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趴在船沿边上,低着头呆呆地望着水里闻素馨这张越来越动人的面庞,不禁晃了神。
这些都不是自己的,也许有一天,她就会像来时一样,突然间莫名其妙的又回去了。
“呀,你看那小船上,有个这么漂亮的郎君。”不远处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
“你别想了,没看见□□儿都在旁边嘛。”又有人提醒那女子到。
“哪有这么年轻的姑娘就养育了这么大的子女的,兴许这旁边三个,都是那郎君的兄弟姊妹呢。”那女子又道。
这些话,全部落入一船四人耳中。苏暖无奈的勾唇笑笑,不动也不言语。
突然,景知对着那两个声音喊到,“这当然是我们的母亲!最漂亮最好的母亲!”
“就是就是!我母亲……我母亲可会保养了!”雪儿也站起来,大声道。
只是这一句,把段景诚听得忍俊不禁,也逗笑了苏暖,她先是一愣,然后靠着船沿夜轻声笑了起来。路边有人听到全程对话的,也跟着笑了。
苏暖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明明这么美好,我怎么就哭了呢。喂喂喂快别哭了,真是丢人。苏暖心里一边这么对自己说,一边眼泪连珠,不停地无声滑落。
“馨儿……?”段景诚微微一惊,“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拿来当谈资,生气了?不哭了不哭了。”他一边靠过来,一边将苏暖揽到怀里。
“没有,没有。”苏暖抹着眼泪道。
景知凑上来,“皇兄,一定是有人觊觎你,所以皇嫂才哭的!”知儿一脸发现了真相的严肃表情,这下苏暖真的不哭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捏景知的小脸,“才不是呢。他被人觊觎最好,被人拐跑了也好。”
雪儿认真道,“师父说过,女子都爱讲反话的。”
苏暖:“…………”
段景诚:“哈哈哈哈哈。”
小舟轻轻摇曳,终于驶到了缘起寺前。
晚间这庙宇依旧香火旺盛,不少青年男女在此求神拜佛,盼望良缘。
这缘起寺虽然求姻缘最出名,但别的也是求的,友缘,亲缘,仕途,等等。
苏暖所求之事让她不知该在哪处神佛面前跪拜,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亲缘。
我魂入你身,两命同相连,这也算是血肉之亲了吧。
苏暖掀起衣袍,在蒲团上轻轻跪下,“此生有幸品尝到他人无法体会的生活滋味,起初觉得不幸,现在却以为大幸,可是,天宫神佛,我本无意如此,夺他人之人,活他人之活。你可否为我指一条明路,我还可不可以回去,能不能回去。若是不能,我便不再畏首畏尾,我便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嘭——”突然一声,苏暖睁开眼睛,回首望去,原来是不知那户人家放起了烟花,彩色的花火,照亮了半边天空。不远处的烟火下,有一修长的挺拔身影,背对着她伫立于前,那人蓦然回首,垂眸一笑,身后绚烂瞬间索然无味,“馨儿求的是什么?”那人问。
苏暖昂着脖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俊美的人,她就这样不自觉地愣住了。
“为夫刚才求的有许多,求景知与雪儿快快平安长大,求林姨身子快些痊愈,求大宁千秋万代,求母亲在天之灵安息,求我与枕边之人,晨起相拥,入夜共眠,春夏花开雨落,秋冬叶飘雪舞。”他走进,将她搀扶起来,低头将自己的额头顶着她的,低声道。
“是不是太贪心了?”段景诚又问,“应该是太贪心了吧,可我偏偏哪一个愿望都不忍割舍。”
“馨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爱上我?”
苏暖彻底僵住了。
今日亲缘殿里的人本来就不多,现下除了他二人更是空旷,景知与雪儿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吃着小食。没有人注意这里的动静。
段景诚伸手轻轻抬起苏暖的下巴,把头压得更低,他的眼眸中,倒映了那红润小巧的樱唇。
“啊啊啊!!你这个女人!真是无理取闹!”门外传来了一阵凄厉的男声,此人正是狂奔着的屈笼玉,依旧一袭白衣却毫无偏偏公子的模样。他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一个模样伶俐可爱的女子。
“哎?玉哥哥?”雪儿站起来,她与知儿想告知殿内二人屈笼玉狂奔而来了,然而两个刚孩子刚回头,就瞬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屈笼玉见那里有自己人,也二话不说哀嚎着跑过来,“救命啊!景兄!嫂嫂!有个疯女人她……”话到一半,他望见二人也顿时住了嘴。
“这……”他迟疑片刻,折扇一展,有些不情愿的遮住自己的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你这个色狼!看我不把你!………”追着屈笼玉道姑娘也跑了来,也跟着呆了,她手足无措,望见这情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旁边的屈笼玉也不逃了,看着这姑娘傻愣着的模样,嫌弃的“哎呀”一声,与她分享同一把扇子。
而佛像前的二人,一个完全丧失反应能力,一个对身后四人视如无睹。他们唇齿相依。
段景诚舍不得这大好的机会就这样被屈笼玉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废了,他又稍稍用力允了允苏暖柔软的唇瓣,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目光寒冷地逼视着用扇子挡脸的屈笼玉。
屈笼玉收了扇子,尴尬地咳了咳,自知坏了人家美事,他断断续续道,“那个……都在啊,挺巧哈。”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第25章起,更新时间为每周四与每周日晚上8点左右。延缓更新只为酝酿更好的文字。^^
☆、祥和氛围
回去时,五人一同雇了车马。
若不是屈笼玉坐在其中喋喋不休地讲着自己被那姑娘追杀的起因经过结果,还不知到时候车内会是怎样的气氛。
“那姑娘真是,我怎么解释都不听,都说了她裙摆上有飞虫了,我好心帮她驱赶,她倒好,突然惊叫着就要抽走衣服,这不我下手一没轻重,就撤了一小块布料下来了嘛。”屈笼玉道,手中的扇子不停晃着,“哎呀,今天不热啊,可这车厢里头怎么就这么闷呢。”
坐在他身边的知儿小声道,“玉哥哥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哥哥亲了嫂子一口,嫂子生气呢。”
屈笼玉纳闷,偷瞄了一眼坐得离段景诚最远的苏暖,果然见她撇过头谁也不看,只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
“哈?小夫妻俩亲亲嘴怎么啦?这什么情况?”屈笼玉此话声音不小,众人听得清晰入耳。
段景诚望了望苏暖,叹了口气,对屈笼玉道,“你不要说话。”言罢,他便叫停了车,让屈笼玉陪着两个孩子先回去。他则拉了苏暖下去。
苏暖极不愿意同他一起下来,但碍于知儿与雪儿,还是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腕,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公子,花灯看看呗,多漂亮啊,送给你身边的姑娘多好呀!”路过的摊贩道。
段景诚当真驻足,牵着苏暖的手停了下来。“馨儿喜欢哪个?”
苏暖生自己的气,却不丢旁人的脸,她还是挑了一个小老虎造型的。
“哟,大多姑娘都挑小兔小花的,您倒是少有的挑小老虎啊,放心放心,我家的做功扎实!包管到了明年这会儿还不会散架。”小贩收了段景诚的钱,开心道。
苏暖垂眸道,“我母亲属虎。”
“得勒,祝她老人家身体健康,寿比南山!”小贩道。
苏暖好不容易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谢谢。”
二人又继续不知方向地走着。苏暖捧着花灯走在前,段景诚则静静地跟在她后面。如同当初还在皇都时,不管是否四下无人,她那时都不爱理他,二人并进行走一直是这般。
现在却不同了。她的心不知是什么时候变的。苏暖气自己怎么就没骨气呢。
“馨儿,对不起,”身后传来段景诚的声音,“是我冲动,以后不会了。”他轻声道。话语里却总是透露着隐隐的伤感。
苏暖听他这样讲话,心中一痛。
谁要你道歉了。
她想开口告诉他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转身。
二人继续并肩走着,又路过一条小巷弄。巷子口,有人在唠嗑。
“哎,戚家夫妇俩真是孽缘啊。”一老妇人道。
“可不是么,一对好好的鸳鸯就这样愣生生的阴阳两隔了。”另一人答。
有妇人经过,好奇地问,“咦?阿娘,你们说的什么事呀。”
老妇人回答,“前几天,戚家媳妇跳河死了。遗书上写说自己相公前年进京赶考,有了小官做了,可是两年了杳无音讯,不见家书半封。小夫妻两当初约定好了,□□名前不寄家书,谁都不当谁的牵挂,生恐一人拖累另一人,直到相公有所成。可没想到,去年年底,同喜报一起传回来的,是丈夫已经另娶新人的消息。”
苏暖在巷弄门前不远处的桂花树下驻足,正好听见了这一段,不由轻叹。
“哎,男人么。”那妇人也叹一口气。
可老妇人又道,“可不能一棒子打死一片咯。起初大家虽也这么想,但也劝戚家那小媳妇写信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得有个准呀,可那小媳妇哭着死活不肯写,嘴里嚷着人都会变的,自己男人肯定早就看不上自己了之类的,从此郁郁寡欢,这不,熬到现在,心病难医,就寻了短见了。”
“那事实呢?那相公到底变没变心啊?”
“没有呀!那小相公写的家书寄回去,正好赶上驿站的人换批次,竟是把信件全弄没弄混了!那男的也是,不见回信,便当变心。哎,如今人再赶回来,尸骨已寒啊。”
一众听客皆唏嘘不已。
“哎,这小两口子过日子,有话就得直说,藏着掖着做什么,人家还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这天各一方,谁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呀。”有一人说道。其余人听了都纷纷点头。
苏暖低垂了头,双手攥拳,捏皱了裙摆。
“馨儿,罢了,回去吧,”段景诚走近她道,“可是馨儿,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他的声音依旧柔柔的,好像哄孩子般,“你不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暖乖乖地又被他牵着手,往回走了起来。段景诚只觉得身后之人突然停了下来,二人皆顿住了。
苏暖缓缓抬起头,望着他,“段景诚。”
“馨儿?怎么了?”
“段景诚……”
“嗯?”
“你不必道歉,不必自责,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苏暖低着头轻声道,她的手腕就这样在半空中被她轻轻握着。
“从前我不爱理你,是觉得你违背约定,现在我不爱理你,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没骨气。”
“我怎么这么没骨气,你三言两语,我就心神恍惚,你轻轻一撩拨,我就兵荒马乱,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段景诚,你真是太坏了,我……我……”
苏暖说到后来,就支吾起来,没了下文。
段景诚定定地看着苏暖,眼中先是惊讶,后来再是惊喜。他想苏暖是在告诉他,她已经动心了,对不对?
初秋的微风拂过,搀扶了无数桂花瓣飘落而下。鼻翼间金桂飘香。
他们两个只要是在树下,似乎总是会被落一身的东西。去年夏天宫宴,被落了一身槐花瓣,冬天在江州程府被落了一身的白雪。
苏暖感到了段景诚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慢慢加重,然后她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上头有她最熟悉的嗓音,“馨儿,那你就没骨气到底吧……”
“今晚我是不是可以抱着你睡了?”段景诚又邪邪一笑,问。
苏暖不回话,只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二人手牵手跨进舒王府时,屈笼玉正扇着扇子独自在厅堂里来回踱步,望见二人肩并肩,气氛十分和谐地回了来,立刻道,“喔哟,人家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车上冷战车下和呀。”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苏暖避开话题反问他。
屈笼玉扇子一收,道,“景兄,嫂嫂,我今日一整日不在府中出门逛了一圈,现在已经决定好了我的屈氏镖局店面开在哪里。”
“那很好啊。”苏暖道。
“所以呢。”段景诚慵懒道。
“所以啊,开张那日,还请二位过来帮帮忙捧捧场嘛。”屈笼玉嬉笑着。
段景诚和苏暖都听出了,他说的帮帮忙捧捧场,到时候肯定是只有帮忙的份。
“以后再说。”段景诚早就不想多理他,揽着苏暖的肩就走了。
屈笼玉站在原地“啧啧”道,“有了老婆忘了兄弟,伤心,伤心了。”
被伤了心的屈公子,决定今晚找个疗伤之所。上午,他记得,哪条街上是有一家……嘿嘿嘿,他又不自觉地将扇子一展,乘着月色,一派风流潇洒的出了门。
他虽还没有成家,但未尝找不到芙蓉帐暖的地方嘛。
月圆之夜,窗外的树木被镀上了一层银色,静谧又安逸。
苏暖裹紧了被子,钻在床榻最里面。正如她所言,段景诚真是太坏了,她往里面挪一点,男人就也跟着她往里贴一点。
他将手臂环过她的要,用了收了收,隔着被子将人尽数搂进怀里。苏暖这下一动都不敢动了。
唉,冲动,太冲动了。早知道夜晚会如此煎熬,她就不表白了。
某家秦楼楚馆之中,屈笼玉正以美人之膝为枕,喝着小酒。
“唉……”屈笼玉突然低声叹气,美人问,“郎君,如此良辰美景为何唉声叹气?”
屈笼玉支起身子,仰望窗外月色,“正是如此情境,才引我悲从中来。小美人你瞧,今晚的月亮圆不圆?”
“自然圆呀。”美人回答。
“月圆,可人不圆满,你说,这不是像在提醒我刺激我,我始终是单影独枝,孤身一人吗……”他的眼神中好像一下子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美人也为这月色下玉面公子的落寞所伤感,她忍不住上前轻轻环住他的腰,“郎君,今晚还有妾身陪伴着你……”
屈笼玉的手不动声色地扶上美人的鬓发,心中得意,但口中却不减半点悲伤,“如此,也好。”
正当屈笼玉打算一展柔情时,门外不顺时宜地响起不和谐的声音,“我的美人呢!不行!我就要她伺候,里面的是哪个滚蛋,给本公子滚出来!”言罢,门外就传出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接着,房间的门就被谁不怎么温柔地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