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以为长辈们对自己的洞房花烛夜的“关怀”到此为止，整个人松了一大口气。
几日后，他去福王府探望外祖父。
福王早早去了皇宫陪太皇太后说话，直到午饭后才回府。
他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见到了靠在福王府花园中的躺椅上呼呼大睡的霍骁。
福王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就给了霍骁肩背上一巴掌：“臭小子，你可算是想起老子了。”
霍骁睁开惺忪的睡眼道：“二老爷子，你吓死人了！”
福王一把揪着霍骁的胳膊：“臭小子，最近老子愁得吃不下睡不着，你还说风凉话。”
霍骁道：“我马上就给您把外孙媳妇儿娶回来了，您又愁些什么？”
福王摆摆手把下人们全都撵了出去，一面才道：“就是因为你要娶媳妇儿老子才犯愁！”
这样的动作霍骁最近看得太多了，没好气道：“二老爷子，您该不会也像皇帝舅舅和三老爷子一样担心我的洞房花烛夜吧。”
在所有的长辈中，和霍骁最亲近的就是福王，在他面前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而且，二老爷子当年的情况和他一模一样，想必也是经历过这些麻烦事儿的，所以他的话说得非常直白。
福王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原来他们已经教过你了，这下老子也就放心了。”
论起某些经验，福王自是不能和皇帝陛下霍大将军相比，这一点他真的是甘拜下风。
听霍骁说他们已经操过心了，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来臭小子对即将到来的洞房花烛夜肯定已经做足了准备。
霍骁咬着牙道：“二老爷子，你可真是闲极无聊！”
福王嘿嘿笑道：“这真不是无聊，当初老子洞房花烛夜就是……”
说到这里他又闭住了嘴，有些事情就算是臭小子也不能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婚前教育（三）
霍骁本来是不想搭理福王了，听他说起几十年前大婚时候的事情瞬间来了精神。
他笑嘻嘻道：“二老爷子别那么小气嘛，传授经验可不带您这样只讲个开头的。”
福王伸手轻弹了他脑门一下：“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本王还有些话要交待你。”
每次听福王自称“本王”，霍骁就知道他是真有事要和自己说，立马把那些嬉皮笑脸收敛起来，连坐姿都端端正正挑不出半点毛病。
福王重重拍了拍霍骁的肩膀：“彻儿，小丫头样样都好，又是你心爱的，你们在一起肯定能把日子过好喽，这些本王就不唠叨了。只是小丫头虽然已经及笄了，但其实也还是个孩子。
而且她虽然会些武功性子又要强，看起来不像那些贵女一样娇弱，其实不然，她还是太过单薄了。”
霍骁道：“二老爷子，彻儿知道您的意思，我……”
福王摆摆手止住他的话：“不仅是本王，你娘也是同样的意思，你们俩还是暂时不要考虑孩子的事情，小丫头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霍骁心里很感动，却又觉得堵得慌。
定北王府，包括已经分出去的那些霍家旁支，子嗣都十分兴旺。
但因为他是嫡长孙，三老爷子、祖母、父亲，甚至还有各房的长辈们，个个都希望他能早日成家早些有嫡子。
他们从未考虑过小扁豆的年纪和身体，或者说勋贵世家的人从来不会考虑娶进来的儿媳孙媳的实际情况，他们眼中子嗣传承高于一切。
儿媳孙媳没了可以再娶，不是么？
反而是二老爷子，他一共就娘这么一个女儿，自己这么一个外孙，按说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早些有子嗣。
可他和娘居然能为自己考虑这么周全……
这固然有当年外祖母产早亡的缘故，更是因为二老爷子和娘真心疼爱自己和小扁豆。
他老人家付出过真心，失去过挚爱，知道没有了小扁豆，自己活着也就没有了意义。
霍骁正色道：“二老爷子，正如您所言，小扁豆自己还是个孩子，我不会这么早就让她做娘的。”
其实这些事根本都不用他们操心，有元大人那样疼爱女儿的岳父大人，想要早早当爹也是不容易的。
提起先福王妃，福王的情绪难免有些低落，叮嘱了霍骁几句后回房歇着去了。
霍骁见他一副疲累的样子也不好继续纠缠，遂带着书墨和书砚离开了福王府。
“书墨哥，咱们现在就回府么？”书砚好久都没有出过定北王府了，难得出来一趟哪里想早早就回去。
书墨瞪了他一眼：“小爷说话就要大婚，要准备的事情还多着呢，你是闲着没事儿做么？”
书砚小声嘀咕道：“我看你也该娶个媳妇儿管一管，整日凶巴巴的……”
霍骁耳力好，听了这些话后心念一动。
说起来书墨已经二十，书砚也十八了，更别提那些二十大几的侍卫们，总不好让他们一直打光棍，该给他们娶媳妇儿了。
可说媒拉纤这些事情他根本不擅长，何况他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合适的人选？
这些事情还是等他的小王妃过门之后再说，他堂堂的小王爷整日操心这些事情像什么样子！
霍骁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俩小厮：“咱们去和味居用晚饭，晚些回去。”
书砚欢呼了一声：“谢小爷。”
他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和味居了，不是因为那里的饭菜可口，而是那一声“砚大爷”。
想当初书墨随着小王爷去了大西北，他书砚在和味居绝对是说一不二，那滋味想起来都美得很。
主仆三人出了福王府上了马车，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和味居。
进了霍骁专属的雅间，刚喝了一口热茶，满头大汗的四皇子就跑了进来。
书墨书砚赶紧行礼问安。
四皇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道：“阿骁，你拉车那两匹是什么马，跑得可真是……我都快跑断气了。”
书墨书砚暗暗好笑，小爷的马当然是百里挑一的骏马，可跑断气的该是马才对，和四殿下这个坐车的有什么干系？
霍骁却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给四皇子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你不好好在府里照顾我侄女，追我作甚？”
刚沏的热茶烫得很，四皇子吹了好几口气也没敢入口，掏出帕子抹了一把汗道：“不是我……是湘儿，她听采买的婆子们闲话，说今日一早在胡同口见到你的马车了，她如今不方便出门，就让我去福王府找你说说话，没想到刚一出府就见你的马车离开了，我只好一路追了上来。”
霍骁一头雾水，大姨子有话对他说？真是奇了怪了！
四皇子冲书墨书砚使了个眼色：“初一十五在外面，你们俩去找他们说话。”
书墨书砚不敢执拗，只好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霍骁只觉得自己的拳头有些痒痒，最近找他私聊某些话题的人可真是够多的。
认识元湘的时日也不短了，一直都觉得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女人，没想到她居然管到了自己头上！
阿恺他们夫妻俩真是有些欠揍！
四皇子哪里知道霍小王爷都想揍人了，见书墨他们离开了凑到霍骁耳边道：“阿骁，我父皇有没有给你赏人呐？”
霍骁抿了一口茶道：“怎么了？”
四皇子有些焦急道：“我就知道父皇肯定……你可千万别犯错儿，湘儿说了，元二和她不一样，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如果你收下父皇赏的人，到时候她肯定会和你闹的……要是她不肯洞房你不是就麻烦了么，媳妇儿又不是娶来好看的。”
霍骁戏谑道：“不肯洞房？娶来好看？”他才不相信这句话是元湘说的。
四皇子心虚地轻咳了一声：“这是我说的。”
霍骁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父皇赏下来的美人送回去？你就不怕你父皇生气？”
四皇子道：“我当然怕，可你不怕呀。”
霍骁一扯薄唇：“还有呢？”
四皇子把手伸进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喏，这是我去汉王那里弄来的。”
霍骁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皱起眉头道：“这又是什么？”
汉王整日纵情声色，他那里的东西……
第一百九十四章 婚前教育（四）
四皇子有些得意道：“汉王名声是不怎么好，但论起那些事儿他比咱们精通多了，你看了这个之后洞房一定会特别顺利的。”
说着就硬把盒子塞进了霍骁手里。
霍骁撇着嘴把盒盖掀开一条缝，里面果然是……
一个个羊脂玉雕刻的小人只有花生米大小，却是栩栩如生精细无比，各种各样的姿势足有几十种之多。
霍骁不好细看，迅把盒盖扣上，俊脸几不可察地泛起了一丝红晕。
四皇子是个马大哈，哪里会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坏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比寻常那些春宫什么的强多了。”
霍骁道：“你可真够操心的。”
四皇子嘿嘿笑道：“你也甭不好意思，谁都有第一次嘛。”
霍骁轻嗤了一声，并没有接话。
四皇子压低声音道：“你别不当回事儿，实话对你说，我那个时候……幸亏怜香惜玉是宫里面调教过的，否则真是丢死人了……”
霍骁暗暗好笑，阿恺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什么话都开得了口。
他不想再听四皇子叨叨了，笑道：“肚子饿了么？我让人上菜。”
四皇子摸了摸肚子：“是有些饿了，让他们弄些味道浓些的菜，最近我们府里的饭菜真是一点味儿都没有。”
霍骁朝外面唤了一声，各种美味佳肴流水一样送了进来。
傍晚时分霍骁回到定北王府，刚走进院子就见到了立在书房前的中年男子。
年过三旬的霍大老爷身材保持得不错，远远望去清隽而美好，因为光线比较暗的缘故，面上浑然不见日间的颓然，只觉风采逼人气质卓然。
霍骁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在见到他之后全变了。
霍大老爷回京任职好几个月了，父子俩也经常见面，但一直没有寻到机会独处。
永福公主那里也一样，说是夫妻，两人却刻意回避，就算是家宴时坐在一起也不说话。
他们母子俩对霍大老爷的感觉似乎也差不多，不是恨，而是不耐烦。
其实霍大老爷是有心和霍骁亲近的，只不过霍骁不给机会，他也就不好强求罢了。
今日堵在自己院子里算是豁出去了？
莫非也像皇帝舅舅和两位老爷子，以及阿恺那样为自己担心？
霍骁脚步微顿，心中蹿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是天之骄子，是在众人的宠爱中长大的。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曾经那个小小的、骄傲的男孩子有多么渴望亲生父亲的关爱。
只不过一次次的失望早已经把这份渴望磨没了，如今的他已经足够强大，已经不需要所谓的“父爱”了。
他的洞房花烛夜不想让任何人指手画脚。
皇帝舅舅的好意他心领，三老爷子的指点他感谢，二老爷子的关心他感动，阿恺的“多管闲事”他一笑置之。
他们都是真心为自己好的人，他就算不喜欢也会念他们一份好，可霍大老爷？
自己从出世长到十八岁，任何事情都没有让他操心过一分一毫，现下还需要他来指手画脚？
霍大老爷却不等霍骁开口，自己快步迎了上来。
他面上带着一丝讨好，温声道：“阿骁，你回来了。”
霍骁压了压火气，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父亲尚未说明来意，他还真不好直接翻脸。
他也用同样温和的声音道：“父亲今日怎会有空过来？”
霍大老爷道：“我听侍卫们说你去了你外祖府里，今日大约不会回来了，可我还是想等一等，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霍骁一抬手：“父亲有话到我书房里说吧。”
霍大老爷一双眸子里全是笑意：“好的，好的。”
霍骁心里难受极了，从很小的时候起，父亲在自己面前就是一副讨好的模样，哪怕是他故意挑衅也没有任何改变。
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开心？
他宁愿父亲揍自己一顿，大声呵斥几声，也比这样疏离的态度舒服得多。
父子二人很快走进了书房。
“阿骁，你马上就要大婚了。”霍大老爷有些迫不及待，甚至还没有落座就开口了。
霍骁抬眼道：“是快要大婚了，所以呢？”
他的确是没有弄清楚父亲今日的来意，也请他进了自己的书房，但不代表霍大老爷就真的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只是想指点自己怎么洞房也就罢了，他勉强还能忍一忍。
如果想要让自己也多一个姓白的小妾，呵呵……
那就对不起了，他会让定北王府所有姓白的小妾都滚蛋！
霍大老爷纵然已经没有了武功，没有了胆气，脑袋却还是聪明的，怎会看不出长子眼眸中的警告之意。
他笑道：“阿骁，你莫要误会，我是想尽一点做父亲的心意。”
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盒子。
说来也好笑，材质和样式居然和下午四皇子那个差不多。
霍骁嘴角微抽，要不是父亲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他几乎都要以为这里面也是那什么……咳咳……
霍大老爷并没有注意到霍骁的神色，自顾着打开了那檀木盒子：“为父能力有限，也知道你什么都不缺，这些银票你收着。”
霍骁忍不住瞥了那盒子里的银票一眼，每张面值一千两，目测了一下厚度，大约十万两的样子。
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看来这些年父亲混得不赖嘛！
只不过……他塞给自己这么多银子，他心爱的表妹知不知道？
想来是不知道的，否则那女人还不一脑袋撞死，呵呵……
既如此霍骁也就不客气了，接过盒子道：“谢过父亲。”
霍大老爷没想到长子这般干脆，长出一口气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竟像见到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快步离开了书房。
霍骁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只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书墨书砚。”他朝外面唤了一声。
书墨书砚赶紧推门进来：“小爷。”
霍骁指了指书案上的盒子：“书墨，把这些银票装进我让你收拾的那个匣子里，等大婚后一并交给小王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