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爷驾到束手就寝——顾南西
时间:2017-11-08 16:28:30

  萧景姒没有抬眸,看着楚牧,用袖子擦了擦他头上的冷汗,说:“他若不好,我怎能安心。”
  楚牧还想再劝几句,萧景姒转头:“父亲放心,我会量力而为,不会伤害到孩子。”
  楚牧不好再说什么,知晓她懂分寸,叮嘱了几句,便出了屋子。
  楚彧昏迷了三个时辰,萧景姒便坐在床边守了他三个时辰,中途,她用了晚膳,吃了一碗饭,还喝了汤,然后便将伺候的人都屏退了,独自在屋里守夜。
  楚彧醒来时,天都黑透了,点了油灯,屋里药味很浓,很安静,身旁,有浅浅的呼吸声。
  楚彧有些吃力地抬手,拍了拍趴着的女子,唤了一声:“阿娆。”
  萧景姒趴在床边,闻声抬头,怔怔地看向楚彧,一双眼睛干涩而红肿,从无神黯然突然变得滚烫灼热,就那样盯着楚彧瞧,怕他会不见了似的,一直盯着。
  楚彧躺着,没有力气,动不了身子,只是费力抬手去摸她的脸,声音虚弱而无力。
  他问她:“哭了?”
  萧景姒用力点头:“嗯。”眼睛更红了,她又要哭的样子,抓住楚彧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楚彧吃力地撑起身子,拂了拂她红红的眼睑,沙哑的声音哄她:“我不会死的,阿娆你别哭。”
  她推开他的手,扶着他又躺下,掖好被角,擦了擦眼睛,然后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你若是死了,我会哭一辈子的,把眼睛都哭瞎。”
  这样随意而理所当然,毫无顾忌似的。
  楚彧被她的话吓到了:“阿娆——”
  萧景姒抬眸看他,打断,还是那心平气和的语气,没有一点恐吓玩笑的口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哭瞎眼睛,在把眼睛哭瞎之前,我可能就了结了自己,去阴曹地府找你了。”
  “……”这让他怎么放心!
  楚彧被吓愣了,他脸色骤然就变了,眼底慌乱得一塌糊涂,急急张嘴要说什么,却一口气上不来,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很厉害,眸子都猩红了,整个人颤栗着。
  萧景姒猛地站起来,吓得肩膀都撞在了古床上,她麻木不知疼痛,机械木讷地抓着楚彧的手,脸色惨白:“楚彧!楚彧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咳咳咳——”
  他捂着嘴角,一口血吐了出来,渗出了指尖,殷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锦被上。
  萧景姒募地怔住,伸出手,颤抖着去擦楚彧手背的血,眼里滚烫的眼泪木然地一颗颗砸下来,嘴里呢喃自语似的:“楚彧,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她如梦惊醒似的,颤栗了一下,转头,“我去找宋长白。”
  她的手却被抓住了,她在轻颤,抓着她的那只手,很用力,有血水沾到了她手心:“阿娆,你别走,我没事。”
  他吞咽了一下,将口中的血吞下,没有再咳嗽了,黯然无光的眸色淡得有些趋近于苍白色。
  萧景姒摇头:“我去叫大夫过来。”
  楚彧拉住她不松手,无力地喘息着,撑着的身子摇摇晃晃,白色的寝衣滑下,露出消瘦的锁骨,还有胸口白色的绷带,他央求地说:“阿娆,你过来,陪我躺一会儿,我没事,我想抱抱你。”
  萧景姒擦了擦眼睛,迟疑了很久,才依着他,在他身侧躺下,不敢碰到他的伤口,便离他远了些。
  楚彧却靠过去,把她紧紧地抱进怀里,用衣袖给她擦手上被他沾染到的血,无奈而无力的嗓音,嘶哑干涩:“你再说那样的话,会把我气死的。”
  萧景姒不敢动,鼻尖全是草药的味道,很浓,混着淡淡血腥味,有些刺鼻,她吸了吸鼻子,有浓浓的哭腔:“我不说你也知道的,我这般性子,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本是坚强隐忍的性子,不惧生死,刚硬又果决,是有多束手无策,才会这么又哭又闹,没了半分平日里的淡然冷静,所有防线都溃不成军。
  他啊,吓坏她了吧。
  楚彧摸了摸她凉凉的小脸,轻声叹气:“就是这样,我才不敢死。”将她抱平,手放在她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大抵没有力气,大抵有些冷,懒懒无力地蜷缩在她身旁,楚彧说,轻声细语地,“阿娆,别怕,我绝不会死,不论如何我都会撑着的,我可是北赢的妖王,我不想死,就一定不会死的。”
  北赢的妖王又怎么样,他也不是刀枪不入,是人心肉生的,没有内丹,会受伤,会生病,会躺在这充满药味血味的屋子里,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萧景姒抬起眼,很红肿,却很有神:“我相信你的话,你也不要怀疑我的话,你要是敢死,我立马剖开肚子,留下孩子就去找你。”
  “……”
  楚彧张嘴,又要咳嗽,萧景姒立马爬起来,给他顺气,轻拍他的后背,心疼后悔地恨不得刺自己一刀,这种话,自己知道便罢了,不能拿来刺激楚彧。
  “我不说了,你别动气。”她哽咽了,很怕,从来没有这样怕过。
  楚彧躺着,将她拉着躺下,一眼便看透了她眼底的慌惧,长长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呼吸。
  “我没事,乖,不怕。”
  她怕,怕得要死!
  楚彧抓着她一直紧紧掐着手心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然后放在她腹上,腹中的宝宝这会儿十分乖巧,没有一点动静,楚彧有些疲倦,声音很小:“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让你这般欢喜我,欢喜得连命都不要了,早知道如此,你只要舍不得我一点点就好了,不用这么连自己的命都不爱惜了。”
  他知道,她性子决绝,若是他真出了什么事,只怕她不会独活。
  楚彧光是想想,就心疼得难受。
  萧景姒翻了个身,侧身对着楚彧,对视他的眼睛,点头,有些赌气地说:“嗯,都是你的错,害我神魂颠倒,连命都不要了。”
  她认真严肃极了,像叮嘱,又像命令他:“所以,楚彧,为了我,你要撑着,即便苟延残喘,即便五脏六腑都烂了坏了,即便血都流干了,你也要活着,为了我活着。”
  楚彧毫不犹豫:“好,我答应你。”
  她这才松了松眉头,她知道,楚彧只要应了她,便不会负了她,哪怕不择手段,也没有关系,哪怕是不要人性血性,她只要他活下去。
  “明天我就去宗人府,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把白木香要来,你再忍忍,很快就不会让你这么痛了。”凉凉的一双手,她轻轻地拂过楚彧受伤的心口。
  宋长白说,伤口不深,愈合很容易,只是里面的心脉,坏了,是为了她才坏了。
  楚彧点头,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发:“嗯,别的都无所谓,你和孩子不要受伤。”
  她笃定的口吻:“放心,你的女人就算挺着大肚子,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楚彧笑,笑着吻掉她眼角的泪。
  他哪里放心,他倒下了,最不放心的便是她。
  次日,皇室宗人府,宫人高声喊道:
  “国师大人到!”
  常年紧锁的高门,被推开,屋里一片昏暗,女子站在门口,光打在她身后,小腹隆起,容颜清丽。
  这宗人府,普通囚牢,终于有人来了。
  凤傅礼带着手铐脚铐,安然坐在椅上,抬头看萧景姒:“等了你许久了,终于来了。”
  萧扶辰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萧景姒抬脚进入:“既然四王爷的消息如此灵通,便也没有周旋解释的必要了。”她开门见山,“那株白木香本国师要了,直接说出你的条件。”
  凤傅礼早便不是太子,是宗人府的阶下之囚,一声四王爷,便算萧景姒给了他客气。
  见萧景姒如此开诚布公,凤傅礼便料想,她急需那株药材,脸色越发胸有成竹了,笑道:“国师大人果然是爽快人。”
  萧景姒冷眼一抬:“你要是敢耍任何花样,我就会爽快地杀了你。”
  凤傅礼脸色微变。
  她杀死人来,确实很爽快。
  萧景姒没有耐心迂回,直接问:“说吧,要什么?”
  凤傅礼顿了顿,杯中清水,他喝下,说:“君临天下。”
  好大的口气呢!
  萧景姒冷笑:“皇位本国师给的起,就怕你守不住。”
  凤傅礼反笑:“这就不劳国师大人费心了。”
  “你还是太愚蠢,趁这个时候向我讨要一张免死金牌才是最聪明的做法,至少可以保你性命无忧,既然你要与虎谋皮,我自然会成全你。”她冷眼睃视,直接问,“东西在哪?”
  看来,那株白木香萧景姒她势在必得,即便是皇位,她也不眨一下眼。
  凤傅礼也不蠢,自然要留一手,道:“本王登基那日,自会双手奉上。”
  “将东西准备好,我要尽快。”
  留下一句话,萧景姒便出了屋子,门又被紧锁住。
  待门外脚步声走远,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扶辰突然开口:“王爷,我方才看到了未来的一幕。”
  凤傅礼挑眉:“你看到了什么?”
  萧扶辰停顿了一下,说:“女帝登基,浮尸遍野。”
  凤傅礼脸色突然便变了,喝道:“你的预知从来都不准。”
  她笑:“这一次没准就准了。”
  当天晚上,国师大人夜观星象,卜算大势,大凉国运不昌,顺帝久病不醒,三国战乱,国不可久而无明君,是以,国师大人连夜拟旨,辅四王爷凤傅礼登基为帝,三日后行登基大典。
  一旨令下,满朝文武不可置信。
  顺帝躺了近一年之久,帝位如同虚设,朝中所有事宜皆由国师大人掌权,却如此猝不及防地另立新帝,到底国师大人作何打算?
  众臣百般揣度,仍是看不透一丝一毫啊。
  只怕,平静了半年的大凉,又要生乱了。
  萧景姒回竹安府时,已经亥时了,菁华正跪在楚彧所居的院子外,笔挺地跪着,一动不动。
  萧景姒走近,道了一句:“别跪了。”
  菁华没有起来:“不是求情,是请罪。”他伏身,“请世子妃降罪。”
  萧景姒淡淡的嗓音,有些凉,冷漠而疏离:“我说过了,没有谁犯了错可以心安理得地躲在别人身后。你回去吧,我暂时不会杀她,让她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残忍的事,这笔账,日后我自然会亲自找她。”
  菁华一声不吭。
  萧景姒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话锋一转:“若是楚彧不好,别怪我,”她回眸,说,“别怪我心狠手辣。”
  若是楚彧伤及性命,大开杀戒是必然的结果。
  菁华还跪着,没有站起来,字字掷地有声,道:“若是如此,不待世子妃出手,菁华会亲手动手。”
  他早便想过了,若他的王真出了事,他会杀了凤观澜,然后,陪她死。
  萧景姒不言,转身进了屋子。
  凤观澜被菁华关着,而他,在楚彧的屋外,从前日晚上,一直跪到了现在,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说,他不会为凤观澜开脱,只会自己担。
  萧景姒叹了一口气,走近屋里,将门关上,转身,楚彧正坐在床上,披着一件外衣,靠着床榻的边缘扶木。
  他说:“回来了。”
  萧景姒扶着肚子走过去,立马扶他躺好,有些恼他不好好休息,又不放心,细细看了看他的伤口:“怎么不睡?是不是疼得睡不着?”
  楚彧今日咳了两次血,宋长白说,他心脉和肺腑都受损,会很疼。
  这一身伤,并非一日造成,凤观澜那一剑便是个引子,这才暴露了他的病,一病便一发不可收拾,楚彧应该疼了有一段时间了,却一直瞒着她,丝毫不让她察觉。
  他摇头,拉着萧景姒的手不放:“我不疼,我在等你,要同你一起睡。”本就无力的声音,软软撒娇的时候,很孩子般,有些脆弱。
  萧景姒看着他出神。
  楚彧催促,拉了拉她的手:“阿娆,上来,我有些冷,要抱你。”
  听得他说冷,萧景姒掖了掖被子,脱了外衣,躺上去,抱住楚彧的身子:“现在还冷吗?”
  他把下巴搁在她肩窝,点头:“嗯,你抱紧些就不冷了。”
  她又用力,又不敢太用力,怕碰到他的伤口,问楚彧:“现在呢?”
  楚彧伸手护好她的肚子,免得挤压到腹中的宝宝,笑着说:“还要再抱紧些。”
  萧景姒依他,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楚彧喊她:“阿娆。”声音很轻,有点软,也有些虚弱。
  “嗯。”萧景姒应。
  “阿娆。”
  “嗯?”
  他又唤了她几声,不厌其烦地,好像特别留恋。
  楚彧病时,会更黏萧景姒,像个孩子一样,特别没有安全感。
  “阿娆,阿娆,阿娆……”
  他一直喊她,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萧景姒耐心地应他。
  楚彧搂住他,脸色很白,趋近透明色的白皙,唇色也很淡,耳朵与尾巴都无力地垂着,唯独一双深蓝色的眸子,炯炯有神,不偏不倚地一直看着萧景姒。
  他软软地蹭,说:“我真的好欢喜好欢喜你,欢喜得心都会疼。”尾巴无力地摇着,无精打采地磨着她。
  萧景姒笑了笑,眼睛有些红,转开头,不让楚彧看她的眼,说:“我知道。”手摸了摸他惨白得剔透的容颜,说,“我亦如此。”
  楚彧便开心了,精神似乎也好了些。
  他抱着她一起躺着,嗅着屋里的药味,还有她身上的气息,让楚彧特别安心:“凤傅礼问你要了皇位?”
  “嗯。”
  他皱皱眉,抿抿唇,不高兴:“等我身子好些,能下地了,就去给你报仇。”
  萧景姒点头,乖乖躺在他怀里,不乱动,说:“好,等拿到了他手里的药,打到他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为止。”那皇位,她给的起,自然也要地回来,对此,萧景姒倒一点都不忧心,当下,她只不放心楚彧的身子。
  楚彧哼了一声:“我没有阿娆这么心善,我要打到他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敢对他的阿娆趁火打劫,他是肯定要秋后算账的。
  萧景姒笑,继续点头:“好。”
  默了一会儿,萧景姒突然问:“凤观澜呢?”
  楚彧沉着脸,不满,说:“菁华那只灰兔子以前救过一只跛脚的小花鹿,只养了几天那小花鹿便让野妖猎杀了,他把跛脚鹿埋了之后就再也没养过宠兽,他那只折耳兔很不知变通,一认真就会往死里蠢。”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