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润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是……”她瞪着晕倒在地的丫鬟,“为何要打晕她?”
珠儿道:“小姐,杨小姐,依奴婢所见,这丫鬟一直偷偷摸摸的跟在我们身后,想来是赵家的人派来监视我们的,毕竟我们小姐是秦舍人的未婚妻……”
“诶?”杨润惊讶,“今儿在赵家可真是处处奇怪。珠儿,你真的没看错?”
珠儿笑道:“没有。”
杨润忧心道:“赵家这么防备,当咱们是什么了?宝芝姐姐可是秦舍人的未婚妻,该是大贵客才对。不过,现下怎么办?丫鬟要是醒过来,我们得怎么说?”
珠儿道:”杨小姐放心,奴婢会帮你们处理好的。二位小姐就安心的在这儿玩会儿吧?”
杨润扭动几下肩膀,显得不乐意,“我看,咱们还是找个借口回家去吧,反正和赵家小姐玩不到一块儿去,不如回家吃喝玩乐来的爽快。”
俞明枝摇头,“我们来做客的,怎么能这么快回去,岂不是折了老夫人的面子、”
珠儿道:“奴婢看这里环境不错,二位小姐不如在这里坐坐,奴婢去给你们端些点心水酒来。等晚上吃过宴席再回去,可好?”
杨润看看俞明枝,只好点头,“只能这样了。”
珠儿按住俞明枝的手,微微向她摇头,麻利的将丫鬟绑好了,塞进柜子里,然后才出去。
俞明枝稳了稳心神,拉着杨润一起坐到榻上说话,“别生气了,你看那是什么?”她指着窗边。
杨润眼睛一亮,是一副古琴,她忙不迭地上前去查看,手掌轻轻地抚过琴弦,左看右看,舍不得眨眼,“这是名家手笔啊,我家最好的琴在这副面前肯本不值一提,要是……要是能让我弹一弹该多好?”
俞明枝从窗缝往外瞧一眼,杨柳依依,清风细细,谈笑声和丝竹唱戏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这个丫鬟虽然跟得紧,但是真遇上事就慌乱无章,带她们来到偏僻的院落,倒是落得一份清静。
可惜不知道珠儿去查探消息,是否平安,是否听到赵仲和郦望山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杨润坐不住了,坐到琴架后面,食指先轻轻地勾起一根弦,然后闭上眼听着幽幽的琴音,不由地又感叹一句,然后管不上别的了,开始抚琴弹曲。
她所弹的曲子悠扬婉转,令人心旷神怡。
俞明枝静下心,听她弹琴。
不多时,门被人撞开了,一个管事妈妈打扮的女人走进来,警惕的打量她们一圈,语气还算客气的问道:“敢问二位是哪家小姐?”
杨润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离琴远远的,“我们是太常寺杨乐正家的小姐。”
管事妈妈“哦”一声,“那琴是夫人放在此处,供家人闲来弹奏的。小姐无需紧张,奴婢不打扰二位小姐的雅兴了。”说罢,她退出屋外。
“咦?”杨润睁大眼睛,开心的望向俞明枝,“她的意思是我可以弹琴吗?”
俞明枝笑着点点头。
杨润欢呼一声,又坐到琴后。
俞明枝继续透过窗户缝观察外面的动静,那管事妈妈没有逗留太久,脚步匆匆地离开。外面的宴会依然在热热闹闹的进行中,没有一点的异常。
但是赵老夫人的宴会,就算出了意外,赵仲也会悄无声息的将他压下来。
杨润只顾着弹琴,全然忘记珠儿离开已经很久了。
一曲接着一曲,直到感觉很累了,她才停手,轻轻地一拍掌,“果然非同凡响。”
俞明枝鼓掌道:“润儿妹妹的琴艺叫我望尘莫及。”
杨润害羞,回到俞明枝身边蹭着,“宝芝姐姐过奖了。对了,珠儿怎么还没回来,我觉得口渴了呢。”
俞明枝道:“大概今日太忙了,要等些功夫才能拿到吃食吧?”
杨润噘嘴,“八成是看我们身份低微,所以才怠慢了。”
俞明枝揉揉她的头发,“润儿妹妹别乱想了,说不准珠儿一会儿就……”
正说着,门推开了,珠儿端着点心茶水出来,她向俞明枝微微一笑,然后把盘子端到杨润面前,“不好意思,让杨小姐久等了,奴婢看有不错的花茶,所以等了些功夫,拿来新煮出来的端给小姐们呢。”
俞明枝看她的眼神,悬起的心归于原位。
看来珠儿查探到了什么。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五少
杨润看到香甜的花茶和可口的糕点,一门心思的扑上去,吃的开心。
俞明枝看着珠儿的神色,就知道发生的事情非同一般,更刺激的她想尽快知道发生何时。她喝了两口花茶,直接借口去茅房,然后带着珠儿到门口说话。
“奴婢听说赵尚书令和郦御史说,北方大旱多日,民不聊生,朝廷下拨了一大批赈灾米粮,因为事关重大所以皇上听从建议,准备派中书侍郎颜启誉负责押送,一旦出事,拿他问罪……”珠儿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垂眼闭嘴立于俞明枝的身后。
俞明枝因她的异常而警觉起来,抬眼望去,一个锦衣玉冠的年轻公子在小姐丫鬟们的簇拥中,折扇轻摇,仪态翩翩的走过来。在看到听雨轩门口的两个人时,他微微颔首示意,尽显君子之范。
珠儿在她身后轻声提醒道:“这位是赵仲第五子,也是唯一的嫡子,赵冠洲,因为才学出众、武艺非凡,而颇受各家小姐的追捧喜爱。”
一行人从面前经过,稍作停留时,俞明枝草草的问了声“赵公子好”。
一众小姐不打算搭理她,争相邀请赵冠洲去湖心小亭玩。赵冠洲却不肯走,目光停留在俞明枝身上,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精致的发髻和珠钗,秀美白皙的脸蛋和一身素淡却不失大方得体的衣裙,和他身边的那一群小姐们相比,简直是一群争奇斗艳的花花绿绿的鸟儿中,一只独立高傲的白孔雀。
他的眼神,让俞明枝略感不舒服,后退半步又道:“不打扰诸位赏景了,告辞。”
“小姐,请慢。”赵冠洲上前一步,挥手叫赵梦瑞带宾客去玩。
赵梦瑞不乐意了,虽然有些模糊,但隐约觉得这就是黄少卿找来在祖母寿辰上献曲的乐正家的小姐。
“哥哥,她是乐正家的,身份低微,相貌粗鄙,怎配和哥哥在一起?”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叫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见。
诸位小姐窃窃私语,瞟向俞明枝的目光中含着几分轻蔑。
赵冠洲瞪着妹妹,“父亲教育我们与人来往不分高低贵贱,你都忘了吗?平日里,是怎么念书的?乐正也是朝廷命官,与父亲一样效忠朝廷。”
被当众这么一顿教训,赵梦瑞的双眼顿时通红,想要反驳两句,但是一时找不到话,只能干着急。
赵冠洲见她还赖着不走,呼喝道:“梦瑞,怎么能怠慢了客人?还不快去?”
他的语气透着不耐烦和威胁,赵梦瑞恨的跺跺脚,带上其余心有不甘的小姐们往湖心亭走去。
等人一走,赵冠洲微笑着对俞明枝说道:“在下赵尚书令第五子,赵冠洲。敢问小姐贵姓?”
俞明枝没有理他,转身要走。
赵冠洲奸猾一笑,抬脚踢走一颗小石子,那小石子“骨碌碌”滚到俞明枝脚下。
俞明枝恰好落脚,就踩在那石子上,脚掌往前面滑去,整个身子也跟着往前倒。他就在这个时候“英雄救美”,出手要抱住她。
“小姐,当心。”珠儿抢先一步扶住俞明枝。
赵冠洲伸出的手落了个空,锐利的眼神从珠儿的身上掠过。
珠儿觉察到了,但没有任何表现,替俞明枝掸掸裙摆,杨润听到外面的动静,跑出来,看看俞明枝又看看赵冠洲。
赵冠洲恢复正经本色,温文尔雅的问道:“小姐没事吧?”
俞明枝摇头。
赵冠洲道:“乐正家的小姐怎么坐在这儿?”
珠儿道:“我家小姐喜欢清静,所以在这儿坐一坐。”
“哦——”赵冠洲看也不看她,直勾勾的盯着俞明枝,“我家中有不少珍藏的琴棋书画,不知小姐可有兴趣去赏一赏?听雨轩虽美,但是不到下雨的时候,感受不到它的动人之处。在这阳光灿烂的大好日子里,不如在下陪着小姐到处走一走?”
俞明枝心中警觉,赵冠洲这是无意勾搭,还是有意试探?
而且那个丫鬟还被绑着,在软榻底下呢。
一直这么放着,可不行。
对她来说,珠儿查探到的事是一桩,赵家还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就想一座巨大的金矿等待挖掘。这个赵冠洲看似正人君子,但偶尔的眼神让人感觉虚有其表。
现下容不得思考太多,俞明枝道:“刚才润儿妹妹弹琴弹累了,且容我们重新梳妆过,再与赵公子去看字画。”
赵冠洲一听,心中大喜,“那么在下就在这里等着小姐。”
俞明枝点点头,带着杨润回到屋中,珠儿利索地从榻下拖出那丫鬟,先松开绳子,藏起来后指尖轻点在她身上几处。
丫鬟悠悠转醒,看到围聚在她面前的几个人,吓得浑身狠狠一颤。
珠儿和善的说道:“刚才你背着我家小姐到这儿来,结果累晕过去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丫鬟呆愣半天,低声说道:“……好些了。”
珠儿扶她起身,笑道:“那就好。”
丫鬟狐疑的看看她们,“奴婢不敢叨扰小姐雅兴,告退了。”说罢,她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珠儿道:“杨小姐现在不用担心了吧?”
杨润道:“珠儿你可真聪明!”
珠儿微笑。
俞明枝拉起杨润的手,道:“一会儿我们和赵五公子去他们家书房看藏品,他挺随和的,没有架子,和赵梦瑞一点儿也不同,所以润儿妹妹放心。”
杨润道:“我刚才好像听见他把赵梦瑞训了一顿,太威风有风度了!”
俞明枝轻点她的鼻尖,“你可不要喜欢上他啊?”
杨润道:“我晓得,我可不希望有赵梦瑞那样的小姑子呢。宝芝姐姐,我们这就走吗?”
“好。”俞明枝让杨润挽着自己的手,一道走出听雨轩。
赵冠洲长身玉立,翩翩君子,回头向她们一笑,“两位小姐,这边请。”
“好。”俞明枝点头。
就在他们要离开之时,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响起对俞明枝来说十分熟悉的嗓音——
“赵兄,等等我。”
俞明枝不敢像赵冠洲那样回头去看,因为说出这五个字的人——
是岳朝晖。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面纱
赵冠洲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表面上热情的招呼道:“岳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岳朝晖道:“随我母亲来给赵老夫人贺寿,想着难得进京一趟,不见你一面可惜了。”
“嘿嘿。”赵冠洲没办法把人赶走,只得“盛情”相邀:“正巧我邀请两位杨家小姐去书房,看看我爹珍藏多年的字画。岳兄可有兴趣一同前往?不过呢……”他坏笑着,抬抬下巴示意他往湖心亭看,“这会儿各家漂亮的小姐们,都在这儿了。”
“我对字画更有兴趣。”岳朝晖微微欠身,目光转向岳朝晖身后的两名姑娘。其中一个青色衣裙的引起他的注意,虽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是那身段和穿衣服的风格,都叫他非常眼熟。
他想上前一步看仔细,不想面前人影一晃,赵冠洲侧身半步,挡住了他的前路,向东边的小路伸伸手,“这边走。”
“好。”岳朝晖微笑着点头。
他谈吐举止斯文有礼,加之相貌不俗,比赵冠洲更吸引人目光。
湖心小亭的小姐们齐齐望过来,嫉妒的看着杨家的人。
赵冠洲正要请俞明枝一起走,但是一看到她和杨润的模样,愣了愣,“小姐这是做什么?”
俞明枝抬眼看着他,轻声细语的说道:“有那么多公子在,还是戴上面纱比较方面。”
杨润点点头,摸摸系在脑后的结,这会儿找不到合适的面纱,只能用随身的丝帕来代替,也不知道系的牢不牢,会不会散掉。但听说郭老夫人管的严,也只好自己小心一些。
赵冠洲失笑,“在家里,何须这么麻烦。”
俞明枝微微摇头,“祖母教导我的。”
赵冠洲一听她抬出长辈来,颇为遗憾的叹息一声,只得尊重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