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姑娘可在?”外头传来宫女的问话声。
“进来吧!”木柔桑眼神示意几个不要再谈这个事了。
春染等人各自继续手中的活计。
那宫女进来行礼后,轻快地说道:“姑娘,今儿王爷出府了,王妃说王爷不在家,她便请了戏班子来,还请姑娘去水榭那边!”
木柔桑忙笑道:“还请回了王妃,我这就过去。”又叫了丫头们帮忙打理一番,这才带了木凤钗并几个丫头一并去了那边,又坐在水榭听了一回戏。
酒尽曲将终,襄阳王妃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下令大修运河,王爷诸事缠身,现已被急事催去那里了。”
☆、第312章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她的话说的十分突兀,夹在锣鼓声中听得并不真切,唯有坐在她右下位的木柔桑听明白了,捏着小酒杯的手为之一停,甜甜一笑,说道:“多谢王妃。”
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王府这样的金笼并不适合她,她做不了那笼中的金丝雀儿!
襄阳王妃兴致并不高,为了凝香一事,她再次与苏瑞睿吵了一架,两人之间离得越来越远了!
木柔桑却无心留意这些,她现在只想马上飞回蜀州去,过她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生活。
听了一回戏后大家便各自回了屋子,到了晚上挑灯时分,休息够了的她在春染与春意服侍下起床了,她洗漱后问道:“哥哥们可传来消息?”
春染小声说道:“姑娘,王妃身边的大宫女打发人送信来,说是几位少爷打算半夜悄悄上路,叫咱们准备好!”
“姑娘,王妃放咱们离开,王爷不会怪罪她吗?”春意觉得苏瑞睿越来越不讲理了。
木柔桑伸起白嫩的脖子看向窗外渐渐升起的弯月,笑得十分开心,说道:“怎会?王爷不可能做出叫他手下寒心的事。”
他只是想把她困在王府,用时日慢慢地磨去她心中的想法,隔开她与杨子轩!
木柔桑趁夜离开了王府,在王妃的安排下,悄悄的奔赴襄阳码头。
木槿之已在码头边焦急的来回走动,左人贤与杨子轩则是站在阴暗里细细交谈,谁也不知两人在商量着什么。
“来了,来了,少爷,姑娘来了!”研墨快速的奔到木槿之跟前回禀。
木柔桑乘着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沿着大道直奔码头,马车在码头停下来,木槿之忙迎了上来,到得马车边时,春染与春意先钻了出来,叫了一声:“少爷。”便跳下马车,春风与春景及春雨、春草,一前一后扶着木家两位姑娘出来。
杨子轩慢一步到了马车边,深情地注视着木柔桑,说道:“快些上船,东西都已搬上去了,只等你来了!”
木柔桑隔着面纱笑了笑,轻柔说道:“咱们快些上船,莫耽搁时辰了。”
一行人来到了船边,“小桑桑!”杨子轩叫住她!
木柔桑转头看向他,静静的立于船板边!
“你们先走,我直接从襄阳回京城!”杨子轩很想亲自送她上船。
木柔桑一时愣住了,问道:“不从蜀州那边走?”
随即又笑道:“是了,从这边走还能省上十来日,若是随我们回了蜀州再走,又要耽误不少日子呢!你,保重!”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杨子轩睁大眼睛看着她,只想把她这一刻的一颦一笑收入心底。
“杨大哥,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行一步!”木槿之他们有通行帖,到也不用担心在水路时被官差盘问,又因是官船,这一路走回蜀州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杨子轩在木槿之经过他身侧时,轻声说道:“莫叫小桑桑知道了!免得她担心。”
还需要人留下来绊住苏瑞睿的脚步,而杨子轩当仁不让的接下了这活。
杨子轩被留下了,木柔桑没有细问,也许大家不言而喻,只是不想去揭开那份痛楚。
两层朱红官船,两串红灯笼升起,大红的灯光轻轻将木柔桑包裹,她立于船头向杨子轩轻轻招手,轻风拂过面纱轻飘,她的目光看向王府方向,苏瑞睿啊,这个刻在她心坎上的人,希望不要再彼此伤害了......
而苏瑞睿此时正在工地上忙着,樊应德得了消息时,他正与众属下在屋里商议建码头的事。
一直到鸡鸣三遍,众人才疲惫不堪的从屋内走出来。
“王爷!”樊应德的头发上沾上了不少露水。
苏瑞睿扫了他一眼,淡然说道:“伺候我去休息。”
“王爷!”樊应德再次呼道。
“有事?”苏瑞睿停住了转身离去的步子。
“是,木姑娘要乘官船回蜀州了!”此时怕是已出了襄阳地界。
苏瑞睿瞳孔猛的一缩,冷冽地目光里无情乍现。
“备马!”
顾不上休息直奔马房儿去,从马僮手里抢过马缰绳,快速地翻身上马,然后狠狠地一甩马鞭,吃痛的马儿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去。
“王爷,王爷!”樊应德赶到马房时,只吃到了马蹄奔开时溅起的草屑子。
“快,护卫,快点跟上去!”樊应德忙慌从马棚里牵出自己的马爬了上去,一边喊一边追了出去。
“驾!”又是马鞭抽打的脆响声,襄阳城里一条街上,两旁宅院里酣睡正香的老百姓,被一阵如敲急鼓般的马蹄声吵醒,还没来得及骂人,那清脆的马蹄声已快速远去,以致被吵醒的人误以为自己是在梦中,随即而来的,一阵滚滚雷鸣般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又迅速远去......
苏瑞睿一双用力的大手,死死地扯着马缰绳,只恨不得这马能一纵跃便能到了襄阳码头。
他不知撞翻了多少早起摆摊的摊位,也不知有否撞到了人,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快点,再快点,一定要及时赶到。
晨曦中的襄阳码头热闹繁华,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终于到了吗?哪只官船才是她坐的?苏瑞睿一到马头猛地一勒马缰绳,刺痛的马儿边嘶鸣边抬起前腿立了起来,苏瑞睿双腿死死夹紧马身子,一双无情眸在众多船只中来回寻找,只期盼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出现,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木柔桑终究已乘官船归去,他出神的望着船只穿梭的襄阳河,晨光照耀下的襄阳河金光点点,可是听到了他心底的悲鸣?那点点金光是他心底泛起的泪花!是在哭泣苏瑞睿的爱情牺牲在了皇权之下......
“王爷,早啊!”杨子轩纸扇轻摇,信步行至他跟前。
苏瑞睿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语,他快速的收起心底的脆弱,宽厚的背直直挺起,时刻提醒自己,他是襄阳王爷,是当今皇上第三子,身为皇家高贵血统应有的骄傲,他不可以在人前示弱!尤其是在杨子轩面前!
杨子轩也收起了往日吊儿郎当的德性,很是正经地说道:“好吧!桑儿临行前说过,她给你留了一封信在房里,你若是回去晚了只怕......”
“驾!”苏瑞睿不待他说完,用力猛的拉扯马绳,高大的汗血宝马抬起前蹄嘶鸣,随即掉头撒开蹄子往王府方向奔去,有力的后蹄蹬在青石板上刮起一层泥屑,溅到了杨子轩的衣摆上。
“少爷!”小桐担忧的望向他。
杨子轩叹口气低头看看弄脏的衣衫,说道:“多亏今日没有穿小桑桑做的衣衫,不然会心疼死!”
小桐突然发现他是白操心了。
杨子轩见他翻白眼,复又抬头消失在人群中的苏瑞睿,眼底泛起一抹陈杂,半晌后,方道:“他心中不舒服坦,又拉不下脸面承认自己输了,我便由着他使一次性子罢了!”
苏瑞睿身为皇家人即享受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又因为皇家人这个身份,把他死死的箍住,令他不得动弹半分。
苏瑞睿不知杨子轩看透了他心底身处的秘密,此时正快马加鞭,一路冷风急疾而过,樊应德与护卫骑马在后面紧紧追随,无论他要做什么,这些追随他的人都会坚定的跟在身后,风雨无阻!
樊庆德跟在他身后,清晰地感觉身边温度越来越低,夏日清晨的阳光都不足意抵御这股寒流,苏瑞睿冷着脸回到王府,绕过王妃的主院,直接闯进了木柔桑的客院。
进了她的屋子后,看到室内八仙桌上放着一封信,上书:襄阳王爷亲启。
苏瑞睿拿着信站立许久,久到樊应德以为他成了一尊雕塑时,才听到了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接着一阵清脆的撕纸声。
苏瑞睿低头展信阅读,只见信中如此写道:
王爷:
当你拆开此信时我早已离去,你我相识于山野之中,分别于襄阳河畔,裙角飞扬时,桃花树下觅欢声。
犹记当时教我骑马的情景,也不曾忘却你第一次闯入我家时的样子,上元灯下诉衷肠,惟叹一语断情缘,空余春蚕初醒,桑叶残。
白驹过隙,人生匆匆不过百年,眨眼即过,你我终究要化成黄土一坯,唯不忘往昔种种。
襄阳一聚如繁花一梦,人生在世不过数载,曲指间繁花落尽终成冢,可叹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终归不过是南柯一梦一场空。
我时常望天儿,看那鸟儿展翅高飞,又思自己不过是一介山野村姑,早已习惯了早起锄做田的日子,便如那鸟儿习惯了高飞,惟想过那种抱日上树梢,晚起撩帐探春光,倚窗理云鬓,对菱画黛笑晚妆的生活。
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就如那流动的襄阳河,终敌不过日月无情,水过无痕......
惟望你今生平安康泰,就此别过,终无再见之期!
木柔桑
书于王府拾月小院
苏瑞睿死死地捏着那封信,他只觉得心如刀铰,肝肠寸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第314章
第三百一十四章
看得忠义侯心中一动,便道:“今晚我回屋里歇息。”
侯夫人心中一喜,说道:“是,侯爷,妾身这就命人备上上等的节礼送去两位亲家家中,只是,侯爷,轩儿的岳丈家在哪儿?”
“你不知么?”忠义侯奇怪地看向她。
侯夫人问道:“不是你知么?”
她又悄悄打量了他一眼,方才说道:“轩儿离京前到是跟我说过,妾身见侯爷都已同意了,便没有再多问。”
忠义侯岂会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愤愤地一甩衣袖,说道:“我出去就回,你先把这事儿压下,只说子智的事。”
“是,侯爷!”侯夫人看着忠义侯气急败坏的出了屋子,嘴角快速上扬,对一旁的沈妈妈说道:“走,咱们去看看老夫人去,万不可把这事儿漏给她老人家知道了。”
忠义侯即是投靠了太子,手中自是有得用之人,不过半日左右,木柔桑的家世、祖宗三代的情况,已摆在了忠义侯书房的案头。
“孽子!”忠义侯看完几张纸,愤怒地随手抄起他平日最爱的前朝青花瓷茶盏,狠狠地往地下一摔,“啪!”的一声,书房里传出脆响。
侯夫人立于书房院墙外,听得里头的动静,朝身边的小丫头使了一个眼色,那小丫头飞快地去了书房院子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又回奔回来复命。
“你可问仔细了?”侯夫人微昂着头,垂眸扫了一眼那低头回话的丫头。
“是,说是侯爷查到未来三少奶奶是农门出身,又自幼失怙,不过是与兄长相依为命的孤女,只是......”小丫头说到这里有些不敢往下说了,停在那里一时踌躇。
“只是什么?”侯夫人目露凶光。
“是,未来三少奶奶确系巡盐御史左大人的嫡外甥女。”那小丫头快速说完,缩了缩脖子想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侯夫人心中那个气啊,她当年要把黄莲儿塞给他,哪知杨子轩滑得跟泥鳅似的,半点都沾不上身,如今又招了个有娘家撑腰的。
“夫人莫急,来日方长,侯爷的身子如今还硬朗着呢!”沈妈妈的一席话浇灭了她心头的怒火。
侯夫人转身离开书房这边,边走边说道:“哼,你说得没错,咱们得细细商议一番,咱智儿的东西,岂能容外人轻易夺了去。”
又道:“只是老夫人处的回话,得细细琢磨一番方行,算了,左右咱侯爷会去说这事,我就不作那恶人了。”。
说完便带了丫头婆子回了自己院子,晚饭后侯爷带了侯夫人一起去了老夫人的院子禀了两儿子的婚事,其中杨子轩那处只报了是左人佑的嫡外甥女。
侯夫人在一旁听了冷笑,若这木柔桑不是左人佑的嫡亲外甥女,忠义侯怕是第一个要跳出来毁婚了。
侯夫人正坐着回忆此事,却又听得侯爷在那里破口大骂,不知杨子轩是如何回了忠义侯,却是惹得他越发生气了。
“侯爷,先喝杯茶,莫要气坏了身子。”她十分娴惠地端了热茶递给忠义侯。
又对跪在堂下的杨子轩道:“好孩子,快些跟你父亲好好陪不是,你这孩子也真是的,难道你喜欢个女子父母还会难着不成,一顶青布小轿抬进来就是了。”
忠义侯一听,怒道:“你这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咱家的门楣都被你败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叫你母亲给你另结一门亲事。”
侯夫人却在一旁拿帕子开始抹眼泪了:“侯爷,孩子不懂事,哪里会想那么多!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忠义侯气红了眼儿,一声怒吼:“哼!来人,家法伺候!真是个不孝子。”
侯夫人一听低垂眼睑略一滞,随即哭喊着扑到杨子轩的身边,那样子好似定要护好他一般。
“侯爷,竹子已取来。”
一位忠仆板着脸拿了一根两尺来长的,已经裂开的竹棍进来,这种竹棍打起来可十分痛,一拍下去竹棍裂开夹了肉再往外一扯,一旁看着的人都觉痛得狠。
“我看谁敢!你们敢动我儿,我便要剁了你们的手脚!”
侯夫人一把护住这些下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天喊地。
杨子轩的狐狸眼儿微眯,这侯夫人的样子很是得侯爷的心呢,也跟着哭了起来:“姨娘啊!”