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知道她手机打字能打这么快,他一个字都没打出来,屏幕已经被她刷得面目全非,暴躁的小兔子,几句话就刷到了永远。
他拨通了电话,她立刻摁掉。他再拨,她再摁掉。趁机,他终于敲出几个字:我在你楼下。
几秒钟,温柔的窗帘被一把扯开,露出睡裙包裹的乱蓬蓬的人。
隔着玻璃窗,隔着夜,终于四目相对,看不清楚吧,却随着时间一起僵在彼此眼中。好像一切都静下来,风都小了。
他再拨,终于通了。
“是因为Vivian么?小离跟你说的?”
听她小牙咬得咯吱响,可是不能开口,木制的隔层,这么静的夜,不敢让人听到她在说话,尤其是在跟他说话。
“我不知道你还介意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一句话,一个字的解释都没有,他认错,保证,安小素心里疼得要死,明明知道不能是真的,可委屈就好像决堤了一样,肆无忌惮地寻找发泄的缺口。
“以前没有叫过谁宝贝,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低沉的声音在她耳中略略哑了一下,“我想不到更好的称呼,在别人开始这样叫你之前,先允许我,好吗?”
不允许!不允许!哪有人这样对自己的宝贝,她已经要疼死了,看他一眼都觉得疼……
“有时侯,很希望你是小离,所有那些‘不关我的事’,都可以强迫你给我。”
她怔了一下,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居然被他说出来,夜里的思念最毒,恍惚中会生出一种特别强烈的渴望,好希望自己是小离,不管多荒唐,都是他的责任,一个特别冠冕堂皇的理由,有血缘,永远不可以分开……
“你在原地没有动,我已经到终点了,哪也不会再去。”
话筒里,好安静,连呼吸都没有。圆圆的窗口里,她像一个雕塑,一动不动,可是他知道,她哭了,因为泪已经隔过黑夜流在他心口……
“别哭,”他把话筒贴在唇边,让她能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不想让你哭,可是真的不会哄,而且,你哭的样子,会让我想欺负你,……想要你,确实很变态。想想这个,就可以少想我一点。”
听筒里忽然吸了口气,颤颤的,带了一点点她的声音。
他咬牙,这么近,近得几乎可以嗅到她的气息,伸手,却够不到……
握着拳,已经握了很久,骨节铮铮响,握不住想要砸烂一切的力量。最难的,不是分离,是要完好无损地保留,为她保留下他们之间永远不能在一起的距离。
“明天,能找机会出来见我吗?给你发泄,好不好?”
抬在耳边的手倏地沉下,几乎可以听到手机掉落的声音。他还拿着手机,可是他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不知道这这意味着什么,不知道那窗帘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完全关闭,他没有再眨眼睛。
突然,木头圆窗被向里拽起,风一下子灌入,吹起了她的发。岳绍辉眉头一皱,分析不出眼前的情形。圆窗很小,只够一个小离那么大的孩子抱腿坐,她这是……
只是一个念头闪过的时间,那雪白的长腿已经跨出了窗栏。
岳绍辉的心咯噔一下,NO!!!
一转眼,她已经站在了斜坡的屋顶上,完全超出了认知的画面,长发,长睡裙,她像个幽灵,停留一下,从一层半高的房檐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他大步奔了过去,根本不可能的极限距离,一瞬间居然接在怀里!
瘦弱的身体砸得他生疼,疼得他几乎立刻生出一种极致的刺激,紧紧地抱着她致死一般,抬头,拨开她的发,狠狠地咬了上去……
决了堤的力量,攫取着她香甜的味道,疯狂的思念回归了野兽捕食的欲望,除了吃掉她,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思维的能力,任凭她的拳头雨点般朝他砸来……
被紧紧地磕在墙上,硌着他的手臂,硌着冰冷的石砖,她的身体在他牙齿下颤抖,心却背道而驰,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忽然觉得人生已经到了尽头……
薄薄的睡裙阻挡不住大手的肆无忌惮,梦里都无法复制的细滑,他克制不了自己的贪婪……
苦难的小眼泪终于再次激起他无耻的兴趣,淹没在他的啃咬下,她完全失去反抗……
……
她没有穿鞋,所以,一直在他身上。
风衣包裹着她,很暖和,等一切平息下来,才又听到风声。墙与灌木拼起的角落,背了风,黑暗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紧紧地,贴着。
“你欺负我……”
终于又听到她的声音,就在他唇边,轻轻摩挲,“对不起。”
“在我喜欢别人之前,你不许有别的女人!不许约会,不许喜欢,不许跟女人单独在一起,我不管她是谁!否则,否则我就,我就……”
小声儿乍乍,又不敢真的喊,她忍得有些激动,他又贴近些,嗅着她的味道,“好。”
“我,我很快就会喜欢别人的,不用你等很久!”
“别那么快,让我等很久,好吗?”
最受不了他温柔,更致命是他毫无原则的温柔,她受不了……“我,我受不了空窗,我要恋爱,我要结婚!”
他皱着眉,听着,一个字都没有反驳,她疼得又叫,“我要跟他在一起,每天,都不分开!”
他手臂一紧,又吻了过来,她用力推,“不许再亲我!”
“不行,太想了……”
沉在喉中的声音,那么低,那么哑,让她炸毛的气势都没去撒,只能嘟囔着,“哼,我才不信,你们见面,她是不是又抱你了?”
他笑了。她躲不及,还是被他啄了一口。
“到底有没有让她抱??”
“没有。”
“哼,这次没有,不代表下次没有!一起旅行,那么长时间,根本就是有企图!”说着就已经成了事实,她咬牙,“不许你们坐一班飞机!退票,改签,我不许你们坐一班飞机!”
“好,回去我就改签。”
他答应得这么简单,她还想叫,可是没叫出来。看他抱着她,又埋在她怀里,这姿势,不知道谁给誰的支撑更多些,她抿了抿唇,“……要去多久?”
“订了两周的往返,CNC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两周……
安小素觉得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就是时间和距离……
“宝贝,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怔怔的心痛忽然就炸,“我去算什么?我才不去!”
“去散散心,不用参加婚礼。”
“不!不去!我不去!!下周,下周我去凌海开审核会,然后就到远油报道上班,很快就会有新的男朋友!等你回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窝在角落里的声音很低,却很尖,安小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心里好难过,忽然就不想让他抱了,挣扎。
任凭她推,粗壮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箍得她几乎要窒息。
“我不回去了。”
“嗯??”
“不走了。”他的唇边带着笑,轻轻摩挲着怀里,“下周我们凌海见,好不好?”
“可,可那是Anny的婚礼!”
“Anny的幸福才刚刚开始,以后有很多我可以参与的地方。可我的,可能就剩这两周了。评估下来,留下,更重要。”
他是认真的……
安小素怔怔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心痛到疯狂地作他,终于让他做出了糊涂的决定。
他会错过唯一妹妹的婚礼,就因为她作。
“我,我又没不让你去……谁不让你去了??”
声音又乍了一下,忽然就安静。
“两周,我,我好不了那么快呢……就算上班,也不会就马上跟人家一见钟情,至少,总要,矜持一下的……”
他笑了,吻她,含着她慌乱的小舌,吮了好一会儿……
“不回去了。”
“你去吧,我,我等着你……”
他皱了眉。
“我保证……每天都跟你联系。”
他还是不吭声,她赶紧又说,“真的!我先不去远油报到,就在家,哪儿也不去。”
他轻轻摇摇头,“两周,太长了。”
真的是太长了……她鼻子一酸,嘴巴瘪了瘪,“可是……”
“没关系,Anny会理解的。”
他已经决定了,这怎么可以……
“要不……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声音太小了,小的几乎都听不到。
“真的??”
这么久,第一次从他的声音里听到惊喜,安小素愣了一下,心酸得厉害,“可是,CNE的会,我……”
“你已经被远油录用,不可以再参加CNE的会了。”
“嗯?谁说的??”
“我!”
“哼,你滥用职权……”
他笑,摁着她的头用力亲了两口,“回去我就订票!”
“我,我不能去两周,我爸妈会发现的!”
“一周,我们一周就回来!”
“嗯。”她点点头,又担心,“不过,还是你先走。要不,爸爸会怀疑的。”
“好。我周三走,给你定周日的票?”
“嗯。”
计划就这么完美了,忽然静下来,两人都不说话,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整一周都可以在一起,每时每刻,不必分离……
突如其来的幸福,像突如其来的打击一样让人不知应对。一周,天长地久一样的奢侈,对两个偷生的人充满了无限的诱惑……
“Tony,我,我怕……”
“别怕。”把她紧紧扣在怀中,“什么也别想,这一周,什么都别想……”
……
天快亮了,这一次,分别带着期盼。
他坚持要她等早晨开门,她不肯,逼着他把她举起来。安全控,看她光着脚爬上屋顶,玄玄乎乎地站起来钻进圆窗,回头,冲他招招手,笑了……
……
周二。
江州的春天一旦来临,就迅速地全面铺开,满街新绿不过几天就加入了郁金香饱满圆润的颜色,清香四溢。从省高院司法鉴定中心出来,小离牵着爸爸的手,连蹦带跳地走在设计院外的人行道上。
“还疼不疼?”
“不疼!我经常验血呢!”
岳绍辉笑笑,握紧了小手。
“爸,我们的血型是不是一样?”
“不一样。小离的血型是博爱型,危机时刻可以救不同的人;爸爸的比较特别吝啬,只能给0.1%的同类人。”
“那我可以输血救爸爸吗?”
“嗯,可以救一次。”
“太好了!”小离很开心,“那我不跟爸爸分开。有了这个证明,是不是就可以?”
“嗯。有了这个证明,五月底之前就可以带你去美国做手术,大伯是非常优秀的心脏科医生,不要怕。”
“我才不怕!”小离仰起小脸,“谁给我做手术都可以,只要爸爸在!”
“嗯,好。”
“爸爸,那有了这个证明之后我要改姓岳吗?”
“你想改吗?”
“我的同学们都跟爸爸姓,”小离想了想,“可是我姐姐就是跟妈妈姓。”
“跟姐姐一样也不错啊。”
“嗯!”小离很认同地点点头,“爸爸,你还没有见过我姐姐,我姐学习特别好,人也漂亮。以前,也漂亮。”
小东西居然更正了一下,岳绍辉挑了眉,“以前?”
“是啊,最近因为失恋变丑了。没有男朋友,都不打扮的,每天在家都是睡衣,还是卡通的,趴在床上看书,一动不动,像个布娃娃。我跟她说:姐姐你振作一点啊,哪有男人喜欢布娃娃的?”
“哈哈……”岳绍辉笑,“小坏蛋!”
“嘿嘿……”
……
周日。
一夜无眠,行李早收拾好了,可是不敢早起,不能显得太过兴奋。
因为他周三已经回美国去,所以跟爸妈说要去凌海开会的是会并没有受到什么阻力,所以她可以小心地强调:审核会议是在山上酒店会议中心开,一去一周,不用担心。言外之意:她不在小屋,不是一个人,不要去找她。
知道她周日动身必定不能早走,他特意把机票订在了晚上,给她充足的时间赶到凌海。可是即便如此,依然没有预料到老爸钟伟良会决定开车一路送她到凌海。
安小素想推辞,可老爸正好周一要去凌海设计院开会,下午就返回江州,这样方便的安排她哪敢反对?生怕老爸一怀疑,走到马路那边的CNE去。
耐了性子等老爸的车,眼看着吃了午饭都不动身,安小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的航班是晚上七点五十,再不走,真的就要误了!
在她急得就要给他发短信说她不能去的时候,老爸终于动身了。
到了凌海,又被送到了山上。这一折腾,安小素急了一头的汗,等老爸车开走,她才迅速叫了车往国际机场去,到机场已经六点多了。
一路狂奔找安保插队换票、安检,等冲到登机口,广播里已经出现了安小素的名字,好在只有一次。
看着跑得红扑扑的人,工作人员微笑地点点头,核对了登机牌,递回她手中。
一颗心这才放下来,正要往里走,听到身后工作人员礼貌地提醒:“岳先生,您是最后一位,可以登机了。”
安小素回头,空荡荡的候机排座上,高大的人合了电脑站起身,拿起公事包,搭着外套,走过来牵了她的手,一起走入机舱通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够肥吧?快夸我
谢谢亲爱滴微,雷雷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