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说显然是苏瑞睿已在查此事了。
“知道了,我这丫头受伤了还是先找大夫治治,然后再去王府,你看如何?”
陈烈点点头,叫了一个小兵去找了大夫来为春染救治一番,见她只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很快他又叫人备了马车,木柔桑与木凤钗坐了一辆,另一辆几个丫头挤着坐了。
木柔桑苔色绣花鞋轻轻的落在王府大门内的青石板上,坚硬的石板似被她压弯了腰,裙摆的撒瓣粉嫩绿萼梅轻轻摇曳,是正在失去的青春。
“木姑娘,请!”樊应德安静地侯在大门内,他轻轻引着木柔桑前往南书房。
木柔桑爱过苏瑞睿,在时光飘浮过后,慢慢刻在记忆深处,她深吸一口气,紧握的小手指节白如月,粉色的小嘴刻上一丝不屈的倔强,她随着樊应德来到南书院,倒映入她眼中的是一片墨绿,“沙沙,沙沙!”桑林深处轻掩青砖黄琉璃瓦,只飞翘的屋檐露出一角。
满庭桑叶齐摇舞,她站在南书房院门口,伸出的纤细小脚迟迟没有落下,似灌了铅般沉重的令她迈不开双脚。
“姑娘?”樊应德即心疼自己的主子,又对木柔桑十分无奈,也许正是因为她的不妥协,苏瑞睿才会如此为她着迷......
木柔桑回过神来,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拉着木凤钗的小手越发用力,她只是微微皱眉后复,又抬头担忧的看向木柔桑,说道:“堂姐!”
木柔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说道:“走吧!”
心似桑叶,痛如蚕咬,沙沙,沙沙......
她感觉自己像是走过了一段漫长而又沉寂的岁月,终于,她的双脚落到了南书房的石阶上。
樊应德站在门口禀道:“王爷!木姑娘及木三姑娘到了!”
“进来!”
木柔桑的秀眉轻颦,苏瑞睿的话里为何透尽了疲惫,她的心再一次被撕疼,暗暗提醒自己不能一错再错了!
姐妹俩进去后,木柔桑瞧到书案后的他,突然心中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苏瑞睿孤独的坐在那里,书案前的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坐!”苏瑞睿紧抿的薄唇微微动了动。
木柔桑心中涌起无限酸楚,她只觉得活得好累,好累......
他的目光似无边海域轻轻地漫延过来,透过那冰冷刺骨的海水,苏瑞睿仿佛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思。
“可有受伤!”
木柔桑略垂着头坐在南窗下,闻言轻轻摇头!
“爷会查明此事!”他同样在忍,只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把她娇小的身子搂在怀中,好好怜爱一番。
“其实,你我心中皆明!”她清脆的声音就把锋利的匕首,坚定有力的划开了那层幕纱!
苏瑞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复杂,最终化成一抹柔情,说道:“是,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有多复杂?木柔桑不解,也不想去深究,只是浅浅一笑,说道:“给王爷添麻烦了,我不过是一介山野村姑!”
“非得跟我拧!”
苏瑞睿的内心依然充满希望,他希望木柔桑能幡然醒悟,再次回到他的身边,他有这个信心,无论哪方面他都比杨子轩强。
“是事实!”
她樱花般的小嘴轻轻吐出三个字,室内瞬间变得寒冷异常,里头有一种无形的尖刺,在轻轻地刮她的骨,所她的心肝!
两人相对而视,横在两人中的死结,如那陡峭的悬崖深渊,无情地将两人分隔两端。
“见过王妃!”樊应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木柔桑的嘴角挂上一丝讥笑,来得可真快!
苏瑞睿的墨眉动了动,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案后,端起茶盏轻啜。
室内一片静寂,唯有襄阳王妃华衣盛服磨擦时发出的声音,与窗外桑叶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彼此纠葛。
“何事?”苏瑞睿是个理智得叫人心生惧意的男人,除了面对木柔桑时,他可以做到古井无波那般。
襄阳王妃的嘴角勾一丝笑意,是得意,是骄傲,是高高在上,是对木柔桑出身的藐视!
“王爷,听说左大人的外甥女,刘大儒的干女儿被你救回府了,臣妾特意过来看看,到底是小姑娘面儿薄,万一有哪儿受伤了,你个男儿家即便问,她也羞于启齿啊。”
木柔桑忙拉了木凤钗淡淡地见了个礼,襄阳王妃忙温温柔柔地把她托起来了,笑得灿如夏花,说道:“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几岁了啊?”
她的一双眸子落在木柔桑的双丫髻上,眸底深处的恨意都快关不住了。
“回王妃的话,民女虚岁十四,民女妹妹虚岁十三!”木柔桑乖巧的回应,她此刻只想能顺利脱离王府。
“王爷,臣妾瞧着这两孩子极招人喜爱,想必咱家女儿见了定是会喜欢。”
襄阳王妃伸手轻轻揽住木柔桑,刻意挺起自己微凸的肚子,无形地召示她已第二次怀有身子,是在他的“疼庞”下才有的。
苏瑞睿深深看了她一眼,似要从她脸上找到什么似的,良久后方才说道:“叫樊应德跟着!”
襄阳王妃闻言脸色一变,又迅速恢复正常忙道:“王爷,难道你还怕我吃了刘大儒的干女儿么?”
她话里在试探!
苏瑞睿定定地看着她,便不在强要求,当着几个的面道:“好生招待!”说完拿起折子看起来,不愿在交谈下去。
襄阳王妃眼底划过一丝疑惑!苏瑞睿却已低头批折子了,她带着木柔桑两姐妹出了南书房。
☆、第311章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木柔桑见得离南书房远了,方才跟紧几步低垂着头道:“王妃,还请放我姐妹离去,民女已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她的话斩钉截铁!
“你不后悔?”她心中却是有了一丝好奇,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王府这大门里挤。
木柔桑轻轻地摇摇头,只有被她牵着手的木凤钗心中明白,她此时的手冰凉如水,心中不免播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她怪襄阳王妃心狠手毒,怪自己太过无能......
襄阳王妃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说道:“来人!”
“王妃!”有两名宫女上前听令。
木柔桑疑惑地看着眼前两个胖胖的宫女,她记得以前见到的是一位笑得很良善的姐姐。
“在水榭处摆上些茶点!”她又回头对木柔桑轻笑道:“可是担心你哥哥着急?放心吧,陈守备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襄阳王妃只字不提让木柔桑离去的事!
木柔桑心中猜测那拦截刺杀她的人,是襄阳王妃派的人,只是到了王府又是从苏瑞睿那里截的人,想来是不会再轻易害她的,至少在这个王府里她是不会。
随着襄阳王妃到了水榭处,她笑得十分亲切又平易近人,招呼人忙前忙后,好似她当真喜欢这两小姑娘一般,伸手指着碟子里的糕点说:“这绿豆糕是从宫里赐下的师傅做的,最是鲜美可口。”
木柔桑忙道了多谢,襄阳王妃的眉头微皱,便笑道:“放心吧,害不了你等,只是我现在不适合吃这些。”
她的手又轻轻的摸在肚子上,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木凤钗见了天真的问:“王妃娘娘,你肚子疼?”
木柔桑憋着笑道:“王妃,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襄阳王妃的脸色接着又变了变,她身旁的一个宫女见了忙站出来道:“两位姑娘,我家王妃的意思是她怀了小世子!”
又怀了?襄阳王妃有身子这事,扯断了她与苏瑞睿之间的最后一根弦,心中的愧疚与不舍又少了几分。
木柔桑庆幸自己选的是杨子轩了!笑道:“恭喜了!”苏瑞睿有后,那是好事!
襄阳王妃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的神情不似做假,便又问起木柔桑的婚事来。
木柔桑不想竖敌,尤其对两兄妹而言,如巨人般存在的三公之首--太师,忙把与杨子轩订亲的事说了一遍,又道:“我是个野惯了的姑娘,连我外祖母与舅母都时常感到头疼,常常受不了那等子拘束,好在家中事物繁多,到也有不少机会出外头走动走动!”
襄阳王妃眉心一动,问道:“杨少爷虽是庶出,却是个努力上进的好男儿,我也曾听家父在信中提及过。”
说到这儿她抿嘴笑道:“忠义侯此生仅得两子,大儿子杨子智为忠义侯府世子,而杨子轩自小便被忠义侯视为是杨子智的帮手,不想,两人大了后却是反过来了。”
木柔桑闻言却是细细思索,杨子轩与忠义侯府不合,她心中早已有谱,今日却是从襄阳王妃处得到了更多的信息,大概忠义侯也不会知道,杨子轩又岂是那甘于人下之人,定是要自己闯出一番事业来的。
“王妃,我欲离开襄阳回蜀州!”木柔桑摸清楚她的心思后,知道自己安全了,便提出了此要求。
“不可!”襄阳王妃嘴上回拒心中却暗思,苏瑞睿一门心思想把木柔桑拐进王府,她自己却又是不乐意,中正下怀何不助她离去呢?
越想越恼凝香这个白眼狼,却是传令叫人明刀明枪的去刺杀木柔桑,给苏瑞睿留下把柄着实惹人恼火。
“为何不可?”木柔桑说不通苏瑞睿,苦于困在王府,唯一能帮她的,便是这个恨极了她的女人。
襄阳王妃却是不再言语,只是笑着问了木柔桑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越是聊天她越发现木柔桑的性子极要强,这般懒散惯了的性子,是不适合待在王府这种步步需留意的地方。
因此越发笑得亲切,待她也不似以往那般有恨意了,两人正在说笑间,有一宫女匆匆而来,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襄阳王妃眼底一片冰凉,咬牙道:“可找到了?”
“是,只是已泡得面目全非了。”那宫女小声回应。
襄阳王妃示意她不要说了,只是招来人吩咐道:“天色已晚,木姑娘即来了王府,何不安心住上几日,也好陪陪本王妃说些山野趣事。”
木柔桑忙道:“谢王妃!”这才随着宫女下去。
木凤钗见离那水榭处远了,方才说道:“堂姐,咱们还能回家吗?”
她的脚步略一顿,说道:“过几日便回!”是的,刚才襄阳王妃可是说了,她只需再住上几日,需要一个契机!
木柔桑转头望向水榭处,襄阳王妃正倚在贵妃椅上,肚子微隆,面色似有些凝重?
“那贱丫头房里可搜过了?”襄阳王妃不紧不慢的回应。
那宫女跪在地上回道:“回王妃话,自得了吩咐后,奴婢便去找凝香,却一直未找到,又去了她房门前叫了一回没见人应,这才知道出事了,王妃,她显然是存了心寻死!”
“哼!她是存心想把本王妃拉下水!”她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
襄阳王妃那日所言,是暗示凝香,叫她传消息出去,安排人找机会暗中毒害木柔桑,却是没想到凝香已心存死志,这才明晃一枪,惊动了苏瑞睿。
“王妃放心,已经抹去与王妃有关的一切线索了!”
“可她是我的贴身大宫女,能脱得了关系吗?”襄阳王妃十分不满。
那宫女道:“王妃还是安心养好小世子,凝香是自个儿找死,王妃可没有示意她做过甚事,更何况,那木家姑娘奴婢也瞧见过,那是个主意大的姑娘,怕是不愿入得了这王府。”
“我原以为她没父母教导,心中一门心思看着王府这块金字招牌,她到是个心思通透的,宁为庶子妻,不做王府妾!”襄阳王妃对于这一点,还是高看了木柔桑一眼。
“王妃?”
“罢了,传令下去,暂时爱惜好自己的羽毛!”襄阳王妃回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水榭楼台,看向遥远的北方!
遂又道:“我与凝香终归主仆一场,你打发人去北地我娘家送信吧,唉,年纪轻轻便得了痨症去了,叫家里好生安抚一下凝香的家人。”
那宫女得了令退下,木柔桑在王府待了两日,错过了刘桂香的归宁之日,好在襄阳王妃已打发人去刘家,说是留木柔桑陪她几日便放回!
“姑娘,奴婢听这王府里的下人说,王妃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凝香,死了!”春意最爱八卦,她来王府不过两日,一张小嘴哥哥姐姐们的叫,到是混得风生水起。
木柔桑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道:“凝香?”莫不是那位笑得十分温柔恬静的女子?
“是的,说是那次姑娘在街上被刺之事,是她暗中偷了王妃的令牌出了王府,花银子买通了襄阳城的一伙地痞。”春意把打听到的说了。
“地痞?”地痞会精于骑射?木柔桑不清楚是否有这可能,只是心中闪过一丝怀疑。
“姑娘,是王爷的人在抄她的房间时,在她枕头底下翻出一封信,原来......”说到这儿春意的脸腾地红了。
“原来什么?你到是说啊?”春风忙催她。
几个丫头闲得无聊,天天陪木柔桑在这小院子里用步子量宽度,来来回回走动,连墙角有几个蚂蚁窝她们都一清二楚了,现下听到有八卦更是来精神了。
春意啐了一口,愤愤不平地说道:“哼,原瞧着是个好的,哪知......要说咱认识的几位爷中也就他......”
“你做死啊!自己想寻死却也不能拉了姑娘与我们陪着!”春染伸手用力拍她一下,打断了春意的抱怨。
“凝香应是王爷的通房丫头!”木柔桑望着窗外幽幽地说道。
几个丫头一阵默然,春景见屋内的气氛有些憋气,说道:“那她为何要这么做?”
“还能怎地,不就是说她一直把王爷奉为神明,说什么因嫉生恨,只怕是她的主子......哼!”春意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木柔桑到无所谓,说道:“我原就是村姑出身,可我今日所享用的一切来得正大光明,不偷不抢的,你快告诉我,你生哪门子气。”
春意张口结舌,叫她怎么讲,木柔桑讲的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