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骗婚——御用肥猫
时间:2017-11-09 15:57:17

  大脑在飞速运转,以往种种画面如过江之卿般越过他的思绪。
  从小到大,只要他与自己这个一个娘生的弟弟一起出现,父皇总是先抱起弟弟,然后对他说,“你是兄长,应当多照顾他。”
  他们完成相同的课业,先生先看段景诚的,因为他的太子,是长兄,少言寡语,但先生说,这叫“沉稳”;然后看景潋的,因为他是最聪明乖巧最讨帝后欢心的。这时候景澜也到先生旁边,要他看课业,只有自己坐在下首。
  笑话,他是二皇子,是皇后都嫡长子,他怎么需要去围绕别人,不应该是别人围绕他吗。
  总有一天,他得揪出这些碍眼兄弟们的错,让别人看看,谁才是最优秀的。
  可不犯错的人都是默默无闻,略有闪失的人却能进入别人视野,受到关注。
  长皇子虽沉默少言,但稳坐太子之位,皇帝没有异储的意思,那他不需要做什么,且不论是非目的,也能一呼百应。
  他的弟弟会卖乖,会撒娇,他自己最不屑这个,但弟弟却天生在行。在母后的凤座上打滚,在父皇的书房里讨糕点吃。
  只有德妃儿子最本分,人一直懒懒散散,德妃也不许他常在外人面前晃悠。除了这一个,其余的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儿时是争父母宠爱,他比不过弟弟,懂事后争名声权势,他被太子压着。
  不服气。
  这两口不服之气,在心里憋了十年。
  十年,一坛酸菜也臭得令人发指了。
  段景奕颤颤颠颠地往前走几步,想蹲下来查看段景潋的伤口,却又顿住不动了。
  脊背仿佛被人牵扯住,若挺直身子,未免觉得自己冷酷无情,若弯下腰来,又觉得胸中一口恶气出不去。
  就在他犹犹豫豫的瞬间,最后一条蛇猛然上前,他吓得身子一偏,正中下怀。
  一阵麻木后,强烈的疼痛从双腿间蔓延,迅速席卷全身。他一下子疼得叫不出声,只能倒地抽搐,直到能出声时,才痛苦地呻、吟起来。
  整个仪仗就此匆匆忙忙回了宫。
  段景潋伤轻,且不中要害,清了毒,好生养着,总能好的。
  段景奕却不这么幸运了。
  太医告诉皇后,是那儿伤了。皇后差点没当场晕过去。等皇帝下朝来探望,问起伤情时,太医却已经改口道,“无碍,毒素已除。”
  但段景奕废了,已经成了事实。
  皇帝追究为何会有蛇出没,底下人道,“春猎时一个地洞被刨开了,里面冬眠的蛇便醒了。”
  谁刨开的?
  那谁知道。
  总之两个儿子有惊无险,全当教训。
  追查没停过,但一直没个结果,久了,浪费时间浪费人力,事就这么淡淡平息了。
  可周茗淮恨,段景奕更恨。
  他一个少年人,还没尝过爱滋味,就这么断子绝孙了。岂非要让他今后望见多么美艳的的女人都只能看不能吃么。
  皇后一边调查,一边为他暗暗寻遍天下名医。只是每次都弄的分身乏术,无果而终。
  “殿下,二皇子此番,的确是废了。”书离站在他身后,对他道。
  段景诚回头望一眼这个瘦弱无比的少年,道,“废了而已,不足铺我母亲亡魂的后尘。周家的账,难算得狠。我得一笔笔与他们慢慢来。”
  “对!殿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书离道。
  段景诚自嘲地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对着书离道,“银子拿好了,家里人该治病的治病,小弟小妹该念书的念书。他再拿你家人威胁,你还是得怕,不能被看出来,可明白?”
  书离用力点点头,“书离明白!殿下是爹娘弟妹的救命恩人!书离知道什么是良心,请殿下安心!”
  段景诚总算露出半点笑着,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要毁了一个人很简单。
  你只要成全他的一切就好了。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哪天他要不到了,就会自己发了疯地想办法。
  他要钱财,你让他搜刮。
  他要你的住宅,你让他掠夺。
  他要女人,呵,这个他无福消受。
  他希望你是废物,你就让他觉得你已经变成废物。
  他希望拥有权利,你就送给他权利,送给他一个天大的权利。
  来得容易的,常常很快沦为玩物。
  没有尝到过的,总是最美味的。
  他段景奕活到如今,除了女人,什么都试过了。
  全天下只有周茗淮知道他这个秘密,别人一概不知。他久拖不娶,不选妃不纳妾,反而落下一个勤政为民的名声。只是这名声入了他的耳朵,是何其的可笑难听。
  他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在外寻花问柳巧取豪夺时,看着他们与美人上天入地,而自己呢?
  只能上下其手。
  苏暖听到这里,已然一身鸡皮疙瘩。
  “后来呢,三皇子不是医得好么。”苏暖问。
  段景诚道,“御医能疗伤,却不能疗心。”
  段景奕其人,内心究竟扭曲到什么地步了。
  她望着段景诚,犹豫着要不要问他一个令她疑惑许久的问题。
  段景诚像是看出了她心思似的,说,“有什么就问吧。变成暖儿的馨儿,我也知无不言。”
  苏暖终于一字一顿道, “你的母亲,德全皇后,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小段旧事重提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却只能这一辈来还
  ☆、蒙尘旧事
  “我的母亲……”段景诚喃喃道。
  段世彰当年攻下都城入主为皇时,段景诚才刚刚落地没多久。他对自己这位父亲有概念和认识时,段世彰已经是威严的皇帝,万人之首。
  在前朝指点江山,所有人都俯首称臣不敢冒犯,回到后宫,依旧如此。包括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当年,除了有一时得宠的妃嫔敢嚣张一时,让旁人望而生厌,也别无风浪。
  但后宫暗地里争宠的风气越发不可收拾。无人能震住。所有人心里都想的是,——皇后无能。
  莫离绕从前是个深闺千金,针线女红,诗书经纶。家道中落后,苦苦漂泊了一阵子,嫁给段世彰,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此后却是什么活都干了。
  她本来就是娴静内敛的女子,饱受人生大起大落后,性情越发与世无争。
  “她除了母仪天下,什么都合适,什么都会。”段景诚眺望前方,轻轻道,“她时常说无欲则刚,现在回想来,母亲临终前,大概是后悔的吧。”
  她是无欲无求的,可两个孩子今后的路呢。
  自从对后宫向来不管不问的皇后娘娘当着所有人都的面打翻了那碗堕胎药后,宫中的风云不知不觉就变了。
  有人对皇后肃然起敬,有人摇头叹息大事不妙。但至少这之后,皇后娘娘时常与姐妹们走动往来了。她为人亲近宽和,又不挣抢,很快就握住了一部分人心。
  可只有皇后身边最亲近的人才明白,莫离绕其实一直都在担惊受怕。她每次召集众人前来,每次都暗暗留心,今天谁到了,谁没到。为何不到,遇上什么事了。
  她害怕再有上次的事发生。
  周茗淮在后宫习惯了一手遮天。身边风向突然一下子变了,她便坐立难安咬牙切齿起来。
  娇艳动人的贵妃,实在是一个美的不可方物的人。只有亲眼见到美人哭泣的样子,你才能体会到所谓梨花带雨,是个什么景象。
  当时大宁虽然已经走向安邦兴国的路,但外忧内患仍是存在。周将军周彦行仍然是挑大梁的人物。他女儿自己跑到皇帝面前哭泣,说受了皇后的委屈。
  左右皇后是个明事理又不爱计较的人。他便挥了挥手,让下人嘱咐皇后,贵妃协理后宫,不要生事。
  皇后当然识大体,她若不识大体,还能有谁来护。
  简简单单一句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自己鼎力相助多年又任劳任怨辅佐出来的丈夫,一朝酔容颜,不辨是非对错,轻飘飘一句话,夺了皇后的威严。
  我是在帮你看家啊。
  皇后面上无波澜,但心大抵是碎的。段景诚躲在梁柱后看到过母亲无声哽咽的样子。
  晚膳时,皇帝却突然来了皇后寝宫。
  段倾梓见到父皇来,高兴地扑到他怀里。段世彰一手抱起长女,一手拉着长子。
  恍惚间,莫离绕仿佛又看到了以前的丈夫。
  “离绕,这些日子委屈了你,”段世彰道,“我现在不能不依靠周家,贵妃要掌权,你让她掌便是,我心里清楚你才是六宫之主,这一点不会变。”
  莫离绕没出声,只点了点头。
  段景诚道,“父皇,那贵妃娘娘再欺负母后那怎么办?”
  莫离绕道,“景诚,不要乱讲。”
  段世彰放开两个孩子,走到莫离绕面前,拿出一块精致无暇的白玉佩,递给她,“我下月便要出外御驾亲征,她若执意为难你,你便拿这个出来,见此物如同见朕。”
  莫离绕接过玉佩,那玉佩上雕刻了双龙,小巧中更见精致。
  龙纹玉佩向来是帝王贴身之物,九五至尊才配用的图样。
  莫离绕轻轻道,“谢陛下。”
  一月后,皇帝带兵御驾亲征,一同与周老将军向塞外驰骋而去。前边有臣摄政,后宫皇后坐镇,贵妃协理。
  周茗淮双十年华,是性情正如样貌一样傲人的时候。皇帝一走,平时底下几个看不顺眼的,她自然要抓住机会好好整治一番。
  几个年轻貌美但家世背景又弱的妃嫔被一下子送进了贵妃寝宫一个犄角旮旯的小院里。
  贵妃美其名曰“教养”,实则是折磨。
  几日过去,莫离绕依旧不见她要收手的样子,坐立难安起来。终于摆了凤驾来到了贵妃这里。
  “皇后娘娘来了?稀客呀。”周茗淮慢悠悠地走出来,笑得却极为淡漠。
  莫离绕不与她多废话,直接道,“贵妃,已经好几天了,也该够了。把姐妹们都放出来。”
  周茗淮一下子变了脸,像是嘲讽与不屑,“臣妾好心好意把一些没规矩的聚起来□□,皇后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陛下在外打仗,咱们做女人的难道不该为夫解忧吗?”
  莫离绕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正色,“贵妃,把人放出来。陛下乘胜追击,不日便可还朝,不要让他见到后宫不和。”
  周茗淮上前一步,笑道,“皇后娘娘,人,我不愿意放。”
  莫离绕第一次动怒,“来人,给我到后面把各宫娘娘们带出来!本宫的指令,我看谁敢不从!”她有那块白玉佩,总觉得像是有护盾在身,不必再畏首畏尾,故心底里生出了几丝威仪。
  周茗淮第一次见皇后如此气场,瞪大了一双美目,不可置信。
  外边的众人得令,应声入内。
  “不可以进去!不可以!娘娘的屋子你们怎么能够随便闯!”子衿大喊着阻拦。
  莫离绕拿出玉佩,高高扬起,“陛下御令在此,谁敢不从。”
  周茗淮一下子瘫软,子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御令……陛下居然也会给你这种东西?”像是难以置信又气愤到了极致,周茗淮不怒反笑,皱起眉来问道。
  十几个妃嫔被带了出来,各个脸上带了脱离苦海的泪光。周茗淮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莫离绕当时什么也没想,只当她是气极,便带了人走了。
  可后来御医来报,贵妃晕倒,是因为有孕在身气虚体弱。
  这个孩子犹如天助般地来到周茗淮身边,一下子让众人傻了眼。怎么这种人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来日陛下归来,她恐怕有的一番哭天喊地寻死觅活,皇后娘娘怕是又得遭殃。
  莫离绕静静地伏在几案边执笔教太子写字,仿佛这些事她丝毫不在意似的。她的手轻轻握住段景诚的小手,一笔一划,勾顿有力。
  看似静谧安宁,却只有段景诚从母亲微微颤抖的手上感知,她一点也不好。
  果然不孚众望,皇帝凯旋归来,先是为贵妃有喜而高兴,之后便是为皇后行事鲁莽而苛责。
  “陛下,还是收回这块御令吧。”莫离绕从怀里拿出那块依旧温润的玉佩,向段世彰递去。
  皇帝似乎更生气了,“你这几日便在自己宫思过,其余人不得来扰。敬孝和景诚,送去太学府几日。”他沉声说到,说完便甩袖而去,却没有拿走那枚御令。
  莫离绕伸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
  皇帝果然第二天就派了过来,在皇后寝殿前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期间周茗淮步步生莲地走了来,也被拦下本想无视皇命闯进去把里面的人冷嘲热讽一番,但转而听说是为了让皇后为自己的事而反思,立刻眉开眼笑地又回去了。
  “娘娘,贵妃走了。”林艾道。
  莫离绕自顾自摆弄花草,漠然不语。
  “禁足了也好,说不定陛下就是拐着弯不让贵妃来找咱们事儿呢。”林艾安慰着。
  莫离绕手中动作缓了缓,眼帘垂得更低,“他若有这样的心思便好了。”
  没过多久,这禁令便自然而然地解除了,但此后皇后出宫的次数,比从前更少了。
  直到三皇子段景潋降生,普天同庆,宴席大摆,皇后才久违地露了面。
  除了面色三分憔悴外,与往日别无不同。
  “嚯!这百日宴的阵仗,摆得比谁都大!”
  “可不是?最得宠的贵妃生的,二胎依旧是个皇子,母家又那么厉害,这运势可真是别人几辈子都攒不来的啊。”
  “你瞧瞧那皇后的脸色,我看,快撑不住了吧?”
  “陛下从头到尾都看着三殿下笑,以前可没见过他对上头两个小皇子这样过啊。”
  旁人的议论声传到段景诚那里,年幼的太子却置若罔闻。食不言,寝不语,废话不入耳。先生与母后平时怎么教的,他就怎么做。
  而二皇子却气鼓鼓的,他生自己弟弟的气,吃自己弟弟的醋,凑上去要父皇抱,却被裴志鹤请了下来。
  母妃大骗子!她平日里说这天下所有我想要的都能是我的,可现在呢?怎么弟弟才生出来几个月,所有人都只围着他转!
  他扔下筷子,气哼哼地走了。却在花园里,被段景诚追下来。
  “景奕你怎么跑走了?”他道,“是不是父皇与母妃被弟弟抢走,不开心了?”
  “我才没有!你走开!”段景奕道。
  段景诚道,“你就承认嘛,这能有什么?贵妃娘娘最擅长抢别人东西,你是她生的儿子,你怎么就不学学她呢。”
  “要你管!”
  “我是不管,反正你不是我,我母后是皇后,我是太子。我不需要别的什么了,可你呢,你弟弟要是把你的吃的玩的都拿走了,你还有什么呀。”段景诚像一个小大人一样,面色平静,循循善诱。
  段景奕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最后大叫,“都给我等着!只要是我的,谁都别想拿走!”喊完,他便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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