它叫了几遍呢,后来实在是数不过来了,就任由它去了。感觉洗干净之后,叶清浅给它擦了擦毛,将它放在了靠近炭炉的地方,烘毛。
思思呢,自这一天之后,又学会了一个词儿,‘救命!’只是语调略凄厉。
因为木盆是放在桌上的,以思思的个子根本是够不着,看不到的,思思那个急啊,先是迈着小短腿儿围着桌子绕圈圈,绕得叶清浅觉得头晕脑胀,然后……一会儿抱着叶清浅的腿要娘抱,一会儿又转抱殷昊的腿要爹抱。见两人都没理他,思思鼓了鼓小脸,迈着小短腿儿就气呼呼出了门,找祖母求援去了。
嗯……思思只走到了门口,后头的路,是丫鬟抱着他走的。
给鹦鹉脑袋上头扎帕子,那只是权宜之计,见它无头苍蝇一样地在炭炉之间乱窜,叶清浅转头问殷昊,“怎么办?”总不能扎一辈子吧?
“嗯……嘴除了用来说话,还可以用来吃东西嘛!”
于是思思把侯夫人搬过来的时候,某头刚才只会叫‘救命’的鹦鹉正吃玉米吃得欢快,活像饿了几辈子一样。
第88章 日常(三)
自从有了雪团之后,叶清浅再也不用担心一个短暂的走神,思思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雪团是思思的新宠,雪团在哪儿,思思就在哪儿。她只要拴着雪团就可以了。
雪团,就是那只思思捡到的被雪裹成了一团的鹦鹉,思思年纪小还不懂取名,殷昊忙科举没空取,这名儿是叶清浅给取的,因为初见它的时候,叶清浅以为它是一雪团。不过它浑身大多数颜色都是白的,雪团这名儿倒也算是名副其实的。
“团团,吃。”正在缝制衣裳的叶清浅一抬眼,就看到了思思正在给雪团递花生。雪团呢,用被拴着的那爪子单爪立着,另一爪子从思思手里抓过了那颗花生,递到喙边就开啃。每每这时候,思思都会‘咯咯咯’笑,叶清浅实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雪团又没因为单爪站立就东倒西歪的,它站得那个稳当,就好像这个姿势已经做了千遍万遍一般。
本来呢,叶清浅因为担心雪团会啄人,所以把雪团的站架挂得比较高。思思想摸它反正是摸不到的,只能仰头巴巴儿看着它。但叶清浅着实小瞧了鹦鹉那张‘嘴’,给它栓爪子的绳子,叶清浅怕它不舒服,给它用了个软软的布条,扎得也比较松,确定它的爪子不会脱出来就是。
然后……叶清浅一个错眼的功夫,思思已经开心地笑了起来,叶清浅当时抬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一刻似乎还在站架上乖巧站着的雪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思思的跟前了。而思思呢,正在喂它吃东西。它从思思手中接东西的时候动作十分轻柔,叶清浅能很清楚地看到它慢慢地把喙凑到思思手指边,轻轻地从思思手中叼走食物,一点儿也没有她想象中的粗鲁。
等思思十分大方地把自己的‘口粮’贡献了不少给雪团之后,雪团大约是饱了,就那样站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着思思,小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悠了一阵,将翅膀微微地提了起来,开始螃蟹一样在思思跟前走过来走过去。思思最开始只是目不转睛看着它,待雪团开始配合着自己的步子伸缩脖子之后,思思笑了。
其实叶清浅拴着雪团和没栓它区别并不太大,因为它那‘嘴’能吃东西能说话还能解绳子,还特别耐心地给你把绳子两端都解开,不论是绑在它爪子上的那一边,还是拴在站架上的那一端。叶清浅栓它完全是栓给思思看的,为了把思思拘在屋子里头。外头天冷、地也滑,她这会儿没空看着他,她得替殷昊做衣裳。
本来呢,殷昊是不缺衣裳的。叶清浅替思思做了几身衣裳之后,就紧接着替殷昊也做了几身,各个季节的都慢慢做了起来,因为殷昊即便最近慢慢地瘦了下来,但是高度却是实实在在的,原来的衣裳都短了。
由于倒春寒的关系,叶清浅也给殷昊做了一件夹着薄棉的衣裳,本来想着让殷昊穿着这身衣裳去参加科举的。白天气温稍高的时候,就穿普通的春衫,早晚凉的时候就加上这身薄棉的衣裳,这样应该就不会冷了。
没有想到,差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回科考因为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所以各个环节都特别地严格,进场的时候,为了防止作弊,是要脱衣裳检查的,像这样有夹棉的衣裳还要剪开细查,叶清浅听说的时候,简直不可置信,要是衣裳都被剪开检查了,那还怎么穿?那真是连破布都不如了。听说衣裳不整也不是不让入闱的,就怕万一新帝心血来潮去闱场查看。
但于叶清浅来说,若是到时候衣裳真的因为检查而被剪坏的话,那个举人应该也是不会再进考场的了吧?这衣裳破破烂烂的,不能蔽体且不说,就这早晚的凉意,也能把人冻个半死。若是在家里头,生了病还能去医馆看诊,若是病在了闱场里头,那就要看这个举人的身体强壮程度了。
科考这事,不论于参考的举人来说,还是对朝廷来说,那都是大事一件。为了确保考试顺利进行,开考之后号舍就会上锁,其间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便是发生火灾,烧死考生也不能开锁。也就是说,如果真的病了,这人就得生熬九天,因为中途根本就不能出闱。若是身体好的,还能熬到出闱场去看大夫,要是身体不好的,只怕就要命丧闱场了。
“前几天看着不是朱红色的吗?怎么今天是浅红的了?这布褪色?”叶清浅一边缝制衣裳的时候一边替殷昊担心,这就走了神了,殷昊什么时候进屋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嘶。”殷昊一出声,叶清浅动作一个犹豫,手中的针就扎手指上头了。
“扎到了?我看看!都是我不好,不该突然说话的。”
叶清浅搓了搓手指,“没事,轻轻戳了一下。这是第二件了,我想着多给你做几件,这样晚上不会冷。”
“几件?你准备让我穿几件衣裳入闱啊?到时候人家脱一两件,我一脱一堆衣裳,还不被人笑话呀。”于殷昊来说,倒是真不嫌衣裳多的,但他怕叶清浅累。
“我就想你能穿得暖和,白天有太阳还好,到了晚上,你这怎么过啊?”
“不是说了吗?可以带个小小的炭盆的。”因为号房的地方本就不大,大的炭盆不大好摆放。若是摆在号房外头,离得远了,也就失去带着炭盆的意义了。
“晚上那么冷,一个炭盆能顶什么用,而且……”叶清浅总是有些担心那个说法的,什么就算烧死考生也坚决不能开锁,那么也就是说,闱场之中曾经着过火吗?可平时秋闱都是八月考的,那时候的天气又不需要炭炉,怎么会着火呢?
“殷昊,不然……咱们不参加恩科了吧?还是等明年的秋闱。那时候天气好,你也不用穿这么多,也不用带炭盆。”
殷昊呢,有时候决定事情是不大果断,但是决定了之后呢,一般都是比较坚持的。他摇了摇头,“早考晚考都是要考的,不如早些,没事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受冻,这回参加恩科的不是都得受冻吗?他们能忍得了,我也能行。你别忘了,我当初是在外头待了快一年时间的,什么苦没吃过啊。再说了,就算是八月的秋闱,这个炭盆也是不能不带的。”
“为什么?八月的天气也不冷。”相反,还有些热得慌。
“天儿热啊,这什么吃的在里头摆九天,那都得坏。只能带干粮。干粮那么硬,怎么吃啊,吃之前得稍稍加热一下的。”
“那……那你这回多带点儿炭去。”这既要烤热吃食,又要取暖,这量可不能少了。若是炭不够,那不是吃不好,就是睡不好了。
“嗯嗯。”殷昊点头的功夫,叶清浅又开始低头缝衣裳了,一副抓紧每时每刻的样子。
“清清啊。”殷昊拉住了叶清浅的手。
“怎么?”
“为夫看书看得好累啊,不然你给我捏两下?”
叶清浅睨了他一眼,把衣裳收好,走到了他跟前,用下巴指了指窗边的小塌,“还不过去?”
殷昊一听,顿时就笑眯了眼了,直接把鞋一踹,往小塌上一趴。
叶清浅帮他把鞋子摆好,拍了拍他因为得意而乱晃的小腿,坐到了他身侧,“说吧,哪儿酸?”
“脖子、肩膀、背、腰、腿……”
脖子、肩膀、背和腰酸,叶清浅还是能理解的,这久坐不动,低头看书写字的,这些地方会酸痛是正常的,可是这个腿……“你读书的时候都是坐着的,这腿酸什么呀?”
“腿是……坐麻了。”其实殷昊就是想让叶清浅给他全身都摸一遍。
叶清浅大约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了,“大家都是用屁股坐着,就你稀奇,用腿坐。怎么坐的,你坐给我看看?”
“也对哦,那清清,你给我捏屁股吧,我屁股坐太久,麻了。”
叶清浅没说话,只先给殷登徒子松了松腰间的肉,松得殷昊‘哎呀哎呀’地告饶。然后突然翻过身,把叶清浅往身下一拉,这才刚压上呢,还没来得及往下亲,两人耳边已经响起了一道稚嫩的童音。
“宝,抱!”
叶清浅回头看了眼歪头看着他们的儿子,不好意思地往殷昊怀里一埋。殷昊呢,一直都比叶清浅皮厚,就算此刻被儿子抓了个正着,依旧面不改色,“思思啊,自己去一边儿玩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