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归——云月颜
时间:2017-10-30 16:58:42

  宇文昊此行属于机密不好大张旗鼓,姚濂几人只在宅子里同他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各自离开了。
  宇文昊赶了几天路也略觉疲惫,把宅子里的管事唤来嘱咐了几句便回房休息。
  当天夜里,凤翔宫里的裴皇后就收到了密信。
  其实就是一张小字条,上面写有五个字——明晚戌时末。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味道,一张小小的字条便让灯下的女人泪流满面。
  十几年了,就在她的心已经彻底凉透,对所有的男人都绝望之极的时候,那人终于要来了。
  真是太久了,久到她几乎都要忘了那张能让所有女人疯狂的脸庞。
  然而,几乎忘了其实意味的是永远忘不了。
  飞蛾扑火、自掘坟墓,自小头脑冷静的她自从遇上了那个男人,把这世上最恶毒的事情都做尽了,也彻底绝了自己的后路。
  这十几年来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年她狠下心肠拒绝他,把他弃如敝履,自己的日子会不会过得比现在舒心?
  答案是肯定的,如果没有那几夜的疯狂,她不会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她有权有势有儿子,在娘家人的支持下顺利当上太后,一生顺遂一生尊荣。
  可她再懊恼,再愤怒,却没有后悔。
  那是她八九岁时就爱上的男人,宁可为侧妃为侍妾也不想放弃的男人。
  她裴廷瑜的人生可以悲、可以怒、可以叹,唯独不可以悔。
  她永远记得那道世间最美妙的声音唤着她的闺名。
  阿瑜,阿瑜……
  那样不起眼的她,爱上了如悬于九重天上皓月般光华的他,本以为只是属于少女的一场梦。
  梦碎了,梦醒了,继续走她朴实无华的人生路。
  她心甘也心安,纵使丈夫不是心爱的他,纵使她也不是丈夫心爱的她,日子总能平静如心水般过下去。
  可心爱的他遭逢大难,甚至还牵连到了她和丈夫,让她的心再一次疼起来,悸动起来。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几个刮着北风飘着鹅毛大雪的夜。
  在那朴实无华略显冰冷的驿站客房中,她度过了这一生最温暖最幸福也最短暂的时光。
  即使之后她的人生乱得像一团麻,而且还有越来越乱的趋势……
  “娘娘,这次您一定要硬下心来,千万不要……”郑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那双春意朦胧的眸子,忍不住出声打扰。
  太子殿下的确是足够有魅力,可那样的男人根本靠不住。
  这句话她几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宇文昊的时候就想对裴廷瑜说了。
  可她只是一个奴婢,根本做不了自家姑娘的主,更何况这个姑娘自小就最有主意最执拗。
  当年听不进去旁人的劝告,如今身处高位就更听不进去了,她只能稍加提醒。
  然而这次郑嬷嬷想错了,裴廷瑜只不过是见到宇文昊的字迹忍不住感慨了一番而已,并没有真的意乱情迷。
  她面色无波地把字条凑到烛火边点燃,很快就化为了灰烬。
  宇文昊的目的是皇位,她的目的也是皇位。
  但宇文昊是为了他自己,她则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别说宇文昊对她的情意可能有假,就算是真的她也不会替他卖命。
  儿子当了皇帝她是太后,宇文昊当了皇帝她算什么?
  皇帝的弟妹兼情人兼太后?
  自古以来就没有这种说法。
  他想利用她,她还想利用他呢!
  她嘴角微微勾了勾,冷声道:“嬷嬷,去那地方准备一下,明晚我会准时赴约。”
  “是,娘娘。”郑嬷嬷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地方,应了一声退出了寝殿。
  ps:本来以为今天能写到老情人密会的,明日再会吧,嘿嘿~
第一百五十六章 深宫密会(二)
  盛夏的大雨携清凉而至,日间所有的燥热一扫而空。
  交加的雷电,如注的暴雨,足以掩盖人世间正在发生的一切罪恶。
  一道道耀目的闪电把黑夜映照得亮如白昼,随之而来震耳欲聋的雷声让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凤翔宫后殿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屋子中,一身凤袍的裴皇后正襟危坐。
  屋子里没有点灯,她那张线条冷硬的脸庞随着频繁的闪电忽明忽暗,显得格外阴郁。
  密道之所以被称作密道,就因为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这间屋子里有密道通往宫外这件事情除了她和郑嬷嬷,就连尺素都不知晓。
  当初宇文昊之所以把这个秘密透露给她,想来就是为了今日。
  其实她和郑嬷嬷也只知道出口在这里而已,密道有多长、出口在哪里她们一概不知。
  好奇心人人有,她不是不想把这条密道的情况彻底打探清楚,可相比于掌握一条逃生密道得到的好处,付出的代价无法估量。
  而且一旦派人打探,消息必然走漏,密道也就彻底废了。
  然,即便她没有派人仔细查探这条密道,有些蹊跷之处她却无法不去多想。
  大周朝的皇宫并非重建,而是承袭自前朝,在前朝皇宫的基础上翻新扩建的。
  也就是说在她之前,凤翔宫已经有过不知多少任女主人。
  远的不说,如今在慈安宫颐养天年的太皇太后就在慈安宫住了近二十载。
  以老太太的精明,竟没有发现这条密道的存在!
  这一点根本不用怀疑,如果老太太知道了,她肯定不会瞒着先帝,先帝既然把江山交给宇文昭,绝不会隐瞒这么一条小小的密道。
  所以太皇太后和先帝是真不知晓凤翔宫中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
  那么问题来了,太皇太后和先帝都不知道的秘密,宇文昊是怎么知道的?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又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裴皇后掏出怀表看了看,指针越发朝亥时靠近。
  她的心紧了紧,戌时已过,他就要来了。
  果然不负她的期望,片刻之后墙角一块十分普通的青砖突然动了起来。
  裴皇后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来快速扑向墙角。
  青砖被轻轻挪开,密道中透出了微弱的亮光。
  那道让她魂牵梦绕永远都忘不了的男声温润地从密道中传了出来:“阿瑜,下来。”
  裴皇后顿住脚步,凝神朝密道口下望去,眼眶顿时就红了。
  宇文昊一身白衣,仿佛一位即将奔赴奢华盛宴的王子。
  虽然身处阴暗的密道之下,他雪白的锦袍依旧不染尘埃华美光艳,十几年的时光竟没能让他的容颜老去,甚至比从前更加迷人。
  温柔的眼波如春水般熨帖,那双毫无瑕疵的大手更让人无从拒绝。
  裴皇后把修长的手放入宇文昊掌心,随着他走下密道。
  密道内久未有人出入,气味自然好不到哪儿去,甚至还夹杂这一股发霉的味道。
  可裴皇后却觉得身边男子身上一如从前那般美好的暗香足以掩盖所有难闻的气息。
  自认为尘封已久的心竟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噗通,噗通……越跳越快,就连那青砖是怎么合拢的她都毫无察觉。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宇文昊拉着裴皇后走进了一间密室。
  密室中点了好几盏灯,比之前的火折子亮多了。
  裴皇后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把自己的手从那只骨肉亭匀的大掌中轻轻挣脱出来。
  宇文昊并不在意她的小动作,指着不远处的椅子道:“阿瑜,坐下再说。”
  大约是被对方的绝世容光所慑,裴皇后对自己华服美饰掩盖下的憔悴容颜极度不自信,抿了抿嘴朝那椅子走去。
  她侧着身子坐下,对自己这份不自信鄙夷之极却又无可奈何。
  明明如今她的身份高过对方,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极度渴盼与心爱男子厮守终生的年轻女人,却偏偏……
  宇文昊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份扭捏一般。
  没有随着她一起坐下,而是站在密室门口坦然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良久之后他温声笑道:“阿瑜,凤袍果然最衬你的气质。”
  裴皇后的脸很多年都没有泛起过羞涩的红晕了,此刻却像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一般羞红了脸。
  她的确是觉得自己的气质和这身凤袍非常般配,可也禁不起人这般吹嘘。
  好在她是经历过大场面的皇后娘娘,在此次会面之前有做足了准备,否则真是很难抵挡得了宇文昊惯用的手段。
  裴皇后清了清嗓子,面色也很快恢复了正常,淡然道:“殿下深夜邀约本宫定然有要事相商,切莫顾左右而言他。”
  宇文昊嘴角微弯,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裴皇后身侧,坦然坐下道:“我不过是叙叙旧而已,既然阿瑜不爱听那便不讲就是。”
  裴皇后的脑子已经彻底清醒了,抬眼望了望这间小小的密室,道:“殿下隐忍多年,一朝重新入京有什么打算?”
  宇文昊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温声道:“阿瑜,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楚随说了。”
  裴皇后知道他说的是儿子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时怒从心起,喝道:“她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她行事不够妥当,恒儿怎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现下好了,陛下已经彻底厌弃了我们母子,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宇文恒轻笑道:“阿瑜莫要心急,咱们的计划虽然被打乱了,然其实于结果而言并无太大的影响。”
  裴皇后冷笑,本宫不是你的皇后,恒儿不是你的儿子,对你的事情当然没有太大的影响。
  宇文恒又道:“三皇弟今年还不到四十,身体又一向强健,依阿瑜之前的想法,你觉得需要等多少年才能得偿心愿?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反正都要动手,宜早不宜迟。”
  这话说得直白,照宇文昭的状态,等他驾崩,裴廷瑜估计早就下黄泉,而宇文恒也黄土埋到眉毛,离死不远了。
  裴皇后眉头一挑,暗暗冷笑。
  我们母子熬不过宇文昭,难道你就熬得过?
  别忘了你还比宇文昭大两岁呢!
  当然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现下他们需要合作,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裴皇后用柔和的声音道:“不管怎么说,既然要扶持我儿上位,殿下就该把计划详细告知本宫。”
  宇文昊笑道:“当然,否则我为何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这一趟。”
第一百五十七章 深宫密会(三)
  宇文昊今晚真是做足了准备,不仅花费了不少心思讨好裴皇后,且一直没有用“本宫”自称。
  经过这么多的风雨,他的心境早已不复当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鲜衣怒马风流倜傥的太子,而完全成了一个心狠手辣城府颇深的中年政客。
  然,吃再多的苦也没让他忘了如何讨好女人,依旧是信手拈来。
  他往裴皇后身边靠了靠,在她耳畔把他的计划讲了一遍。
  本来这动作是有些暧昧的,但裴皇后刚硬的脸部线条没有被暖暖的气息吹软,脸色反而变得越来越难看。
  宇文昊自然能感觉出她的变化,靠回自己的椅背上道:“阿瑜觉得此计划不妥?”
  裴皇后咬牙道:“你这计划等同于引狼入室,一个不小心大周朝就没了!”
  大周朝没了她的儿子还当什么皇帝,她还做什么太后!
  宇文昊冷笑道:“阿瑜莫要太天真了,如果不这样做,你觉得凭咱们的实力能动得了宇文昭的龙椅?更何况……”
  裴皇后厉声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更何况就算能够掌控局势,江山还轮得到她的儿子么?
  宇文昊抖了抖衣袖,沉声道:“大周这些年太过安稳了,必须让边境上的兵马动起来,只有动起来咱们才有机会。”
  裴皇后皱着眉头仔细思忖了一番,道:“就算是边境上动起来,鞑靼未必是我大周朝的对手,西北有霍大将军,东北有永福,能兴得起什么风浪?”
  宇文昊耐下性子道:“你性子太急躁,我方才的话还没有讲完。鞑靼自己本身问题也不小,我这些年在漠北没少和那些部落首领打交道,对他们的情况也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二十多年前那一战鞑靼损耗太大,如今元气尚未恢复,我不过是利用他们而已。当然,人家辛苦劳动一趟,肯定要得一些好处,这就毋须咱们操心了,只要他们能拖住霍大将军和永福,咱们在京城就可以放手一搏。”
  裴皇后不是半点政事不通的普通妇人,她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撇开各地指挥使司的地方军队,大周朝还有百万雄兵。
  除却西北和东北,镇南将军穆坚手中还有近二十万人马,京畿附近四大营大约也有人马十万左右。
  他们都是直属于皇帝陛下的军队,除了圣旨不听任何人调遣,都不容易对付。
  拉拢霍家的计划失败之后,她在镇南将军穆坚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甚至想过把歆歆嫁与穆应非,通过联姻来达到目的。
  可惜事与愿违,穆应非最终成了陆阁老的孙女婿。
  听说穆应非倒是同恒儿颇有几分交情,可惜他同时和老三交情也不浅。
  如今恒儿正处于困境中,她想不出来还能用什么办法让穆家归于自己一派。
  裴皇后凝视着身边俊美无双的男人道:“咱们没有造反的实力,也没打算真的造反,所以兵权虽重却不是最重,当务之急是禁军和五城兵马司,禁军那边我倒是有些关系,但五城兵马司……”
  她摇了摇头又道:“霍骁如今是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只要有元沅在的一日他就不可能被拉拢,副都指挥使穆应非那边……你可有什么办法?”
  宇文昊的眸子微微一闪,看来楚随并没有把自己同穆家的关系告知这女人。
  既然她不知道,他当然绝对不会主动告诉她。
  遂也摇了摇头道:“穆坚同霍大将军一样都是纯臣,除非咱们的人坐在龙椅上,否则他们绝不会为咱们效力。”
  穆应非去年五月护送林瑟瑟进京乃是布衣入城,不仅林瑟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裴皇后也不知情,还以为他是楚随安排的护卫。
  听宇文昊这样说她难免有些灰心,颓然道:“可惜我大哥早已经没有了兵权,否则咱们也不至于这般被动。”
  宇文昊安抚道:“霍骁和穆应非不过是两个黄口小儿罢了,五城兵马司里多的是兵油子,他们二人接手的时日尚短,真正的实权掌握在那些指挥使手中,一切都还可以谋划。”
  裴皇后晦涩的眸子亮了亮:“你这话倒是颇有道理,我记得南城和东城两位指挥使从前都是我大哥麾下的偏将,同大哥一直都有来往……”
  宇文昊神情有些怪异道:“阿瑜,你觉得武宁侯如今还会义无反顾帮你么?”
  女人天真起来真是可怕!
  裴廷琰又不是傻子,她都险些把嫡亲侄女弄死了,凭什么还认为她的好大哥还会像从前一样帮她!
  裴皇后冷睨了他一眼,嘲讽道:“你究竟是担心我大哥还是担心我的好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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