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有一点想不通,宫凌两家一向交好,也并无利益冲突,为何宫承焰会这样针对自己?
看着凌依清明的眼睛,凌善道有种感觉,他的女儿,竟是了解的比自己清楚。
凌依心里也在考虑,是否要将事情真相告诉父亲。
她若是明说,后者势必要问她如何知道,她给不出答案。也给不出证据,难道能说自己是重生而来的?单是想想都觉得荒唐。
“欲----宫家为何要这样?”凌善道果然问道。
凌依摇摇头,“父亲比我了解,您都不知道。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她最终还是选择先不说,口说无凭,若说两年后凌家有灭族的灾难,只怕凌善道都要以为她是疯了。
凌善道觉得凌依的解释很合理,是啊。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凌依会知道呢。
又疑惑道:“既然砚台都毁了,那送进宫的那些砚台,又是从何而来?”
凌依笑看着付子欣,“这还多亏了他,他祖辈上都是制砚台的,收藏了不少好砚,这一次,可是将全部家底奉上了。”
付子欣嘿嘿一笑:“是大小姐伯乐识马,小的最开始也不知道家父竟然藏了那么多好东西。说什么将来给小的娶媳妇用,这么些年,早拿出来,我们也不用在贫民窟呆那么久了。”
凌善道眼露疑惑,他回想起那些砚台的制作手法,觉得眼熟,又听付子欣这样说,猜出后者的父亲有刻意隐瞒之意,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问道:“令尊叫什么名字?”
付子欣怔了怔。不知他问这做甚,却还是道:“家父付岩,不过是个贫苦百姓。”
“付岩----真的是---付岩?左眼有一道疤的付岩?”凌善道有些激动。
付子欣茫然的点了点头:“老爷认识我父亲?”
“岂止是认识----”凌善道颇有一种老友就别重逢的喜悦,不过看到屋内其他几人的困惑表情后。忙收敛起来,笑道:“好了,今日之事能圆满解决也不容易,你们都歇着吧,浮生,咱们回府。”
明显藏着话。凌依瘪瘪嘴,他就是不说,自己要查,也能查出来。
看父亲的表情,这个付岩一定是他认识之人,而且在砚台制造上有如此高超的技艺,说不定还是当年响当当的人物。
打听一个有名有姓的名人,何等容易,路笑天只用了小半天的功夫,就打听出这个付岩的来历。
原来后者是当年赫赫有名的砚台品鉴高手,后来因为犯了事,全家被撵出京城。
虽然打听到的事情是这样,但凌依却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她与付岩见了两次,虽说不上了解,但人看着和善,不像是会犯事的人。
但人心隔肚皮,谁又能完全肯定呢,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再了解。
路笑天虽然白天在笑仁堂做事,可晚上还是会回凌府,像今天这种好玩儿的日子,他更是跟在凌依后面,未免错过什么好戏。
回府后,路笑天就道:“那个不人不鬼的,跟了我们一路,被我吓跑了。”
凌依一时没反应过来谁不人不鬼了,“不人不鬼?”
“就是跟在海宁公主身边的那人。”
凌依略一想,“看来海宁公主已经与宫承焰达成共识了,两人一定早就有往来,平日多防着些。”
织羽织扇一直跟在凌依身边,路上没能多说话,现在终于能一吐为快。
如今事情几乎都解决了,织扇最在意的,就是邹氏,邹霸天公然替邹氏抱怨,皇上已经知道这件事,若是不管还好,但一旦管起来,恐怕就是对邹氏大大的有利了。
“大小姐,难道我们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姨太太再回来?”
凌依陷入沉思,她也没料到邹霸天会有那么一手,但事已至此,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解决办法。
想起临走的时候庆隆帝留下父亲说了一席话,她虽然不知道话的内容,可看父亲的表情,也大致能猜出来,无非是与正妻之位有关。
难道真的让邹氏扶正?
“笑仁堂那边可查到什么?”凌依问路笑天道。
路笑天摇头,又点头:“暂时没查到什么,不过我知道笑仁堂内有一间密室,我试过,没有钥匙根本进不去。”
“钥匙在邹建身上。”凌依肯定道。
“对,我见他时常挂在脖子上,连晚上睡觉洗澡都不取下来,太可恶了。”路笑天愤愤道。
织扇噗嗤笑道:“你还跟去看过不成?”
路笑天脖子一扬,“那当然,我看到的东西,能不想办法拿到手?
我跟了他三天,从未见他取下来过,平日他倒是会开门,只不过我根本近不了身,除非硬闯,但就怕有用的东西没找到,反而打草惊蛇。”
凌依点头道:“说的没错,这件事不能急,邹家在笑仁堂这几年,就算有什么龌蹉勾当,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人发现,就怕万一被他们察觉,毁了原本重要的东西,那就得不偿失了。”
织羽又说起八音国那边的事,“良疋中午送信过来,八音国这次堪堪避险,几位长老实在觉的是件值得庆祝的事,说是在朗庭轩定了席,让您明日一定前去。”
要吃饭露面,她知道凌依不方便,又道:“要不要婢子找个借口推了?”
凌依摇头:“不用,明日照旧去,让良疋跟着一起去。”
织羽道是,立马就派小厮送口信去落霞苑。
*
鬼奴一直尾随在凌家马车后,跟着去了墨观,但他并未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因为中途有人出现,让他本能的有种危机感,更怕泄露自己,立马就撤退了。
本来准备打听些有用的回禀海宁公主,可最后什么也没听到的他,不得不找些说辞。
“他们只去了墨观,没说什么重要的话。”
海宁公主狐疑,“当真什么也没听到?”
鬼奴肯定点头。
海宁公主本来打算打听些有用的送去给宫承焰,现在看来也只能先缓缓,转而问道:“宫曦儒直接回府了?”
鬼奴再次肯定点头:“马车直接回宫府,中途并未停过。”
海宁公主心里稍安了些,她的目标还是放在宫曦儒的身上,只不过那个凌依,却是她和后者之间的绊脚石。
虽然两人看上去没什么,可她女人的第六感来说,那两人很危险。
*
第二日,凌依坐着不起眼的马车从凌府后门出门,又在街上饶了好几圈,最后才去到落霞苑。
担心满江燕会随时派人盯着,她特意让路笑天先视察了一番,确定周围并无人监视,才放心的让马车驶进落霞苑。
因为马车并未挂上凌府的旗子,看上去只不过是一辆普通马车,无人怀疑。
在落霞苑换上辻娘的装束,凌依一直等到快正午的时候,才让良疋驾车去朗庭轩。
凌依到的时候,尚且只有宫曦儒一人,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她便取下面纱,与宫曦儒说话聊天。
等到其他四位长老都到之后,她才重新戴上面纱,从少女凌依变作寡妇辻娘。
郭老先生进门就看到屋内多了一扇屏风,有些疑惑。
凌依福礼解释:“未亡人身份特殊,只能在此处放一扇屏风,还请郭长老莫怪。”
郭老先生想了想,“嗯,也无妨,你若不方便,那就坐于屏风之后亦可。”
其他人也无反对,于是室内摆了两桌,一桌供其他五人用,一人供凌依专门用。
屏风背面靠墙,若不是从正面走进来,并不能看到里面,凌依很放心,干脆的取下面纱。
她这几天忧心事儿比较多,吃饭也没胃口,现在什么都放下了,就像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小假,难得的轻松惬意,一边吃的津津有味,一边听外面几人的高谈论阔。
☆、第121章 不知所想
几位长老在朗庭轩吃饭,也并非简单的庆祝八音国劫后余生,而是说的最近一件对八音国来说颇为重要的事。
按照往年的习俗,每逢庆隆帝寿诞,八音国演奏了国乐,那之后的一个月内,很多外来户都会在八音国大批量的订够乐器,当然那些只是普通商品,八音国也针对这个期间,额外的给很多优惠价。
以前凌依不管这些事,可现在既然她也算是八音国的一份子了,就不得不在意。
“从前都是谁负责这件事?”凌依坐于屏风后问道。她知道,那些贩卖的事,不可能是这几位长老做,他们顶多也就把把关罢了。
“以前都是邹掌事管理,他这几年都做的不错,今年恐怕还得由他做。”郭老先生道。
凌依轻嗯了一声,就不再多问,等到大家散了,她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宫曦儒意外的竟在屋外等她。
凌依有些诧异:“宫少爷找我有事?”
宫曦儒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在这里等着,但他面上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那说什么好呢?
“是,海宁公主这件事,多亏你帮忙。”
凌依边走边笑着道:“你不怪我破坏了你这么好的一桩姻缘?海宁公主人漂亮,身份也高贵,成亲后还能封郡王,还有五万兵马掌握---”
越说,她越觉得自己太坏了,这对宫曦儒来说,可是好事一桩啊。
宫曦儒眉头微微一皱,似在思考如何回答,不过却跟着凌依的脚步下楼。
良久,才听他道:“这些东西,我并未放在眼里。”
“那你看中的是什么?”凌依忽然有些好奇,回头笑吟吟的问。
宫曦儒又是一怔,思考良久,才挤出三个字:“不知道 。”
凌依噗嗤笑道。“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在意。”
她以为宫曦儒是觉得触及了自己的隐私不方便回答。
宫曦儒解释道:“我并没在这上面花过心思,也从未考虑过自己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前面的人,身材纤瘦。如墨的长发垂在后背,轻薄的嫩黄色纱衣,轻柔的像她本人一样,美好!
宫曦儒对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有些怔愣。
宫升低声道:“少爷---大少爷?凌大小姐已经走了,您还看着做什么?”
宫曦儒立马回神。瞪了宫升一眼,转身往宫府走。
宫升屁颠屁颠的跟在他旁边,像是问,又像是喃喃自语,“这凌大小姐为何就见不得少爷好呢,海宁公主那么好的一件婚事,就被她这么给搅没了。”
宫曦儒忽的顿住,想了想,淡淡问道:“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宫升嘿嘿一笑:“小的哪儿知道啊。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这又是散播谣言,又是挑拨张宫两家关系,可见度量-----”
眼见宫曦儒已经有些不悦,立马改口:“度量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不是吃醋?”
“吃醋?”宫曦儒心轻轻跳了跳,像是被什么捏了一把,一种异样的情绪自心尖蔓延开。
“对啊,可不就是吃醋。小的怎么这么聪明。”宫升哈哈大笑,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件什么了不得的事。
宫曦儒眼角隐隐有些笑意,脑子里全是那个清清淡淡的人,看似温柔可人。可实则又冰冷难以靠近,那样的她,真的会吃醋?
等等,吃醋?为什么吃醋,是不喜欢自己娶海宁公主?那为什么不喜欢呢?难道是----
“大少爷,您想到哪儿去了。小的只是说,凌大小姐或许是嫉妒海宁公主,看不得她好,您笑成这样是想到哪儿去了。”宫升疑惑的看着宫曦儒。
宫曦儒表情倏地一冷,白他一眼,一甩衣袖继续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宫升恍然,拍着脑袋请罪:“小的胡说八道,少爷您别放在心上。”
但是,真的能不放在心上?
宫曦儒从未这么认真的考虑过某个人,与自己的未来。纵然交情如白朗祝陌,他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将来就一定会有这二人,这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总归都有各自要走的路。
但是被宫升那么一说,他虽然知道荒唐,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想,可就像是打开了那道门,此后就无法再关上,思绪也总会不自觉的朝那方面想。
而身为当事人的凌依,却是优哉游哉的在府内喝茶吃点心。
“大小姐,这是往年的八音国这两月的账目,是宫少爷派人送过来的。”织羽递上几本账簿。
宫曦儒是八音国的长老,要到账本也并不困难。
凌依一边吃茶,一边挨着翻看,账本记的详细而有规律,看不出任何名堂。
她指着一个数字道:“过去的七年当中,每年六七月的进账都在规律性的增加,头三年闹饥荒,进账不多也正常,但后来这几年,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增长的数目却依旧和早期那几年差不多,不觉得奇怪?”
织羽对这些完全不了解,提议道:“不如拿去问问老太夫人?”
“祖母恐怕也不清楚,这些事,往年可都是邹氏在理,祖母只知道每年都比上一年上涨,父亲对这些事更不会管。”
织扇拿着账本,左看右看,密密麻麻的数字让她头晕眼花,最后索性丢下账本道:“大小姐,婢子是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可既然他敢将这账簿拿给人看,应该轻易不会出什么纰漏。”
凌依点头:“是,账本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我们必须亲自去盯着。”
织羽惊讶:“大小姐是想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八音国?”
“八音国有长老住宿的地方,挺方便的。”
“可是老爷和老太夫人这里,如何解释?”织扇担忧。
凌依笑看着她,眉梢轻扬,“路护卫,该你出马了。”
路笑天笑哈哈的出现在屋内,一双眼睛直溜溜的转,“大小姐又要我做什么?”
凌依冲织羽努了努嘴。“把她易容成我的模样,织扇伺候着,若是祖母问起织羽,就说回乡下探亲戚去了。”
“那我呢。”织羽嘟哝道:“就姐姐去探亲戚。我不去,是不是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